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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6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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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士弘又谢。退到门口。皇上突然又召:听说你这次回嘉兴,抓了名疑犯。
禇士弘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何以知晓,难道有人监视不成?便道:正是。臣想细审的时候,被其同党截走了。
皇上道:爱卿看彼疑犯与吕大人所藏之人相符否?
禇士弘道:不符。证人言所逃之人毁过容,而臣所捉之人,面皮白净。皇上若有所思。又挥手让其退下。
禇士弘出宫门,一抚脸,又是密密的汗。心里又冒出极不愉快的感觉。人如入囚笼,比之朱允炆似更不如。好在刚才将锦衣卫牵扯进去了,下步计划便是逐步退出此事,让锦衣卫一手承揽。
想到吕、李大人的惨死和即将要死在他手里的更多人,禇士弘内心翻涌,似有泔水泛出。这类感觉年轻时是不会有的,那时,恨不得皇上天天召见自己,委派任务。恨不得将一腔心肝全部献出。及至现在,目睹太多尸体,看到风光后头的血腥,锦衣玉食后的污秽,高宅大院下的禁锢,忽然,也不知是哪一天,感觉自己的身与心似乎都卖出去了。自己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或者说如同走狗,而且走狗的命运无非是烹。
禇士弘望向深宫后的苍碧与朱红,不知多少人死在这里,或冤屈、或角斗,或构陷,或误杀……百曲回肠的宫殿,只有一个人可以敞开了衣袖,罩在上头。而整个国家不也如此,多少百姓匍匐于地?
为什么要听,要服从?为什么这么多血要流?有个问题猝不及妨地摔到禇士弘脑中。他悚然一惊,迅速抑制住了此念头。
这一个月来,禇士弘陷于婚事准备与建文遗臣的捕杀中。因了皇上一时气愤,朝廷所剩无几的遗臣或降职或下狱或被杀戮。一时朝廷又弥漫了血腥的味道。
禇士弘又在这期屠杀中充任了刽子手。其他臣子见他的眼光都不免悚惧,见他除忙不迭的奉承外,就是早早避开。禇士弘不似以前有膨胀的虚荣感,在血腥前他变得沉重。有时候,甚至能梦到李大人、吕大人等狂笑着向他扑来。又能梦到幼蕾清冷的眼光注视着他,极不屑。他欲解释,幼蕾却跑开了。又梦到那个瘦长的建文帝,其人影飘忽,如鬼魅……
禇士弘在重重压力下,生了场大病。其间,他魂魄似不在。听不到任何人对他说话。在他世界里,他遭受着拷问、遗弃、羞辱以及炙烧。他觉得自己站在汪洋的火里,而没有任何人愿意拉他出来。在熊熊的火里,母亲、小蕾的脸面逐渐模糊……
待他有意识醒来,已经过了八月八的婚期。他远在嘉兴的母亲来了,就坐在床头。母亲看他醒来,连忙抱住他,涕泪交流。他揩着母亲的泪,那泪暖乎了他,他不是被所有人遗弃,他说:我没事。
母亲说:你快把我吓死了。大夫都诊不出你什么病。你爹都要把你的亲退了。你的大妈们都幸灾乐祸,这日子不好过……菩萨保佑,你终是醒了。
禇士弘调理了一阵,身体渐有恢复。父亲过来与之商量婚事。父亲道:你的病我跟苏阁老说过,也提了退亲的想法。但是苏阁老的回话是沅沅执意要与你成亲。我看婚事过几天就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禇士弘颓然道:便这样吧。
5日后,8月16日,亦是一个大吉的日子,禇士弘与苏沅沅结为百年之好。那是一次相当热闹的婚礼。女方的陪嫁排出了几里之长,男方的仪仗队亦是轰轰烈烈。出席宴席的达官贵人几乎汇集了京城所有的官吏。锣鼓喧天,鞭炮声声,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入夜。沅沅在洞房静等。她偷偷揭了喜帕,看到两枝熊熊燃烧的红烛。红光映红了她的脸,她的脸如花般娇艳。她等这个日子等了很久。只有那一刻,与士弘拜了天地后,她的心才安顿下来。
从士弘悔约逃至嘉兴,到看到士弘与傅姑娘的私情,到自杀,到提亲,再至士弘突如其来的病,最后到现在的大婚,一切迅疾得如在梦中,事情以急转直下的姿态提前给了她欢乐的果实。唯一有点不塌实的是,她不能肯定是否拥有他的心。然而,心的获得是迟早的事。她相信。
火焰轻摇,窗外有细风进来,微微一束,缠绕着她的心情。她端坐在牙床上,身后是光滑如锻的锦被,雕栏的床上贴了硕大的喜字。粉红的帘缦松松的斜倚着,落下一地风情。沅沅的心扑扑跳了。男女之事,出嫁前夜,母亲略略提了些,但她亦不明白,只模糊觉得是很害羞的一刻,但是又是幸福的。对于自己的所爱,理应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她是期待的。
外面的喧嚣犹在耳,夜色却已深,从窗,可斜看硕大的满月。月色辉煌,是最美丽的夜晚。
亦不知等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她的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把喜帕垂下。
来人跌跌撞撞进来了。丫鬟吟雪扶起,道:姑爷,小心。应该是士弘,随着一股酒气,沅沅感觉士弘倒在了她身边。吟雪过来拍打:姑爷,姑爷……但士弘不作声。沅沅也急了,道:吟雪,姑爷怎了。吟雪道:姑爷,好像醉了,睡过去了……沅沅一急,将喜帕揭了。看士弘着红色新郎装,头带花帽,身体却斜趴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惨白。沅沅恨道:讨厌。唤了吟雪,将士弘衣服脱了,搬到床上。士弘睡得极熟,不一会就发出鼾声。
沅沅将吟雪支走后,坐在床沿,看熟睡中的士弘,线条柔和,眼睛弯弯的,似在笑,嘴微嘟,像赌气的小孩。沅沅心中涌起母性的柔情,自己脱了外衣,在他旁边躺下。想来想,拿了他的一支胳膊作枕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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