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骏

  黑房子的三楼,童年和雨儿挤在那张小床上。

  深夜了,他们却谁都没有睡着,忽然,黑暗中响起了雨儿的声音:“昨天晚上,那只猫又来过了,是不是?”


  “我忘了。”童年淡淡地回答。

  “你在抚摸它,拥抱它,是吗?”

  童年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用沉闷的鼻音说:“我是这样做了吗?我不知道,也许是吧,也许,我是把它当做了我小时候我妈妈养过的那只猫。”

  “你和它很亲吗?”

  “你是指哪一只?过去的,还是现在的?我只记得我曾经爱那只猫爱得发狂,它太美了,美得让人难以自禁,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他忽然苦笑了一下。

  “你说过是你爸爸杀了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嫉妒。”

  黑暗中响起了雨儿奇怪的语气:“嫉妒一只猫?”

  “是的,我爸爸嫉妒那只猫,因为我妈妈把除了对我以外的所有的爱都放在了那只猫身上。”

  “这么说,你爸爸把那只猫当成了情敌?所以才杀了它。”

  “差不多吧。”

  “童年,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雨儿大胆地问。

  “你什么意思?”童年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我是指在心理方面。”

  “你说我爸爸精神不正常?”

  雨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也遗传一些家族性的心理疾病。我没有别的意思,也许米医生说得对,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隐藏着一个魔鬼。或许,我的心里也藏着一个。”

  “够了,不要在这个房间里说这种话。”

  “为什么?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吗?”雨儿追问着。

  “是的,这个房间对我们家有特殊的意义。好了,别问了,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然后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嘴巴里轻轻地“嘘”了一声,似乎是害怕他们的谈话会被什么人偷听了去一样。

  可是,雨儿还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说它今天晚上还会来吗?”

  “你是说谁?”童年忽然一阵紧张。

  “我是说那只猫。”

  他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说:“我想杀了它。”

  雨儿轻轻地扭了他一把:“如果你杀了它,我就立刻搬出黑房子去。”

  两个人又都沉默了,他们都期望能够早一点入眠。

  半个小时以后——

  “听——”童年打破了沉默。

  “我听到了,很轻很轻,好像是放音乐的声音。”雨儿在他的耳边回答,她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着。

  “对,是这种声音,真奇怪,怎么是从楼下的卧室里传上来的?雨儿,你是不是没有关音响?”

  “不可能,今天我还没有开过音响呢。”雨儿越说越害怕。

  童年悄悄地坐了起来,“我一定要看清楚。”

  雨儿拉住了他的手:“别,别去。”

  “不要拦我。”童年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当他走进走廊以后,发现雨儿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示意雨儿不要说话,轻轻地走到了二楼。

  童年走到二楼的卧室前,雨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果然,她听到了那轻微的声音,好像是某种优美的舞曲,而且,从房间里还传出来有节奏的舞步声。此刻,雨儿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已经承受不了了。

  她看到童年没有先打开房门,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头凑到了门上的猫眼前,向门里看去。雨儿看着童年的样子,她不知道童年到底看见了什么,只见他呆呆地站在门前,眼睛贴着猫眼,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忽然,童年回过头来看着雨儿,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浑身颤抖着,他这个样子让雨儿也一阵紧张。雨儿再也顾不了什么了,她大着胆子问童年:“你看到了什么?”

  童年想要说话,嘴巴张得很大,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看样子他是恐惧到了极点,似乎是得了失语症。最后,他只能用手指了指卧室的房门。

  雨儿深呼吸了一口,她想,不管房间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也一定要看个究竟。终于,她打开了房门。

  卧室里的灯亮着,空无一人,那奇怪的音乐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死寂,还有童年与雨儿两个人的面面相觑。

  童年的脸色已成一片死灰。

  忽然,雨儿发现童年妈妈留下来的那个旧衣橱的门开了。在地板上,还散落着一条女人的衣裙。她捡起了这条白色的连衣裙,这裙子不是她的,显然,那是衣橱里面童年妈妈穿过的衣服。

  雨儿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把这条散发着樟脑丸味道的裙子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比了比,她忽然发现这条裙子非常合她的身,虽然裙子是十几年前的样式,但仍然非常干净,保持着纯白的颜色。镜子里的雨儿把这条裙子放在身前,就好像她已经穿着这条裙子一样,忽然,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雨儿发觉童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离开了卧室。

  雨儿叹了一口气,把这条白色的裙子又放回到了衣橱里。她触摸着衣橱里这些十几年前的衣服,手指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一个早已经神秘失踪了的女人的身体。

  雨儿重新把衣橱的门关好,然后来到走廊里,她看到另一间房门里亮出灯光,她走了进去,发现童年正在看监控录像。他把刚才卧室里的监控探头所拍摄下来的内容放了出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那段录像又被抹掉了,就好像在镜头前有一只手在挡着。他坐倒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雨儿走到他身边,轻声地说:“童年,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童年缓缓地转过脸来,他的脸色苍白,让人感到害怕,他用干枯的嗓音说:“她在跳舞。”

  “跳舞?你说是谁在跳舞?”

  “我从猫眼里看到,在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在跟随着音乐跳舞。不,不是一个女人,没有头,也没有双脚,只是那条白色的裙子,我妈妈穿过的裙子。更确切地说,是那条裙子自己在跳舞,它不停地旋转着,配合着音乐的旋律,就像个白色的精灵,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有一个女人在穿着这条裙子跳舞。”

  “这是你亲眼所见的吗?”雨儿张大着嘴巴。

  “绝对没有错,就是我亲眼所见。”童年异常肯定地说,然后,他又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把嘴凑进了雨儿的耳朵,就像是在说某个秘密:“我早就说过了,我妈妈并没有走,她一直都留在这栋房子里。我知道她喜欢跳舞,她总是穿着那条白色的长裙,听着那段音乐,就像刚才那样。”

  “你是说幽灵?”雨儿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不,不是幽灵,她,她就在我们的身边。”忽然,童年伸出手,在空气中抓着些什么。雨儿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凉的墙上,此刻,她看到在黑暗的窗外,那只猫正趴在窗台上,隔着窗玻璃冷冷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童年回过头去,他也发现了那只猫,他立刻冲到了玻璃前,把猫赶走了。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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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黄昏时分,《海上花画报》杂志社里只有童年和罗姿两个人,其他人都早已经下班了,只有他们还在整理着最近几天冲印出来的照片准备编辑。

  罗姿望着窗外的梅雨,轻声地说:“童年,你快点回家吧,雨儿一定还在等你,这儿
由我一个人来办好了。”

  “不,她说她今天晚上在公司里加班要赶一批业务,所以叫我在外面随便吃一点。”

  “那去我家吃晚饭吧?离这里只有10分钟的路。”

  童年点了点头,望着目光飘忽的罗姿。他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整理着那些记录S市的照片,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地说:“罗姿,我总觉得这间房子里死过人。”

  “你说什么?”她吃了一惊,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我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而已。特别是当我看到那扇窗户的时候。”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桌前的那扇窗户,窗外是朦胧的雨。

  罗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是的,你猜的没错,他就是从这扇窗户跳出去的。那是在一年以前,他叫成天赋,在这个房间里,撞破了窗户跳了出去。而且,他生前使用的就是你现在这张桌子。”

  童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桌前站了起来,缓缓地说:“他也是摄影记者?”

  “对,他还特别喜欢摄像。”

  “他为什么自杀?”

  罗姿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她有些慌乱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童年不说话了,他低下了头,很快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工作,然后说:“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了编辑部,来到了走廊里,罗姿突然说:“你认识一个叫叶萧的警察吗?”

  “认识,他是雨儿的姐姐生前的男朋友。后来雨儿的姐姐死了,就失去了与他的联系,现在,他因为办案的关系,来黑房子调查过。”

  “他调查到了什么?”罗姿有些紧张。这时候正好电梯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电梯在飞快地下降,人却有了一种上浮的感觉,童年缓缓地说:“我不知道叶萧发现了什么。不过,他好像对黑房子很感兴趣。怎么,你也认识他?”

  “一年前,成天赋死的时候,他就来盘问过我。大约一周前,他又来过一次,还特别提到了你。”

  “你应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罗姿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童年,你在怀疑我隐瞒了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电梯下到了底楼,他们走出了电梯,互相沉默着走出大楼,撑起伞冲进了雨幕中。

  很快,罗姿带着童年来到了她的家里,在进门前,童年注意到她的房门上装了一个猫眼。房间不算太大,但非常干净,墙上挂着许多照片,照片里的罗姿正回眸一笑,而此刻真正的罗姿却满脸愁云。

  “你一个人住?”童年问。

  “当然。”说完,她跑进厨房开始收拾了。

  半个小时以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出现在餐桌上。童年似乎并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罗姿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才露出了笑容,说:“童年,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吗?”

  “你要知道,一个人在小时候的回忆常常能影响一生。”

  童年察觉到了她话里有话,他轻声道:“你的回忆是什么?”

  “我的回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回忆。”

  “我的?”童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喃喃自语地说:“我的回忆?不,我没有回忆,没有。”

  “是不是你的回忆太可怕了?”

  童年低下了头,痛苦地说:“不要再刺激我了,求求你了。”

  罗姿冷冷地看着他,轻声地说:“爱哭的孩子,快点吃饭吧。”

  童年无心再狼吞虎咽了,很快,他就什么都吃不下了。罗姿吃完以后就收拾好了餐桌,她缓缓地说:“再到里面坐一会儿吧。”

  童年走进了里间,这里的墙壁用了粉红色的涂料,再加上那张床,给人以暧昧的感觉。他刚坐下就要站起来,但罗姿拉住了他,她轻声地说:“外面下着雨呢。”

  “我带着伞。”

  “再陪我一会儿,好吗?”她柔声说着,这声音似乎能融化一切。

  童年总算坐下了,他看着罗姿的眼睛说:“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是的,我对你说过,你的前任摄影记者倩倩,也是我的好朋友,她是被人谋杀的。是我,发现了倩倩的尸体,她死得太可怕了,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掐死的?”童年忽然伸出手,对着空气做出了一个扼脖子的动作。

  罗姿点了点头:“我很害怕,我害怕那个凶手也会找到这里来。最近,我经常做噩梦,我总梦见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床边,伸出冰凉冰凉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慢慢地窒息,直到死亡。”

  “你很恐惧。”

  “是的,我很恐惧,非常恐惧。每当门外响起敲门声,就让我胆战心惊,所以,我在门前装了猫眼,所有的陌生人我都不会给他开门的。”忽然,她抓住了童年的手。

  童年觉得她的手很冷,而且在颤抖着,他知道她在害怕,她需要一个男人温热的手,于是,他也抓紧了她。他轻声地说:“你不会有事的。”

  罗姿这才平静了一些,说:“童年,除此之外,我还经常梦到一个人。”

  “谁?”

  “你的妈妈。”

  童年张大着嘴巴:“你说你梦见了谁?”

  罗姿低着头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梦见了你的妈妈,我梦见她在吻我。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曾经是我的偶像,真的。”

  “可是,她已经失踪十多年了。”

  “我觉得她还在黑房子里。”

  童年微微一颤:“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下着雷雨,我来到黑房子里,和雨儿单独聊了一会儿,我总觉得黑房子里有着你妈妈的影子,当我向你家二楼的楼梯口望去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女人的黑影在晃动。”

  “别说了。”童年打断了她的话,两个人一阵沉默,只有窗外雨声依旧。

  终于,童年站了起来,罗姿的手却还紧紧地拉住了他。他回过头来,看着罗姿的眼睛说:“罗姿,放过我吧。”

  罗姿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手,轻声地说:“童年,你一定要好好地待雨儿。”

  “我当然会的。”

  说完,童年离开了这里,走出房门以后,他回头看了看罗姿门上的猫眼。然后,他又习惯性地向猫眼里望去,除了一点亮光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他摇了摇头,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快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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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雨继续下。

  叶萧驾着车,来到了东正小教堂前,他看到雨儿正站在门前等着他。雨儿撑着伞,在雨中的身姿显得特别撩人,没等叶萧下车,她已经小跑着冲到了车前,自己打开了车门,坐
进车里。

  叶萧凝视着雨儿,轻声地说:“为什么要下雨天出来?”

  “因为今天童年在家里,有些话我不方便说。”雨儿的头发上沾着一些雨滴,这些水珠晶莹剔透,吸引着叶萧的眼球。

  “可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叶萧指了指车窗外的小教堂。

  “因为我觉得这座教堂很美,可惜,里面只是一个餐厅而已。”雨儿惋惜着说,其实,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童年相遇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东正教堂的下面。

  “这座小教堂是30年代流亡S市的白俄建造的,不过现在S市几乎已经没有东正教徒了。雨儿,刚才我开车过来,一路上见到了许多二三十年代的老房子。那些房子给人的感觉都很舒服,可是,只有黑房子给人的感觉充满了阴郁。”

  “雨儿,上次你打我手机有什么事?”

  “我只是感到害怕。那天你怎么会在崇明?”

  叶萧转过头,看着车窗的另一边说:“有一些私事而已。说吧,黑房子里又发生了什么?”

  “童年搬到了三楼去住了,我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也只能睡到三楼去了。我真的很害怕,我总觉得有什么人一直躲在黑房子里。”

  “你亲眼见到过吗?”

  雨儿摇摇头说:“不,我看不清。”

  “既然如此,就不要乱想。”

  “我还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许多油画,那些画的内容让我害怕。画里有一个女人,可是,脸部却被墨水抹掉了。叶萧,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童年的父母当年的档案?”

  “为什么?”

  “童年的妈妈在10多年前失踪了,可是童年总是以为她妈妈还没有走,还留在黑房子里。我想把这些事情搞清楚。”

  “好的,等我最近忙的案子空下来,我一定会帮你去查的。”叶萧看了看雨儿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说:“雨儿,你的眼睛真像你姐姐。”

  “姐姐?是不是你一看到我就想起了姐姐?你是不是很想我姐姐?”

  叶萧忽然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一股诱惑力,那种诱惑远远地超过了雪儿,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敢再看她了,盯着前方说:“雨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所有的死者都是年轻的单身女性,她们都是被扼死的,可以肯定的是,这几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所为。”

  “抓到他了吗?”雨儿被吓了一跳。

  叶萧叹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说:“暂时还没有,不过请你相信,迟早我会把那个家伙绳之以法的。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现在还不清楚。也许,凶手还会继续寻找目标作案,在破案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小心一些,下班以后尽量早点回家,如果实在不行,应该叫童年来接你。晚上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特别是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

  雨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真有那么可怕吗?”

  “我可不是开玩笑,已经有四条人命了,四个无辜的女孩子,我想,那个冷血凶手现在还在不断地寻找作案对象,你千万要小心。我答应过你姐姐的,要保护好你,这是我的责任。”叶萧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会小心的。”

  叶萧点了点头,启动了车子:“好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以后独自一人出来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

  车子在小马路上疾驶了一会儿,很快,就开上了高架公路。刮水器不断地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划动着,雨儿向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望去,仿佛自己正处于洪水汹涌的峡谷之中。

  大约20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黑房子跟前。叶萧停下车子,忽然从包里取出了一本书,交到了雨儿的手中:“还给你们。”

  这本书的名字是——《猫眼》。

  “这就是上次你从书房的写字台上带走的那本书?”雨儿抚摸着冰冷的书面说。

  “是的,我已经把全书看完了。现在,我把它完璧归赵。好了,快回家吧,我不进去了。”

  “再见。”雨儿把书塞到了自己的包里,然后下了车,回到了黑房子里。

  叶萧并没有离开,而是把车停在了马路另一边的一条小巷中,然后继续跑向黑房子后面的那栋楼。

  雨儿刚回到客厅里,就见到了童年阴沉的脸色:“你去见叶萧了?”

  雨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出去一定是找他的。”童年坐在沙发上,仰面朝着天花板。

  “不可以吗?”雨儿有些不开心,不过她在出门前,就已经猜想到了童年的态度。

  “当然可以,你有你的自由和权利。”他似乎很困,呼出了一口长气。

  雨儿坐在了他的身边,靠在他耳边问:“童年,三楼那些画是谁的?”

  “三楼的画?”童年皱着眉头说,“正好,刚才我也去看过了,那是我妈妈留下来的画,我告诉过你的,她是美术学院的老师。”

  “我觉得她的画从技术的角度而言非常美,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很恐惧。”

  “一切的恐惧都是唯美的。”

  “这话是谁说的?”

  “我说的。”童年用手指了指自己。

  雨儿不想再在这些话题上纠缠了,她对童年说:“童年,今天叶萧告诉我,最近发生过几起连环凶杀案,死者都是年轻的单身女性,她们都是被扼死的。”说完,她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童年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他先盯着雨儿的脖子看,然后扭过头,缓缓地说:“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海上花画报》的前任摄影记者吗。”

  “记得,你说她是被谋杀的。”

  “事实上,她就是你所说的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之一。”

  雨儿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凶杀居然离他们如此之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罗姿告诉我的。”

  “那你还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吗?”雨儿隐隐感到了不安。

  “雨儿,你不是一直在鼓励我吗?”

  “可是,可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童年忽然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雨儿,只要我还在你的身边,就不会有事的。”

  雨儿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神里有某种特殊的魅力,使她在瞬间就浑身放松了下来,于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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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你又来了。”

  米若兰微笑着对童年说。她的头发覆盖住了小半边脸,两只眼睛盯着童年,使得他有些手足无措。她继续说:“其实,我就猜到你还会来的。你的雨儿呢?没有跟你来吗?”


  “她不知道我来。”

  米若兰摇摇头说:“你不应该瞒着她。”

  童年的目光却落到了她身后的窗外,小花园里的花朵已经大半凋零了,他怜惜地说:“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你也喜欢辛词?”

  “我只记得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吟这首词。”

  “说说你爸爸吧。”

  童年摇了摇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对他的印象仅限于此。在我10岁那年,他死于一场意外。”

  “那你妈妈呢?”

  “在我爸爸死前不久,她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长得什么样?”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米若兰微微一笑:“嗯,那你很幸福。”

  “不,我不幸福。正因为如此,我失去了我的妈妈。”

  “童年,美丽不是一种罪过。”米若兰缓缓地说,似乎是在纠正他的说法。

  童年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冷峻,答道:“在有的人眼里,美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原罪。”

  米若兰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说:“好了,现在还是来谈谈你的梦吧。”

  一个小时以后,童年站了起来,他自己打开了门,忽然,回过头来,逼视着米若兰的眼睛说:“在走廊的尽头,那幅画是谁画的?”

  “你是说那幅有着诱人猫眼的画?”

  童年点点头。

  “那是许文明画的。”

  “谢谢。”童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米若兰吐出了一口长气,立刻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上这样一行字——他有可怕的幼年记忆和心理阴影。

  忽然,这间房间里的另一扇小门打开了,从小门里走出来的是许文明。

  “我不喜欢你偷听我和别人的对话。”

  许文明脸色阴沉地说:“对你来说,他只是你的一个病人而已。”

  “不,在这里没有什么病人,如果说有的话,我们都是病人。我并不能拯救他人,我们能够拯救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米若兰冷冷地说。

  “不过,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是的,我对他的梦感兴趣。那你呢,你对他的什么感兴趣?”

  许文明不说话了,他坐在米若兰对面,向窗外望去,此时的小花园里已是绿肥红瘦。

  米若兰继续说:“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是的,非常棘手。”

  “你能解决吗?”她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看起来,她还是关心许文明的。

  许文明绝望地说:“不,我永远都解决不了。”

  “那我能帮你吗?”

  “你说过,每一个人都无法拯救别人,我们只能拯救自己。”

  说完,许文明站了起来,快步地走出了这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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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还守在黑房子的对面,不过,童年和雨儿都已经出门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

  今天清晨,叶萧还在局里开了一个会,局里仔细地研究了在第四起扼杀案中的新发现
,凶手在天花板上留下的字迹。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凶手在作案以后,又用死者的血写上一行谜语一样的字让警察来猜谜。

  “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叶萧又轻轻地念了一遍,他觉得那更有可能是一个暗示,凶手确实在和警察玩捉迷藏的游戏。

  所谓“劈开木头”和“搬开石头”并不是如早上同事们在局里所说的木材和石材,他们居然说要到建筑材料店里去寻找凶手的线索。其实,“木头”和“石头”无非是一种对表象的暗示,这种表象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未被我们所注意到,只要揭开这层表象,就能发现真正的秘密。

  叶萧想,也许线索就在自己的身边?想着想着,他又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黑房子。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警觉地转过身来,把耳朵靠在房门前,果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正通过走廊向这里走来。叶萧深呼吸了一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那个脚步声来到了他的门前,他感到有一只手正在拉开房门。叶萧一闪身,门打开了,门外的那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门里的叶萧,立刻向走廊另一头奔去。叶萧追了出来,他立刻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白色影子从阴暗的走廊里穿过,宛如幽灵一般,并飞快地向下晃去。

  “站住。”叶萧紧跟其后。但是,那个白色人影的动作出奇地迅速,以至于叶萧根本就看不清楚,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在晃动。

  叶萧追下了楼梯,从三楼到二楼,再到底楼,却发现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就像是一团烟雾消失在空气里。底楼显得杂乱无章,无数的隔板和旧家具挡住了光线,也拦住了人的视线。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但这里的结构太复杂了,他根本连方向都无法分辨。

  叶萧现在忽然感到,如果这时候有人要从背后对他袭击,那么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棍子。

  忽然,他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他立刻跑向了大门,等到他打开大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一个30来岁的男人。

  “你是谁?”叶萧一把将他推到墙角。

  那个人显得非常惊讶,想叫却叫不出,只能用嘶哑的气声说:“我叫许文明,请把我放了,我给你钱。”

  叶萧有些奇怪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倒像是自己成了强盗在抢劫他的钱财。叶萧掏出了警官证放到他面前说:“我是警察。”

  “我没犯法。”许文明这才喘了一口气回答。

  “你刚才为什么上来?”

  “上来?我没有上来过,我刚刚走到这扇门前。”

  “真的?”

  许文明狼狈不堪地说:“请相信我,当然是真的。”

  叶萧有些迷惑了,难道真的认错了,刚才上楼的是另外一个人?他放开了许文明,说:“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的。”许文明立刻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了叶萧。

  叶萧看了看,身份证确实没错,但他还是在笔记本里记下了许文明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然后他冷冷地说:“这栋楼房是空关着的,里面没有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许文明马上呆住了,他迷惑地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几栋房子,然后他擦了擦汗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叶萧提问的时候充满了警惕。

  “我找一个叫雨儿的女孩子。”

  叶萧又吃了一惊:“什么?你找雨儿?你和她什么关系。”

  许文明又掏出了名片交给叶萧:“我是雨儿的老板,有些事情想和她商量,不信你可以给她打电话问问她。”

  “你找错地方了,雨儿的家是前面一栋房子。”叶萧指了指前面的黑房子。

  “哦,实在对不起,许多年没来过了,把房子搞错了。”

  “可是,今天雨儿上班。”

  “是吗?我没看到她上班啊,大概她现在去公司了吧,那好,我再回公司去看看,我能走了吗?”

  叶萧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谢谢,那我走了。”许文明刚要转身,叶萧却又叫住了他:“许文明,我以公安局的名义警告你,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知道吗?”

  许文明会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我当然明白,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我就当从来没有见到过你。”

  “快点走吧。”

  许文明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叶萧注意到他走到巷口的时候,还特意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叶萧忽然又想去叫住他问两句,却看到他已经在马路边坐上出租车走了。

  叶萧轻声地问自己: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呢?

  他摇了摇头,又回到了楼里,他在底楼搜寻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任何踪迹,于是只能又回到三楼的房间里。当他打开三楼的那扇房门时,他立刻惊呆了,如一尊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一堵墙面前,半天说不出话。

  那面墙上刚才还是一片雪白的,而现在,叶萧看到了两行墨迹未干的字——“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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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雨停了。

  雨儿又坐在了书房里,她打开了那本叶萧还给她的书,轻轻地念出了书的名字:《猫眼》。


  发现这本书的时候,它就放在这张写字台上,现在,又恢复了原样,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本书对叶萧的吸引力这么大,她本来是不想看这本书的,但是想到了叶萧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翻开了扉页。

  在第二页上,雨儿看到了一行用黑墨水的手写字迹——

  “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雨儿又轻轻地念了一遍,总觉得这十九个字里蕴藏着一股特别的东西,这些手写的字是谁写的呢?带着这些疑问,她翻到了下一页,这里印着书名《猫眼》,在书名下面,还有作者的名字:童雪村。

  下一页没有目录,直接就是书的正文了,雨儿轻轻地念出了正文的第一段字——

  ……

  梅雨,又是梅雨,S市的梅雨总是让我心烦意乱。我靠在窗边,窗外的世界已经沉入了雨夜,雨水顺着窗玻璃流下来,汇聚在窗台上。我忽然看了看表,想必海关大楼上的大钟应该要敲响十下了。

  我没有开电灯,而是点着蜡烛,幽暗的烛光照亮了我身后的书橱。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坐在对面,面孔笼罩在阴影之中,久久地默不作声。忽而,天空中一道电光闪过,雷鸣瞬间挤满了我的房间。我感到整栋房子都在战栗着,雨越来越大,不知疲倦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可怖的响声。

  烛火在我的面前摇曳不定,我发觉对面的人影映在雪白的墙上,如同狰狞的鬼怪。

  “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夜?”我轻声地问。

  “我喜欢今夜的雨。”

  “可是,我不喜欢,在这样的夜里,总有些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我摇摇头。

  “难道你害怕了?”

  又一声雷鸣,震得书橱摇摇欲坠,我往后靠了靠抵住书橱,才没让我精心收藏的那些书籍压到我身上来。

  “不,我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栋房子里,似乎有幽灵闪现。难道,是那两个……”

  “嘘。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幽灵的歌声。”

  于是,我缓缓地闭起眼睛仔细地聆听,终于,我真的听到了……

  ……

  当雨儿提心吊胆地看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立刻尖叫了起来,她还以为书中所说的那个幽灵来到她身后。

  “别害怕,是我。”

  原来是童年,他紧紧地抱住雨儿,安慰着她。雨儿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你在看什么?”童年轻轻地说,他伸出手,看了看写字台上书的封面,当他看到了《猫眼》的书名以后,立刻一颤,接着问雨儿:“你不是说这本书被叶萧拿去了吗?”

  “上次他又把这本书还给了我,我刚刚看了一个开头。”

  “只是开头吗?好了,不要再看下去了。”

  雨儿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不解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是为了你好。”童年把《猫眼》这本书又放回到了书橱里面,然后轻声说,“雨儿,跟我来。”

  他拉着雨儿走上了楼梯,走到了三楼走廊里最靠里的一扇房门前。

  “我还没有进去过呢。”雨儿在门前说。

  “我们进去看看吧。”童年推开了房门,雨儿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间小阁楼。有半面墙是斜坡,窗户就开在斜坡上。

  童年推开了窗户,外面就是黑房子的屋顶了。难得的雨后阳光照射进来,使得雨儿也情不自禁地来到窗前。童年在她耳边说:“我们出去看看吧。”

  “出去?外面是屋顶啊?”

  “你不想站在屋顶上看看黑房子的全貌吗?”

  雨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于是,童年爬出了窗户,然后伸出了手,把雨儿也拉了出来。屋顶上的空气无比新鲜,雨儿大口地呼吸着,自从搬进黑房子以来,她从没有这样畅快过。

  从这里可以俯瞰黑房子的全貌,那高高的屋顶两边陡峭,而到了当中坡度则很小,以至于童年和雨儿可以安然在上面散步。童年拉着雨儿到了烟囱旁,他们躲在烟囱边上,看着满屋顶的黑色瓦片,童年随手捡起了一块瓦片,瓦片的缝隙间还长着一蓬青草。

  忽然,他们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从屋顶上掠过,然后,它停了下来,回头望着童年和雨儿。是那只白色的猫,尾巴尖上那几点火一样的红色诱惑着他们的眼睛。

  “它真美,也许它经常在屋顶上散步。”雨儿轻声地说。

  童年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观赏着它。忽然,它往前一窜,便在屋顶的另一边消失了,雨儿有些担心,童年握住了她的手说:“没关系的,它可是爬管子的能手。”

  雨儿点了点头,又向远方望去,她能见到四周的小楼,还有几条马路外的高层建筑,她轻声地说:“这里真好。”

  “是的,我小时候,经常坐在屋顶上眺望天空。那时候的天空很美,经常有大队的鸽群飞过,天空中响彻着鸽哨的声音,我觉得我就是鸽子中的一只。”童年忽然张开了双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

  他平伸着双手,像十字架那样走到了屋顶的边缘,再往前,就如同悬崖绝壁了。雨儿紧跟在他身后,拽住了他的衣服说:“童年,你要干什么?”

  童年向下看了看,然后指着三层楼下的地面说:“我爸爸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雨儿又是微微一颤,她小心翼翼地把头伸到了屋檐外,她的目光急速地坠落到地面,这使她感到了一阵晕眩。她看到地上那方泥土里长着一堆杂草,难道是死者的鲜血滋润了草根?她立刻断绝了这可怕的念头,又把身体缩了回来。

  “我们快点回去吧。”雨儿小心地走向了阁楼的窗户,童年一言不发地扶着她回到窗户里面,在他跳进窗里之前,忽然回头看了看对面的那栋房子的三楼窗户。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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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想不明白罗姿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约他,嘈杂的人声让他心烦意乱,他穿过酒吧的回廊,酒吧的电视机放着世界杯的比赛,韩国队与意大利队正在入场,酒吧里的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大概要喝个通宵了。叶萧对杯中之物没什么兴趣,对足球的兴趣也不大,他惟一感兴趣的是抓获真凶。


  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他见到了罗姿。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叶萧坐下来迎头就问。

  罗姿轻声地回答:“因为这里人多,最近我害怕孤独。”

  她看起来也很疲倦,眼圈黑黑的,大概没睡好。

  “好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罗姿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于是,她喝了一口红酒,然后似乎有了勇气,看着叶萧的眼睛说:“我确实瞒着你一些事。”

  叶萧心里一怔,果然如此,他的猜测没有错,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很好,现在你讲给我听听。”

  “叶萧,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我只是因为害怕。”

  “好了,我不是法官,我无权判定你是否有罪,你只需把你知道的实情告诉我就行了。”

  罗姿点点头,又抿了口酒,低下头缓缓地说:“一年前,在成天赋自杀的那晚,他去过黑房子。”

  接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叶萧的眼睛,却发现叶萧显得很平静,她继续说下去:“成天赋酷爱摄像,那时候他正在准备参加一次个人纪录片大奖赛。有一次,他问我哪里有神秘的老房子可以拍摄,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去神秘的老房子拍纪录片?他回答说他喜欢冒险和挑战。那时候,他缠得我很紧,因为我曾经在无意中说过一些关于黑房子的事。最后无奈,我只好把黑房子的地址告诉了成天赋。”

  “神秘的老房子?为什么说黑房子是神秘的老房子?”

  她缓缓地说:“这只是一种感觉,因为在那栋房子里,埋藏着太多的秘密了。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听我奶奶说过许多关于黑房子里的怪事。”

  “什么怪事?”

  罗姿沉默了,她怔怔地看着叶萧的眼睛,也许她还在犹豫不决。

  “请你告诉我。”叶萧靠近了她,他郑重地说,“罗姿,我想告诉你,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对破案有帮助,你难道不想把杀害倩倩的真凶给找出来吗?你不想让更多的人从此睡上安稳觉吗?”

  罗姿终于点了点头,她轻声地说:“好,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十多年前,童年的妈妈神秘地失踪了,童年的爸爸也意外地死了,童年离开了S市,黑房子空关了起来,谁也不敢再进去了。又过了几年,我也搬家了,但我始终无法忘掉黑房子,也无法忘掉童年和他的妈妈,也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对一个人的影响特别大吧。”就在这个时候,维埃里为意大利打进了一个头球,酒吧里一片欢呼声,于是她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

  叶萧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罗姿,你少喝点。”

  “不,只有这样,我才能麻醉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好受些。关于黑房子,有一个传说我一定要告诉你。在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童年的妈妈戴着一串镶着宝石的项链。”

  “是猫眼?”叶萧想起了那天雨儿给他看的项链。

  “你怎么知道?是的,那是猫眼宝石,非常迷人,特别是在阳光的直射之下能发出奇异的反光,戴在童年妈妈的脖子上简直是天生的绝配。但是,关于这枚猫眼宝石,却有一个可怕的传说。”罗姿把眼睛靠近了叶萧,神秘兮兮地靠在他耳边说,“那枚猫眼宝石里,囚禁着一个罪恶的灵魂。”

  叶萧迅速地把头别开,尽量与她保持着距离,他淡淡地说:“这只是传说而已。”

  “可是,生活在黑房子周围的人,他们都相信这个传说。我奶奶曾经告诉过我,在‘文革’的时候,黑房子里发生过好几起可怕的事情。”

  “金家的凶案?”叶萧想到了1975年发生的金文容家的惨案。

  “对,那只是其中之一。这些全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因为那时候我奶奶和搬进黑房子的金家很熟,经常互相串门。我记得我奶奶说过,在‘文革’后期的一天晚上,她到黑房子里的金家去做客,忽然发现金家女人的脖子上多了一串项链。要知道,在‘文革’时期,几乎没有人戴项链之类的首饰。所以,我奶奶的这个发现让她非常惊讶,而且,金家的女人戴着的项链上还镶嵌着一块宝石,就是那枚猫眼。”

  此刻,叶萧的眼前不时地浮现出雨儿戴着那枚项链的样子,他终于有了些紧张:“你奶奶认识这条项链?”

  “是的,我奶奶在黑房子的对面住了50多年,她跟黑房子里的人都很熟悉。她告诉我,童年的奶奶就曾经戴过那串猫眼项链,在‘文革’的那一年,红卫兵闯入了黑房子,批斗和殴打童家的人,结果,童年的爷爷和奶奶忍受不住他们的侮辱,就在黑房子的三楼,双双吃安眠药自杀了。听说,在他们自杀的那晚,周围的邻居们还听到从黑房子里传出跳舞的音乐声,那舞曲响了整整一夜,就仿佛真的有几十个人在黑房子里欢快地跳舞一样。而第二天,红卫兵们闯进黑房子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变成了僵硬的尸体了。”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罗姿,你确定你奶奶记得清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你难道怀疑她老糊涂了?”

  叶萧不置可否。

  “不,我记得我小时候,奶奶的身体很健康,精神也不错,特别是记性也很好,没有像别的老人那样容易忘事。我确信她不会记错的,而且不单单是她,黑房子周边的其他邻居有时候也会在聊天的时候谈到关于黑房子里的奇怪的事。所以,我奶奶不让我去黑房子里,但我总是悄悄地去,因为童年的妈妈很喜欢我。”罗姿又喝了一口酒,她的脸颊上飞上了红晕,“对了,前面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在‘文革’后期的一天晚上,你奶奶发现金家的女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猫眼项链。”

  “对,这让我奶奶万分惊讶,因为她知道这串项链属于童家,曾经戴在童年奶奶的胸前。自从童年的爷爷和奶奶自杀以后,人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串项链。真不知道金家的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串猫眼项链的。而且,还有人说,就是那串项链,给黑房子里的童家带来了厄运。当时,我奶奶见到金家的女人戴着那串项链的时候,就觉得金家的人有些怪怪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他们家人的神情和动作,还有一些奇怪的语言中可以感受到。果然,几个月以后,住在黑房子里的金家就发生了血案,那个戴着猫眼项链的女人用菜刀砍死了自己的丈夫,又砍伤了自己的儿子,最后上吊自杀了。”

  叶萧又想到了那天晚上从局里的电脑里调出的金文容一家的资料,档案里所记录的1975年在黑房子里发生的惨案确实如此,罗姿并没有骗他。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金家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把他的疑问告诉了罗姿。

  罗姿摇了摇头说:“天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我奶奶对我说,金家那个女人平时为人很好,她的丈夫也很正常,所以我奶奶才会经常与他们来往,否则我奶奶轻易是不会进黑房子去的。总之,这是一起非常奇怪的案子,可是,我奶奶却断言说,金家女人的发狂一定与那串猫眼项链有关。我相信我奶奶的判断,她看人看得很准的。”

  现在,叶萧可以确定了:为什么金文容在地铁站台里,看到雨儿不慎露出来的猫眼项链时,会惊恐万分,就好像看到了魔鬼一样,最后居然跳下了站台,不幸成为地铁轮下之鬼。

  原来这一切都源自于1975年发生在黑房子里的那场离奇的凶杀案,金文容的母亲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和手段,得到了那串猫眼项链。尽管当时没有人戴项链首饰,但是,以猫眼宝石的迷人魅力,足以使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抵挡诱惑,所以,她只能在家里偷偷地戴着猫眼项链。但没过几个月,戴上了猫眼项链的金文容的母亲就变得异常疯狂,竟然砍死了自己的丈夫,还差点砍死自己的儿子金文容,最后自杀了,金文容从此成为失去双亲的孤儿。

  难怪,这枚猫眼宝石在金文容的少年记忆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心理创伤,在金文容的心中,与这枚猫眼相伴的,是一段血腥而可怕的回忆,是恐惧、死亡和毁灭。所以,当他在时隔20多年以后,又一次在雨儿的胸前见到了那枚项链,就立刻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回忆,他对那枚猫眼宝石充满了恐惧和痛苦,让他的精神在瞬间陷于崩溃,惟一的解脱方法只能是——死亡。

  “你在想什么?”罗姿看到叶萧呆呆地坐着,半天一声不吭,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叶萧这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表情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傻?”

  “你是不是给吓着了?”

  叶萧摇了摇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是警察。”

  “得了吧,警察就不是人吗?凡是人就会害怕。”罗姿直言不讳地说。

  叶萧微微一抖,他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真尖,就像她的那位奶奶。他轻声地说:“也许你说得对,继续说下去吧。”

  “我的奶奶告诉我,在金家的血案发生以后,那串曾经戴在金家女人脖子上的猫眼项链就又失踪了。曾经有人在黑房子里仔细地寻找过那串项链,但却一无所获。当时,在黑房子里,除了金家以外,还住了十几户人家,他们都是那时候抢房子住进来的。奶奶还说,在金家发生了血案以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案子。有一户人家姓张,他家的妻子莫名其妙地死了,许多人都猜测是被毒死的。而张家的小孩,后来也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发生了那么多命案,谁都说不清原因是什么,所以,其他的人家都非常害怕,纷纷地搬了出去,离开了黑房子,再也不敢回来了。”

  “这么说,黑房子里就空了?”

  “不,奶奶说,黑房子里还剩下一个人,他就是童家惟一的后人。两年以后,他结婚了,把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娶进了黑房子,后来,就生下了童年。”

  “那就是童年的父母。”叶萧点了点头。

  “没错,在童年的父母结婚后不久,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在童家新媳妇的脖子上又出现了那串迷人的项链,谁都不知道这串猫眼项链在失踪以后又是从哪里被找出来的。当时,关于那串项链的可怕传说已经在黑房子周围传开了,人们都不敢靠近那串项链,害怕那串项链会给自己带来晦气与厄运。不过,我小时候胆子非常大,从来没有对什么事情感到过害怕,尽管我奶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经常去黑房子。也许,除了对童年妈妈的喜爱以外,我还着迷于她胸前那美丽的猫眼宝石吧。”

  “那你对童年的爸爸印象如何?”

  “我很少见到他,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他是一个阴郁的男人,我不喜欢他。在我11岁的时候,童年的妈妈就神秘地失踪了,从此以后,猫眼宝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罗姿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终于感到了畅快,把闷在心里的话全都倾诉了出来,也算是心理上的解脱。

  “你知道的就这些吗?”

  “是的,全部都在了。”她又喝了一口,继续说:“本来,我不想把这些关于黑房子和猫眼的事情告诉成天赋的,但他实在缠得我没办法,只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成天赋会真的去黑房子,但是,到后来我就越想越奇怪了,而且发现他的摄像机也被你带到公安局去了,我这才想到成天赋可能真的去过黑房子。一年来,我一直非常内疚,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告诉你的。”她的眼角湿润了。

  “那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倩倩的死。她死得太惨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非常害怕,我怕凶手还会来找我。而且,我去过黑房子了,见到了雨儿,又安排了童年来接替倩倩的空缺,我越来越感到,黑房子里可能真的有着什么秘密。于是,我经常做噩梦,梦到那个凶手掐住我的脖子。”她的声音越说越轻,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萧叹了一口气,一看到女人流眼泪他就无能为力了,只能安慰着她说:“罗姿,谢谢你能够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感到有危险,可以随时打我的手机,我会及时赶到的。”

  “叶萧,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有一个警察在身边有安全感是吗?”叶萧笑了笑说,“你看看周围那么多人,会有谁敢谋害你呢?好了,不用害怕,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们离开了酒吧,叶萧在结账的时候,看了一眼电视屏幕,意大利还是一比零领先,比赛时间所剩无几了,他想韩国大概要被淘汰了吧。可惜,当叶萧和罗姿离开酒吧后不久,意大利人就被裁判送回家了。

  走出酒吧以后,外面的世界依旧灯红酒绿,叶萧问她:“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再见。”罗姿挥了挥手,但刚要离开又回过了头来,盯着叶萧的眼睛说:“我总觉得今夜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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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后背冰凉冰凉的,就像一块铁搁在身下,几乎要把脊椎给顶断了。闭着眼睛的童年开始大口地喘起了粗气,却浑身动弹不得,他忽然感觉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几乎要戳穿他的皮肤。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黑暗,眼前一片黑暗,那双可怕的眼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童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下如此冰凉坚硬,他用手摸了摸,果然如此,不像是竹席,也不是地板,而更像是水门汀。怎么会是水泥地?他的心里一阵收缩,微微有些发毛。他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坐了起来,这是哪儿?一股风吹着他的后背,一股酸痛直击他的每一寸骨骼。

  他站了起来,借着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的光线,他发现眼前有一道楼梯,楼梯边有一排水泥栏杆,而身后是一条走道,现在他可以肯定了,这不是在黑房子里。

  不是在黑房子?那会是在哪儿?

  可是,童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晚上10点钟左右睡觉的,雨儿觉得很累,是在他之前半个小时睡下的。在黑房子三楼的房间里,童年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但是,令他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自己居然会躺在这里。

  童年摇了摇头,转身看着走道里那扇房门,门上写着“501”。在房门上,他还发现了一个猫眼,当他习惯性地把眼睛靠到猫眼上的时候,门却被他的脸轻轻地顶开了,原来门并没有关好。

  现在,这扇房门半开着,童年却呆呆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长这么大,他还从来不敢擅自闯入他人的家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抓着门沿,缓缓地把身体探进了门里,房间里还亮着白色的灯光,童年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忽然,他看到一条属于女人的小腿伸直在光滑的地板上,这条小腿已经僵硬了,脚尖向前紧紧地绷着,发出了铁青色的反光。

  瞬间,他听到了自己上下牙齿之间的碰撞声,他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了。童年强忍住自己的恐惧,终于没有叫出声来,飞快地向外跑去。

  他一口气跑下了五层的楼道,冲出了这栋居民楼,慌不择路地冲到了大街上。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想必已经是后半夜了。童年胡乱地向某一个方向跑去,他想现在如果自己被巡警碰到,一定会被认为是小偷的。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条他所熟悉的马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将抵达黑房子所在的小马路。

  童年足足跑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他看到黑房子的屋顶和烟囱在夜色中矗立。他大口地喘着气,回到了家里。三楼的房间里,他看到雨儿还在安睡着,而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他绝望地倒在了地板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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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躺在席子上,清晨的天光覆盖着他的眼皮,终于,他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些天睡在地板上,让他的后背经受了整夜的考验。他揉了揉眼睛,昨天晚上坚持到11点,实在撑不下去才睡下的。现在,他又趴到了窗台前,向对面黑房子望去,他看到雨儿
依旧躺在三楼的床上,而童年却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童年看起来十分焦虑的样子,似乎嘴巴里还在喃喃自语。叶萧觉得童年今天有些反常,但愿他不要吵醒雨儿。

  他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到了房间里面,目光又对准了墙上的那两行字。当这19个汉字映入他的眼里的时候,就好似有19个钉子钉在他心里。

  叶萧没有抹掉那些刺眼的字,而是让它们继续留在墙上,也许这样更能刺激自己的毅力。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监视别人,而别人其实也在某个地方监视着他,以至于把他吸引出来,再闯进这房间里写上这么两行字。叶萧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羞辱,一种极其猖狂的挑衅,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挥出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另一侧的墙壁上。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叶萧吗?”电话那头传来同事的声音,叶萧一听到他的声音,就预感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起扼杀案发生了。我在案发现场,你来一下好吗?”

  “这是第五起。”叶萧无奈地说,“我马上就来,再见。”

  他又向对面的黑房子看了一眼,雨儿已经起来了。叶萧摇摇头,迅速地冲出了这间房间。

  20分钟以后,他抵达了案发现场,这里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的第五层,他推开了501室的房门,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同事说:“和以前几起案子一样,今天早上邻居发现房门半开着,就好奇地进来看看,于是便发现了尸体。”

  叶萧点了点头,并不回答,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条裸露着的小腿和那紧绷着的脚尖。忽然,他有些恶心,这感觉很奇怪,其实他并不是害怕,但一看到这条僵硬的腿就立刻使他联想到了什么。

  叶萧小心地走到了死者的跟前,终于,他看清了死者的脸——罗姿。

  瞬间,他的面部表情凝固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罗姿已经变成了一具僵硬冰凉的尸体,一道黑色的扼痕横亘在她的脖子上。

  叶萧转过头去,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她在酒吧里,罗姿向他倾诉了她心中的一切,他在心中还有些感激罗姿。但是,叶萧万万没想到,就在昨晚,自己居然成为最后一个和罗姿说话的人。

  他走到门口,门上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他记得自己早就关照过罗姿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了,而且罗姿自己似乎也预感到了某种危险,可是,她怎么还是打开了房门?除非她对那个人并不陌生。

  忽然,叶萧发现在这扇门沿上,有一小块黑色的印子。他半蹲了下来,拿出一个手电筒,照在那块小印子上仔细地看着——这是一块指纹的印记,非常清晰的指纹。

  叶萧看着那块指纹,如同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他点了点头,对自己轻声地说:“百密难免一疏,他终于留下了马脚。”

  他立刻唤来了他的同事们,做了指纹的采样。

  然后,叶萧退出了门外,把身体靠在了墙上,冷冷地说:“不管劈开木头,还是搬开石头,我都一定要把你暴露在阳光下。”

  一缕阳光穿过楼道的缝隙,照射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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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一整天,童年都没有外出,在三楼的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直到中午时分,杂志社里给他来了一个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来上班,同时,还告诉了他一个最新消息:罗姿死了。

  放下电话,他的浑身冰凉,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走下了楼梯,来到
二楼安放监控设备的房间里,打开了电视机和全套设备。他播放了昨天晚上三楼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当监控时间显示到零点零一分的时候,他从电视屏幕里看见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不清自己的脸,只见到自己小心地走出了房间。童年立刻又切换到了走廊的监控,快进到零点以后,一个人影从走廊里走过,并走下了楼梯。他最后把监控画面切到了客厅,看到那个人影,就是他自己,缓缓走出了底楼的大门。

  童年关掉了监控和录像,他呆坐了许久,然后,脑子里仔细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依然一点都回忆不起自己在昨晚曾经走出去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床上爬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走出过黑房子。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自己是从那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的,当他在凌晨醒来时发现已不再是自己的家了,而后,他又在马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了黑房子。

  天哪,难道自己——

  童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

  在走廊上,他见到了那只白猫,他忽然觉得那只猫紧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着他,他愤怒了,高声地对着猫说:“连你也在笑我?你是在笑话我是个傻瓜吧?”

  猫并不回答,只是继续以那种眼神看着他。童年冲到了它的跟前,向它猛踢了一脚,猫立刻敏捷地闪到了一边,它的目光里露出了一股凶恶。但是童年显得更加气势汹汹,他大声地喊叫着:“你这只畜牲,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只猫迅速地消失了。童年只觉得又一阵头重脚轻,缓缓地倒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年缓缓地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雨儿正坐在他身边。

  “你终于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童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发现夜色已经笼罩着窗外,片刻之后,他才说出话来:“不,没什么事,大概是最近工作比较累,于是就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雨儿这才舒出了一口气,轻声地说:“没事就好。童年,我真的非常担心你,早上我看到你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我就感到你有些不对。但愿我想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好了,晚饭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大概又冷了,我再下去给你热一热。”

  说完,雨儿走出了房间。

  童年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他翻下了床,在床下翻箱倒柜地搜寻了起来,他想要找到一捆绳子,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牢牢地绑在床上。

  忽然,电话铃声响了。

  急促的铃声不断地响着,每一下都刺激着童年的心脏。他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雨儿的声音:“童年,我正在给你热汤,你接一下电话。”

  童年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他用颤抖着的声音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只有某种轻微的喘息声穿过电波,这种无言的沉默让童年心惊胆战。片刻之后,他索性把电话挂了。

  他的头上满是冷汗,紧紧地盯着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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