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三宝传之妖妃(小说)

玉炉香,红蜡泪。
  袅袅熏香中,贵妃塌上伸出一只瘦骨崚峋的手,手中紧紧攒着一块黄色锦帛。
  “给道长……”声音虚弱而苍老,却掩饰不住隐隐透出的威严。
  塌前站着两个素衣宫女,闻言忙接过锦帛,递与阶下一手执拂尘的玄冠黄裙装束道士。后者忙双手捧过细看,不由面露惊色:“太后,这……”
  塌上的宫装贵妇脸色蜡黄,鸡皮鹤发,眉目间却仍旧能依稀辨出年轻时的好容貌。她咳嗽了几声,缓缓摆手:“无需多言,若日后道长今日所占之卜应验,就请道长依此诏行事。吕相可为你作个证。”
  闻言阶下另一身穿官服的老者忙跪下重重叩了个头:“臣吕夷简谨遵太后旨意。”
  塌上的太后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示意那道士退下,叫过吕夷简,强撑着半坐起来,轻轻道:“你是老臣了,太子非本宫亲生,但我之为人你是清楚的,这一向就视他如已出。若非为了大宋的江山,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
  吕夷简微微点头,望着这个即将撒手人寰一世精明能干的女主,不觉脸上淌下两道浊泪。
  太后舒了口气,轻轻阖上眼,朝政宫闺她已操心了半辈子,此刻只觉得好生疲倦。
  迷迷糊糊间,想着,只望他日后知我一片苦心。我只是不想……
  只是不想大宋的江山葬送在一个妖孽的手里。

[ 本帖最后由 九尾 于 2006-4-2 16: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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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庆历八年冬,皇宫禁苑深处两个身着棉褛的宫女搓着双手呵气取暖。其中一年龄较小者取过一小巧暖炉,递与对面之人道:“韦姐姐,这个是否要给娘娘送去。”
  后者闻言望向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勤农苑,轻轻摇头道:“不用了,娘娘正在农作,现在送去反而添乱。”
  勤农苑里居然有着一小块肥沃的田地,从苑门遥望可见几个简装打扮的宦官与宫女们在田里劳作着。小宫女不禁朝里努了努嘴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娘娘。人家主子都在各自宫中精心打扮准备在元宵节上夺个彩头讨官家欢喜。我们娘娘可好,天天种地养蚕,跟个农妇似的。”
  “小丫头别看着我们娘娘好性子,就胡言乱语。”韦姓宫女板起脸,敲了敲她的额头:“这才是咱们娘娘不同于他人之处,否则怎配身为六宫之主。”
  知道眼前的姐姐不是真的生气,小宫女嘻嘻一笑:“姐姐说的也是理,不过我看,就是我们娘娘太好性子了,你看芳粹宫的那位,现在连个安都不来问,也不知道谁是大宋的皇后了。”说到这里眼珠子咕溜溜转:“不过也许是她这段时日麻烦缠身,没这功夫来例行敷衍。”
  “轻声。”韦姓宫女朝苑内望了一眼,悄悄道:“娘娘嘱咐过了,别乱说其它娘娘的是非,尤其是芳粹宫的张美人。”
  “唉,也就是我们娘娘厚道。”小宫女拥着暖炉叹了口气:“你看其它宫的主子一听张真人召集各派修道人进宫晋见官家,都喜得合不拢嘴,等着看这张美人啊倒大楣呢。”
  “哎。”韦姓宫女张顾四周,把小宫女拉至一旁,她也是好奇的很:“你说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还会有假?”小宫女绘声绘色:“伺侯林贵妃的小玉都说上回子夜时分她在御花园亲见黑暗里有双碧绿的眼睛直盯着她,她当时吓得那样,到现在谈起来还脸色刹白,哼,芳粹宫的人还说定是狐狼逃进来了,你说御花园是什么地方,会有野兽跑进来?”
  “就算宫中真有妖,那也不能认定了就是张美人呀?”韦姓宫女皱眉,虽说她也不很喜那张扬拔扈的张娘娘。
  “嗬,那还不是她自找的,谁叫她现在专宠于六宫,况且瞧她那样,仗着官家宠她,别说其它娘娘了,连我们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人家不说她说谁呀?”说到此处,小宫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而且,不是还有太后遗诏吗?姐姐你进宫比我们早,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啊。”
  听她说到宫中禁忌,韦姓宫女用手掩着嘴,与小宫女耳语:“倒是听说有这诏书,只是……谁也没亲见不好说,不过我想十之八九真有其事,不然怎么连官家也这么尊重张真人,他在这宫中的超然地位,那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突然两人耳旁传来一声娇叱,两人一惊,抬头见一白衣年长宫女伴着一青色宫纱农妇装扮的中年贵妇站在她们面前。
  两人忙低下身子行礼:“奴婢叩见皇后。”小宫女更是讨好地递上暖炉。
  白衣宫女接过暖炉,递与曹后,朝她们两个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目送她们远去,曹后沉默良久:“碧茜,你嘱咐下去,这后宫谁要再胡说八道的,本宫定要加以重责,包括有些自己喜欢嚼舌头的主子娘娘。”她虽是一身农妇装扮,身上却自然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娘娘,”碧茜娥眉高挑,颧骨高耸,一看便是一精明成熟之女子:“其实宫中的流言真要靠堵也是堵不住的。越是要禁,她们越会觉得真有其事。”
  曹后不语,盯着这个自幼随她入宫的女婢:“碧茜,你是不是也认为这宫中真有妖孽?”
  闻言碧茜忙半跪下身子:“娘娘,恕奴婢说句实话吧,这宫中风传张真人当年卜得日后宫中会有妖孽专宠宫中,太后有遗诏令他除妖。现在又有宫人亲看到有妖物,这个……连碧茜都会有所猜疑,更别论其它宫人了,有所想法也是难免的。”看曹后沉吟不语,她大着胆子再道:“况且,这张美人自入宫后,仗着官家宠爱,所作所为已激起其它娘娘不满。再和这谣言一相联系,也难怪有人说她是当今褒姒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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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未完,曹后已脸有怒色,叱道:“胡说,你说这话岂不是把官家比作幽王商纣?”
  “娘娘息怒,”碧茜忙跪倒轻道:“其实……若这张美人不再居于宫中,谣言不就止了吗,即使真有太后遗诏,真人预言,也自然起不得作用了。”
  见曹后没有答话,她抬起头,望了下她脸色,心下暗叹,其实我家娘娘眉目如画,年轻时也是活生生一个美人,根本就不比那一脸狐媚的张美人差,官家这些年却冷落了皇后,夜夜专宠芳粹宫,也怪不得宫中要到处传言这张美人是个乱国的祸水。
  半响,曹后轻轻拉起她,叹口气:“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不过,这宫中谣言还是要禁的,不然你们岂非是叫官家为难吗?”
  碧茜点点头,暗想这曹后处处为官家着想,连带着连张美人也要顾及,为人妻子也真是不易,官家怎么就丝毫不为之感动呢。
  “还有,”曹后放开手,望向远处,两汪秋水波光盈盈:“你要记得,这张美人绝对不是妖。以后切不可再在宫中胡言乱语了。”

  而此时的芳粹宫,张美人正哭哭啼啼象股粘糖似地钻在仁宗怀里撒娇。
  “好了好了,”已到中年的仁宗赵桢搂住她细腰出语安慰:“你何必管这些闲言碎语呢,自有朕疼你就是了。”
  “可是官家,”张美人不依不饶:“她们如此中伤臣妾,官家定要重责她们才是。”
  仁宗手指轻轻拂过她细致的脸庞,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更添娇媚,一双红通通的眸子此时仍是百般地风情,十分惹人心疼,心想也难怪宫中人都要说她是狐媚子。便轻轻放开她道:“这事皇后已有妥当处置,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听到皇后二字,张美人却嘟起小嘴:“皇后?皇后宫中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就是皇后在后指使的呢!”
  “住嘴。”仁宗却变了脸色,正色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她是怎样的人朕自然知道。你不要疑神疑鬼。”
  张美人顿时不敢再说下去,咬着唇一双眼再度泪水泛滥,心里却恨恨地想自己虽是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终不是六宫之主,而每在仁宗耳边说及曹后的坏话都遭到驳斥,看来中宫的地位曹后是捍如铁石的了。
  “好了,莫再伤心了。”看到美人眼圈又红起来,赵桢语气放软,搂着伊人香肩:“我这就下旨让皇后再好好整饬后宫,过几日便是元宵佳节,这宫中节日庆典一向由皇后主持,这次就交予你来打理,也算是给你一个补偿,满意了吧美人。”
  意外的收获,这等于是宣告她拥有了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权利。张美人芳心狂跳,这才止住泪,抬头柔媚地一笑,靠在仁宗怀中,心中得意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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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终于来了,宫中的元宵庆典自是非同寻常地热闹。而且此次是张美人奉旨主持,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整个后宫数以万盏宫灯闪烁,烟花满天,如星光坠落凡尘,御花园内尽是宝马雕车,玉壶光转,乐师箫动,舞娘彩袖。娘娘,公主们自然个个盛装,宫女们也都细心装扮过,戴着各色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提着各色灯笼领着主子们或坐车或步行观灯,又吩咐着宫内御厨们备着上好的糕点,炖好的嫩羊羔,以免主子们饿了好享用。真是好一阵忙乎。
  而仁宗正襟危坐在万景楼之上含笑看着宫中一片辉煌,左侧是曹后,右侧便是张美人。张美人望了一眼看得兴致勃勃的皇后,娇笑道:“官家,臣妾办得还差强人意吧。”
  仁宗笑而不答,曹后闻言斟满一杯酒,递与她笑道:“妹妹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张美人更是得意,眼光扫过楼下朝圣的其它妃嫔们,故意口称不敢,双手却慢慢接过,毫不客气的啜了几口。
  楼下自然又传来窃窃私语。
  “娘娘。”芳粹宫中急匆匆跑来一个宫女在张美人耳边低语几句。闻言她脸色突变,忙走至仁宗跟前,跪倒在地,抽泣起来:“官家,你可要救救臣妾的兄弟啊。”
  赵侦和曹后皆一惊,前者忙搀起她:“又怎么了?”
  “臣妾两个兄长犯了些过错,前阵子被关押在开封府中,今天家人来报开封府府尹过几日便要将他们处决,他明知是臣妾的兄弟还这样做,这不是不给官家情面嘛,官家啊,请一定要救他们的性命呀。”说着便哭得伤心无比。明明她兄弟的案子已峰回路转,处处打点好了,怎知一夜间又突生变化。这人称活阎王的包拯真太不是东西了。
  “哦,你那两个兄弟的事啊。这恐怕有些难办。”仁宗沉呤不语,这开封的府尹是个极讲原则的人,他就是有心包庇,也得有理有据才成,不然国法今后如何取信于百姓。
  曹后皱眉,上前轻道:“妹妹,朝廷的事你我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毕竟是国事……”
  “臣妾的兄弟也算是国戚,这国事便算得是官家的家事了,”张美人蛮横地打断她,跪着拉住仁宗的衣袍:“官家你可不能见死不咳啊。”
  仁宗思索片刻,有了主意:“这样吧,朕先拟旨给开封府,把你兄弟的案子调至大理寺再细细重审,这样如何?”
  重审便预示着会有新的结果,何况是当今圣上下旨重审呢。张美人立即破啼为笑,且得寸进尺道:“官家,如今外臣皆在宫中观灯,官家何不就现在把旨意下给开封府呢?”
  赵桢笑着扶起她:“你呀,好,今日元宵佳节,朕依了你了。”当下就拟旨,令宦官把开封府尹传至楼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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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美人不禁笑若灿花,转过头递给曹后一个得意的目光。
  曹后心中一紧,官家从来就是公私分明之人,怎么一遇到这张美人的事就完全乱了分寸,她心下惴惴,如果太后真有遗诏,只怕,只怕官家此举会落下话柄呀。
  片刻后,楼下一个肤色黝黑,额端有一道月牙形疤痕地年轻官员跪着接过旨意,回转身,却双眉深锁。
  “启禀圣上,”一宦官来报:“张真人携众修道人在楼下等着谒见官家。”不悦之色在赵侦眼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对两位娘娘道:“朕也从没见过五大派的修道人是何模样,今年宫中的元宵真是不同寻常啊。”
  正说着,楼下已走来这群在宫中地位超然的修道人,因奉旨不用行跪拜之礼,他们便纷纷弯下腰参见楼上的君王。
  
  谒见过后,只见一小宦官从楼上下来,对为首的张真人道:“请诸位真人到后宫领取赏赐。”诸人自是再次谢了恩,然后往后走,一路见无宫女宦官跟随,须发皆白的张真人轻轻问:“这宫中是否果然有妖各位心下应了然了吧?”
  诸人皆不答,然后临邛派的一清瘦道人轻道:“我看是果然有妖,而且……”
  “而且就在那万景楼上。”峨眉这次来的是掌门剑仙首席女弟子谷若华,也是蜀山派大弟子的未婚妻,为人最是豪爽不过,毫无女子的扭捏之态。
  见她说得如此直露,众人皆点头称是。独有蜀山来的华仙人最宠爱的弟子唐玉并不理会众人言语,眼睛只管盯着走在众人之末的一年轻修道人瞧。
  张真人随他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相貌英俊带些油滑之相的年轻人,不禁想到好象此次他并未约此人前来,忙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师父是来自何派?”
  闻者一愣,脸上浮出一丝坏笑,手指唐玉:“你问他。”
  唐玉瞪了他一眼,差点就冒出“我师父便是大名鼎鼎的……”之语,咳嗽了一声,一笑:“他是我派弟子,事先没和张真人说起,见谅。”
  张真人点点头,蜀山派来头大,他要多带一个就多带一个吧。转身对众人道:“多谢诸位,贫道心中有数了,这几日辛苦诸位了。”这几派人物都不管世间俗务,他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到这些弟子们,掌门自然是不肯来皇宫的。请他们前来只是想让他们证实一下他十年前所卜之事是否真验了而已。其它的自然是不敢烦劳他们的。

  众人散去后,那年轻的修道人默默跟在唐玉身后,到无人处,一把拎起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嘿嘿,小子,近百年不见,倒是混得人模狗样啦。”
  蜀山弟子唐玉一改适才庄重模样,嘴里夸张地直唤“哎哟”。
  “师父,您老轻点,哎哟,快百年没见您老人家了,我可是时常想着你啊。”改名为唐玉的唐小玉躲开来,然后象个小孩一样搂住他:“师父你可想死我啦。”
  “哼哼,”徐三宝被他一抱,倒是有些尴尬:“你现在倒真会灌迷汤。”突然想到唐小玉实际年龄也是一老头了,还这样肉麻,忙把他一把推开。
  细细打量这个分别长久的爱徒,只见他依旧花容月貌,只是成熟了许多,少了些少年的可爱,多了些成年男子的英俊潇洒。言语举止间早已无了当年幼稚的影子,满是成熟剑仙的温柔儒雅。这百年间,蜀山美男剑仙的声名不胫而走,这几日在宫中到处可见花痴宫女盯着他的身影发呆。唐小玉和她们说句话都能让她们乐上半天,乖乖,徐三宝暗叹,早就看出他是个倾国倾城的苗子,他还一直保持着这容貌来骗人,幸亏他不大下蜀山,否则还有他徐三宝什么混头。
  “嘿嘿,小玉,你的驻颜术不错嘛。”徐三宝眯起眼,真想冲宫中那票花痴女子大喊“别被这老头骗啦,他年纪能当你们祖爷爷了。”
  唐玉回报他一个白眼:“师父你还好意思说嘿,什么长生不老,还不是拜你那几株破花所赐。”
  “破花!”徐三宝跳起来,当年为了骗这小子去蜀山学长生不老术,他让掌门华剑仙弄了几株仙山瀛州的美人花给他驻颜。那美人花千年才开三次,世上多少修道人挤破了脑袋想求而不得。不过,想想他骗人在先,也难怪这小子没好话,便嘿嘿一笑:“不是效果差不多嘛。”
  差得远了,唐玉没好气,打算不说这个话题了:“师父,你怎么也来皇宫了,我记得你一向不过问皇家之事的。”
  “嘿嘿,”徐三宝摸摸鼻子:“我当然不是来看什么妖妃的,我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来看看他弟弟在人间混得怎么样。”
  “什么朋友?”唐玉竖起耳朵。
  徐三宝没好气,过了这么多年,这小子仍是喜欢打听八卦,不过对他也没必要隐瞒,便打个呵欠道:“是鬼王,他那铁面无私的弟弟在鬼界管那些鬼管的腻味了,突然想到人间来走一遭,鬼王托我来看看他。”想到此突觉好笑,这鬼王的弟弟是鬼界出了名的只认法不讲情,六亲不认,他当初决定投胎转世,鬼界大小鬼怪皆热烈欢送,只盼他快走,那场面真是谁看了谁感动。
  “哦?”唐玉愈发好奇:“那他现在在何处?”
  “他现在嘿,在朝中当官,到了人间还是那副死德性。”想起那个额头有月牙疤痕的年轻男子,徐三宝不由笑出声来。果然性子一点都没变啊。
  “对了,这张真人聚集了你们一伙在宫中想干什么?”徐三宝眯起眼:“想为国除妖?他胆子倒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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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也一笑:“他有太后遗诏在身,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师父,你看那张美人到底是不是妖?适才我在楼下光盯着师父也没细瞧。”
  “我也没细瞧啊,光盯着那鬼王的弟弟了。”突然觉得可笑,他们居然放着好好的美人不看,去盯着两个大男人,徐三宝想了一下:“不过,我看那曹后容貌也不输给张美人,官家把张美人宠成这样实在是不合情理。”
  “所以张真人才认定张美人就是十年前他占卜占得的那个妖孽啊。”唐玉叹道:“这曹后是前朝名将曹彬的孙女,据说进宫前生了场重病,后突然病愈,如有神助,人皆说她大难不死定有大富贵。听说初进宫后也是极得宠的,后官家不知怎么宠幸起张美人来,曹后便成天种地养蚕,象个农妇般生活,从不吃醋呷酸,难得啊。”
  果然是打听八卦的祖宗,徐三宝盯着这个说得头头是道的爱徒,后者忙谄笑:“我也是听来的,嘿,听来的。”
  “宫中这几日定有大热闹看。”徐三宝双手抱胸轻笑:“看来这遭我倒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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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过后三日,从勤农苑归来的曹后刚踏入中宫内室,却见身着便服的仁宗正负手细看着挂于壁上的字画。她不由愣住了,随即便埋怨一旁的碧茜:“官家来了,你等怎不早点通报?”
  碧茜还未及回答,赵桢转过身呵呵笑道:“莫怪她们,是朕让她们不告知予你的。”然后手指壁上的字画:“这都是爱卿近日手书?”
  “让官家取笑了。”曹后奉上茶,轻笑。
  “哪里,爱卿的飞白书是当年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的。”这么说着,一双眼却只管盯着她看。
  曹后望了望身上,才发觉青纱农妇装仍未脱下,不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官家,我这就去换。”
  “不用,”赵桢上前拉住她双手,细细打量,啧啧称道:“不错不错,朕的柳儿如此装束却也别有风味。”
  听得他这么叫她的乳名,曹后不由有些羞赧,望了一下四周,内侍宫女早已退去,便坐下来,轻轻道:“官家已经许久没这么叫过臣妾了。”咬着唇,眼神波光闪动:“官家可还记得当年……”
  赵桢望着她绯红的脸色,一字一句道:“自然记得,朕尚是太子时,只看你在曹府每日细心照料那些小动物,便知你是个心地极好的女子。”
  听他忆起往事,曹后嘴边也不由噙起笑意,遥想起年幼时她在曹府后花园养的那一堆小兽,家人都知她心善,只要是受了伤的小兔小鹿都交予曹大小姐照料,哪怕是小狼小狐也不例外。赵桢来找她,她都无暇与之玩耍,他这个太子每每只能暂时揽起为小兽包扎伤口的活来。
  “那年你一场大病,你不知朕心里有多着急,”赵桢柔声道,眼前的柳儿面泛红霞,论起娇媚来是一点都不输张美人的。
  曹后忆起那场差点夺去性命的病,不由一凛,缓缓抬起头,咬唇轻道:“官家,其实那年病后臣妾……”
  “朕知道那年病后你心性更为淡泊,进了宫后成天种地养蚕。呵。朕不怪你的。”赵桢却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柳儿你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得你为妻真是幸事,可惜,朕身为人间帝皇,三宫六院是免不了的。你只能委屈些了。若有来世,朕定当与你做一对普通夫妇,男耕女织,可好?”
  见他以九五之尊说出如此动情的话语,曹后不觉红了眼圈,又听得他在她耳边道:“其实朕心里是只有你一个的。”
  这话她却不信,轻轻摇头,差点脱口而出:“那官家怎又宠张美人到如此地步?”张张嘴,质问之语却始终出不了口。
  似知她心中所想,赵桢起身,背负双手,双眼望着门口的珠帘,缓缓道:“柳儿,朕知你这几年受了不少委屈,再忍耐些时日吧。”
  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曹后一愣,不及细想却听赵桢转身柔声说:“张美人年轻任性,你身为六宫之主就多担待些罢。”
  她不由心头一凉,只觉刚才那些情话他都是白说了,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只有那个张美人。不觉心中苦楚,勉强堆起笑容来:“臣妾明白的。”
  “朕今日便宿在中宫,你叫她们去安排一下吧。”赵桢坐在书桌旁,翻开书卷,啜了口清茶。
  她点点头,转身压下心中的苦涩,掀起珠帘而去。
  赵桢却抬起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你会明白的,柳儿,朕的一番苦心你终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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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曹后整夜想着日间仁宗的那番话,辗转难眠。她呆呆望了一会身旁酣梦中的君王,暗叹口气。正闭目准备强迫自己进入梦境,却听得屋顶上传来瓦片被踩碎声,室外是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宦官和宫女的争吵声,只听她的心腹婢女碧茜在厉声质问一宦官:“这种时候还不禀报官家与娘娘?你是什么居心?”
  接着又听到那宦官满腹委屈地回答:“不是不禀报啊,是中军大人交待这种小事自有他们来解决,惊扰了官家与娘娘谁也担待不起。”
  “哼,如果中军解决不了怎么办,到时你就担待得起吗?”碧茜冷哼一声,随即便甩了帘子便走进来。
  曹后心头一紧,拿起一件锦袍披在身上,起床问道:“碧茜,出什么事了?”
  “娘娘,”碧茜与那执事宦官已进内跪倒在地:“西华门处侍卫起了骚乱,已有半个时辰,仍无平息,而且,似乎……”
  “似乎什么?”曹后挑眉,掀起御床层层纱缦。
“似乎逼近中宫了。”碧茜轻道。
  “什么?那就是叛乱罗!”曹后大惊,面有怒意:“你等怎到现在才报。”想了想,她沉声道:“碧茜你快叫内侍们进来伺侯官家更衣起身,我们出去看看。”

  来到中宫正殿,只见宫中内侍宫女们已慌成一团,有胆小的宫女正在小声哭泣着,个个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奔跑,中宫的近卫军正把守着中宫门口,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谁都不许慌!”曹后厉声,顿时宫内诸人安静下来,曹后环顾四周,一字一句道:“叛军一时半会进不来中宫,所有内侍皆分组编队,分守宫门。賊人可能会纵火攻宫门,你等速去取水备用。”看她如此沉着稳定,内侍宫女们不再乱成一锅粥,纷纷听曹后指挥行事。
  “速召都知王守忠引兵入内保驾。”正殿传来仁宗的声音,他神色凝重,由内侍们簇拥而来。
  曹后上柔声道:“还请官家先行躲避。王守忠兵马未到,贼已逼近,不得不防。”
  赵桢报之以赞许的眼光,然后一把抓住曹后的手:“防自然要防,不过皇后何必以身冒险,和朕一起走。”
  “请官家先行。”曹后却跪倒在地,仰头望他,神色坚定。“臣妾出生将门,自幼也曾习武防身。请官家放心吧。”
  见她如此坚决,赵桢叹口气:“好,朕先走。柳儿,你一定要……”不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她自是明白的。然后一咬牙,转身从后宫偏门而去。
  曹后目送他离去后,这才深吸口气,接过碧茜递予她的宝剑,她慢慢抚过剑鞘,自从进了宫这把剑还从未出鞘,“唰”地一声拔出来,厉声道:“看哪个乱臣贼子敢闯进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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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内侍和近卫军护送着往自己寝宫而去的仁宗赵桢在半路上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中宫方位一团红霞映空,“贼人果然纵火!”他心头一紧,不肯再往前走,吩咐内侍回去打探消息。
  片刻,一内侍喜孜孜地回来禀报:“官家,王都知已率兵去中宫救驾了。”
  “再探,再报。”赵桢沉声,他决定在此地坐等。
  再过片刻,内侍又来报:“禀官家,叛乱已基本平定,只是皇后……”“皇后怎么了?”赵桢厉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颂。
  “皇后,刚,刚被一叛臣劫持而去。”看一向和蔼的仁宗此刻面目变得无比狰狞,内侍吓得直打哆嗦。
  赵桢浑身一颤,手放开内侍的衣领,不再多话,急匆匆跑向中宫。
  “官家,官家。”一干人等自是追得气喘吁吁。
  等仁宗回到中宫时,因曹后早作准备,火势很快便被扑灭,宫中也无人死伤,而遭到一个小侍卫劫持的皇后也早就逃脱了险境。王守忠已擒得叛乱的侍卫首领,审清了缘由,原来只是西华门的侍卫们与统领起了冲突,至于轼君篡位既不是叛乱的本意也无这胆子。虽只是小叛乱,却惊动了圣驾,故这些西华门的侍卫自然依旧罪不容殊。
  仁宗耐着性子听他汇报完毕,然后嘉奖了他见句,便问道:“皇后可安好?”
  “官家,”刚问完,曹后手持宝剑,头发凌乱,娇喘吁吁向他跑来。
  “柳儿你没事吧?”王守忠退了下去,赵桢已顾不得失态,上前紧紧拥她入怀,生怕刹那间失去伊人。
  曹后轻轻推开他,一笑:“官家放心,官家忘了臣妾也是自幼习武吗,寻常贼人耐合不得臣妾的。”
  赵桢这才放开她,呵呵一笑:“爱卿果然是将门虎女啊。”而此时,宫内的禁军才全部赶到。
  “官家,这是适才臣妾为宫中众抵挡贼人的内侍宫女剪下的发缕,臣妾自作主张,应允众人各有赏赐。还望官家莫怪。”曹后召来碧茜,指着后者手中所托木盘中的缕缕青丝对仁宗道。
  “呵,这自然由爱卿作主了,明日由爱卿为他们论功行赏便是。”仁宗笑道。
  “另外,”曹后低下身子,行了一礼,轻声道:“此次参与叛乱的侍卫也是西华门统领平日有所偏私所至,臣妾恳请官家处置几个为首者,其余莫要诛连。”
  “唉,爱卿还是如此心善啊。”赵桢叹道,望着眼前一脸恳求之意的曹后,便道:“好,朕答应你便是。”
  “官家!”曹后还未来得及谢恩,闻讯而来的张美人如一团火般冲进内殿,万般娇媚地挤到仁宗身边,有意无意推开一旁的曹后,钻到赵桢怀里:“官家没事吧,可把臣妾吓坏了。”
  曹后望了她一眼,默默走开去,吩咐宫中各内侍宫女处置善后事宜。
  赵桢搂着身边的张美人微笑:“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爱卿来得倒真是快啊。”
  “那是,臣妾早就来了,官家有事,臣妾自当首当其冲。听闻叛军逼宫,可把臣妾急得……”张美人说着掏出香帕为仁宗拭去额头汗水:“官家受苦了。早知有此劫,昨夜官家还不如宿在臣妾那里。”
  听闻此语,仁宗皱了皱眉头,正待说话,只见各宫妃嫔与内臣们也都赶到,而一内侍拖着一瘫痪在地神情木然的侍卫进来禀报:“官家,这便是劫持皇后的贼人,如何处置还请官家定夺。”
  “宣旨下去,将此人处于极刑。”仁宗冷冷道:“其余叛军交由王守忠处置。”
  而地上的那个侍卫却恍若未闻,口中喃喃:“妖,妖,宫中有妖。”
  众人皆吃了一惊。一干妃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张美人。后者气得直跺脚:“奇怪,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与你们一起来的。”
 “妹妹不是早就来了嘛。”林贵妃掩口轻笑:“不知妹妹适才见到妖没有?”
  “哼,此人装疯卖傻,胡言乱语。”赵桢一板脸:“什么妖!拖出去就地速斩。”
  倒霉的侍卫被内侍们拖了出去。众妃嫔不敢再多语,却只管盯着张美人看,而且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少许。
  此时曹后换好宫服走了进来,众妃见了礼后,她柔声道:“官家,外臣们也都赶到了,等着谒见官家,臣妾为官家备了些热酒,请官家喝几口压压惊。”
  仁宗却只管兀自发着呆,然后瞟到在内官们身后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身影,不由轻哼一声:“张真人,你也来了。”
  张真人神色凝重,上前见了礼缓缓道:“官家受惊了,知才那贼子说见到宫中有妖……”
  “我看张真人是老糊涂了!”仁宗勃然大怒:“中宫被叛军所围时不见张真人前来救驾,一听有妖倒是来得飞快。”
  “中宫被围是小劫,官家的近卫军自能化解。”张真人并不为所动,朗朗道:“而妖孽却是乱国的大劫难。”
  “哼。”仁宗冷哼一声:“张真人先请回去吧。宫中到底是否有妖的问题朕过几日再来向真人讨教。”
  见他动了怒,张真人无奈地摇摇头,行了一礼:“那贫道先行告退了。”
  等他走后,赵桢抑止不住怒气,“呯”地一声手掌重重打在龙案上。众妃子吓了一跳,皆屏息而不敢吭声,张美人娇嗔一声:“官家莫气坏了龙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除非那牛鼻子能找出妖怪来让它现了原形,否则就是造谣生事,官家到时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便是了。”
  赵桢望了她一眼,忽道:“韩琦呢,速宣他来见朕。”
  韩琦是宫中专负责宫廷事务的内臣,包括对妃嫔的册封,处罚之类,位同于丞相之职。众妃不知仁宗何故此时要急宣他见驾,皆心下惴惴。
  少倾,韩琦便赶到,叩了头,悄悄望了一眼仁宗不见波澜的神色,心下暗自猜疑。
  赵桢却并不开口,负着双手踱了几步,然后猛一转身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一旁的张美人,盯得她心里直发毛,然后却偏过头,对韩琦道:“你立即拟召,今日叛军围宫,张美人最早来救驾,即日便晋封为贵妃,择日再行册封仪式,你速去安排。”
  此语一出,众人皆大惊,韩琦也为之一愣,随即便跪下道:“臣遵旨。”
  赵桢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韩琦回转身,才发觉曹后原来已在殿内,于是走上前行了礼,却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对他的请安置若罔闻,不由心中暗叹一声,心想官家此举对曹后实是大不公平,也难怪宫中要盛传张美人是祸国的妖妃了。
  “臣妾谢官家隆恩。”张美人才回过神来,心下自是欣喜若狂,压住狂跳的芳心,上前娇滴滴地谢了恩。众妃嫔们各怀心思,纷纷上前或真情或假意地上前道贺。
  “官家,酒已烫好了。请官家……”曹后走上前,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语气仍是十分地平静。
  “朕不喝了,”赵桢却打断了她,轻道:“朕有些累了,先行回宫。皇后今日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唤来内侍,径自向殿外而去。
  一干妃嫔自也向曹后行了礼后各自退去,张美人也照旧行了礼,却抑制不住十二万分的得意,示威般瞅了她一眼。
  “恭喜妹妹了。”曹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张美人抿嘴一笑,洋洋而去。
  “娘娘,你看她张狂成那样。”碧茜端着热酒而来,望着张美人远去的身影,忿忿道:“官家这次也是实在是过分了,明明救驾最有功的皇后,和张美人有什么相干,她何德何能居然就这样封了贵妃?”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官家要封她为妃总得找个理由。”曹后苦笑,只觉仁宗对自己是忽冷忽热,让她身受冰火两重天。不由心中百般苦涩,偏过身取过碧茜盘中的酒盏,紧紧握在手中,待要一饮而尽,却酒未到,先成泪。泪珠似晶莹珍珠沿着杯壁滚落而下,她轻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尝,其中苦涩唯有她知。
  “娘娘,你累了,先休息会吧。”碧茜为曹后感到心疼,扶着她孱弱的身子轻轻道。
  “碧茜,你说,官家为何如此宠爱张美人呢?”曹后愣愣地,从未有过的失落之意涌上心头。
  “依奴婢看,这张美人定用了什么媚术蛊惑官家,怪不得张真人十年前占卜说宫中将有妖妃。”碧茜恨恨道:“娘娘放心,不是还有太后遗诏吗?到时只怕就是官家也保不了她的。”
  曹后却摇摇头,嘴边泛起一丝苦笑:“她不是妖,你不明白的碧茜,她不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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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妖!”两日后,徐三宝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一手拿着酒葫芦大灌。
  “师父也觉得张美人不是妖?”唐小玉一身白衣,背负宝剑,在月光下显得极其俊美,看得三宝妒意大甚,想着今日那个美貌小宫女明明对他有意思,这煞风景的唐小玉却偏偏撞进来,那小宫女立即作冰清玉洁状,一双媚眼直往这美男剑仙身上抛。奶奶的,唐小玉这头白眼狼。想到此处,也不作回答,就“唔”了一声。
  “唔是什么意思?”唐小玉偏喜欢刨根问底。
  “唔的意思就是那一脸子狐媚相的张美人身上并没有丝毫妖气。你小子也修道近百年了,不要什么都问为师我!”徐三宝恶狠狠地道。
  “嘿嘿,师父,今天那小宫女有信函予你哦。”唐小玉知他恼怒所为何事,慢慢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扬了扬。
 徐三宝一跃而起,一把抢过细看,然后眉开眼笑:“小玉你还有什么问题啊,尽管问为师吧。”
  “奇怪,那日他们明明查到万景楼上有妖气的。”唐玉坐下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他没在意,但是峨眉剑仙谷若华不至于看走眼。
  “那就再查喽。”徐三宝收起他的宝贝情书,淡淡道。此次来宫中的修道人已全回去了,只余他们两人,唐小玉是著名的八卦爱好者,这种宫中秘闻自是他兴趣所在,而徐三宝却是想勾搭两个美貌宫女,故两人至今还赖在张真人处。
  “嗯。”唐小玉点头,笑笑:“估计真相也快水落石出了,张真人今日可是带着太后遗诏去谒见官家的。”
  “哦?传闻中的太后遗诏是真有其事?”徐三宝眯起眼,暗想那赵桢现在的脸色可定不会好看。
  
  此时的仁宗果然是怒火冲天,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全被他推倒于地,地上狼籍一片,御书房内几个内侍皆吓得瑟瑟发抖,而龙案前的张真人却依旧神情自若,捋须闭目不语。
  “你们统统出去!”仁宗低喝,把心惊胆战的内侍们赶出了书房,然后走上前,一把扯住张真人的胡子:“牛鼻子,你今天是逼宫来了啊!”
  面对盛怒的龙颜,张真人睁开双目,微笑:“贫道不敢,官家,这可是太后的意思。”
  赵桢放开他,冷笑一声,把书桌上一张黄帛弹到他面前:“如果朕说这张遗诏是假的呢?”
  张真人叹口气,走上前把黄帛轻轻捡起,再次递上龙案:“前相吕夷简可为贫道作证,吕相是老臣了,如今也并不在朝中为官,他没理由参与作伪吧。”
  “你!”赵桢气得手指着他鼻子:“你别把朕惹火了,到时朕不管你们什么老臣道土一个个都宰罗,看谁还敢拿着这遗诏来朕面前来招摇。”
  “官家!”张真人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贫道知道官家恨贫道入骨,然而贫道身负太后临终所托,不惜再三冒犯天颜,官家啊,贫道又何尝不爱惜自家这条老命,只是官家是一代圣主,切不可为一个妖妃而误了官家的声名,误了大宋的江山啊。”言罢已匍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赵桢颓然地放下手,长叹口气:“朕只是宠爱一个女人而已,你们就这个说她是妖,那个说要亡国,张真人,你说宫中有妖妃,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
  “官家,”张真人缓缓抬头:“真要取证自然容易。只是,若大张旗鼓地在宫中收妖,官家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官家在史官笔下可就成了桀纣之流的昏君了。”
  此话甚是无礼,却说得诚恳,赵桢不语,兀自发着呆,许久才长叹一声:“依道长的意思就是要让朕废了张美人罗。”
  见他口气已有所松动,张真人从地上慢慢爬起,再次重重叩了个头:“贫道也知难为官家了,然而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还请官家三思。”
  仁宗走至龙案前,手抚过案上的黄帛,良久,缓缓回过身,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好,既有太后遗诏在此,朕也别无他法了,再给朕三日,三日后朕自给你们一个交待便是了。”
  闻言张真人大喜,再次拜倒在地:“官家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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