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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09-11-13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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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父亲当和尚去了
阿香一进院门,家里的小黄狗呼地窜了上来,绕着阿香又蹦又跳撒欢儿,还像人样立起来——阿香以前在家里经常逗它,把它两只前爪搀着慢慢向后退,看狗笨笨拙拙地跟着走,就感到很有趣。可今天阿香却不想理它,把它头一推:“去,去。”小黄狗受了委屈,呜咽了两声,夹着尾巴躲到一边去了。
“啊呀小祖宗!咋才回来呀?你弟弟上前坡看过你两回了!”奶奶颠颠地从屋里迎出来,替阿香除下身上的书包,接下网兜儿。
“姐姐,我还到小春家问过你,他说没等到你,又上你教室望过,还是没有,又在大门那等了起码二十分钟,还是等不到你,他们就先回来了。”上五年级的弟弟阿华见了姐姐就变得很饶舌,喋喋不休说了一气。“姐姐,你上哪去的呀?”
“看电影的。迟了,顺大路家来的。”阿香撒了一个谎。
“噢……阿弥陀佛。就生怕你一个人走小路……”奶奶嘟哝着收拾桌子去了。
“什么电影啊姐姐?”阿华一听电影来了神,“打不打呀,打不打?”
“打你个头哟,你就欢喜打!——烦死了。”阿香白了弟弟一眼,一屁股歪到凳子上,等着吃了。
弟弟被她呛得了一句,很不高兴,萎哩巴叽的,也坐到凳子上,不看他姐姐。小嘴都撅起来了。阿香就说:“打哩。是香港片。打得乒乓乓乓的。”
“有没得李连杰?肯定有吧姐姐!”阿华马上又高兴起来了,站起来模仿练功动作,嘴里哈呀哈地乱喊,鬼声辣气的。阿香就笑了:“没得。是一帮小孩子打大人。——打坏蛋。”
“哦呀——”阿华听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神往得没得命。“还要等多久才到我们村上演呢?……电影船都好长时间不来了。姐姐,叫啥电影名呀?”
“《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时妈妈从厨房里端着一大盘摊饼进来了,才出锅的,热气喧腾,香喷喷。刚才阿香家来时一锅饼才浇上,所以没出来,姐弟俩的对话她可全听在耳朵里。“阿华,见了你姐姐就疯!”
阿华“告状”:“妈妈,姐姐是看电影的!”
妈妈笑着说:“倒是怪事。咱香儿不曾一个人看电影过呀——一个人家来,你叫人愁哩。幸亏走的大路。”
“妈,是姑妈给我的票,她没功夫看,又怕烂了,就送给我看了。”阿香怕妈妈多心,赶忙解释,把姑妈抬了出来。农村里女孩儿私自在外面看电影大人总不放心,怕是谈恋爱,怕不学好。阿香没敢说是两张票,否则又要编谎哄妈妈才行,说是跟女生看的。如果说是跟男生看的,还不把妈妈愁死呀。
“喔,这样。”妈妈心里疑惑解了,高兴地为大家舀着绿豆粥,“快吃快吃,热粥就热饼,还有奶奶煮的藏鸭蛋!”
阿香慢慢地吃粥,小口小口地吃饼。鸭蛋捣了两筷子,又放在桌子上。
“我儿今天有啥心事哩。”妈妈看着女儿。做妈妈的总是很细心。
“没有没有。”阿香好像一醒神,赶紧呼拉拉喝了两口粥,还大口咬了一块饼,鼓着嘴巴问:“爸爸呢?”
“你爸呀,现在跟真和尚差不多了!”妈妈没好气地说。“又上东庄去做佛事了,听说班子里说他喉咙好,还要推他坐台呢!”
奶奶脸上就有了尴尬的气色,边喝粥边说:“巧凤,你随他吧。弄到钱就行。”
妈妈犹气不平:“什么不好弄,做这个?丢人哩。不是个正行!”
阿香的妈妈巧凤以前是在参加公社文艺宣传队时认识她爸爸喜海的。巧凤歌唱得好听,喜海是弹扬琴的,又会拉二胡。以后两个人就有了感情,结了婚。“四人帮”下台后不久宣传队开始渐渐不吃香了,维持了一二年就解散了。分田到户后人们摆脱了生产队的束缚,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思搞发家致富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农闲时到外地打工赚钱,还有更胆大的办起了鸡场、猪场和炕坊,还有烧大麦酒的,包鱼塘的。但能说会道的喜海却不敢迈大步,种七八亩老实田,一年到头苦得要死,刨去农药化肥和上交的钱,收入实在有限。这两年农村喜丧婚俗又兴起了鼓乐班子,经人一撺掇,他就拎起早就落了几层灰的二胡参加了进去,轻车熟路,倒是如鱼得水。吃喝人家的,每场也能弄个一二十块钱。
听说以前文艺宣传队的不少骨干都做了这行,真是十年河东河西,宣传毛泽东思想社会主义新气象新风尚的人现在做的正是当年被斥之为“封资修”的行当,让人啼笑皆非。喜庆的场合还好,为死人吹打弹唱还装模作样的穿起用窗帘布做成的不伦不类的袈裟,念各种超度的经,因为里头成员都是有家有室的,所以农村人称这班人为“假和尚”。但有的班子里那个顶重要的坐台唱经的却是专门请的真和尚,头上有戒疤的,这样的班子有“分量”,请的人多。喜海这班子坐台的一直是个以前走江湖说书的老头子在凑合着,前向时生了病睡在床上了,暂时又找不到人替代,班子里就有人说喜海嗓子不错,可以试试。喜海是个灵巧人,也揣摩过和尚的唱腔,就试了试,居然是声音高亢悠扬,满像回事,又是中年发福,圆头圆脑的,除了少两行戒疤,天生是个法相庄严的和尚样子呢。眼睁睁就要担任坐台了,巧凤知道了却不准,跟他好好地吵了一场。巧凤一直希望喜海想主意搞些副业做点生意,不要做这说起来难听的行当,但后来她看到确实也能弄到些钱,有人想进班子还没门呢,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心里总存着芥蒂。她本是个心高的女子,当年初中毕业的她凭唱功硬挤进公社宣传队就说明她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以后她又凭自己的能力找人进了后庄的小学代课,很受群众敬重,说她教学认真,负责,耐心好,对孩子从来不打不骂,有些正式教师都不抵她呢。现在喜海居然学起和尚坐台来了,没事时还弄个经本子在家咿咿呀呀地用功,这让在外头要脸争面的她终于不能忍受了。可喜海却回得好:我坐回台抵你一个月代课工资。这句话叫巧凤伤心地在家里哭了半天。他说的正是她的痛处呀。巧凤恨自己没得个正式工作,代课这些年,每次看正式教师拿工资时她心里总不是滋味,样样不比人差,人家拿大几十,上百,而她从十块钱拿起,拿到现在不过三十块钱。这就算多的了,有些地方的代课教师只拿到二十。
上次才从高邮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小芳蹦蹦跳跳从学校财务处出来,替她也把三十元工资捎领了,当她从精致的小钱包里拎出三张“大团结”笑咪咪地递给“巧凤姨”时,她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这小芳是她教过的学生,才十八岁,小小的人,拿的工资是她两三倍——以后还有得涨。她有时真恨不得撂下教鞭回家不干了,但又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她就是喜欢孩子,喜欢教书这行业;她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心里总是充实的。现在喜海一门心思地做和尚,让她难堪,让她失望,还回她那样的气话,怎能叫巧凤不生气,不伤心。桂香望着两个孩子,说:“妈现在就指望你们姐弟两个好好争气了。有出息一定要考上了,落在别人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多。喜海这班子坐台的一直是个以前走江湖说书的老头子在凑合着,前向时生了病睡在床上了,暂时又找不到人替代,班子里就有人说喜海嗓子不错,可以试试。喜海是个灵巧人,也揣摩过和尚的唱腔,就试了试,居然是声音高亢悠扬,满像回事,又是中年发福,圆头圆脑的,除了少两行戒疤,天生是个法相庄严的和尚样子呢。眼睁睁就要担任坐台了,巧凤知道了却不准,跟他好好地吵了一场。巧凤一直希望喜海想主意搞些副业做点生意,不要做这说起来难听的行当,但后来她看到确实也能弄到些钱,有人想进班子还没门呢,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心里总存着芥蒂。她本是个心高的女子,当年初中毕业的她凭唱功硬挤进公社宣传队就说明她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以后她又凭自己的能力找人进了后庄的小学代课,很受群众敬重,说她教学认真,负责,耐心好,对孩子从来不打不骂,有些正式教师都不抵她呢。现在喜海居然学起和尚坐台来了,没事时还弄个经本子在家咿咿呀呀地用功,这让在外头要脸争面的她终于不能忍受了。可喜海却回得好:我坐回台抵你一个月代课工资。这句话叫巧凤伤心地在家里哭了半天。他说的正是她的痛处呀。巧凤恨自己没得个正式工作,代课这些年,每次看正式教师拿工资时她心里总不是滋味,样样不比人差,人家拿大几十,上百,而她从十块钱拿起,拿到现在不过三十块钱。这就算多的了,有些地方的代课教师只拿到二十。上次才从高邮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小芳蹦蹦跳跳从学校财务处出来,替她也把三十元工资捎领了,当她从精致的小钱包里拎出三张“大团结”笑咪咪地递给“巧凤姨”时,她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这小芳是她教过的学生,才十八岁,小小的人,拿的工资是她两三倍——以后还有得涨。她有时真恨不得撂下教鞭回家不干了,但又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她就是喜欢孩子,喜欢教书这行业;她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心里总是充实的。现在喜海一门心思地做和尚,让她难堪,让她失望,还回她那样的气话,怎能叫巧凤不生气,不伤心。桂香望着两个孩子,说:“妈现在就指望你们姐弟两个好好争气了。有出息一定要考上了,落在别人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小学代课,很受群众敬重,说她教学认真,负责,耐心好,对孩子从来不打不骂,有些正式教师都不抵她呢。现在喜海居然学起和尚坐台来了,没事时还弄个经本子在家咿咿呀呀地用功,这让在外头要脸争面的她终于不能忍受了。可喜海却回得好:我坐回台抵你一个月代课工资。这句话叫巧凤伤心地在家里哭了半天。他说的正是她的痛处呀。
巧凤恨自己没得个正式工作,代课这些年,每次看正式教师拿工资时她心里总不是滋味,样样不比人差,人家拿大几十,上百,而她从十块钱拿起,拿到现在不过三十块钱。这就算多的了,有些地方的代课教师只拿到二十。上次才从高邮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小芳蹦蹦跳跳从学校财务处出来,替她也把三十元工资捎领了,当她从精致的小钱包里拎出三张“大团结”笑咪咪地递给“巧凤姨”时,她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这小芳是她教过的学生,才十八岁,小小的人,拿的工资是她两三倍——以后还有得涨。她有时真恨不得撂下教鞭回家不干了,但又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她就是喜欢孩子,喜欢教书这行业;她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心里总是充实的。现在喜海一门心思地做和尚,让她难堪,让她失望,还回她那样的气话,怎能叫巧凤不生气,不伤心。桂香望着两个孩子,说:“妈现在就指望你们姐弟两个好好争气了。有出息一定要考上了,落在别人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多。喜海这班子坐台的一直是个以前走江湖说书的老头子在凑合着,前向时生了病睡在床上了,暂时又找不到人替代,班子里就有人说喜海嗓子不错,可以试试。喜海是个灵巧人,也揣摩过和尚的唱腔,就试了试,居然是声音高亢悠扬,满像回事,又是中年发福,圆头圆脑的,除了少两行戒疤,天生是个法相庄严的和尚样子呢。眼睁睁就要担任坐台了,巧凤知道了却不准,跟他好好地吵了一场。巧凤一直希望喜海想主意搞些副业做点生意,不要做这说起来难听的行当,但后来她看到确实也能弄到些钱,有人想进班子还没门呢,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心里总存着芥蒂。她本是个心高的女子,当年初中毕业的她凭唱功硬挤进公社宣传队就说明她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以后她又凭自己的能力找人进了后庄的小学代课,很受群众敬重,说她教学认真,负责,耐心好,对孩子从来不打不骂,有些正式教师都不抵她呢。现在喜海居然学起和尚坐台来了,没事时还弄个经本子在家咿咿呀呀地用功,这让在外头要脸争面的她终于不能忍受了。可喜海却回得好:我坐回台抵你一个月代课工资。这句话叫巧凤伤心地在家里哭了半天。他说的正是她的痛处呀。巧凤恨自己没得个正式工作,代课这些年,每次看正式教师拿工资时她心里总不是滋味,样样不比人差,人家拿大几十,上百,而她从十块钱拿起,拿到现在不过三十块钱。这就算多的了,有些地方的代课教师只拿到二十。上次才从高邮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小芳蹦蹦跳跳从学校财务处出来,替她也把三十元工资捎领了,当她从精致的小钱包里拎出三张“大团结”笑咪咪地递给“巧凤姨”时,她真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这小芳是她教过的学生,才十八岁,小小的人,拿的工资是她两三倍——以后还有得涨。她有时真恨不得撂下教鞭回家不干了,但又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她就是喜欢孩子,喜欢教书这行业;她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心里总是充实的。
现在喜海一门心思地做和尚,让她难堪,让她失望,还回她那样的气话,怎能叫巧凤不生气,不伤心。桂香望着两个孩子,说:“妈现在就指望你们姐弟两个好好争气了。有出息一定要考上了,落在别人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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