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连任以来的美国内政

五湖散人

于时语
　

笔者曾经指出：布什总统连任对美国内政的历史性意义，大于对美国外交的意义。可是美国目前是唯一超强，世界舆论对美国的关注，几乎完全集中在其外交政策和国际影响，而忽视美国内政的重要演变。

　　近日美国国会两院史无前例通过紧急法案，要求延续佛罗里达州“植物人”妇女泰里·斯基亚沃的生命。布什总统也极不寻常地从外地专门飞回华盛顿，在众议院通过议案不到半小时的凌晨1时11分迅速签字，这是美国内政演变的重要例子，在美国国内引起轩然大波，可是在国际上特别是在亚洲，只得到不冷不热的简略报道。

　　这一国会紧急法案的历史性意义，首先是挑战美国“立国之父”创立的三权分治、司法独立的原则，而由国会和总统临时立法来干预司法系统的操作。说白了，便是《纽约时报》社论所批评的以“人治”来取代“法治”。

　　其次，国会紧急法案的具体内容，是要求由美国联邦法院从佛罗里达州立法院手里接管斯基亚沃生命延续案。这是对州权的严重践踏。

　　美国以联邦制立国，各州在理论上享有主权和司法独立权，罪犯或嫌犯越州逃亡，需要正式引渡回籍，各州也可以拒绝他州的引渡要求。近年来共和党一直主张削弱联邦权限以伸张州权，这次布什总统却反其道而行之，可见政治权宜压倒了政治原则。

宗教保守势力空前增长　　

　　

　　斯基亚沃案表明美国宗教保守势力的影响空前增长，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民主党在去年大选中惨败于“价值”题目之后，在有关宗教价值的问题上继续溃不成军。尽管民调表明在此事上绝大多数美国人反对共和党的紧急法案，在众议院以203票对58票的悬殊比例通过法案时，民主党大员们纷纷逃避，留下的反法案主将仅仅是一位自由派基地麻州的公开同性恋联邦众议员。

　　在参议院中，像希拉里·克林顿和克里这样的民主党大人物也在法案辩论时做了缩头乌龟，倒是东北部康州共和党籍参议员Christopher Shays仗义直言：“林肯的共和党如今蜕变成为神权的政党。”

　　这些现象表明，共和党保守派继续在美国内政的“价值”议题上掌握了主动。不管共和党在斯基亚沃案和堕胎权力上的“珍重生命”姿态与坚决支持死刑以及反对管制枪支主张之间的道德矛盾，民主党仍然无法扭转在这些题目上的被动劣势。

　　布什连任短短两个月以来，他代表的“保守革命”继续稳步进展，尤其是上帝创世论开始被作为“科学理论”引进中学课程，而达尔文的进化论则颇有四面楚歌的困境，许多中学老师因怕惹是生非而尽量避免这个所谓E名词（Evolution）。因为宗教集团的抗议，美国许多电影院纷纷拒绝放映不免讲到动植物进化的科学教育和自然世界纪录片。

　　《纽约时报》报道，因为现代地球科学和“大爆炸”等理论违反了《圣经》关于上帝大约在1万年前创造世界的说法，美国宗教保守势力已经将矛头转向中学的地质学和物理学课程。

　　如果说前述发展只是属于“意识形态领域”，那么布什连任以来在行政立法上的“保守革命”成就也十分可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限制民事伤害赔偿的法律改革。

　　笔者曾经介绍过，这一争端的一方是长期对美国巨额民事伤害赔偿不满的企业领袖，另一方是通过民事伤害案件赚得盆满钵满的审判律师。两者分别是共和、民主两党最主要的捐款财东。

　　

世袭精英阶级出现　　

　　

　　布什连任以来，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已经成功通过立法，并经布什签字生效，禁止了曾经非常流行的跨州民事赔偿共同起诉（class action），沉重打击了民主党的财源。如果这一改革继续深入，美国企业领袖和审判律师两者的势力平衡将会发生变化，并造成民主党的长期衰落。

　　随着经济全球化，美国经济出现结构性改变，再加上提倡社会福利的民主党把持美国内政半个世纪后退化为少数党，以及强调竞争的共和党力量上升，美国正在经历二次大战以来最深刻社会演变。布什的“保守革命”既是这一过程的一部分，又反过来加速了这种社会演变。

　　这一社会趋势，除了已经被广泛评论的“中产阶级挤压”和贫富差距拉大，便是美国下层社会成员的竖向上升机会（upward mobility）的迅速减少，以及“世袭精英阶级”（《纽约时报》的保守派专栏作家大卫布鲁克斯之语）的出现。布什总统不但本人代表了这种“世袭精英”，其各项政策显然为这一社会趋向推波助澜。

　　布什在第一任上推行通过的极端偏向高收入阶层的数次大规模减税，淡化“劫富济贫”的累进税制，以及立法取消遗产税，无不助长了“世袭美国”趋向。连任以来，布什成功说服国会改革了个人破产法，极大地限制了中下阶级通过宣布破产来摆脱个人债务、东山再起的可能，无疑将进一步减少下层人士的竖向上升机会。

　　社会保险金计划私营化是布什第二任上的内政重点，这是对罗斯福总统引进的社会福利政策的重大倒车，私营化计划包括允许退休金作为遗产继承，又是有利于“世袭美国”的政策。由于这一改革的社会后果严重，迄今为止，这是布什“保守革命”受到阻力最大的项目，成败尚难预卜。

　　佛罗里达州植物人案，在国会紧急立法后仍然未能获得各级法院的支持，表明共和党尽管控制了国会两院，但尚未完全掌握美国地方和联邦各级法院的司法人士。所以可以预计布什“保守革命”的下一步重点，在于联邦各级法院的法官提名。

　　民主党目前剩下的唯一武器是在参议院的44票，可以“阻挠议事”，即以马拉松长时发言来防止极端保守的法官提名获得通过。可是《华盛顿邮报》近日报道，共和党对此酝酿启用“核武器”：改变现有参议院法规，把中止“阻挠议事”的票数从60票减少到简单多数。如果此举成功，民主党有兵败如山倒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