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从不相信眼泪

 走出机场,阳光依旧灿烂,椰影婆娑,天空一块莫名的阴霾也被照耀得异常剔透。一只睡懒觉的野狗,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到它的酣梦中,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就算曾经发生,也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后就会遗忘。

  机场大厅里贴着零零星星的寻人启事,失踪者最后让人记得的笑容,似乎只剩下了装饰的作用,大家都知道机会已经渺茫。

  最后一批的电视记者正要离开普吉。多悲惨的新闻也会有让人失去兴趣的一天,没有人想到会那么快。岛上愁云密布已驱散,似乎就没有了新闻价值,甚至有人惊讶于她复原的速度,觉得她应该继续以泪洗脸,守寡下去,不应该太早改嫁,好为她立贞节牌坊。

  但普吉岛不是烈女,从来都不是,她是所有人的女人,只要你肯付钱,她就为你提供快乐。机场人员异常的热情,已准备好接待游客,就算是现在飞机乘务员比乘客还要多的时候。

  驱车前往巴东沙滩,26日那场世界性的灾难,死神在这里钦点了一批追随者。问酒店服务员,巴东沙滩死了多少人,有人说300,有人说2000,她也不清楚。我们迷恋数字提供的快感,报上攀升的死亡人数,显示了事件的重要性,也决定了报纸的销量。但对于一个事发当天就在现场的服务员来说,一万个也好,只要其中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数字就失去了意义。

沙滩高峰期曾有八百余张沙滩椅供游人作日光浴,现在全已消失,仅剩下数张色彩鲜艳的遮阳伞,像一朵失语的花,在悬崖边兀自开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眼睁睁看着好友丧生

  “最痛苦的不是灾难本身,而是当那浪袭来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最后一面竟然是一连串的无助的help!help!help!”当她的记忆里多了一份内疚和歉意,要怎样走下去。当她再次面对那片蔚蓝的海洋,一点风吹草动,是否就会掀起无边的恐怖回忆?

  健忘,是走下去的勇气。普吉岛不相信眼泪,也不善于落泪。自上世纪80年代起,这个小岛就遗弃了她的锡矿场(现在这些废置的矿场成了海啸残骸的葬身地),全心全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享乐主义者的天堂,用笑脸(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来迎送天下游客。

  而现在,她最奉承的客人大部分已经背弃了她。对我而言,泰国南部有不少我钟意的小岛,普吉岛却是最后一个选择。三年前匆匆一游,也是因为觉得必须来了才有资格说自己不喜欢她。海啸之前,已订了到泰国的机票,当时只想到泰国南部随便挑个小岛潜水晒太阳,比如Ko Tao、Ko Tarutao、Ko Similan等,没考虑普吉岛。后来在网上的旅游论坛,开始有人说:到这些靠旅游业吃糊的灾区旅行,是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最好和最快的方法。我在网上留言,问这时候到普吉岛安全吗?其中一酒店业者就在跟贴上写着: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你来吧!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show must go on\",普吉岛以极快的速度复原过来。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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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宁静 久违的干净

  损失惨重的巴东是普吉岛人气最旺的沙滩,现在明显少了游客,却多了一份久违了的宁静,扫去了碍眼物,沙滩比过去干净了,能看得更远更阔,天堂应该就是如此的碧海蓝天。沙滩过去曾经有8000多张沙滩椅,霸占了最佳的位置,现在全部已经消失了,剩下一两张色彩鲜艳的遮阳伞,像一朵失语的花,在悬崖边兀自开着,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流动的按摩女郎照旧在木麻黄下等着她的客人。海水还是蔚蓝的,似乎比过去还要清澈。

巴东沙滩过去的发展很不规范,当地政府一直想要整治,但涉及的利益集团太多,束手无策。一场海啸,杂乱蔓生的电线毁了,违章的建筑倒了,霸占沙滩每寸土地的太阳椅不见了,棘手的规划问题奇迹的解决了,用了惨痛的代价。普吉岛当地的报章写着有关当局的计划:我们要告诉大家,我们不只要恢复,而且要恢复得更漂亮。
精明的普吉岛酒吧店主以大屏幕播放海啸肆虐的纪录片,以招徕老外。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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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业重新营业

  越苦,越要欢笑,藐视哀伤是最快由伤痛中痊愈的解药。悲伤原来可以隐藏,受海啸影响的酒店、餐厅、夜店,在全世界还在哀悼的时候,早由震惊中清醒过来,又开始重新营业。门前放着大大的布条,\\\"we are open\\\" , 广告车来回巡逻,\\\"show will go on\\\",工人忙碌的收拾一地狼藉,门口写着后天开张。没能见到tsunami这个字眼,正如癌症病人总刻意回避自己的病情,不讲出来,就等于不存在,似乎那等同恶梦的关键词只存在于媒体的头条新闻上,而普吉岛的子民们早知道,这些字眼只有一天或两周的生命,过不久就会让人遗忘。

 普吉岛还是普吉岛。阳光不缺席,海鲜依旧昂贵,马路上摩多车穿梭,司机不放过“宰杀”游客的机会,老洋人依旧挽着他租来的年轻泰国老婆。眼明手快的商人把海啸片段录制成光碟发售,老翻DVD摊口,多了一张海啸纪录片,150泰铢,精明的游客正在讨价还价。在一些地方,什么都能标上价格,而且还有还价的余地,包括生命。酒吧的大屏幕播放着比好莱坞更好莱坞的灾难纪录片,招徕顾客,我们再次成为冷静的旁观者,好奇的注视着别人的苦难。

  旁观他人的困难,怜悯是不够的,苏珊桑塔格说,不只要有所感,还要有所动。所谓的动,就是身体力行,站起来帮助需要援助的人。在前往普吉岛的班机上,身边的两个美国人就说,虽然美国政府对国民发出对普吉岛的旅游警告,但我们还是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助的,来消费也好。

求存背后的意志力

  夜落,霓虹灯照旧准时亮起,酒吧喊着\"Iwill survive\",群众合着。过分美丽的人妖,招摇过市,顺势捏了我一把,然后得逞的笑得花枝乱颤,那巨浪不曾掀起她的裙摆,不曾扰乱她美丽的权利。

  那或许不是健忘,那是最残酷的生活,细眼一看,那喧哗的基础可能是一种看不见的悲哀,历经沧桑后,笑着生活比哭着回忆困难很多,但她无法选择。而我们更有理由相信,明天以后的普吉岛的情况,不只是泰国人喜欢说的:same same but different,更会是same same but better。

海啸袭击普吉岛之后,劫后余生,海滩仅见疏疏落落的游客。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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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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