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出游] [原创]不可见的朝圣之路

大灰狼又上当了 ,西西,今天比较兴奋,再来一贴,补充一下从朝圣到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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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见的朝圣之路


在德国学习哲学,和德国人讨论得最多的也是关于宗教和哲学了。每当我以无神论者的标准中国人形象展现时,普通德国人的反应都会大吃一惊,纷纷说道:“太可怕了,这么大,人口这么多的国家竟然没有宗教?”或者,“我真替你们感到遗憾,中国没有宗教”不相信上帝存在的无神论者,在他们的心目中,是缺乏神圣之感,狂妄自大,无知无畏之人。这时我总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仿佛非要把中国几千年来的沧桑岁月娓娓道来,才能化解他们的疑虑。也许正是因为不断遭受到这种所谓cultural shock(文化冲击)的考验,让我对人智学发生了兴趣。要回答他们的这个问题,还是要在他们自己的文化中去寻找答案。

当获朋友之邀,去参加一个人智学的音乐节时,我顾不得路途遥远连忙上路,半夜一点,从德国中部的杜塞尔多夫出发,坐了一宿的火车,途中辗转倒车多次,终于在当天早晨九点多,到达了我要去的地方,巴塞尔郊外的多尔纳和(Dornach)。



巴塞尔位于德瑞边境,是瑞士第二大城市,最大的河港口岸,又被称作“莱茵河之膝”。只因莱茵河原本的东西流向到了这,作了90度的改道,朝北而上,沿着德法边境,穿越荷兰,直入北海。这一带地势复杂,湖泊、丘陵、盆地错综相间。作为大都市的巴塞尔正好建立在盆地之上。多尔纳和在巴塞尔城三十公里以南,是一个建在山丘上的小镇,静僻人烟稀少。


多尔纳和是人智学(Anthroposophy)的中心所在地。人智学,顾名思义,人的智慧之学,是奥地利哲学家鲁道夫 斯泰讷(Rudolf Steiner)在上个世纪初创建的。斯泰讷认为艺术和科学的创造力是人人生而有之的,问题是要通过何种教育方式才能把人的智慧释放出来。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钻研传统哲学和各种宗教理论,包括佛教的因果报应说和轮回说,创建了人智学理论作为哲学指导思想,接着又发展了一整套应用的学科体系,包括教育学,医学,农业经济学,社会理论,金融学,形体动作艺术等。从二十年代起它的推崇和追随者,包括很多有影响力的社会名流,在世界各地分别结成社团,建起了相应的幼儿园,中小学(称为沃道夫学校/Waldorf school),研究院(Waldorf institute),医疗所,以及各种艺术活动中心,以推广人智学的教育和应用。从此一度形成所谓“人智学运动”之风。



另一方面,说它是学科也不准确,因为学术界始终不愿承认它的科学性,而要把它归属到宗教流派。其实这一运动的兴起可以追溯到19世纪生命哲学的产生。在1718世纪的启蒙运动中,一些先锋派的思想哲人如卢梭,康德等,大力宣扬科学和理性,为的是要把人们从对上帝迷信的精神依附中解放出来,呼吁人们通过学习科学,摆脱教会的控制,独立思考和行为。以“人”为中心的传统人文科学也纷纷响应号召,从哲学和神学中独立出来,发展成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等,走各自标准化的道路。


随着科技的盛行之风,工业生产和资本主义经济不断发展进步。到了19世纪,欧洲开始雄霸世界,对外用强大的生产力和武器掠夺殖民地,破坏了一个个文明国度中古老的社会和经济形态,比如对中国、印度的入侵;对内又因为资本家和工人间的矛盾冲突,产生了如马克思所描述的阶级斗争。生命哲学作为对这一现象的批判思潮,认为这是启蒙运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它指出,人们变得过分依赖物质文明的成果,失去了对真善美的追求,是因为人们迷信科技的进步而迷失其中,而原本能传道解惑的人文科学被分门别类后,又丧失了解答人是什么这一功能。人是一个动态的整体,有情感,有个性,有创造性,并非像自然科学所研究的对象那样机械,因此也必须有一个和自然科学方法有区别的、整体性的学科相对应。


人智学正是在这方面继承了生命哲学的这一衣钵,强调以人为本,探索心灵和生命价值,并非真正的有神论;另一方面又由于它包含了太多神秘自然主义,那些科学界还无法解释和证实的东西,还是被大多数圈外人看成一种新兴的宗教意味的活动。以至建立在多尔纳和山顶上的人智学活动场地——歌德学堂(Goetheanum有的也译作歌德学园),在普通西方人的心目中,更象是一座人智学的中心大教堂,也因此为整个多尔纳和披上了一层宗教圣地的外衣。


歌德学堂是一座巨大而奇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它坐落在一个陡峭的山丘之上,远远望去,它的形状之怪异所显现的突兀感,仿佛是哪个远古的火山,于突然间爆发喷出了一团融浆,落到这青山之上,吸了雨露之气,骤然凝结成了一块顽石,冷冷的矗立在绿树碧野之间。正像所有的朝圣圣地一样,这个地方与世隔绝般的独立在喧市之外。在天与地的交界处高高耸立起一座惊世骇俗之物,吸引着山下从世界各地而来的人们。


这个由斯泰讷亲自设计的以歌德命名的建筑,正是受到了歌德的“生态变形学说”的启发,以不规则的流变形曲线构造生命体与环境互生互动之美。这种风格称作人智学建筑,又可归属到二十世纪初在欧美发展起的有机建筑流派。它以“道法自然”为理念,把建筑看成是与周遭自然环境和谐一体的共生之物。因为生命体是有机的,因此这一风格就被唤作成了有机建筑。


还原生命和重现智慧的口号其实在启蒙时代早以艺术思潮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艺术发展史上的浪漫主义正是对被科学标准化了的“人”的一种抗议。浪漫主义的主题着重于表达个人的情感和经历,挖掘苦闷压抑的内在灵魂。在歌德的巨作《浮士德》中,那个满腹经纶却寻求不到生命的意义,情愿把灵魂卖给魔鬼以获得个人情感体验的浮士德形象,把这一“浪漫情怀”推至到了当时文学艺术的巅峰。至于后来的叔本华和尼采也被看作生命哲学的先驱。他们那些既哲学又充满文学美感的著作更是成为了人智学的经典读物。尼采的一声上帝死了,宣判了基督教的末落。然而上帝之死只说明了上帝之位的空缺。基督教的末落也只说明了宗教在世俗力量上的让位。教堂变得越来越冷清,欧洲人开始纷纷转向,在多元化的社会和精神活动领域中寻求新的生命意义。


最能体现这种新的形式的,莫过于沃道夫的中小学校教育了。在沃道夫学校里,音乐、各种形式的艺术和相关的体育(他们自己称之为形体动作艺术)是最重要的基础教育科目,没有考试,更没有成绩和分数的压力,学生们学会做冥想练习,学会在动植物、农作物、矿物的世界中发现人与自然息息相关的联系,学会如何自由的思考和表达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不少从沃道夫学校毕业的人生活在人智学自己构建的社会体系中,从事着与艺术,教育和医疗相关的工作,有的甚至回归自然,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和手工艺生活。


歌德学堂正是他们举办各种大型艺术和研究活动的场所。这次为期一个星期的音乐节,主要为了展示来自世界各地的现代音乐家的最新作品,主题是挖掘音乐和自然、宗教生活、人的成长、医理治疗以及个人创造力的关系。这里的现代音乐并非我们平时市面上经常听到的流行音乐,而是指从中世纪的宗教音乐一脉相承而来的严肃音乐。宗教音乐按照传统,一般只能在教堂和各朝圣圣地才能听到。自从启蒙时代各学科纷纷和宗教神学划分界限后,现代音乐也逐渐归属到了学院门派下发展。它的听众群主要还是那些从传统音乐的熏陶中一脉相承而来的。严肃音乐的演出也从教堂扩展到了各种现代音乐厅和私人沙龙。这类现代音乐正是人智学钟爱的风格,张扬着无比个性化的表达,又诞生于创作者和宇宙联为一体的冥想之中。


所有的音乐会和相关讲座都是在歌德讲堂里举行。歌德讲堂的内部构造也很特别,好像是由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石窟纵横连接而成。它们都是各种规模不一的讲厅和会议室。歌德讲堂虽然外观奇特,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多元性,开放性和不确定性风格。但是它的中心会场却维系了传统大教堂神圣威严的气氛。能容下800多观众的宏伟的大厅里,四周的窗户全是由硕大的琉璃玻璃构成,色彩极其艳丽,不再透明可视,完全隔挡了外面的自然景观。身在其中,所有注意力只能面向自己,面向人。


来这里参加音乐节的人虽然来自世界各地,竟然鲜有是受人智学教育出身的。大多数人来自各行各业,和我一样慕名而来参观,度假或听音乐会。而他们大多数对人智学是宗教还是哲学并没有更多的了解,有的甚至对它的理论始终持怀疑态度。但又都觉得这个学说和大自然似乎格外亲近,同时也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追求紧紧联系。不少德国和瑞士人问我,在中国也有沃道夫学校吧?当我回答,应该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时。他们往往都显得非常惊讶,因为既然沃道夫学校布满世界各地,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对西方传统教育模式的补充,在中国这个对世界影响力非凡而巨大的国家里,怎们会没有呢?我不由笑道:“中国传统的修身养性的教育理念就像一个大沃道夫学堂啊,不需要到外面再请新菩萨来念经了吧?”  


今天的西方社会最终容下了人智学这一新菩萨,这个从西方文化自身衍生而出,却又还看上去不伦不类的社会子系统。然而从人神的对立二分到人神的二合为一,必是要经历一个漫长的风雨历程。而正是有了这一历程,我们才能看到西方的科技发展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然而悄然中,他们对人自身的认识也一步步走向“天人合一”。


就像人智学一样,中国人到底是宗教的还是哲学的?中国的传统主流文化中缺乏了在所有别的文明里都存在的,那些人们生活中最重要而迷人的朝圣仪式和活动,因为中国人是宗教的更是哲学的。如果说宗教和哲学有区别的话,那么宗教是把人类超越于感知的认识不断可见化的赋予形体和实物;哲学同样在寻求超越感知的认识,然而哲学却通过层层剥离,不断的还原不可见性的真实面目。中国人正是通过“内圣外王”之道把这两者统一了起来,在这里可见的是个人的行动和行为而非神的圣殿。这也正是在宗教势力长达了千余年后,西方启蒙运动给自己命名的意义所在——运用理性和科学走出黑暗,获得光明,看到真理。正如康德在《什么是启蒙?》中写道地:“启蒙就是人们从自身所造成的不成熟性中走出来。”


走出来,从宗教和哲学之分中走出来,走出神的圣殿,回归人的智慧,赴往的是那不可见的朝圣之路




[ 本帖最后由 fussfun 于 2007-4-2 03: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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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来是维藤大学的创建者们出于自身与Anthroposophie的渊源才如此特出地推崇这一学说,但是不能不指出的是,正是这种学说尝试去融合自然科学与神学的剑走偏逢的非常努力,虽然已经在乌托邦论和具有不可言说特征的多数邪教之间找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但是也不过只能是在离经叛道之外持续眼下的无所真正创新和造就的自我安慰的道路罢了。正是由于此,其在当今世界上影响甚微的局面也就不可避免。
而至于团体内部人员近乎天真的良好自我感觉,那其实是在多数邪教成员内部都可以明显察觉到的,而且也通常是成功洗脑的后果。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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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说眼熟呢,那个到中国农村做教学实验的德国人,就是人智学的信徒,Waldorf Schule,国内给译成华德福

然而从人神的对立二分到人神的二合为一,必是要经历一个漫长的风雨历程。而正是有了这一历程,我们才能看到西方的科技发展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然而悄然中,他们对人自身的认识也一步步走向“天人合一”。

亲爱得楼主大人啊,你不觉得这段话很别扭么?无论从语法上,还有内容上。

西方怎么就通过人神合一进步了啊??
我个人觉得你得文章有一个特点,就是前面铺陈史实,描述社会风情等等文字比较优美,
娓娓道来,洋洋洒洒,基本上资料比较准确。

但一到你自己归纳论点,做些引申得时候,就会蹦出非常令人诧异得东东。:astonish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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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本是写给国内某报的约稿,有字数限制的,篇幅不能太长,最后的议论我也是特地掐着点,以为能引起读者反思的。编辑的要求是,国内大众的物质主义,民族主义风气太旺,要反该风气逆行。
这是我第一次写的这种东西,给朋友们看过,都说不行的,说读得太累,没人感兴趣,不要让群众思考,要替代他们思考。:naughty:
后来写的就尽量不深入了。

试了写过几篇后,就再也不写了,编辑竟然说我写的东西像是说明文,她要议论文,要有明显的价值取向在内,要把读者往某个具体的方向指引,尤其是带点政治色彩的,但是又不能点明了的议论,要含沙射影的论。写不了这种东西,我受的专业训练就是要看问题尽量避免个人的价值取向,正的好,反的也好。编辑竟然不理解,我也懒得再解释了

[ 本帖最后由 fussfun 于 2007-4-2 12: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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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是命题作文儿啊。

我小时候一到命题作文,常常故意不交~老师问,我就说没什么理由,我不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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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 , 可见
记那人同坐, 纤手剥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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