六瓣水仙花 玩偶(2)

    “那是人类才有的感情,你配拥有吗?”陶子冷言说道,“我的同事与你、秦川毫无瓜葛!你们却连他也不放过,像你这样机器人有资格懂什么叫爱吗?”
    乔君娅突然笑了,疯狂大笑。那面嵌在墙上的巨大显示器应声亮起,上面正播放着一部视频文件。

    “我的身上安有针孔摄像机。”乔君娅转身,从脖子处变魔术般地抽出了一枚小小的摄像机。“弑杀每个渴望占有我的人时,它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

    屏幕上,乔君娅正坐在办公室内,和一个白领丽人没有任何差别。像孤傲美丽的水仙,正在屏幕上绽放。陶子沉住气,凝望着屏幕。

    与多数的必经步骤一样,这一次旅程,同样有一个意义不同的名字。显示屏上,两个血红的大字正在缓缓向起,仅有二字,却概括了153的一生,它注定是一个“玩偶”!

    太无聊了。

    我关掉电脑屏幕上的故事网页,有点昏昏欲睡。

    对一个保险公司来说,这几天的确是太清静了一点。没有什么业务,甚至连理赔的案子也没有,轻松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大家都是各自开着电脑偷偷地上网或者玩游戏。我的座位在角落里,正好靠着落地窗,后面就是墙,算是最安全的位置了,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在网上看恐怖故事打发时间。不过也只有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出单员清闲些,业务员们就惨了,天天在外面跑。

    “君娅,你又看什么恐怖小说啊,成天看,怎么没见把你吓死?”旁边的同事兼好友莫如百无聊赖地凑过来问我,将缠着我的瞌睡虫赶跑了大半。

    “哦,这个不怎么恐怖,不过还可以看。”我道。

    “什么名字?给我看看。”莫如兴奋起来。

    “自己看。”我把网页地址复制下来,发送到她的QQ上。

    “莫如!”

    两人正忙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我们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我们业务二部的美女经理杨莉莉,正满面怒容地站在电脑后面。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摆放私人物品在办公桌上,这么弱智的东西,让客户看见就是破坏我们公司的形象!明天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不收,我就帮你收!”杨莉莉咆哮着训了一通,终于坐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和莫如都愣了一会儿,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她发现我们在看网页了,原来是这个。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来。莫如拍着心口,埋下头去吐了吐舌头,冲我扮了个鬼脸。

    杨莉莉指的是她放在电脑旁的一个SD男性人偶娃娃,那又酷又冷的模样和造型,照莫如的话说就是“帅得让人不花痴都不行”,她喜欢得不得了,成天带在身边,连上班也摆放在桌上。我倒是不太喜欢那种东西,做得跟真的一样,眼睛又大,若隐若现地藏在长长的刘海下面,冷不丁一看,还真有些怕人。偏偏莫如又把那娃娃摆在电脑右边,斜斜地对着我,眼神正好望向我的方向。我盯着看了一刻,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赶紧移开目光。

    见杨莉莉不再注意我们了,莫如才悄悄开了QQ,迫不及待地打开我发给她的网址,凑近电脑专注地盯着屏幕看起来。

    我从侧面看着她漂亮的轮廓,突然有些伤感。莫如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惜她从来都不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人偶娃娃的脸也从莫如的脸侧露出半边来,黑发下的大眼睛似乎向我射过来一种奇怪的光芒。

    光芒?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仔细看去,那娃娃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着,这表情凝结在它的脸上,不会变,也不可能变。我不禁失笑,那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一个根本就没有生命的玩具娃娃。

    我收回目光,准备关掉网页重新再找一个故事看。莫如却坐直了身子,握着鼠标乱摇,表情也疑惑起来。

    “怎么了?”我问。

    “不知道。”她忙着摆弄电脑,却显得越来越慌乱。我伸头过去一看,莫如的屏幕上正不断地弹出Outlook的邮件阅读窗口来,没一会儿便已经满屏幕都是,不知道叠了多少层,莫如手忙脚乱地关,哪里忙得过来。

    “你搞什么啊,让你别乱开邮件。准是又中毒了。”我低声道。莫如带着哭腔道:“我没啊,我刚打开网页准备看故事,突然就弹出来了。我又没开Outlook收邮件。”

    “别管了,先关机看看。”

    “关不了,刚才我试过的。任务管理器也打不开,这次死定了。”

    两个人忙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办法。电源插头在桌下面,又不敢钻进去拔,把杨莉莉引过来就惨了。幸好那窗口冒了一阵,总算在电脑和我们都崩溃之前停了下来。最后的一个窗口停在屏幕正中间,我们正在发呆,那窗口突然又跳了一下,最大化到整个屏幕。

    我和莫如对望了一眼,去看来信地址,显示的是153@***.com,没什么特别的,邮件名称倒奇怪的紧,叫什么“死亡水仙花”,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莫如皱着眉头道:“谁这么无聊啊,吃饱了撑的,弄这种病毒。”说着移动鼠标想一个个地把邮件窗口关掉。

    “等一下!这是什么?”她刚关掉最上面的那个窗口,就被我按住。我疑惑地指着邮件窗口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很小的黑点,彷佛是被不经意地溅上去的一点墨汁,在白色的背景中孤独地静止在屏幕上。

    莫如伸手擦了擦屏幕,那黑点仍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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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3)

    “奇怪,我还以为是屏幕上的污点呢。先前关掉的那封是不是什么也没有?”她望着我,一脸的不解。我摇头道:“算了,先把这些窗口都关掉。再看看电脑是不是中毒了,如果是就赶紧杀。要是出了问题,你可就惨了。”莫如一撇嘴,故意做出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样,被我打了一下,才规规矩矩地开始关窗口。
    我也不再管她,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办公室里突然有人惊叫起来,抬头一看,竟然是杨莉莉。只见她手足无措地站在电脑面前,惊慌地盯着屏幕。莫如伸头看了看,幸灾乐祸地道:“哈哈,我看她样子多半也中毒了。”

    同事们都伸着脖子看热闹,没人上去帮忙或者关心关心。但是不一会儿,惊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好几个女同事都慌乱地弄着电脑,大家窜来窜去,办公室里顿时乱得一团糟。

    我跑过去看,果然是和莫如电脑一样的情况,公司里负责电脑技术的又不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娅——”一片混乱中,听见莫如高声地喊我。

    “君娅!”

    我还没挤过去,她又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怎么了?”

    莫如一把将我拉过去,伸手指着显示器道:“你、你看这是什么?”

    我凑近一看,不禁一愣。莫如的邮件窗口还没有关完,还剩了最后几个,邮件里显示着一个头像的轮廓,清晰的黑色线条,已经成型,只是没有五官。

    我朝莫如望去,她道:“刚才我们关的第二个窗口,不是有个小黑点吗。开始还没注意,可是我一个个地关,就发现每封邮件里的黑点都在越来越大,就像一副画在慢慢地画成一样……一直关到最后这几个,就成这样了……”莫如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我也有些心惊,拿过她的鼠标来,继续关剩下的窗口,每关一个,下面的那封邮件就比上面的一封显得更完整一点,到了最后一封邮件,那幅水墨画一般的头像终于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屏幕上,只有脸上是一片空白。

    那流畅的线条和深浅的颜色,传神地刻画出了某个人的样子,只是留下五官不画,又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那头像,莫如也看着。半晌莫如才道:“君娅,你觉不觉得,这头像好像有些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虽然没有五官,可是好像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他的样子。”

    “别乱想。”我苦笑道,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看到莫如的人偶娃娃眼里似乎透出几许凌厉的光芒,心里不禁一颤。我握着鼠标,指针停留在窗口的右上角,却迟迟按不下去。

    “做这个病毒的人也真奇怪,画个没脸的人头给人看。”莫如突然神经质地笑了笑,抢过我手中的鼠标把最后一个窗口关掉,然后启动了杀毒软件,又跑开去大声宣布她的处理办法,教她们中了病毒的电脑怎么办。

    我看着她跑前跑后地做着这一切,心底却有些难过。莫如分明很害怕,她不过是用表面的镇静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好在办公室的骚动总算平静了下来,而且也只有莫如的办法管用,她们直接拔了电源的,电脑一打开,那邮件还要跳出来。一直忙到中午下班,总算都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对邮件中逐渐显示的图像表现出像莫如一样的热情,一张空白着脸的水墨头像画,能有什么呢。

    整个中午我和莫如都在讨论这个邮件。杀毒程序没有检查出病毒,文件也没有损坏和丢失。最奇怪的是几台中毒电脑的Outlook里根本就没有这个邮件的存在,连网站上的邮箱里也没有。一直讨论到下午快上班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不管了!我们两个神经病,一个破邮件就吓成这样,又不是要死人的事。”莫如仰倒在转椅上哀叫起来。我愣了一下,也失笑:“是啊,想想是很无聊。”

    “可是你说,死亡水仙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如的声音又沉下来,“这么美的名字和事物,为什么要和死亡扯上关系?”

    “我怎么知道。”

    莫如耸了耸肩,正想说什么,虚掩的门被推开了,探进一个头来。看见我们,立即蹦进来,嚷嚷道:“嘿,还真只有你们两个。”

    莫如没好气地道:“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都住得远,每天中午都是呆在公司。”

    来的是同事卢方,我们同一个团队的业务员,最近天天在外面跑单,几乎都见不着人影。他倒不和莫如计较,背着手径直朝我走过来。

    “乔君娅,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斜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卢方显得有些尴尬,莫如赶紧对我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礼貌都没有。”见我头也不抬,她又转向卢方道:“给我看看,什么东西。”还没等卢方回答,她早已抢了过来,一边叫,一边用手捅了捅我:“喂,德芙巧克力哦,你最喜欢吃的呢!”

    “谁喜欢吃这个东西。”我站起来,看也不看卢方,甩手进了洗手间。留下一脸失望的卢方和替他打抱不平的莫如。

    卢方是个好人。我不是不懂他的心,只是我们不适合。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就最好不要开始。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突然有种想哭的欲望。

    站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地走出去。走廊上很安静,迎面来了个人,我恍惚中也没注意到,径直走了过去。洗手间在走廊的一头,沿路要经过老总和各部门经理们的办公室、会议室等等,到走廊尽头才是我们的办公室,一个大通间,业务部的三个下属团队都挤在一起。

    同事们已经来了好些了,见我回来,立马有五六个人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哎呀真是太帅了……”

    “你跟他打招呼没啊,他人好好哦。”

    我被问得一阵头昏。闹了半天才明白刚才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人是新调来的业务部经理,我们的顶头上司。前几天开会时老总就说过的,居然提前来公司了。我好容易才将这群花痴女轰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你看到他了么?”莫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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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4)

    我就知道她也会问的,她可是我们公司里最有名的花痴。但是此刻的莫如却很安静,甚至显得有些怔呆。
    我不禁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怎么了:“没有,刚才一直低着头呢。”

    莫如直直地望着桌上的键盘,良久才眨了眨眼,突然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

    “君娅,你知道他像谁?他、他……”

    我赶紧安慰她道:“别急。慢慢说,他怎么了?”

    莫如摇着头,眼神里有些惊恐,又似乎有些兴奋:“他、他像上午那个邮件里的画像,那个没有脸的画像!”

    “怎么可能!”我吓了一跳。莫如急急地道:“是真的,你看到他就知道了。真的很像,他的脸要是添到了那张画像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越来越激动,抓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君娅,他来了!我一直在等的人……邮件的画像是告诉我他要来了。”

    “那病毒好几个人都收到了,又不是你一个人!”

    莫如却不管我在说什么,继续道:“是预言,不是病毒!我终于等到了,对,就是他,不会再是别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陡然把她的手甩开,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幸而办公室里依旧热闹无比,没人注意到我们。莫如兀自急切地盯着我,似乎在祈求我的相信。

    我忍不住扳着她的肩使劲地摇起来:“你吃错药了?在胡想什么!”

    莫如见我不信,摇了摇头,失神地一笑。

    “她没有吃错药。”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爱情来临的时候是这样的。不理解的人会以为你疯了,只有陷在里面的人才明白,这种疯是多么的珍贵,甚至让人疯地欲罢不能,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卢方。他站在莫如的背后,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哀伤。

    内心的深处突然一阵颤抖。冷气似乎变成了深冬里的寒风,一点点地漫过来,深深地刺进每一寸肌肤,痛。

    我转过头去,避开卢方的眼神。

    莫如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卢方说的对,追逐爱情的人都是疯子,明知那感情是烈焰,也要当一回扑火的飞蛾。

    整个下午同事们都在讨论新经理什么时候会出来和大家见面,办公室的气氛像锅沸腾的水,热情得几乎要把人烫熟。只有我独自坐在电脑面前看网页。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是一阵骚动。

    我抬头一看,见是杨莉莉扭着腰走进来,甜声道:“大家静一静,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任的业务部王子颐王经理——”她转过身让了让,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走上前来,朝我们微微地一笑:“大家好。”

    果然是个极品男人,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气质风度一样不缺。办公室里立即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杨莉莉昂着头站在王子颐的身边,表情灿烂得几乎可以赛过三伏天的太阳。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不由得冷笑了几声。王子颐微笑着扫视了一圈,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的脸上。

    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我微微一笑,转开脸去。王子颐似乎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原状,客气地跟大家寒暄了几句,杨莉莉就亲热地挽着他出去了。整个办公室立即响起一阵嘘声和笑骂。闹得最起劲得是业务一部的宋澜和张云茜那一堆人,一个个一脸的陶醉和愤怒,丝毫不亚于莫如的劲头。

    宋澜和张云茜是公司出了名的交际花,看来莫如的麻烦大了,劲敌不少。

    “这个死狐狸精,竟然想勾引他!”莫如悻悻地走回来,咬牙切齿地骂。我淡淡一笑,继续看我的网络故事。莫如见我没反应,才噘着嘴坐下来。

    女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居然可以连为什么爱、爱的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能够爱得死去活来毫无理智。就像莫如,一个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居然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巧合,疯狂地迷恋上了新任的经理。

    不是每个梦想都可以实现的。我多想告诉莫如。可是我知道她不会听。但愿她能早一点从梦中醒来。早一点,再早一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水仙花事件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灾难性后果,随着工作的繁忙大家也逐渐将之遗忘。而在一堆鲜花中熏陶着的王子颐也没有让公司老总失望,很快整个公司的业绩就有了不少起色。这当然更加剧了办公室花痴们对他的迷恋和崇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面对业务员们不断带回来的客户,谁也不能否认他的成绩。

    只是莫如并没有像我期望中那样清醒过来,相反,她越来越沉迷于对王子颐的单恋之中。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子颐和杨莉莉的关系越来越暧昧,杨莉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子颐,美其名曰向王经理学习。说来好笑,即便是这样,办公室里以宋澜、张云茜为首的那帮花痴,还可以为了吃他的飞醋成天搞得唾沫横飞,剑拔弩张。莫如倒不参与,只是自成一派,管谁她都跟人家急。

    卢方也变了。自从那次我不接受他的巧克力之后,他就不再刻意地讨好我了,依然对我很好,却不再提起任何关于感情的字眼。这反而让我有些失落。

    女人真贱啊。有时我就会这么想。

    不是么,看看莫如,看看杨莉莉,看看宋澜和张云茜她们,还有,看看我自己。

    总算盼到了中午下班,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呆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突然间昏暗起来,似乎快要下雨了。

    啪。

    背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我转动了一下头,看到莫如站在她的电脑面前,刚买回来的两份盒饭掉在脚边,饭菜散了一地。

  “怎么了?”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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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5)

    莫如指着电脑屏幕,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它……那个邮件,又来了!”我连忙走过去,只见屏幕上就像上次一样,层叠了无数个邮件窗口,最上面的一个还是一片空白。
    来信地址依旧是“153@***.com”,死亡水仙花。

    “这次又会是什么?”莫如颤抖了一阵,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扑上去开始关邮件窗口。

    我知道,她多半是期望那邮件最后显示的是王子颐完整的脸。这样她才有信心继续她那个海市蜃楼般的梦想。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邮件逐步显示出来的不是王子颐,而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宋澜。

    莫如彻底愣在了那里。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我皱着眉头。“我猜,做这个水仙花病毒的也许就是公司里的人,邮件的内容,当然也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莫如摇头道:“可是他做这个病毒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因为好玩?”

    “也许是想展示他在水墨画和电脑方面的才华。”我苦笑着摊了摊手。莫如盯着电脑屏幕,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我拖着她把地上的盒饭打扫了,重新下楼去吃午饭。

    大雨很快就倾盆而至,直到下午还没有减弱。来上班的同事们一路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又冲去更衣室,引得办公室里一阵混乱。幸好领导们一般都来得比较迟,否则又得挨批了。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她们忙碌,心里泛起几丝羡慕。同事们大都住的很近,有的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中午下班都可以回家吃午饭。只有我和莫如由于住的太远,只能申请中午呆在办公室。但是莫如都比我好,至少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不像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管我,甚至连一个可以让我放心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寂寞,我努力压制着一切的欲望,让自己平静和安于现状。欲望是残忍的魔鬼,它可以推动你前进,也可以将你毁得彻彻底底。

    我叹了口气。

    正想着,更衣室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高分贝的尖叫。呆在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下子都站了起来,互相望了望,立即朝更衣室跑过去。

    尖叫声还在持续,好几个女同事正一边叫一边从里面奔出来。跑在前面的张云茜面无人色,指着更衣室一个劲地发抖。

    “怎么了?”我们迎过去。

    “宋、宋澜被鬼缠上身了……”张云茜说着,哇地一声哭起来。听得她这么说,好几个女同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大白天的,哪有这种事。”我斥了一句,从人群中挤过去,直奔更衣室。迎面碰上跑过来的同事小周,一把拖住我道:“乔姐,别过去……”

    “究竟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大家都在换衣服,宋澜后进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乱叫起来,乱抓人,把我们吓死了。”她拍着心口,心有余悸地转头盯着更衣室,像是害怕宋澜突然又追出来。

    而现在更衣室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只有办公室这头围了一大堆人在张望议论。看来只剩宋澜一个人在更衣室了。我轻轻在小周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别怕,慢慢地向更衣室走过去。几个胆大的同事也跟在我身后。

    更衣室的门大开着,大概是谁跑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开关,把灯给关了,我站在门口望了望,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宋澜?”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音,便伸手往墙上摸开关。啪的一声,灯亮了,呈现在眼前得是一片混乱。

    更衣室的面积不大,加上两面都是衣柜,中间就只剩下一个狭长的通道,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些衣柜门也敞着,却没有看到宋澜的人影。身后的几个同事不禁嘀咕起来:“人呢,没看到她跑出来啊?”“会不会……躲到衣柜里面去了啊。”

    我也不禁有些心惊胆颤,硬着头皮朝里面挪去,想仔细再看看。张望了一阵,突然发现一扇开着的柜门下面露出一双脚来,朝衣柜方向站着,掉下来的衣物覆在脚上,以至于刚才我们竟然没有看出来。

    “宋、宋澜?”我大着胆子叫了一声。那双脚仍然一动不动地藏在柜门背后,没有动静。几个女同事也发现了,我们面面相觑,又不敢贸然上去看。正想着该怎么办,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微小却惊心的咯吱声,没有风,那扇柜门慢慢地朝我们这个方向动起来,往柜身上合去。

    我不由自主地退出了一步,看着门背后的人渐渐显露出来。

    真的是宋澜。

    可是她只露出半个身子在外面。她面对衣柜,整个上半身伏在衣柜里,悬挂着的衣服将她淹没在里面,彷佛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我心里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宋澜还是没有反应。我刚想迈步走近一些,突然就见她的身子歪了一歪,瞬间就如烂泥一般倒下去,头砰地摔在身后的衣柜上,不再动了。

    宋澜死了。这是我看到她的脸的第一个念头。

    她的整个脸已经胀成了紫红色,大张着嘴,眼睛暴睁着,正好盯着我们的方向。一些白沫从她的嘴角流出来,糊满了整个下巴,脸上也布满了道道血痕,而她的手还掐在脖子上,彷佛在竭力地挣扎着想呼吸。

    身后一阵尖叫,几个女同事发疯似地逃出了门去。我呆呆地看着,竟然挪不动双腿。一直到有人跑进来,我才如梦初醒般开始发抖。大概是领导们已经到了公司,一时间男男女女都在眼前晃动,整个场面立时一片混乱。我缩在门口的角落里,感觉心里要爆炸一般得惊悸和难受。恍惚中听见谁在说宋澜还有心跳,120很快到了,似乎也看到了杨莉莉和王子颐的身影。宋澜被抬上担架,立即送往医院。

    “究竟怎么回事,她怎么了?”王子颐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看见我还在更衣室里站着,劈头就问,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看着他的表情,我渐渐醒过神来,没来由的对这个男版万人迷生出一丝厌恶。

    “对不起王经理,我不知道。我进来就已经这样了。”

    我丢下他在那里发怔,走出门去。先前围在更衣室门口的人已经渐渐地散了。我心里不知怎么,很不是滋味,眼前老是晃动着宋澜刚才的惨状。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更衣室门口,隔着人群却见莫如远远的站在走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更衣室的方向。片刻,见她嘴角微微地一翘,刘海下的眼睛闪了闪,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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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6)

    我不由得悚然心惊。
    莫如的眼神,像极了她桌上那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娃娃,那眼神穿过有形和无形的障碍,疯狂地切割进它想要破坏的一切物体之中。

    “莫如。”

    我走过去。

    “嗯?”她动了一下,像是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热闹啊。我才回来,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对了,宋澜好像被120接走了?”

    我看着她道:“宋澜出事了。情况好像不大好……”

    “哦。是么。”

    莫如一耸肩,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里渐渐升起一种恐惧。

    这个曾经熟悉的背影,似乎在突然间变得无比陌生。

    但是紧接着更大的恐惧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

    宋澜死了。

    这是杨莉莉从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宋澜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已经深度昏迷,抢救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抢救回来。医生在实施抢救的过程中发现宋澜的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接着就在她的衣服里找到一只很小的已经死亡的蝎子。这蝎子经过鉴定竟然带有剧毒,而且毒性非常猛烈,就算在宋澜中毒的第一时间实施抢救,也不见得能救回来。医院因此断定宋澜死于蝎毒。

    这个消息在公司里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没有人再敢去更衣室,公司上上下下都暂停了业务,全面清理卫生,就怕哪里还藏着什么东西。折腾了两天,什么都没有再发现,才平静了一点。公司为宋澜家属支付了巨额赔偿,加上她自己有买保险,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但是办公室从此就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宋澜的死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口,让我们喘不过气来。

    整个公司气氛得变化让我感到压抑。然而最令我心惊的还是莫如。

    莫如完全变了。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沉默,甚至跟我都很少说话。忙的时候她仍然有条不紊,一旦闲下来,她就静静地坐着发呆,或者看着她的人偶娃娃,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莫如的变化让我感到一种无法抑止的心痛。中午也成了我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为了躲避几乎形同陌路的莫如,我只能每天到楼下的咖啡店去坐,或者在街上闲逛。好几次碰到来上班的同事,问我和莫如之间出什么事了,我也只能摇头。我能说什么呢?说莫如在我心中已经变成了魔鬼?

    宋澜出事那天莫如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在我眼前消散过。

    又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日子。整个城市都陷在一片昏暗中。大雨来临前的空气显得又闷又重,开着空调也能感受到那种湿热的气息。办公室里似乎弥漫着一种烦躁的情绪。张云茜和客户吵架被投诉,给副总训了一顿;三部的两个女同事则更火大,几次差点动手打架。

    我心里一阵阵地不安,总觉得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莫如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里也乱起来,呆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朝洗手间方向走去。经过王子颐的办公室,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是张云茜。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门没有关严,我断断续续地听得张云茜在跟王子颐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内容。透过门缝,正好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张云茜,一脸委屈,哭得梨花带雨。一会儿就看见王子颐也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温柔地拿着纸巾给她擦泪水,张云茜顺势靠到了王子颐的怀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我扶着门的手一抖,弄出了一点响动,两个人立即分开了,抬头望过来。我吃了一惊,连忙跑回了办公室,一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仍然跳个不停。

    张云茜很快就出来了,拿着眼睛不自在地满办公室搜索。我故作镇定地核对表单,她看了一阵,估计看不出是谁,自己坐回办公桌去了。

    我刚要松口气,只见莫如从那边走过来,大概刚才是去洗手间了。

    张云茜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又惊又怕的表情。她一定以为刚才偷听她和王子颐的谈话的,是莫如。

    我有些歉意,又微微地安下心来。几个闷雷滚滚而至,片刻窗外便一片模糊。终于下雨了。

    中午莫如又消失了。我独自买了盒饭回到办公室,正吃着,门突然开了,一身湿淋淋的卢方闪进来。见是我一个人,反倒有些不自然。

    “莫如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不知道。”

    他走进来,东张西望了一刻,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没怎么啊,不是好好的么。”

    “我怎么觉得莫如这段时间奇怪得很。好像你们也不怎么说话了。”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卢方又叹了口气:“好像宋澜死了以后,很多人都变了。跟不认识了一样。”

    “那我呢?”我看着他,突然抑止不住地问出口。

    卢方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一直没有变,很美,很好,很值得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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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7)

    他说完,又自嘲般地笑了笑,很快拿了一叠宣传资料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望着已经关好的门发呆,转眼却见莫如的人偶娃娃倒在桌上,从一堆凌乱的纸张下露出脑袋来,向我投来讽刺的目光。

    我猛地转头望向窗外,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你怎么了?”

    莫如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办公室,不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

    “没什么。”我赶紧擦干了眼泪。“对了,上午杨莉莉让我交给你的资料打出来没有,她说下午要的。”

    “整理好了,不过没打印。忘了。”

    莫如没有多问我什么。径自打开电脑,准备把资料打印出来。桌上的资料和表单也很快被她收拾了,又将人偶娃娃扶起来,放好。

    还是老位置,那娃娃从出现的第一天起就那么斜斜地瞟着我,嘴角永远挂着轻蔑的嘲笑。

    我埋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娃娃的眼神。

    打印机“吱吱”地响了一阵,莫如把一叠打印好的资料取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却没有整理和装订,人呆呆地坐着,捏着那叠资料出神。

    “张云茜。”她突然道。

    “这次是张云茜。”

    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着她,她侧着脸,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那叠纸,显得有些亮晶晶的,脸上浮起很久不见的生动的表情。

    那种陌生而恐惧的感觉又袭过来。我抢过她手里的资料一看,上面打印出来的竟然都是Outlook的邮件阅读页面。我捏住纸张的一边,快速地翻动,内容果然是从空白到完整的一个水墨人像——张云茜。

    每一张纸上都清晰地印着,邮件地址“153@***.com”,“死亡水仙花”。

    我浑身一颤,手中的纸张掉了一地。

    “这……水仙花又出现了。”我努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可听起来仍然充满恐惧。

    莫如盯着我,睁着眼睛笑:“是。她又出现了。这次是张云茜。”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们以前讨论过吗,为什么水仙花要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现在我明白了。”莫如的眼神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你知道么,水仙在西方的花语是坚贞的爱情,谁不忠于爱情,玩弄爱情,就要受到复仇女神的惩罚,死去然后变成水仙花。”

    “死亡水仙花,花开出来是谁,谁就要死。上次是宋澜,所以宋澜死了。这次轮到张云茜。哈哈。”

    莫如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让我不寒而栗。她却像完全没意识到,弯腰把地上的纸拣起来整理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锁好,再继续打印杨莉莉需要的资料。

    这一次很正常,死亡水仙花和张云茜的头像,再也没有在莫如的电脑里出现。

    下午上班,依旧又少不了一阵喧闹。没什么事情,我们又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闲聊。但是也许是莫如的话影响了我,整个下午我都在注意张云茜,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见她仍然好好的,我又不禁笑自己神经过敏,明知道莫如的话不过是一种接近神话的传说,还要乱想。

    正想着,抬头却见张云茜的座位上空了。

    “张云茜?”一部的另一个出单员也似乎在找她:“哪儿去了,刚才还看见她在。”

    边上的一个同事头也不抬地道:“好像去洗手间了。”

    我心里一跳,突然发现身边的莫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强装镇静地朝洗手间方向走过去。走廊上空无一人,每间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一点声音。

    洗手间越来越近,我也越发地紧张起来。正努力地压抑着心跳,洗手间的门“嘎吱”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人来,正好和我打个照面。

    莫如。

    两个人都是一愣。

    莫如的眼睛在瞬间厉光一闪,立即又恢复了原状,朝我微微地笑了笑,擦身走过去了。我捂住怦怀乱跳的心口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平静了一会儿,继续朝洗手间走过去。

    门被莫如带上了,我在门口站了一站,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慌乱,慢慢地伸手想去开门,刚握住旋转式的手柄,那手柄却突然动了,门哗地被拉开,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个人已经扑到我身上,死死攀住我的双肩,一张铁青色的脸猛地凑到我面前,痛苦地扭曲着,几乎让我没有认出来。

    是张云茜!

    我已经吓呆了。张云茜抓着我,整个身子都吊在我身上,似乎努力地不让自己滑到地面上去,一边拼命地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绝望,可是她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她的咽喉处,两个深深的小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黑褐色的血,这血滴下去,让白色的衬衣上溅满了黑褐色的斑点。我不由自主地望向卫生间里,只见一条通体碧绿晶莹的小蛇在洗手池附近的地面上游弋着,抬头冲我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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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8)

    张云茜的手抓得我越来越紧,我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使不出力气,一种狂乱的情绪突然袭来,接着似乎有一声尖叫顿时刺破了走廊的宁静。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我只听见随之而来的开门声和喝问声,似乎有很多人奔近前来,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呼喊、惊叫。我摇晃了一下头,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在医院的病房里。守着我的同事小周大大的松了口气。我头痛得厉害,刚想爬起来坐着,昏倒前的一幕幕便迅速回到脑海中来。

    “张云茜呢。”我惊恐地望着小周。

    小周还没回答,卢方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了一大堆水果。

    “乔姐刚醒。”小周连忙道。卢方显得有些憔悴,点点头走进来,见我望着他,才道:“张云茜已经死了。”

    果然。我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发紧。

    “那……查出来怎么回事没有?”

    “跟上次宋澜的情况差不多。那条蛇也是剧毒,咬了人以后没多久就死了。张云茜被咬到的地方是咽喉,中毒太深,还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卢方深吸了一口气:“莫如被抓起来了。”

    “怎么会?”我猛然坐起身来,失声道。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卢方连忙摇着手道,“其实上次宋澜出事,大家就在怀疑是不是人为的,你想,闹市区里的写字楼,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些剧毒的动物来。只是没有证据,宋澜的家人又没继续追究,也就作罢了。这次张云茜的事发生后,公司里有人向公安局举报说张云茜是被蓄意谋杀的,连同宋澜的事也被扯了出来。”

    “可是那人有什么证据说莫如是凶手?”我激动起来。

    “是杨莉莉。”小周突然插嘴道。“因为她在张云茜死之前看到过莫如拿着一个小盒子去洗手间,直到张云茜去了洗手间以后才出来。乔姐,莫如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你不也碰到她了吗?再说莫如平时就和她们不和,不是她,还会有谁。”

    卢方瞪她一眼,安慰我道:“其实她们也只是怀疑,光凭这些根本不能判定莫如是凶手。莫如只是去公安局接受调查,应该没事的。”

    我颓然地盯着墙角。莫如是我在这个城市惟一的朋友,她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别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卢方说着,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病房里顿时涌进一群人来,全是公司的领导和中层干部,王子颐也在其中。领导们七嘴八舌地关心了一阵,一阵风似的又卷出去了。只剩下王子颐没走,卢方望了我一眼,也留在病房。

    “醒了就好了。”王子颐站在病床前,似乎在没话找话。

    “谢谢王经理关心,我还死不了。”我冷冷地道。

    “哦?”王子颐也冷笑了一声,“那就公司见吧。再见。”

    “不送。”

    小周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卢方突然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也离开了病房。我也没有久待,很快和小周一起办妥了手续,回到公司。

    公司里依然很乱,一切的工作都停止了。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弄得人心惶惶。只是莫如这个嫌疑犯被抓,反而让她们安心了不少。见我回来,一大群人围着关心了一会儿,又凑到一边去窃窃私语了。

    “哎,你们听说没有,据说莫如已经承认了。”

    “能不承认啊,要是我杀了两个人,自己恐怕都早吓死了。”

    “你说她是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当然是一个‘情’字啊,你没见平时莫如和宋澜、张云茜就一直在争风吃醋啊,为了咱们迷死人的王经理,啧啧。”

    “对了,杨莉莉不是也和她一直不和吗,幸好被抓了,要不然我看下一个……”

    一群人立即咂着嘴巴摇头叹息起来。我坐在角落里,突然觉得想哭。

    莫如的位置空空的,只有那个人偶娃娃歪倒在桌上,头发遮住了脸,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乔君娅,王经理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一个同事走过来对我道。我谢了他一声,起身朝王子颐的办公室走去。他正埋头在看着什么。见我进来,伸手指了一下沙发:“坐吧。”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站在门口,并不动。

    王子颐笑着摇了摇头,走过来将我背后的门关上,然后伸手想来拉我。我往旁边一闪,让他拉了个空。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王子颐的脸沉了下来。“乔君娅,你能不能懂点事。”

    “我怎么不懂事了?”我冷哼了一声。

    王子颐点点头,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道:“莫如已经招供了,承认是她谋杀的宋澜和张云茜。”

    “我已经知道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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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吃惊。”
    “你们这么要好,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发觉她想要杀人?”

    我冷笑道:“我和她还没好到这种程度,连杀人都要一起商量。”

    “乔君娅!”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王子颐有些恼羞成怒地盯着我,但这里是公司,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只得道:“我警告你——”

    “我不需要你警告。”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子颐看了我一刻,语气缓和下来:“知道该怎么做就好。好了,没事了,你去吧。”

    我转身打开门走出去,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莫如,相信我。

    卢方迎面走过来,见我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伸手擦了擦,勉强一笑:“没事。”卢方沉默了片刻,面带忧郁的道:“好像莫如从公安局跑掉了,你听说没?”

    我一惊:“怎么会,她怎么跑出来的?”

    “不知道,刚刚接到公安局的消息,让公司里的同事小心一点,说还不清楚她的杀人动机,怕她继续犯罪。老总让提前下班了,反正公司已经基本停止了运转。”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莫如如果逃跑的话,会去哪里呢?

    “你也快回家吧。莫如……”卢方欲言又止,最后道:“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

    同事们都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公司。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杨莉莉还在整理一些东西,看见我还没走,将我叫住。

    “乔君娅你等等。”

    她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道:“那个,你帮我把莫如的电脑打开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应着,走到莫如的位置上坐下来,启动了电脑,然后熟练地打开文件夹查看起来。但是没两分钟,Outlook的邮件阅读窗口突然弹了一个出来,接着迅速地弹着,越来越多。

    “153@***.com,死亡水仙花,”它又来了!

    “杨经理——”我惊慌地喊起来。杨莉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看。

    “怎么搞的,这病毒怎么又出来了。”杨莉莉皱着眉头道。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当然知道这病毒要怎么对付。我们一个个的把窗口关掉,看着邮件里逐渐显示出来的画面。

    “上次好像是个没脸的人像是吧?”杨莉莉道。“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好像还是上次那幅?”

    我刚关了一半,显示出来的样子果然和上次集体中毒的那幅头像差不多。但是一直关下去,才发现我们猜错了。图像逐渐地开始出现眉毛,鼻子,直到最后一个窗口,已经是一副完整的头像。

    我和杨莉莉都愣了。

    显示在邮件中的,竟然是王子颐。

    “这、这是什么意思?王子……王经理怎么会在病毒邮件里出现?”杨莉莉显然被吓到了,我也慌忙将那窗口关掉:“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一种诡异的气息突然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杨莉莉朝周围望了几眼,咽了下口水道:“大概又是谁的恶作剧……你快点查找吧,我、我还有事要走呢。”

    “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我道。

    “哦,那就不用找了。”杨莉莉点着头,迅速地收拾好她自己的东西,几乎是逃出了门去。

    我摇了摇头,关好电脑,也离开了公司。

    莫如说过,水仙花开出来是谁,谁就要死。那么这次,是不是该轮到王子颐了?

    一个人下了楼,不知道该去哪里,又不想回家。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我似乎真的不适合在城市里生活,这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永远都是这么冷漠和自私。它从来没有温情的一面,只会永无休止地索取。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好累。

    我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华灯初上,流光飞转,天黑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熟悉起来,抬头一看,居然又转回了公司所在的大厦。习惯性地搜索公司所在的楼层,心里不禁一惊。

    公司的灯居然亮着,而我记得走的时候是关了灯的。

    我和莫如因为情况特殊经过批准中午可以留在公司,所以有公司的钥匙。另外就只有人事部经理和杨莉莉手中有。人事部经理最近出差,更不会有人加班,那么此刻在公司的不是杨莉莉,就是莫如。

    想到有可能是莫如,我立即奔进大厦上了电梯,一路冲到公司门口。门关着,仔细听了听,里面却没有动静。我迟疑了一下,掏出钥匙小心地开了门。

    办公室的灯亮着,没有人。侧面的走廊没有开灯,只有一间房的门虚掩着,光线从里面透出来,隐隐传来一些声音。

    那是王子颐的办公室。

    我慢慢地走过去。一股强烈的酒精味弥漫在走廊里,熏得我有些发呕。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见王子颐歪在沙发上,似乎喝醉了,不时地挥挥手,嘴里不知在念着什么。

    迷人的王经理,也会有郁闷潦倒的时候。

    走廊上寂静无比,我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看着,心中莫名的有些期盼和兴奋,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喀嚓。

    办公室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响动,似乎有人开门进来了。我暗自有些紧张,往后退了退,把自己藏在更深的黑暗中。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走廊上闪进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朝这个方向慢慢地走来。无边的寂静和黑暗中,脚步声敲出一种诡魅而妖异的气氛,弥漫了整个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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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10)

    我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退。那女人越来越近,一直走到王子颐的办公室门口,伸手一推,光线洒出来,照到女人的脸,显得那么精致和妩媚。
    杨莉莉。

    我已经看不见办公室里的情形,只听得王子颐醉意朦胧的声音传来:“买酒买这么长时间,你个没用的东西……”

    门口的杨莉莉突然一咧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走进办公室去。她的手上并没有提着什么东西,看来王子颐的酒是喝不成了。

    我悄悄地走近,看到杨莉莉径直到了沙发前,俯身下去吻他,王子颐涎着脸笑起来,伸手一把将杨莉莉揽到怀里,两人立即纠缠在一起。

    艳福不浅啊,公司里几个美人都被他占齐了。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一种彻骨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开去,铺满整个走廊,然后涨潮,涨潮,激荡着,从脚至顶,将我毫不留情地彻底淹没。

    “君娅,君娅——”迷糊中的王子颐突然喃喃地叫起来。

    我陡然一震。

    他在叫我的名字。这样的时候,他想着的还是我。

    杨莉莉彷佛什么也没听见。可我却看见她的手渐渐向王子颐的咽喉移去,指缝中寒光一闪。

    “不!”

    我仅仅只迟疑了一瞬,终于叫起来,推开门闯进去。

    两人都吃了一惊。王子颐爬起来怔了片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杨莉莉也翻身起来,瞅着我邪气地一笑,又腻向王子颐,伸手往他脖子上抹去。

    “快躲开!”我大叫着冲过去,王子颐终于清醒,下意识地推开杨莉莉,站了起来,一样东西从杨莉莉手中掉下来,是一张锋利的刀片。杨莉莉还仰着头,笑嘻嘻地看我们。

    王子颐冒了一头的冷汗,半晌扑上去抓住杨莉莉。杨莉莉先前还想挣扎,哪里挣得过一个男人,被王子颐一下子甩出去,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办公桌的一角上,顿时瘫倒在地,头部逐渐渗出殷红的鲜血。

    “你杀了她,你——”

    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这么快。王子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揪住我道:“居、居然想杀我……你呢?是不是也想杀我啊?你们这些贱女人,就知道争宠……”

    我一把将他推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男人,终于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你以为我离了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告诉你,她是我指使来杀你的。”

    王子颐震动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我:“你说什么?”

    “是我让她来杀你的!”

    “你这个贱货!”王子颐抬手就一巴掌扇到我脸上。“你也来这一套?老子对你哪点不好?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跟着我像你这么久,你还要怎么样?”他一把又将我揪起来,丢到沙发上。我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力量集中在心口,将里面那颗心脏彻底粉碎。

    “我受够你了!”我大吼起来,“我这么爱你,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好,那我就让你永远把眼睛闭上。”王子颐狰狞地笑起来,看了看倒在旁边的杨莉莉道:“你必须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放心,宝贝儿,看在你跟我这么久又听话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很痛苦的。你们好歹都是我的女人,一起在阴间作个伴吧。我会告诉警方,你们俩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失手杀死了杨莉莉,然后畏罪自杀,哈哈哈……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他越说越开心,踉跄地转起圈来,转了一会儿,俯身拣起了地上的刀片,然后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只觉得手腕上一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从那个地方往外奔涌。

    没有挣扎反抗,死就死吧,也许死了更快乐。极度的缺氧和血液的流失让我的视线开始收缩和扭曲,似乎有谁的脸隐约地出现在王子颐的背后,可我来不及看,一切的景象就已经远去,终于缩成一个小点,彻底消散。

    死亡原来是一种如此轻松和快乐的解脱。这是那一刻我脑袋中最后的意识。

    可我终于还是没有死成。

    昏迷了一夜之后,睁开眼就看见卢方憔悴而欣慰的脸,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原来卢方始终放心不下我,从下班开始就跟在我身后,没想到我转了几圈竟然回了公司,是他打昏了王子颐,将我和杨莉莉一起救了出来。杨莉莉的伤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而王子颐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刚刚苏醒,就被警方控制了起来。还有莫如,卢方说莫如出逃后还是被抓回去了,可是她最终没有被关起来,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莫如在长期的压抑和癫狂中已经疯了。

    “对不起。”卢方说。“我应该早一点进去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要杀你。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

    “没关系。无所谓什么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他的,不是我。”我虚弱地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卢方连忙摇着手道:“君娅,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重新开始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卢方久久地看着我,终于颤抖着手将我的手握住:“君娅,还记得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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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瓣水仙花 玩偶(11)

    “你问我觉得你变没有。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吗?如果你现在再问我,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我很快就出了院,随即到公司办妥了离职手续。卢方很理解我的心情,接着开始到处帮我找新的工作。我在跟同事们交接资料的时候发现莫如的人偶娃娃,它掉在一个角落里,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我带走了这个娃娃,带它去看医生说已经病得无可救药的莫如。

    我到医院的时候莫如正在睡觉。莫如不是那种攻击型的病人,所以护士只是嘱咐我不能吵醒她便走了。我在她的病床前坐下来,看着她静静地趴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恬静纯真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莫如,我来看你了。

    我将人偶娃娃从包里拿出来,放到莫如的枕边。娃娃已经被我仔细地梳洗过,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莫如,对不起。原谅我如此自私地利用你。原谅我从来没有将我和王子颐的关系告诉你,原谅我在他进公司前就按照他的意愿选中了你们作为他下一步的目标。我太爱王子颐,爱得完全没有了自我和尊严,我明知他不可能对我专一和用情,却义无反顾地跳进他的温柔陷阱。我竟然蠢到以为帮助他获得他想要的女人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是的,莫如,死亡水仙花在公司的开放仅仅是我达到目的的伎俩。你不会懂,那是神秘而古老的降头术,邮件画像不过是施术的媒介。水仙最先开放在你和杨莉莉宋澜张云茜的电脑里,是我为了满足王子颐的欲望而催促你们为他疯狂。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的沉迷,我无法再控制你。我也没想到王子颐在得到宋澜和张云茜之后完全不再理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渴望爱情的女孩子,和你一样。我本可以直接对王子颐施术让他永远只爱我一个,只是我不愿意要那种虚假的爱情。我天真地以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动和改变他,现在看来,我真的错了。

    莫如,水仙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开放已经不是催情,而是诅咒。你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抽屉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蝎子和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它们送到更衣室和洗手间。也许你以为那是你自己心中的嫉妒,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心中的绝望的喷发。你被抓,逃跑,我的心也像掏空了一样难受。莫如,你是我在这里惟一的朋友。所以我要帮你报复。水仙最后开放在你的电脑里,被施术的却是杨莉莉,我让她去杀王子颐,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功败垂成。

    呵,女人总是这么弱智,再怎么被伤害,一点施舍就可以。

    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莫如的脸颊。莫如你是幸运的,你至少还没被那个禽兽玷污。

    还有莫如,你只知道水仙的花语是坚贞,背叛的人就要遭到报复,你却不知道,希腊神话中的水仙是自恋狂的化身,俊美的男子纳瑟斯他不爱任何女人,他最爱的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现在这株水仙开在了我们的身边,那就是王子颐。只是这水仙开得如此灿烂,即使是现在,他仍然是最大的赢家。

    莫如,我终于想明白了,在王子颐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爱情——

    从来都没有,我们都仅仅只是他的玩偶。

    我站起来,俯身吻了吻莫如的脸颊。

    人偶娃娃静静地躺在莫如的枕边,我现在才发现,娃娃的笑容和眼神原来真的如此可爱,就像莫如一样。

    去了心魔,我不用再像从前一样对一切都心存怀疑和惧怕。

    我慢慢地退出病房。

    起风了。天空被高楼大厦割裂成无数的碎块,死气沉沉地悬在上空,成团的乌云在楼宇之间缓缓地移动着,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再见了,莫如。

    再见了,卢方。

    城市还是不适合我。当初我为了王子颐而离开深山,现在,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回到那个满是降头术,却单纯而美丽的山寨。

    “为什么要有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随着视频的结束,墙面上的巨大显示屏也即刻变成了黑屏。乔君娅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脸,轻轻地啜泣起来。

    她是有感情的。陶子知道。因为153是一款功能强大,几乎完全接近于人类的机器人。

    “如果主人想要我毁灭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杀了那些可恶的人类?为什么还要与他们接触?其实并不是任何人,都像主人所描述的那样。”

    晶亮的液体,从乔君娅的眼角滚下,落入肮脏、潮湿的地面。陶子忽感她有些可怜,153无非是一具可悲的玩偶。

    不断给它灌输“欲望就是罪恶”的秦川本人,自身也对153充满着占有欲。他渴望利用它,去实现自己的伟大计划,让他成为如同《圣经》中那能操纵人类生死的神明。

    望着眼前颓废的乔君娅,陶子说:“你拥有了人类的人格,那必然将学会爱,当碰上令你动心的人时,那种感觉无法逃避。”

    “如果我真的可以学会什么叫爱,怎么可能杀了谢飞呢?”乔君娅自嘲地笑了一下,表情竟像哭泣一般。

    那个真心爱她的男孩,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随着心上人一同付之一炬的,还有153对主人秦川一惯的信任。但即使怀疑,她也无权改变什么。主人于她而言,是至高无上的。

    背叛秦川,是153如何也无法做到的。

    既然无法背叛,无法反过来将秦川灭除,那她主动放弃总可以吧。

    乔君娅回到了实验室,她亲手毁掉了她的“孪生姐妹”,把所有153的次品,尽数摧毁。她是主人最完美的杰作,等她消失以后,绝不能出现第二个乔君娅继续横行于世。

    没等陶子反应过来,上前阻止,乔君娅已拾起了地上的两端电线,只要线头一触,她的机身就会立即引燃崩溃。

    “如果你想以死谢罪的话,是不是还应该见见一个人。”见乔君娅动作迟疑了,陶子接着道:“去见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你的主人,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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