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 淮河源毁林调查:林木伐尽 淮河将变第二黄河?

新闻来源: 新民周刊 于May 13, 2009


我们还有多少水可以使用?大约80年前,鲁迅就预言:林木伐尽,水泽湮枯,将来的一滴水,将和血液等价。

我们的现在,正是鲁迅的将来。所有的河流都已昏死,淮河尤处危急中!



林木伐尽 水泽湮枯


淮河又处危急中!

它最先以“洪”著称,接着以“污”著称,如今学着黄河,将以巨量的泥沙把河床高高举起……

泥沙来自“淮源”、来自淮河众多支流的源头——在人们斩断了淮河入海的尾闾后,这条多难的、全程落差不到200米的大河,又被无数的摩托锯、短柄斧与砍柴刀痛击头部——地处淮河源头的桐柏山林木资源正面临丧心病狂的盗伐,包括淮河防护林和国家公益林在内的森林成片成片地被砍去,触目可见濯濯童山,到处都是草木悲吟。

我们还有多少水可以使用?大约80年前,鲁迅就预言:林木伐尽,水泽湮枯,将来的一滴水,将和血液等价。

我们的现在,正是鲁迅的将来。所有的河流都已昏死,淮河尤处危急中!

它离我们很远,又离我们很近——诗云:“鼓钟将将,淮水汤汤”,这条中原大河的百分之八十的水量在江苏扬州的三江营注入长江,和我们上海的“陈行取水口”隔岸相望。


所以,我们吃着长江水,也吃着淮河水,淮河和我们血肉相连。所以,我们关注淮河,考察淮河,在恐怖的伐木声中,走进淮河的源头……

“斩首”淮河

桐柏山大面积毁林调查


从光秃的漫坡望下去,淮河源的水浩浩荡荡,想象中的情景却是滂沱大雨之下,无数泥沙碎砾从这广袤的没有植被的漫坡上滚滚而下……


“烧炭党人”

2009年4月9日至12日,河南省桐柏县的街头出现了一支“成分驳杂”的考察队伍,它由多年来持续关注淮河生态的各地环保志愿者组成,既有河南省“人大代表”和多家媒体记者,也有高校的退休学者、在读的环境科学博士,更有著名的“淮河卫士”,虽然人员来自各地,考察目标非常清楚:对桐柏县境内的淮河源头生态保护现状进行实地考察,求证是否发生大面积偷盗林木、非法运输和买卖林木、恶意烧山、违法开垦山头林地、买卖古树名木等的破坏生态的行为。

4月9日上午,“淮河源头生态考察团”一行8人从信阳出发,沿312国道西去桐柏。

考察的程序是,先沿着312国道对木材交易市场做全景式的浏览,然后再进入桐柏腹地做现场勘察。

沿着著名的318国道缓行,发现鄂豫边界的公路两侧简直就是“木材走廊”,被伐下的树木,憔悴地堆积在路边,公路多长,柴堆多长,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的木耳架和香菇架,这使我们震惊:河南是中原的木材贫乏省,而且是“严重贫乏”,要说森林储备,也就绿了豫西南一角,但就是这一角的桐柏县,森林覆盖率可以达到51%甚至更高,史载此地很长一个历史时期是“莽林密布而古木遍野”,然而现在却是“疏林榛榛,伐木遍野”,由桐柏循经湖北省随州市境内,再怎么峰回路转,就是转不出“木材的坟场”——观察外观,这些木材就是外行也看得出都是新材,树皮还是新的,树脂还在滴沥,其中,距离桐柏县不远的小林镇和淮河镇一带,路边堆放的木材量完全可以用“垛”、用“小山”来形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树脂香,打听木材来源,路边询问任何一位行人,都会漫不经心地努努嘴:桐柏。

经线人李鹏的指引,我们的面包车绕过乱麻一样的乡镇小路,准确地找到桐柏县月河镇那所出了名的“木柴火葬场”——“唐村”。那么,月河镇的小炭窑有多少呢,线人说,隐匿的不算,月河镇全镇目前可以落实的炭窑约有500座,因为地处偏僻,远望还以为山里人家,炊烟袅袅……

由“张思德”,我们知道烧炭的辛苦,由烧炭,我们知道新鲜的木材是怎样变成可燃的木乃伊,进而怎样沸腾我们那千千万万的火锅。

“1斤麻栎7两炭”,烧炭最好的是麻栎树,麻栎树属于阔叶树种,桐柏的气候特别适合麻栎树的生长。唐村的炭窑旁边通常总是搭建着一个蓝色的帐篷,帐篷口坐着几个“烧炭党人”,正看着炭窑聊天,另外两个“烧炭党人”戴着面罩,正在小山一样的炭堆边忙着用机器将长长的木炭条锯成规则的小木炭条,然后将小木炭条集装成箱。现场已摆放了60多箱成品木炭条,据说很快就会运走,纸箱上面没有中文,只有韩文。李鹏介绍,这些木炭出口到韩国,每公斤价格约5元人民币,“很贱”,但是韩国人再加工后,售往国际市场就是10元一公斤,就人均占有率而言,他们的森林覆盖面积不知比我们高多少,但就是不砍自己的树,而大量进口“中国的炭”。

“烧炭党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著名的木材收赃和销赃点——淮源镇鸿仪河村以及仓房村采购那些新近出山的麻栎树——多细的也要,直径3厘米以上的“通吃”——然后将这些木材送入炭窑“火化”。平均每两天烧出一窑炭,每窑炭产量,最高可达5000公斤,少则500公斤。问及他们的老板是谁,“烧炭党人”表示“不能透露”,老板也很少过来。

我们粗略地算了一算,500座炭窑,以每窑均产炭2000公斤、每月出炭10窑次计,月河镇每月木炭的总产量可达1000万公斤!

1000万公斤的木炭,得有多少活树葬身火海,况且,桐柏县和随州市还有多少个烧炭为业的“月河镇”呢?!

土炭窑生产工艺落后,对环境污染严重,也对森林防火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对宝贵的森林资源而言,更是一种杀灭性的低附加值产业,属于国家严令禁止的对象。国家为了保护森林资源,防止水土流失,对烧制木炭采取了疏堵并举的办法。1984年颁布的《森林法》和2000年国务院颁布的《森林法实施条例》,都严禁用阔叶林资源烧炭。各地相继出台地方法规,整顿木炭市场,查封以树木为原料的土炭窑,曾经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在禁止伐木烧炭的同时,国家又颁布了利用木材边角料和锯末、刨花、秸秆、果壳等废料烧制木炭的减免税政策,科研部门也研制了机制炭生产设备。

一切都是为了遏止原木木炭的生产,然而在桐柏,在这个“生态示范区”,原木的“火葬”居然公开在白天进行,没有迹象表明,“烧炭党人”对政府的惩戒心存多少畏惧。

焚林暴行

毁林真相,重在现场。考察团行至桐柏县城郊乡火龙店村下车,立即开始艰苦的攀登,说艰苦,那是因为事实上无路可走,考察团必须从公路右侧的荒坡、从没有路的地方强行上山,山上布满荆棘,团员的手脚纷纷被刺破,衣服都被撕破,骄阳下,一阵阵蹊跷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线人李鹏说,这原是一片相当茂密的马尾松林地,树龄都在30岁左右,马尾松是一种树姿非常挺拔秀美的松树,用途广泛,目前主要被盗伐者售作矿山坑木,焦糊味是盗伐者刚刚纵火烧山的结果。

果然,站上火龙店的山头,举目就是大片焦土,可看见大规模砍伐后留下的树桩,大约碗口粗大小,新旧茬皆有。令人费解的是,残留的树桩一概被火熏得焦黑,并且殃及周围经济价值不高的灌木和树苗,树子树孙一概灰头土脸,“乌焦巴空”。

“把树烧没了,盗伐者又有什么好处呢?”大家都觉得困惑。

“火烧树桩,是为了造成林地失火的假象,这样,这些恶棍就可以对外说,他们砍的是被火烧死的树木,其实是先砍后烧,伪造现场。”李鹏说,大家可以观察,如果是先烧后砍,那么,树桩的树心应该还是乳白的,而且还有松脂,大火不会烧进树心,但现在树心都是黑的,正好说明是事后过火的,不信,把表层的薄薄的火燎层刮去,下面就是雪白的树心……

有人照李鹏的说法试了试,不出所料,断茬处是烧焦的树脂,像一层硬痂,刮去硬痂,就是乳白的树心。

破坏现场,掩饰罪证,中外一法,古今相同。往大里说,当年八国联军也是这样,抢光了圆明园后,也是一把大火。

再往山上走,火势越大而砍伐的马尾松树桩越多,“火龙店”一语成谶,成了马尾松的火葬场。不少地方因为过火面积失控,累及无辜,造成了大片杂树林的枯萎,被活活烤死的白蜡树和榆树枯黄的树叶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

事实上,“刽子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考察团从西十里村往胡家沟村方向行走的路上,发觉情况异常,太多的树,刚刚倒下,地上的脚印,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匆匆遗留的打火机和不及熄灭的烟蒂,惨遭砍伐的现场,数量当有数百亩,刚翻过一道山梁,就有轻微的马达声,李鹏连连嘘声,要大家安静:“偷木贼就在附近!”

我们屏息往西北方注视,有的被砍树木尚未去枝,有的已截断成堆,散落在路边。尽管肃静,考察团拍摄砍伐现场的闪光灯还是惊动了那些砍伐者,三个人影从右边的山坡上如飞而下,利斧的凶光一闪一闪。

“别追!”李鹏止住了大家:他们都有利斧和“摩托锯”,取你项上首级,砍瓜一样!

回忆起当初和盗伐者正面对峙的一幕,李鹏至今还头皮发怵——

那天下午5时许,我与大河报记者在护林员的带领下向深山行进约有两公里,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护林员突然发现30余棵刚被砍伐的马尾松,发白的树桩还在向外冒白色的松油。他根据经验判断盗伐者就在附近,立即提醒大家不要发出声响,因为一旦被盗伐者发现,他们很可能杀人灭口。

为了取证,我们决定悄悄寻找盗木贼,拍下他们作案的照片。这是一着险招,跟着护林员往前走,裸露的马尾松树桩和散乱的树枝越来越多,10多分钟后,护林员突然拉着我们钻进旁边低矮的树丛蹲了下来。

“盗伐者就在附近,你们听,有声音。”护林员说。我们看到10多米远的地上堆积有很多被截好的马尾松,不一会儿,一名穿白上衣的男子走了过来,我们屏息,不敢呼吸。该男子有40多岁,身高约1.70米,身材粗壮,黑红脸膛。他轻松地将两棵马尾松树扛上肩头,快步走下山坡,不到10分钟就空手返回。

护林员压低声音说:“附近一定有人接应,他们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慢慢把树木转移出去。”

黑壮男又扛起了两棵树,正准备离开,突然间又把树放下,眼睛紧盯着我们藏身的地方,随后突然提起利斧蹑过来。

见已被发现,我们三个人只好站了起来,每人抄起一根粗木棒,慢慢向黑壮男靠近。这一刻,大家好像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护林员厉声喝问对方是哪村人,黑壮男见我们仨从三面包围过去,便二话没说拔腿就跑,记者要追赶,被我和护林员制止。“盗伐者对路很熟,弄不好去搬救兵了,到时候都是斧子和摩托锯,我们就碎尸万段了!”护林员说着赶快带我们撤出险地。

李鹏的叙述和焦灼的阳光都使我们汗出如浆,下山后,考察团每个成员的衣服和脸膛都被挂上了一道道黑印,汗水一搅,都成斑马,连鼻腔里的分泌物都是墨黑的,这是大量接触树木的焦末和空气中弥散的微粒所致,由此可见盗伐者纵火的程度之烈。


万亩“世行林”都成瘌痢头

上世纪的1990年开始,著名的世界银行为了保护淮河源头的生态环境,决定低息贷款给中国政府,在淮源生态保护区内广泛地种上北美特有的优秀树种——湿地松和火炬松。

贷款分四期进行,每期都是“好几百万”(当地财政官员如是说,不肯详语)。

按规定,“世行”投放的湿地松和火炬松都允许“间伐”,但必须树龄满30年后才行,而且事先必须申报,经批准后方可伐取。

湿地松的优点是生长迅速而树姿伟岸英挺,火炬松的特点可以顾名思义,簇簇松针如同火炬般迎风屹立而飒爽俊美,可惜如同家畜中的骡子不能繁衍后代,“二松”也只开花,不结果,不知何故,到了中国长势挺旺,就是无法繁衍后代。

砍一棵,少一棵。“二松”的生态脆弱显而易见。

4月9日下午,考察团一行来到了吴城镇王宽店村一带,路边的碑刻显示,这里有1万亩面积的国家重点公益林,同时承担着淮河防护林的任务。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世行林”?走在枯黄的山坡,大家的心立马凉了:迎面而来的居然又是大片大片的光秃的漫坡,残桩无数而杂草遍野,阳光暴晒着裸露的湿地松树桩和已经开垦过的山坡,放眼望去,万亩“世行林”已是万亩荒坡,广袤的山头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杂树和补丁似的一块一块的花生地。

从光秃的漫坡望下去,淮河源的水浩浩荡荡,想象中的情景却是滂沱大雨之下,无数泥沙碎砾从这广袤的没有植被的漫坡上滚滚而下……

“它们最茂密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景象?”我问。

“那时侯,羊群走进去后就不容易找到!”另一位线人、原村支部书记王广富介绍说,茂密的森林已经形成了良好的生态环境,松鼠欢跳,百鸟争鸣,林子里到处是蘑菇菌类……

湿地松和火炬松,曾经茂密的“世行松林”现在一片白地,问题是,“世行”的专员一旦来视察,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看“示范林”啊,李鹏说,随便找个林子,只要是“湿地松”长得热闹的就行,老外知道个什么山头什么坡!你把牌子移来移去,耍个猴不就得了!

我们已经知道,按相关规定,国家重点公益林不到年限动都不能动。但考察团在有限的走访中发现,暴虐的砍伐并非王宽店一处,“小李沟”和“大李沟”的“世行万亩林”成为荒坡,江庄村公路两侧“世行万亩林”也荡然无存……郁郁葱葱的森林居然一万亩一万亩地消失,如果不是知情者带领我们踏勘现场,天真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山深处会有如此多的“瘌痢头”,离驻马店泌阳县不远的大河镇黄庄村,赫然告示着我们:450公顷的国家重点公益林。看历史照片,此处“世行林”本该“郁郁葱葱”,具有“莽莽丛林”的气势,但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就在瓷砖砌就的公益林标牌的旁边,也是大片残桩和濯濯童山。

几乎不用怀疑,“世行林”在这里也全军覆没。风,扬起呛人的尘土,诉说着曾经有过的森林的故事。

但是在朱庄乡、吴城镇、大河镇三地交汇处,考察团却意外地发现一片保存完好的湿地松。走访后,却发现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这片20亩左右的茂密林地是村民王仓宽所有,为了保住这片林地,尤其要保住那棵他最珍爱的50岁的大麻栎树,78岁的王老汉弃家而常年在树下搭窝棚监守。去年年三十晚上,王老汉捱到傍晚才回去吃年夜饭,心想着,这贼,也总得吃年夜饭吧。没想到,第二天来一看就傻眼了,大麻栎树被锯走,路边的麻栎树也少了16棵。王仓宽气愤地说:“我儿子要盖房子都没舍得砍。”弄得如今的王老汉寸步不离,才得以保住这片林地。

我们前面说过,按照国家相关的林业政策,公益林之外的经济林、商品林生长到一定周期是可以间伐、择伐的,但必须先申报,由林业部门去现场勘察,视林地实际情况确定能否砍伐以及砍伐量。以世行贷款林湿地松为例,这种林木大约需要30年才能长到砍伐的标准,同时还要看林地的密度。而桐柏县的世行贷款林最早也只在1990年,所有的湿地松均不到砍伐年限。

桐柏县林业局的多位人士证实,因为偷盗现象严重,近两年该局冻结了采伐审批。由此也可以断定,最近两年的砍伐均属非法。

线人李鹏:“砍树的,砍了我的腿吧!”

线人李鹏是著名NGO组织“淮河卫士”的“桐柏站”的站长。桐柏县人。2001年开始在桐柏县承包山地,之前,他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做药材生意。

说起他的药材生意也颇具传奇。李鹏的父亲虽然是“新四军老战士”,但因子女多(李鹏兄弟姐妹 8人),上世纪80年代初,家境极其贫困,李鹏和兄弟上山砍柴为生,不久村里来了“扶贫队”,看他勤劳伶俐,扶贫队对他说,砍柴太辛苦,而且收入太低,你采药材吧,我们为你去乡里争取销售额度。李鹏就这么做了起来,桔梗、杜仲、柴胡……就拿桔梗来说,当时就值9元钱一公斤,而柴禾仅几分钱一斤,价格悬殊,无法比拟,时间一长,他可以贷款了,第一次向供销社贷款是800元,他发动乡亲们一起采药,渐成规模,至1986年,他成了当地第一个“万元户”,于是生意越做越大,1996年前后,其跨国药材生意已经做遍日本、韩国、东南亚,拥资上千万,乃于2001年回乡报效桑梓,先后出资400多万元,承包了山地1 万多亩(约10平方公里),对既有山林进行培育保护,同时栽种药材和速生杨等经济林木。他说,到目前为止,他所承包的林地已被偷伐松树20多万棵,价值约 280万元。“再过两年,我栽种的10万多棵杨树就要成材了,如果也被他们大规模地偷伐,那我就赔血本了。”

据介绍,2007年,“因为土地越来越升值了”,桐柏县政府曾有意收回李鹏的经营权,还专门派人到他承包的山地进行评估,但因为价格没谈妥,李鹏没有出让自己的经营权。“政府的评估价还算贴近实际,但跟我的投资一比,就不划算了,主要还是这两年被偷的树太多了。”

李鹏从小对树木有特殊的感情,行走在山里,随手指一棵杂树,他都能报出树名,随手点一株树苗,他就能说出它几岁,他最常对砍树者喊的那句话,每次复述总是催人泪下——“砍树的,你们就砍了我的腿吧!”

在王宽店村,考察团还了解到许多血泪故事,一个河南周口地区的商人承包了村后5000亩的“ 世行”林地,前期投入300万,早先看着一片片深邃的浓绿,心情总是喜滋滋的,“那种绿,真好看!森林里小动物多,走进去,就想唱歌!”可不久,他不但不想唱歌,而且恨不得仰天哀号,每天早晨都会发现一个山头被剃光头,树林消失的速度比认识它们的过程还快,多少山岭多少树,还没有来得及记住它们的形态容貌就没了,多美丽的树啊,前一个晚上还松针如茵、松香袭人、松涛如诉,转眼间已经尸横山冈,碎屑遍野,无数湿地松都是一夜间成为坑木或板材的……

这位开发商已弃林而逃。傍晚时分,考察团联系上了这个叫马鹏的外来商,他情绪激动地证实了此事,并表示,当地“民风败坏,政府无能”,“潮水一样的偷盗”实在太严重,雇佣再多的“守林员”也无济于事。现在人已回家,前期数百万的投资只好打了水漂。

面临同样情况的还有唐河人尹中旺。2003年春,尹中旺到桐柏县承包了1000多亩山地,先后投入60多万元栽种松树等。尹中旺说,5年间被偷了5000多棵树,其中最多的一次,一晚上就被偷1700多棵。卡车等候着,整车地拉走。

“什么叫扫货?那才叫扫货!”他说他已经气得没脾气了。

北京富商高波,一辈子想实现一个“浓绿的植树梦想”,期望着能和大诗人王维一样,拥有一个自己的山庄,“集贤庄”也罢,“松涛馆”也罢,反正一个可以自我放逐的“福地”,于是2002年在当地承包了1万多亩林地,“左青龙,右白虎”地投资了 400万元种植松树和意大利杨树,还浪漫地栽种了木瓜、板栗等山珍,但还来不及吟风弄月,就因为频频遭遇洗劫,不得不仓皇弃林而逃,“那简直就是抢劫!” 回京后他一提起“桐柏”两字就咬牙切齿:“成群结队,挥着摩托锯和斧子,你要和他们拼,他们就把你给锯了!赤裸裸的强盗啊!这是什么世道!”

虽然是当地人,造林大户胡本周的林场也多次被偷。他在2002年承包了2000多亩山地,2004年至今,长成的杨树被偷2000多棵,松树被偷1万多棵,损失15万元左右。

相比李鹏他们,王顺祥的境况显然要好一些。自2006年开始,王顺祥陆续在唐河县与桐柏县交界处承包了山地12万亩,其中以马尾松、杨树为主的林地5万多亩。王顺祥发现有人偷树后,立刻利用独特的地势,在山地进出口处围起了钢丝网,并修了铁门,防止偷树人运树下山。“这一招效果挺好,我们又配合唐河县公安机关严厉打击了几起偷树案,就没人再敢偷了。”王顺祥说。

可惜,不是所有的承包开发商都拥有王顺祥的独特地势。




盗伐者火烧林地


地处淮河源头的桐柏县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曾荣获过“全国造林绿化百佳县”、“全国绿化模范县”等称号。但就在这样一个以植树造林为荣、以“绿色生态为命”的地方,却发生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破坏生态的行为,原因何在。


淮河正源见闻

淮河真正的源头在哪里,曾经也有过争议。

教科书说,淮河流域由淮河与泗、沂、沭河两大水系组成。淮河干流源于河南省桐柏山北麓,流经豫、皖至江苏扬州三江营入长江,全长1000公里,总落差196米。

这个“北麓”,说说轻巧,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范畴,我们先前考察过的几十个山头,都属于“桐柏山北麓”,那无数条溪流都是流向淮河的,都是淮河源头的共同母亲,但是常人的感觉,总要探究真正的干流源头,总要疑惑:标志性的“正源”应该只能有一个吧?

它的正源在哪里?正源的森林覆盖是否被破坏呢?这是人们急切关注的。

史书把确定为“淮祠”所在的四口井定为“淮源”。

淮祠又叫禹王庙,312国道出桐柏县城西14公里的淮源镇政府所在地,古称“阳口”,国道旁即见淮祠。

这里古称淮井铺,又称固庙。史载,禹王庙始建于东汉,是为纪念大禹导淮自桐柏和其治水之功而建造。据另外说法,淮祠始建于秦朝,用于供奉东渎大淮之神,汉时易名淮渎庙。

过禹王殿下40台阶,东碑廊前有古“淮源亭”亦称淮井亭,史载:此亭建于东汉,距今有 1800余年,亭下正中有井一眼,条石砌成方形,井底三泉涌出,水清澈。相传大禹导淮时锁水蛟无支祁于井中。在西碑廊前新建淮源碑亭一座,建筑规模与淮井亭同,亭中有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正刻为《重修淮渎庙记》碑文背镌清康熙丁丑(1691年)秋桐柏知县高士铎书石“淮源”二字碑一通,碑高五尺四寸,宽二尺二寸五,与淮井亭东西相望。在东西二亭之中有水池一,名“淮池”长22米,宽18米,石砌而成,池深3.6米,水深1.5米,池底布满无数微小泉眼,细小的气泡向上浮升,像是满地沉浮的珍珠。

传统说法,这里就是“淮源”。

换句话说,直到康熙年间,几千年来官方一直认为淮河的源头就是桐柏县固庙镇的“三井”。秦朝在固庙镇建淮祠就是明证。

但是康熙皇帝的孙子乾隆可不这么想。他想知道的是,这条著名的河流之源头,怎么就这么巧,正好是三口井?

那,三井的水又是哪里来的呢?三井之水,在到达井底之前又在哪里?若说是泉水汇集,那井址应该在低洼之地才对,可现在井址的海拔那么高,地下水是怎么往上涌的?

事实上,淮河的源头确实不在这里,乾隆帝最初委派“河南布政使江兰”往探淮源。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布政使大人根本就没有到实地查勘就上奏:故老相传,固庙镇有井,“乃淮源所出”。

但乾隆还是怀疑,从这点看还是颇有“圣心独断”的风度,乃命再探,复驰谕河南巡抚毕沅实地考察,毕沅不敢偷懒,亲历亲为,放下巡抚的架子,跋涉山水,历尽艰险,攀上了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顶”,查明上奏:太白顶大石盘陀旁有泉出乱石间,为淮渎“真源”,这就是《桐柏县志》所记载的“淮,始于大复,潜流地中,见于阳口”的根据,大复山就是太白顶,阳口,就是固庙镇,古人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淮源起于太白顶,无数道溪水潜流于千隙万罅中,表面是看不出的,但是流到固庙镇之后便突然涌现地面,汇入井中,让人误以为源出固庙。

我们驱车直上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顶”,视野突然开阔,蓝天突然高爽,罡风突然猛烈。满山的松柏涛声如雷,慑人心魄,我们攀上了山顶,急切地寻找“淮河真源”。

太白顶海拔1140米,极目群峰,可见淮河真源是始于太白顶和“小太白顶”之间的宽广山谷,那是一个巨大的“集水戽斗”,自太白顶以西、“小太白顶”以东,连接大、小太白顶龙脊般千余丈长的峁梁的北侧,无数雨水、雪水、露水、泉水、溪水、渗水在山谷中富集,就形成了伟大的淮源!

一个极其强烈的印象是——整个太白顶地区,植被异常丰茂,因为历届政府的保护到位,方圆几十公里的树林已成典型的“原始森林”,一人合围的马尾松到处都是,“千松涛”一带,千松叠翠,万木撑青,举目都是古树参天,密林蔽云的景象,林间的腐叶厚逾尺许,考察团一致的感觉是行走在鸿蒙初开的史前时代,生态之好无可挑剔,然而陪同我们考察的李鹏和知情者王广富却仍然满面戚容,说,我们小时候,桐柏山区几乎都是这样茂密的森林,否则的话,李先念他们怎么打游击呢?我们现在忧虑的是,正源的植被保护得这么好,恰恰说明淮河“副源”的外围森林也是能够保护好的,政府要努力地去做一件事,比如制止滥砍滥伐,明明都能做得好,为什么不去好好做呢?

是不是出于什么考虑,存心把我们牺牲掉的呢?

因为,2001年的时候,桐柏地区流行外出务工,承包山林不被看好,所以李鹏他们能以“平均每亩5元的年承包价格”把这笔协议给签下来,现在风水转了,外出务工获利无几的都纷纷回头打起“森林经济”的主意,2003年以后,木材价格直线猛涨,承包山林即刻成为众人艳羡的“香饽饽”,昔日丑小鸭,今成白天鹅,“5元钱一亩”的承包价,当时没人理会,现在纷纷觉得便宜得不可思议,于是无数的人,夜半转侧,心潮起伏,眼红了, 手痒了——

无数令“造林大户”李鹏他们寝食难安的麻烦也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互为恶果的“利益链”

盘桓在密密的森林,大家渐渐理出了桐柏山滥砍滥伐大潮背后的利益链。

桐柏县森林覆盖率高,老百姓房前屋后都栽树,足够自家所需,县内也并无大型的现代化木材加工厂。那这些被偷盗的树木都流向了哪里呢?

“这些树木一部分种植食用菌,另一部分卖到煤矿作坑木用,这在桐柏已不是什么秘密。”前村支书王广富说,当地偷盗、收赃、买卖已形成一个利益链。每到晚上,在桐柏和随州交界地带,均有10多辆大型面包车装满截好的木材驶出。

沿312国道从湖北随州到桐柏,路两边堆放着大量木材,以松树和栎树为多。考察团从一位知情者口中得知:直径15厘米左右的松木,包括马尾松、湿地松等,截成2.5米左右的标准材,用作煤矿的巷道支撑木,俗称“坑木”,运往平顶山、洛阳等地的矿。偷盗者收购时价格是每根5-10元,拉出山每根就能卖到15元。“现在卖到煤矿的价格已经是四五十元了”。

平顶山一带的小煤窑星罗棋布,山西省内的小煤窑每年要用多少坑木,数量之大,“是个无底的洞”!

利益链上的另一株毒菌就是“食用菌用木”。

这年头大家都惦着“四条腿不如两条腿的、两条腿的不如一条腿的、一条腿的不如没有腿的”食疗格言(肉类不如禽类;禽类不如菌类;菌类不如鱼类),结果“一条腿”的食用菌飞速发展,把同样“一条腿”的森林资源给吞噬了。

桐柏人不再愿意栽树,而是一窝蜂地“种菌”,国道两旁百里长屏般地香菇、木耳种植场,气势之大,令人震撼。

种植香菇和木耳,几乎非麻栎树不可,而桐柏山的山水特别滋润麻栎。

胳膊粗细的麻栎树,截成1米多长一根,用专门的电动钻孔机,四面打上密密的小孔,然后往小孔“点菌”,再把“点菌”后的麻栎棒一堆堆垛码起来,码到一人高度为止,任其自然生长——香菇和木耳就是这样炼成的。

淮源镇附近两个电动钻孔机的声音传播很远,吸引了我们。我拎着相机进场,找小老板吕某唠嗑。吕老板做这一行很有年头,一年要用2万根左右的麻栎棒。说到来源,他期期艾艾地解释说,麻栎棒都是“从外地购进”的,每根运到工场3—5元。我说,桐柏山的麻栎树,价廉物美,全国第一,你舍近求远吗?你不会说从安徽和浙江进货的吧。

他翻翻眼睛,不说话了。

我掂量了一下,每根重量在1市斤以上,按目前的运输成本和麻栎棒粗加工的情况,来路只能是桐柏山。一位从事环保工作的本地人私下证实,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农民种植菌类经济植物,做营养基的栎木棒“毫无疑问”都是从桐柏山上采集的。资本运作的本性,决定了“外地购进”的成本,决非农民所愿意承受。“麻栎树最适合种植香菇、黑木耳,但种一亩黑木耳,需要约3万根木条。”知情人说,正常的渠道难以购得麻栎树,出路只能是大量偷伐。麻栎树生命力强,砍伐后只要不挖根,马上还会有新枝长出,由于需求量大,长到直径两三厘米即遭砍伐,如今大山里剩下的麻栎树几乎全是灌木式的小树秧,根本难以长大。

我们同样无法统计,周围地区菌类的需求总量有多大、邻近省份的总需求量究竟有多大,和桐柏县紧邻的泌阳县所公布的一份材料,就让人推测,桐柏山区的“麻栎树”都去了哪里——

泌阳:“全国食用菌生产先进县”——目前,全县香菇生产已形成区域化种植,规模化生产,从业人员35万多人,年栽培香菇6000万袋,年产干鲜菇品2.5万吨,产值7亿元。中国泌阳香菇市场是长江以北投资最多、占地面积最大、客商最广、交易量最大的食用菌专业市场。每天发往国内外市场干鲜产品30多吨,高峰期达100多吨,日交易额百万元。目前已有20多家国内外知名菇业集团来泌阳投资开发香菇业及深加工项目。产品远销欧美、东南亚、日本、韩国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菇皇”牌花菇在1999年昆明世界博览会上荣获金奖,有“泌阳花菇甲天下”的美誉。1998年和1999年连续两年全国香菇专业会议在泌阳召开并取得圆满成功,2002年又成功举办了中国泌阳国际香菇技术与营销研讨会。在“以菇为主,多品发展”的思路指导下,目前黑木耳、双孢菇、白灵菇、巴西菇等菌类生产也得到飞速发展。

“花菇甲天下”的泌阳的森林覆盖面积远远不能和桐柏比,几十万根甚至几百万、几千万根“麻栎棒”从哪里“进货”已不言自明,李鹏说,我们是“吃菌”呢,还是“吃树”。

利益链还在延伸。众多行业联合起来强暴着桐柏山。

4月9日和4月10日,考察团在考察途中,意外地在大河镇与月河镇的徐寨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所谓的“徐寨村”,事实上成了“古树名木村”,那是沿着312国道一带分布的六个“古植物园”(大河镇有着编号为“七”的古植物园),园里园外地栽满了从桐柏大山里移植过来的古树,树龄少则50年,多则数百年。

4月9日上午,考察团在古植物园第四区内做了统计,约有1000余棵螭蟠虬结的古树。六个古树区,粗疏的估计应该拥有4000棵左右的古树。

所有的古树都包扎着预防水分蒸发的潮湿草绳。但毕竟“垂垂老矣”,也有古树经不起折腾的,路旁沟边,枯死的古树触目皆是。

“多漂亮的古树!卖不卖呢?”

“当然卖啊!”园区内的负责人徐某介绍说,这里有大马尾松、木瓜树、大叶云针、麻栎树、金钱榆、五角枫、对节白蜡树等,“都是高档小区主题园林的最佳选择,一棵古树就足够命名一座小区,比如‘金枫苑’啦、‘榆邸’啦,没有古树镇宅,再豪华的小区,档次也上不去”。

我们注意到,“对节白蜡树”为国家珍稀濒危保护植物,树姿特别地挺拔伟岸。同样为了防止蒸发,园区内所有的古树均被斩头去臂,有的已绽出新芽,大部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树一价,树种、树龄、树型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还可以送货上门,运费可以我们承担!”徐某拍着胸脯说,很多大树“已有了婆家”,最近正等待“过门”,不是“攀龙”,就是“附凤”,大部分都被“嫁”往上海、杭州、天津、武汉、南京和北京等发达地区的一线城市,买家几乎是清一色的房产开发商,如果是百年左右的马尾松,开价当在百万元以上!

被问到大树的货源时,空气凝结了。徐某非常警惕地打量起我们来:买树就买树,你管它哪里来呀!

“有地方流行松毛虫和线虫病,我们能不问吗?”

见我们的回答很对茬,徐某的喉咙响了:“什么松毛虫?!桐柏的大山,是全国最干净的!这里的娘们都没病,树哪有病?!”

不经意间,他说了实话。

“还用怀疑吗?这些古树难不成是我们这里的山民千里迢迢去浙江大山运来的?毫无疑问都是从桐柏山周围偷来的!从深山挖来的!有的为偷一棵价值高的古树名木,不惜修一条路上山。什么从外地买来的,可能吗!哪里有这么多的古树卖到盛产古树的地方来?!”当地一位深谙此道的知情人告诉我们,桐柏的古树都快挖完了,“无古树则无豪宅”——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大城市豪宅的开发商,都是“逼良为娼”的老鸨,而所有豪宅的业主,都是毁灭森林的“同谋”。

没有疯狂的需求,会有疯狂的盗伐吗?


疯狂盗伐何时休

地处淮河源头的桐柏县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曾荣获过“全国造林绿化百佳县”、“全国绿化模范县”等称号。但就在这样一个以植树造林为荣、以“绿色生态为命”的地方,却发生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破坏生态的行为,原因何在。

4月10日和11日,考察团就所见所闻与桐柏县林业局局长刘凡林、森林公安分局局长杜权等官方人士进行了对话。席间,两位均表示,上述这些现象确实不同程度地存在。

针对偷盗猖獗的事实,杜权说,森林公安一直在加大打击力度,但由于警力不足,所辖范围太大,他们根本管不过来。杜权说,现在“桐柏周边的县市”对木材的需求量与日俱增,更刺激了偷盗者。“我们去检查,人家都能拿出木材运输证,我没法查人家。”他说,按照《森林法》和《刑法》的规定,只要有证据证明某些车辆有明显的作案嫌疑,林业警方就有权上路堵截、追捕嫌疑车辆和嫌疑人,但是这样的法律规定与本县“纠风办”有关“公路三乱”的政策相违背。因为当地“纠风办”规定,国道、省道、县道、乡道等四级公路上,各部门均不得上路“执法”,否则就属于公路“ 三乱”,相关责任人要受到党纪、政纪处分。杜权局长还告诉记者,仅仅2006年上半年,他的属下已经因为两起类似的执法行为被“纠风办”查办。

针对桐柏县林业公安分局的说法,桐柏县纪委一位副书记曾经表示:林业公安部门说的情况“离事实很远”,查处毁林案与治理公路“三乱”风马牛不相及。

事实上,当地的舆论也不认同公安所说的“打击力度大”。造林大户李鹏说,仅他就不少于10次和偷盗者当场遭遇,但报案后并没有抓住几个人。他说2007年自己还因为举报偷盗者,被人当街打伤,头部、脸部、腿部多处受伤。他所聘请的守林员也多次被打(迄至记者发稿,守林员石永民再次被打成骨折)案件至今未破。

考察团在走访当地的造林大户时,大户们普遍反映:“偷盗猖獗完全是因为打击不力。”其中一位造林大户提出,现在全县境内有大量的面包车用于运输偷盗的林木,但这些面包车多为无牌、套牌、报废车。“应该从车辆的源头控制,抓住一个就没收,抓两回他就不敢了,现在罚款就放人放车,只会纵容他再去偷盗。”

针对木材非法运输的问题,考察团通过多方走访了解到,桐柏周边县市有滥开木材运输证的嫌疑。杜权证实,他们办案时,经常遇到当事人拿出邻近县市开出的木材运输证。“通过关系到周边县市开个运输证,然后从桐柏把偷盗的木材拉走,这样就成合法的了。”一位了解内情的人说。

但事实上,这样的漏洞根本经不起推敲,以古树买卖为例,如果想查明真相,可让当事人说出何时何地购买、又何时何地运到桐柏的。而后去调查一下(进入桐柏的收费站均有监控,是否有这辆运输古木的车进入一查即知,或者到来源地核实一下),类似的侦破并不难。

近几年,不断有媒体对桐柏山林遭偷盗、滥伐的现象进行报道,每次当地政府和主管部门均表示,他们会加大打击力度。但从此次考察的结果看,这些现象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4月14日,考察团成员、《河南日报》记者陈辉以《林之殇——桐柏县林木盗伐调查》为题,对桐柏县一些地方林木惨遭盗伐、滥砍的现象进行了严厉批评,立即引起了桐柏县委、县政府的重视。4月14日上午,桐柏县委、县政府召开了联席办公会议,对“ 淮河源头生态考察团”的“护绿行动”予以充分肯定,对考察团成员在桐柏研讨所形成的共识以及河南日报所反映的问题进行认真分析,成立了由县政府县长任组长,县委副书记任常务副组长,3名县委常委、1名副县长及公、检、法部门负责人任副组长的“深化整治林木盗伐现象专项活动领导小组”,并抽调公、检、法、司以及林业主管部门100名执法人员,组成“绿色保卫战”打击处理组、综合督导组、护林员监督组,分工协作,展开为期100天的集中整治行动;为弥补林业执法机构警力不足,政府充实了乡(镇)、村两级护林组织,全县专(兼)职护林员增加到1000人,加强木材运输、木材经营加工行业管理,加大林区巡查力度,对全县所有木材经营加工厂(点)进行再审核、再检查,斩断林木盗伐—运输—加工链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县纪委、县监察局把参与涉林违法案件或徇私枉法、内外勾结的党员干部作为重点查处对象,从查处大案、要案入手,宣布对涉林违纪行为“从重严惩”。

截至5月3日,全县已查处涉林案件20起,其中刑事案件7起,行政案件13起,刑事拘留9人,提请逮捕1人,行政处罚15人,移送起诉4人,依法判决3案3人,查获非法盗运木材的面包车8辆。

这标志着 “淮河之源绿色保卫战”毕竟有了一个开始。

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就目前而言,桐柏地区的“绿色保卫”还仅仅停留在表面的轰轰烈烈。

实质性的问题是——

那淮源几万亩、几万亩消失的“世行林”、“淮防林”有没有追责制?!这么大的森林剃了光头谁负责?!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专案缉查?!

更重要的是:对那广袤的荒山秃岭,有没有补种计划?补种什么时候开始?哪一级机构落实?怎么实行广大群众对国家森林保护的监督机制?

整治食用菌种植业——怎么整治?何时开始?什么时候能让人们看到疯狂的食用菌种植出现降温征兆?

严查古树交易事件,严禁在山上盗采古树——国道边的七个“古植物园”整治了没有?能告知舆论,那成千上万的古树,是从哪个省份千里迢迢甚至万里迢迢运来“林木大县”桐柏的吗?

远在千里之外,我们期待着真正的“硬起手腕”的“保卫”,形成一种常态,形成一种恒态,为了共同的家园,我们期盼着“淮源森林”更绿更新,期待着“淮水汤汤,可以濯缨”!





国道边的“徐寨古木园”



发生在淮河源的林木被盗伐、木材的非法交易、古树买卖、木炭和黑木耳的生产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经济效益,却没有关注淮河源林木的生态效益,如此下去,淮河将会面临新的危机。



淮河卫士——霍岱珊:55岁,淮河卫士(环保NGO)会长。

他原是一名摄影记者,因揭开淮河治污达标的大谎言成为全国闻名的"淮河卫士",英国BBC广播公司对他进行专访;他辞去公职,独自走过淮河沿线20多个县市、自淮河源头到淮河尽头行程4000多公里;他自费拍摄了1.5万多幅有关淮河流域水污染的作品,《花朵拒绝污染》、《污染造成癌症村》被全国多家媒体转载,震惊了全国;受他的影响,他的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成为他手下没有报酬的“民间环保者”。他10年守望一条河、被人们称为“淮河卫士”。

2003年起,他精选自己拍摄的淮河生态图片120多幅,制作成105块展览板,以“淮河家园的呼唤”为主题,先后在北京、河南、安徽、江苏、湖北等知名高校和沿淮城市进行了70多次展出。同时举办“淮河——两亿人生命之所系”的演讲,受众超过 100万人次,有力地促进了“淮河环保热”。拯救淮河希望工程的三大任务(对淮河水污染及其排污口进行长期的跟踪调查与监督、对沿淮村民实施清洁饮水救助和医疗卫生救助)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效。15家污染企业已关闭,救助癌症村已争取到部分救助资金和项目,为癌症村每家每户安装了滤水器,发放了治癌药品,救助癌症患者200多人、为18名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儿童实施手术救治;国家根据他反映的情况,决定每年拨款4000万元为污染区打深水井,使数以万计的农民喝上了清洁水。

2003年10月创办了淮河流域第一家民间环保组织——“淮河卫士”,在他的感召下,有 1000多名环保志愿者加入,建立了“淮河水系环境科学研究中心”,继先后获得“环境好新闻一等奖”、“为了公共利益年度人物奖”和“全国十大民间环保优秀人物奖”之后,2007年他又获得“中国生态小康建设十大贡献人物奖”、“绿色中国年度人物奖”等四项大奖。对他的颁奖词明确肯定“十年来,霍岱珊以一个普通公民的力量,推动淮河治理为世人所关注,他对于环境与健康的前瞻式呼吁,也为现实所验证。他的参与证明了民间力量能够成为政府监管的重要补充”。

自4月9日开始,“淮河卫士”与考察团成员一起跋涉在淮河源头的千山万壑——

《新民周刊》:这次参加“淮河源头生态考察”,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

淮河卫士:河流是有生命的,人们喜欢用奔腾不息来赞美河流,而河流的生命是从源头开始的,源头的生态对整条河流的生命至关重要。所以,我们非常关注淮河源头的生态,我们对淮河的多次考察都是从源头开始的。其实,这一次的考察是我第五次走进桐柏山。

发生在淮河源的林木被盗伐、木材的非法交易、古树买卖、木炭和黑木耳的生产,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人们从不同角度把目光聚焦在淮河源一望无际的林木上,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经济效益,却没有关注淮河源林木的生态效益,如此下去,淮河将会面临新的危机。我这样说绝非耸人听闻,想当年,淮河水污染初露端倪之时,淮河卫士惊呼:若继续污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只可惜,先富起来的贪欲和巨大的经济效益淹没了环保的呼声,淮河持续污染下去,直至今日,癌症村、儿童出生缺陷、畸形、先天性心脏病高发等问题一一凸现,悔之晚矣!如今桐柏山林木被大量盗伐,发展趋势亦如当初的淮河水污染,同样会造成生态灾难,只是人们的视力或感觉有问题,没有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

《新民周刊》:如果选择一个高度谈淮河,您觉得目前淮河最不能回避的问题是什么?最令人焦虑的问题是什么?

淮河卫士:上面我已经说到,强调问题敏感而采取回避的态度其后果是很危险的,我们不能回避问题。

目前淮河最不能回避的问题是治理污染和保护生态。如果污染得不到尽快治理,流域的生态恢复就无从谈起;若河流本身及其相关的生态得不到有效保护,河流的污染状态也会雪上加霜。

淮河水污染治理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淮河经过15年的治理,至今仍然没有恢复人们期望的状态。淮河的水污染问题,凸显了人类巨大的不可遏止的物性贪婪和有限的资源之间的矛盾,也可以说,淮河问题十分清晰地演示着日益增长的经济发展动力和环保、和生态平衡之间的冲突。

从目前向以往的15年追溯、回顾,淮河流域的很多工业项目及其发展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为什么“人家不要的项目,我们要;人家害怕污染,咱不怕”?它说明了物性贪婪的力量是巨大的。整治前的河南“中日合资味之素”、安徽蚌埠的大型化工厂、遍地开花的小造纸、小皮革无一不是如此。先前,世界皮革生产的集中地不在中国,因为在1996年欧洲诸国实行了严格的禁令,不准使用带有偶氮素和含有氯代醌的染料(因其有很强的致癌、致畸形毒害),他们的皮革业随之萎缩,一年一度的皮革会展不得已由巴黎移师香港,当时中国业内人士曾为此兴奋地眼放金光,狂呼“ 我们有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从此,亚洲取代了欧洲的地位,成为世界皮革生产的集中地,有很多生产皮革的老板一时财大气粗,“我的产品出口”。其实,他们出口的是蓝湿皮,皮革生产过程中的主要污染物都集中在这个阶段上,他们生产蓝湿皮的原料皮来自于欧洲和澳洲,这些蓝湿皮出口之后经过上浆、涂饰等工序后就成了柔软、光亮的成品革,其价格比起蓝湿皮来已经翻了好几番。说白了,欧洲、澳洲的皮革商拿走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却把污染留在了中国。从腰包上看,中国的老板们是赚了钱,而我们的生态环境却被一块又一块地被吃掉了,这一切都在人们的贪欲、麻木中愈演愈烈,由此而引发的生态环境危机,让老百姓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我最焦虑的就是担心淮河变成第二条黄河。近年人们对河水污染的关注度相对较高,而对于淮河的高度浑浊、泥沙含量增高的问题关注不够。根据我们的长期观察并与知情者访谈,近年的淮河愈发显示出在这方面的趋势性现象——泥沙含量增高、河水高度浑浊、河床在渐渐抬高;常年以水为家的商船老板常常抱怨淮河的支流泥沙量大,河床在以每年约10厘米的速度抬高,行船时造成搁浅,后果十分严重。

《新民周刊》:万一淮源的森林都消失了,淮河的水文会发生哪些变化?以你对淮河的了解,可否从假想的角度出发,描绘一下淮河变成“地上河”的景象?

淮河卫士:淮源的森林一旦消失,势必会造成山体裸露、水土流失,河流的泥沙含量会进一步增加;以淮源的地质而言,没有森林,土地将失去涵养水分的能力,山洪暴发也会频繁发生,一方面会加剧河水泥沙的含量,一方面会增加发生水灾的几率,这两个问题交织在一起就更加危险。

其实,淮河的水患灾难在很大程度上是泥沙淤积,河床抬高造成的。但这不能怪淮河,淮河的泥沙来自于黄河,是黄河决口携带泥沙淤积河道给淮河造成了无尽的灾难。自12世纪20年代黄河决口夺淮改道以后,大量黄河泥沙淤积淮河河道,造成淮河中游盱眙以下河道抬高8—9米,从此给淮河埋下了祸根,“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是对其无数次灾难的写照。容纳淮河水的洪泽湖是淮河入海尾闾被黄河夺走后冲出来的一个湖泊,湖底比淮河河床还高,形成倒坡,中游洪水到此还会回流,每每淮河水情告急,莫不与此相关。淮水排海不畅,在江苏三江营借道入海,淮河也真够无奈的。我们说淮河与黄河、长江“三脉一体”,指的就是这个。在解放以来的50多年里,治淮投入累积已达1000亿元左右,但谁也不敢说淮河的治理可以高枕无忧了,近年发生的淮河水灾已经足以说明这个问题。不仅1975年淮河驻马店大水令人不堪回首,1991年、2003年、2007年的淮河大水也使人们记忆犹新。淮河的王家坝闸素有“千里淮河第一闸”之称,自上世纪50年代建成以来,共有14次开闸分洪的记录(向蒙洼分洪区泄洪),而在2007年就连续两次开闸分洪。这一点很值得我们深思。目前,淮河流域共有水库5700座,病险水库占40%,其中36座大型水库中有18座为病险水库。与淮河防洪调度关系密切的梅山、响洪甸、鲇鱼山、宿鸭湖水库,除宿鸭湖外,均为病险库,不能充分发挥防洪作用,念及这些,我们没有理由不忧虑——“淮河不能成为第二条淮河”!怕就怕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会“不幸而言中”。

我们治理淮河的历史几乎是和新中国的年龄同步增长,如今是水患未了又添水害。频繁发生的水污染事件使淮河又多了一副濒死的面孔。20多年的水污染俱往矣,咱不说它了。但在淮河流域限批之后,却又发生了国内最大的水体砷污染事件——河南省民权县的一家化工厂向安徽亳州排放高浓度的含砷污染水(安徽方面筑起5道大堤拦堵防范)、周口山都丽化工有限公司向沙颍河排放高毒害污染水的事件,我该怎么说你呢?!“淮河,你太不争气了!”

《新民周刊》:我们通常已经对如此反复出现的生态环保事件感到厌倦和烦躁,甚至有时候感到绝望……作为淮河卫士,您能指出希望所在和已经治理成功的典型事例吗?

淮河卫士:只要控制淮源和支流发源地的森林资源,制止滥砍滥伐,“地上河”的后果就不会出现,但是要制止森林资源的破坏,还得各条产业链的优化配置和“革命”才能见效。比如必须制止小煤窑,而解决小煤窑的根本,还是要解决“新能源”,目前的能源结构不可能根绝小煤窑;又比如,香菇和木耳的种植业、烧炭业、高档房地产开发等等,这些产业不协调或不转移,桐柏山永无宁日!

无论是森林资源的保护还是淮河水环境的保护,都要建立起公众参与机制,公众在环境治理中行使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就能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是我的希望所在。

“莲花模式”就是已经治理成功的典型事例。众所周知“莲花味精”是淮河流域的排污大户,近几年通过淮河卫士的深度参与,促使其重建“绿色诚信”,实行循环经济,做到了深度治理和达标排放。以人为本,科学发展,循环经济,绿色诚信是“莲花味精”重获生机的战略法宝。目前,我们正在淮河全流域复制推广“莲花模式”,希望它成为“淮河模式”。同时,我们扩大公众参与的力度,构建起“淮河自然生态保护网络”,从桐柏山至安徽省蚌埠市800公里的河段上有8个工作站在发挥着公众参与的作用。

可以这样说,建立公众参与机制是淮河水环境保护进入新阶段的重要标志。



安徽阜阳,淮河支流颍河被白色泡沫覆盖,河水颜色呈褐色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人类的生存环境依然在不断退化,淮河生态的现状可以说是一个极端化的例子。

撰稿·郑度(中国科学院院士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

什么是伦理?

伦理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它是调整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相互关系规范的总和,或者说就是一种道德约束。

什么是环境伦理学?

作为一种全新的伦理学,环境伦理学在强调人际平等、代际公平的同时,试图把人之外的自然存在物纳入伦理关怀的范围,用道德来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将伦理对象从人类圈逐渐扩展到环境和自然界。

那么,人与自然之间的伦理关系又出了什么问题?

众所周知,人作为自然历史演化发展的产物,既依赖自然而生存,又是改变自然的力量。人类为了生存和发展,需要利用与改造自然,就必然引起自然界的变化。但如果这些活动背离了自然规律,就会反过来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损害人类自身。

回过头来看,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婴幼时期,即采集和渔猎时代,人对自然表现为依赖和适应;进入农耕文明,人类的物质生产方式虽然直接作用于自然客体,但因其活动规模和范围有限,对自然界的利用强度较弱,负面影响并不突出。其后随着人口的逐渐增长,人们不断砍伐森林、破坏植被,大面积开荒种植,以满足其对食物和燃料的需求。过度垦殖和放牧引起土地退化,使人类与土地的关系紧张,导致很多古代文明的衰落;在工业文明时代,技术的进步成为人类影响自然最强大的力量,在自然界面前,人们的能力和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强。但令人遗憾的是,科技在创造着巨大进步的同时,也被一再滥用,从而造成了危及自然环境与破坏生态系统安全的负面作用,这在20世纪下半叶更加凸显。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以大气、水、土壤等介质的污染、固体废弃物污染、有毒化学物品污染以及噪声、电磁波等物理性污染为表征的环境污染,使西方工业化国家的生存环境受到威胁。发展中国家普遍出现人口剧增、资源匮缺、环境恶化……人类发展遭遇了悖论,“人定胜天”的观念替代了过去对于自然的敬畏与崇拜,露出狰狞的一面,人类对自然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开始了极度膨胀。

严酷的现实促使人类冷静地审视所走过的历程,各国政府和社会公众越来越认识到,人类不仅要关注发展的数量和速度,更要重视发展的质量与可持续性,从“又快又好”到“又好又快”,寻求文明发展的新模式和战略思想。

社会伦理水平的进步、个人自身素质的提升、生活环境质量的改善,是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重要标志。人类应当以尊重自然规律及其内在价值为基础,来规范自身的实践活动,恪守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义务,承担善待自然的历史使命,构筑新时代的文明发展模式。

自然界的许多事物对人类没有直接价值,却有着维护自然界平衡的功能。人类是地球自然界的一部分,要实现人与自然平等,必须承认自然界的价值和利益,转变以人为中心的价值取向。

自1987年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正式发表并倡导“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以来,促进人类之间、人类与自然之间和谐的人地关系协调论的观念,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同。可持续发展思想体现人对于自然的义务和责任感。社会、经济与环境是区域可持续发展的三大支柱,环境提供了人类社会发展所依赖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人类的生存环境依然在不断退化,淮河生态的现状可以说是一个极端化的例子。

我们在实现一个更加可持续未来的过程中,正面临着协调环境与发展的关系以及护育地球环境的严峻挑战。

人类能否用道德实现自我救赎?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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