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骏

  童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房的写字台上,身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他茫然地望着四周,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写字台上还有一支点过的蜡烛和一本摊开的书,书的扉页上写着两行字——“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他摇了摇头,走出了书房。雨儿已经上班去了,他不知道今晚她还回不回来,但现在,他决定要出去办一件事。

  半个小时以后,童年来到了《海上花画报》杂志社,自从罗姿死了以后,编辑部里就失去了人气,许多人都宁愿呆在家里也不肯来上班,他们都说这个房间沾上了成天赋自杀的晦气。现在,编辑部里依然空无一人,童年静静地走进来,他又看了看那扇窗户,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成天赋的影子,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能在这间房间里时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童年打开了位于房间最里端的档案柜,这里存放着《海上花画报》自创刊以来所有的样刊。《海上花画报》是一家有着70多年历史的老杂志了,创刊于1930年的S市,一度成为S市法租界里的畅销刊物,在50年代末被迫停刊,直到80年代才再度复刊。

  他翻出了位于最底层的那些画报,也许有70年历史了,发出一股陈腐霉烂的味道。他拿出了其中的一叠,那股味道让他捏起了鼻子,也许每一次梅雨都会使这些纸张霉变一次,算来已经霉变了六七十次了。

  他翻开了最下面的一份,那是《海上花画报》的创刊号,他在这本古老的画报里看到了当时的许多文化名人的文章,还有大量的在当时看来十分时髦的建筑物的照片。童年翻起了下一份画报,就这样按照出刊的先后顺序看了足足十几份画报之后,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黑房子的黑白照片。

  立刻,童年屏住了呼吸,他甚至生怕自己口中呼出的气会把这脆弱的纸张吹破。没错,那确实是黑房子的照片,那高高的烟囱,两侧陡峭的屋顶,还有下面的围墙都和现在的几乎一模一样。在那幅黑房子的照片下面还有一行文字说明——“神秘血案的发生地”。

  童年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无比,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合上了这本1936年出版的画报。他看了看窗外,天色越来越阴沉,他深呼吸了一口,又打开了这本《海上花画报》。原来,这幅黑房子的照片是配在一篇专题报道的上面的。他先没有看这篇文章的正文,而是翻到了后一页,在这里还有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下也配着一行文字说明——“杀人疑犯童雪村”。

  童年看到照片里是一个忧郁的男人,他大约30多岁的样子,目光似乎虚无缥缈地注视着远方,带着一股淡淡的伤感。

  忽然,童年伸起了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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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刚洗完澡的雨儿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她的头发散发着热气,使得梳妆台的镜子变得有些模糊了。忽然,透过模糊的镜子的反射,她仿佛看到有一个女人正站她的身后梳头。雨儿几乎吓得叫起来,连忙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她站了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难道这房间里真有幽灵出没?”雨儿暗暗地问自己。她又面朝着镜子,黑夜里的镜子往往是最恐怖的因素,她又努力擦了擦覆盖在镜子上的热气,镜子又恢复了清晰,她看到身后什么都没有。雨儿变得很小心,她拿起了摊开在梳妆台上的那本书——《猫眼》,到今天傍晚,她已经全部看完了这本书。

  她摸着书的封面,封面上那串猫眼项链格外地醒目。忽然,门打开了,童年走了进来,他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书,然后冷冷地说:“雨儿,我说过你不要再看这本书了。”

  “童年,告诉我,这本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吗?我总觉得这本书里描写的就是黑房子,这里真的如书中所说的,有幽灵出没吗?”

  “你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这只是一部30年代出版的小说而已,是小说,懂吗?”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小说。可是,这部小说写得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害怕。”雨儿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猫眼。

  “所以这本书才能在70年前畅销。”

  “可是,书里写的那些女人呢?她们真的都死了吗?”

  童年摇了摇头说:“雨儿,你需要休息。”

  “这本书的作者是童雪村,你听说过这个作者吗?”

  童年冷冷地说:“他是我的曾祖父。”

  “真的?”

  “当然,他曾是一个作家。我的曾祖父就是靠了《猫眼》这本书赚到了巨额的版税,所以才置下了这处房产,而且,这栋房子也是他亲自设计的。”童年的表情又平和了下来。

  雨儿把胸前的猫眼项链托了起来,放到童年面前说:“这么说来,这本书中所写的那条猫眼项链就是它?对不对?”

  童年不置可否地说:“也许是吧。”

  “难道,这枚猫眼里面,也真的像书中写的那样蕴藏着某种幽灵般的力量?”她注视着猫眼坠子说。

  “雨儿,那只是一部小说而已,一部充满悬念的侦探小说,不是真实的事情。”他伸出手,抚摸着雨儿的头发。

  “真的吗?”雨儿轻声地问,就像个孩子。

  童年笑了笑说:“看你吓的。雨儿,现在不早了,我们上楼去吧。”

  “不,今夜我睡在这里。”雨儿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你不喜欢我了吗?”童年伸出手,靠近了她。

  “别碰我。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既然如此,你何必回来呢?你为什么不留在叶萧那里呢?他不是你的好姐夫吗?他会保护你的,你可以去找他啊?”童年说了一连串的反话。

  雨儿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忽然,童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蔑视:“你是在叶萧那里过夜的吧?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在怀疑我们?”雨儿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是从童年的嘴里说出来的。

  童年又冷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你不怀好意,而你也不知羞耻,你是不是把你的身体也给他了?是啊,他是你的‘姐夫’,你当然有义务代替你姐姐。”

  雨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扬起手,给了童年一个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童年捂着脸,默不作声,脸色异常的阴沉,他对雨儿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一丝凶光,然后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雨儿一个人时,她终于崩溃了,坐在梳妆台前泣不成声。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泪水沾湿了的脸,然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打开了那个旧衣橱的门。

  衣橱里面全是童年妈妈留下来的衣服。在那些衣服里,除了浓郁的樟脑丸气味以外,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的味道。难道这味道能够在衣橱里保存十几年而不消失吗?不,她摇了摇头,她想这一定只是自己的想象。

  雨儿想要整理一下衣橱里童年妈妈的衣服。她把这些衣服又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摊开在床上。

  首先她看到的就是那条白色的长裙,长裙摊开在床上,仿佛真的有一个身体修长的女人仰面睡在床上。此外,还有许多裤子和衣服,都是那个时候的样式,虽然显得有些旧了,但都很干净。从女人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她的审美情趣,雨儿发现童年妈妈的审美眼光与自己非常相似,喜欢的颜色也一样,也许,这可能是因为她们都是搞美术的原因吧。

  忽然,在一件内衣里,雨儿发现了几个暗红色的斑点,原来她还以为那是原本就有的花样呢。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那些暗红色的斑点,其实是——血迹。

  没错,印在那件内衣上的确实是血迹。看起来就像是几点初绽的梅花。十几年前的内衣里怎么会有血迹?只能是穿着这件内衣的人身上的血。

  瞬间,雨儿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她看着这件带血的内衣,脑子里立刻浮现起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不断地溢着血,伤痕累累的景象。雨儿马上又联想到了三楼的那间画室里的那幅画,一个女人裸露着背脊,背上全是伤痕。

  雨儿终于明白了——这件内衣的主人遭到过殴打和虐待。

  立刻,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女人凄惨的叫声,在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她不敢再看这些童年的妈妈留下来的衣服了,她把这些衣服又送回到了旧衣橱里,把衣橱的门紧紧地关上。

  然后,雨儿深呼吸了一口,感觉浑身无力,立时就倒在了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许是后半夜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道,缓缓地将雨儿从睡梦中唤醒。那是人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由远及近,在这空旷的房子里,显得阴森可怖。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那声音越来越近了。雨儿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房门。二楼的走廊里虽然没有光线,但雨儿依然看到了一个黑影。

  这黑影越来越近,使雨儿的心口狂跳,但她不想逃避,她反而鼓起了勇气迎了上去,终于,她看清了——那是童年。

  可睁大着眼睛的童年对近在咫尺的雨儿却无动于衷,就好像雨儿不存在一样。雨儿并不碰他,而是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直到童年自己走进卧室。看着童年的眼睛,雨儿觉得非常奇怪,她在童年的眼前挥了挥手,童年的眼皮却眨都不眨一下,就像个瞎子。雨儿屏着呼吸,就跟在童年的身边,看着他那奇怪的举动。

  童年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卧室里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让雨儿有些头晕。最后,他打开了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根蜡烛,他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一点烛光在他的手中亮起。

  然后,童年举着蜡烛走出了房间,雨儿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把眼睛贴到了隔壁书房的猫眼前。童年打开书房的门,把蜡烛放在写字台上,再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在昏黄的烛光下,雨儿看不清书的名字,只看到童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钢笔,在书的扉页上写上两行字——“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雨儿看到那两行字,不禁一颤,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然而,童年却放下了笔,他把头伏到了写字台上,闭上了眼睛。很快,雨儿就听到了从童年的鼻子里传出来的微弱的酣声,他睡着了。

  雨儿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童年居然有梦游的毛病。过去和童年生活了那么久,雨儿从来没有发现过他这种毛病,毫无疑问,是这栋黑房子使他产生了梦游。童年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他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惟一疑惑的是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但雨儿并不想叫醒他,她关好了书房的窗户,然后从隔壁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童年的身上。最后,她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卧室里。

  她重新躺到了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明天将怎样?”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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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米若兰感觉这些天有些疲倦,她总是觉得在身后的小花园里隐藏着什么。每当花影摇曳时,一些不可捉摸的想法就会从她的脑子里涌出,有时甚至使她不敢回头去看。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了,最近几个月,她的病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那些稀奇古怪的心理状态就像梅雨季节里霉变的食物一样,不断地生出让人恶心的小绿毛来。


  电话铃声响了,她知道他会打电话来的,此刻的铃声就像庙宇里的钟磬之音,隐隐带着些催眠之力。米若兰接起了电话:“你好,这里是米若兰心理诊所。”

  “上次我还没有说完。”

  果然是他,米若兰在电话里轻声地笑了笑:“我一直恭候着你,请你向我倾诉吧。”

  “我上次说到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住在一栋古老的房子里,那栋房子是黑色的,每年夏天都会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不过,那个女人改变了那房子的气氛,房子的黑暗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女人的美丽,是的,她具有你所想象不出的美。在她的胸口,总是挂着一条猫眼坠子的项链,每当阳光照射,或者是夜晚用聚光灯,都能使那猫眼宝石发出绝美的光芒,也许,她是这个世界上惟一配得上这块宝石的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当然明白。”米若兰会意地笑了笑。

  “这很好。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画家,喜欢躲在三楼的一间屋子里画油画,她的画和她的人一样美,只是她的画里总是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就像是被那所房子感染了。她还喜欢看书,在二楼的一间书房里,那里有很多书,在不画画的时候,她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她的长发披散在书桌前,遮着她的半边脸。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只白色的猫睡在她的身边,那只猫也非常美,它的尾巴上有着几点火红的斑点,能诱惑所有的人。”

  “可你没说那个男人。”米若兰插了一句。

  “那个男人?”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才传出了他的声音:“他打她。”

  “你说什么?你是说那个男人打了她的妻子?”

  “是的,他打了她,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经常。在深夜里开着幽暗的灯,他打她。但是,她从不反抗,甚至从来不哭。显然,她爱他,她不愿意离开他。后来,有一次,那个男人在打他妻子的时候,那只美丽的白猫攻击了他。是的,那只白猫为了保护它美丽的主人而攻击了那个男人,于是,那个男人非常愤怒,他处罚了那只猫。”

  “怎么处罚的?”

  “他杀了它,我是指那只猫,趁着那个女人不在家的时候。它是被那个男人掐死的,然后,男人剥下了那只猫美丽的皮毛,悬挂在家里,并且,把那猫肉煮成了一锅汤。”

  米若兰忽然感到有些恶心,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轻声地问:“那个女人一定很痛苦吧?”

  “是的,非常痛苦,当她发现自己养的猫被她的丈夫杀死时,她第一次落下了眼泪,她流泪的样子很美,真的很美。”那头的声音又停顿了。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今天我累了,下一次再说吧。”对面忽然挂断了电话。

  米若兰放下电话,忽然回过头去,一阵风掠过小花园,花影正在墙下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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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夜深了,公安局档案室里的灯光依然还亮着,在一排排的格子里,记录着几十年来所有的案件,最近的记录已经进入电脑了,而以往的档案则依然锁在尘埃之中。

  叶萧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10多年前童年的母亲失踪案的档案。他翻开那叠厚厚
的卷宗,宛如呼吸到了时间的气息。首先,他看了报案的原始记录,1988年6月22日,童年的父亲童嘉兴到黑房子所在地区的派出所报案,根据童嘉兴的笔录,他的妻子苏小云于1988年6月20日早上出门去上班,当天晚上却没有回家,童嘉兴到苏小云的单位某美术学院去问过,苏小云的单位说当天她根本就没有来上过班。他又等了两天,最后只能到派出所来报失踪案了。

  当时警方曾经到童家去查看过,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童嘉兴身上也没有什么疑点。但是,警方在苏小云的单位美术学院调查时,有人却告诉警方苏小云和她的丈夫关系不太好,因为童嘉兴怀疑妻子与她的同事有某种不正常的来往,但熟悉苏小云的人都认为这纯属童嘉兴的无端猜测。为此,警方也怀疑过童嘉兴,但是,不久以后,童嘉兴意外地从黑房子的屋顶上坠楼身亡,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童嘉兴的死,有人猜测是自杀,但究竟是自杀还是意外谁都说不清楚了。在母亲失踪,父亲意外身亡以后,童年的舅舅就把孤苦伶仃的童年领到了外地的一座小城里生活。从此,黑房子被空关了起来,曾经有人想要买下这栋房子,但最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了。

  叶萧又调出了童年的妈妈苏小云的个人档案,当他看到苏小云的照片时,他忽然楞住了,因为——照片里的苏小云长得与雨儿几乎一模一样。

  叶萧使劲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张黑白证件照简直就是对着雨儿的脸拍下来的。世界上除了双胞胎以外,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叶萧点了点头,他相信。

  也许,这也是罗姿仅有的一件没有告诉叶萧的事吧。很显然,罗姿早就意识到了雨儿的外貌与童年妈妈的相象。可是,罗姿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叶萧又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又投到了那张照片上,苏小云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她在20多岁的时候拍的,目光里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是唯美?还是凄凉?灯光照射着照片里她的脸,叶萧慢慢地想象到了那个女人活着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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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雨儿梦见了姐姐。

  她只记得雪儿对她微笑着,坐在一片虚无缥缈的白色花朵中,就像是天使一样,向她诉说着什么。当雨儿醒来以后,却怎么也记不起姐姐在梦中对她说过的话了。她把头转向了
床边的写字台,又见到了姐姐的脸,她对姐姐微微笑了笑。

  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她想起叶萧说过八点来接她,立刻起来准备一下。八点,叶萧准时到了,雨儿发现他的眼圈黑黑的,显然没睡好。她充满歉意地说:“叶萧,麻烦你了,害得你没睡好。”

  “没关系,只要你好就可以了。”

  雨儿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叶萧,送我回黑房子去吧。”

  叶萧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我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

  “我已经很慎重地想过了,我可以原谅童年,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暴力的人。”

  “你真的了解他吗?雨儿,有的时候,我们不能太相信自己的感觉。”

  “对不起,叶萧,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自己会当心的。”

  叶萧点了点头,他实在没有理由把她留下来,他郑重地说:“雨儿,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一定要小心,好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回到了黑房子。叶萧按响了门铃,铁门很快打开,露出了童年的脸。

  “童年,我把雨儿给你带回来了。”

  “快进来吧。”童年诚惶诚恐地说,低着头,把叶萧和雨儿迎了回来。

  坐在客厅里,童年低着头对雨儿说:“雨儿,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杀死了那只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你离开以后,我才明白了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我真的很后悔,昨天晚上我在外面到处找你,去了很多地方,我一晚上都没睡。”

  叶萧暗暗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他藏在对面三楼的窗户里,确实见到童年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到黑房子。

  雨儿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童年,心里的感觉酸酸的。

  “雨儿,我知道我的所做所为让你害怕,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雨儿,你是知道的,我离不开你,如果你走了,也许我真的会死的。”

  叶萧并不喜欢童年的这种说法,他觉得这么说有些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胁的意思,不过从童年说话的表情和眼神来看,也许童年确实是真诚的,这使叶萧也渐渐有了些迷惑。

  雨儿显然被童年的话所打动了,她明白童年是离不开她的。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对叶萧说:“叶萧,谢谢你,我想我现在应该和童年单独呆一会儿。”

  叶萧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童年说:“童年,希望你能好好待雨儿,否则我不会饶你。”

  童年也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高声说:“我发誓,如果我欺负了雨儿,我就从黑房子的屋顶上掉下来活活摔死。”

  “别——”雨儿阻止了他的发誓。

  叶萧又对雨儿说:“雨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时身后传来了童年的声音:“叶萧,谢谢你。”

  叶萧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黑房子,忽然,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刚才童年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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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雨儿带到他家里,但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顿雨儿。现在雨儿的情绪已经好了一些,不再要叶萧的搀扶了,自己走进了叶萧的家门。

  他给雨儿倒了一杯水,雨儿抱着杯子,一边喝着水,一边把刚才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告
诉了叶萧,说完,她的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叶萧也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说:“也许童年在心理上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我不知道,只觉得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他就变得很反常。但今天我刚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他又变得和过去一样了,却没想到会有这种事。”雨儿抹了抹眼泪,轻轻地放下了杯子。

  “不过,法律上并没有规定过杀死一只猫算犯罪。”

  “但我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来。”雨儿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再提这个了,这会让我做噩梦的。”

  叶萧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后说:“雨儿,你认识罗姿吗?”

  “她现在是童年的同事,我和她见过一面,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

  “她死了,昨天清晨发现了她的尸体。”

  “天哪。”雨儿低下了头,似乎在默默地为她祈祷。

  “雨儿,我对你说过连环凶杀案的事情,罗姿就是最近的一个受害者。”叶萧又停顿了一会儿说:“就在罗姿死前的那一夜,我还和她在一起谈了很长时间。”

  “你们说了些什么?”

  “说了很多关于黑房子的事情,特别是关于你的猫眼项链。”

  雨儿一阵紧张,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你是说这个?”然后,她把项链取了下来,悬在手上,那枚猫眼宝石不停地晃动着,就像是一星漂浮的烛光。雨儿接着说:“叶萧,告诉我,罗姿究竟说了些什么?”

  “雨儿,今天你的精神状态很差,我不想继续破坏你的情绪,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不过,请你放心,我迟早会把真相找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串猫眼项链里蕴藏着某种邪恶的东西。就像那个跳下地铁车站的男人对这条项链的恐惧一样,是不是?”雨儿已经猜出一些来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萧摇摇头:“我只希望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戴上你的项链吧,那颗猫眼宝石里面不会有什么幽灵的。”

  雨儿叹了一口气,又戴上了项链。

  “放心吧,就算为了姐姐,我也会活下去的。”雨儿点了点头说,忽然,她看到叶萧床边写字台上的相框,相框里是雪儿的照片。雨儿走到床边,拿起相框,对着照片里的雪儿轻声地说:“姐姐。”然后,她回过头对叶萧说:“你还一直想念着姐姐吗?”

  叶萧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有时候是吧,特别是在深夜里。”

  “我也是。”雨儿放松了下来,毫无顾忌地平躺在床上说,“叶萧,姐姐拥有过你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她的幸福。”

  “可她享受到了幸福吗?其实我是个没有用的人,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说着,他低下了头。

  “可是,我有的时候真羡慕姐姐,姐姐活着的时候,每当看到你,我甚至会对姐姐有一些小小的嫉妒。”雨儿把过去心中所想的真实情感都说了出来。

  “嫉妒?”叶萧明白了她话中所暗指的意思,他看着倒卧在他的床上的雨儿,在幽暗的灯光下,她显得特别的美,尤其是她脸上刚刚干涸的泪痕,他忽然觉得哭过的女人才是最诱人的。于是,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念头瞬间从他的脑中掠过,但是他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雨儿,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雨儿忽然显得有些失望,她点了点头。

  叶萧站起来说:“雨儿,你累了,早点睡吧。”

  “那你呢?”

  “我没关系,我在外面有地方睡的。请放心,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回来接你的。”说完,叶萧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下了楼,坐进了车里,又向黑房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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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已经是六点多了,公司里除了许文明之外只剩下了雨儿一个人,现在她终于完成了米若兰诊所的广告,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心想米若兰一定会非常满意的。只是令她奇怪的是,今天许文明的脸色异常难看,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经理办公室里,不见任何人。


  当雨儿带着完成的作品走进许文明的房间时,发现许文明正在闷着头抽烟,她注意到烟灰缸里密密麻麻至少有二十几个烟头。许文明显然对雨儿的出现大吃一惊,他惊慌失措地说:“雨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早就该下班了。”

  “可是,我在赶米医生的广告。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请你过目。”

  许文明匆匆地接过了雨儿的作品,但他连看都没看就放到了一边,然后冷冷地说:“好的,雨儿,我很满意。”

  “许经理,可你根本就没有看。”雨儿有些失望。

  “因为我相信你。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明天是周末,好好休息。”许文明挥了挥手,就像是在赶她走。

  雨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她收拾好东西,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大约不到30岁的陌生男人迎面走了进来。她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看着他走进公司,不禁有了些疑心,于是就问道:“先生,请问你找谁?”

  那个男人停了下来,虽然他的样子显得文质彬彬,但却怔怔地看了雨儿一会儿,这眼神让雨儿极不自在。终于,他说话了:“对不起,我找许文明。”

  雨儿这才舒出了一口气,笑了笑说:“许经理就在里面,请进吧。”

  “谢谢你,小姐。”那个男人也极有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绕过雨儿,向里走去。

  雨儿又回头看了看,摇摇头,觉得自己太多疑了。然后,她走出了公司,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她忽然感到有些内疚,今天又要童年为她准备晚餐了。

  大约将近七点钟的时候,雨儿才回到了家,她走进底楼的厅里,发现餐桌上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其中最显眼的是餐桌当中的一个大铝锅,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从锅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直冲雨儿的鼻孔。

  童年正以一种奇特的微笑看着她。雨儿也对他笑了笑,她看到现在童年摆脱了阴郁的样子,还有那充满了日常生活气氛的餐桌就感到高兴,这甚至使她忘记了工作了一整天的疲劳。雨儿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她凑到餐桌前用鼻子闻闻了那锅鲜美的汤,然后问童年:“这么香,是什么汤?”

  “你一定饿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童年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他拿出了一个小碗,从大锅里舀出了几调羹的汤和肉。雨儿接过盛着鲜美的肉汤的小碗和调羹,有些调皮地说:“童年,我可不知道你还擅长煮肉汤。”

  “现在你总算知道了吧。快吃吧,就等你了。”

  雨儿微笑着点点头,拿起调羹就把汤往嘴里送,果然,这汤的味道鲜美无比,刺激着她的舌头和全部的味觉器官,鲜得她眉毛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样?”童年在一旁问。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汤呢。”雨儿回答,很快,她就把碗里的汤和肉全部吃光了。

  童年微笑着又从锅里帮她盛了一碗。雨儿确实饿极了,她又是一口气地把汤吃光。就这样,童年一碗一碗地给她盛,雨儿则贪婪地吃,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胃口出奇地好,平时根本就吃不了那么多东西,而现在自己的腹中仿佛永远都在渴望着食物。一刻钟以后,雨儿已经吃掉了半锅汤,碗边堆起了一小堆碎骨头,她终于吃饱了,而其它的菜和饭则一口都没吃。

  现在她的肚子有些胀,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胃,自嘲着说:“今天晚上大概要上好几趟厕所了。”

  “看你吃的。”童年轻轻地擦去了她嘴角上的油。

  雨儿笑了笑说:“我去擦擦脸。”她随手拿了块毛巾走进了厨房,当她在水槽前擦完了脸以后,忽然发现灶台下的垃圾袋里有一团血腥的东西。雨儿伏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好像是肠子之类的内脏。她忽然有了些恶心,然后她随手拉开了一扇橱门。随即,雨儿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

  她看到了一张被剥下来的猫皮。

  没错,就是那只白猫,尾巴尖上那几点火红的斑点正吊在猫皮的下面摇晃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被处于绞刑的死尸,一些血水还在顺着尾尖向下流淌。

  雨儿立刻就明白了,刚才那锅鲜美无比的汤,其实就是用这只猫的肉煮成的。

  她摸着自己的胃,觉得刚才那锅肉汤的香味瞬间都变成了腐烂尸体般的恶臭,在她的体内上下涌动着,她立刻跪在了地上,一阵剧烈的恶心,雨儿“哇”的一声张开嘴,就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呕吐了出来。

  雨儿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她不断地吐着,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她想自己大概把今天吃的一日三餐都给吐出来了。最后,在腹中全部吐空以后,她就变成了干呕,直到把胃液都给吐了出来。在呕吐的时候,她感到童年正站在她的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等到她实在什么也吐不出时,雨儿回过了头,看到了童年冰凉的目光。他摇着头,用带着怜惜的口吻说:“太可惜了,那么好一锅猫肉汤,让你给浪费了。”

  雨儿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了起来,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和童年说,她抬头又望了那张血淋淋的白猫皮一眼,然后一把推开童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雨儿,你去哪儿?”童年在她身后叫着。

  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推开了铁门,走出了黑房子。她慌不择路,不辨方向地在黑夜的小巷里乱转,冷冷的风掠过她的肩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雨儿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那只美丽无比的白猫,居然被童年杀死了,最后做成了一锅猫肉汤,并且给她吃了下去。她也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原罪。

  雨儿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奔跑着,忽然,她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她只觉得那个人的胸膛是如此地温暖,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进去。

  “雨儿,你怎么了?”那是叶萧的声音。

  “叶萧,是你吗?”雨儿紧紧地扑在了他的怀中。

  叶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说:“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

  “叶萧,快带我走,带我离开黑房子,快。”雨儿哭着说,她的泪水在月光下发出诱人的反光。

  叶萧犹豫了片刻,他忽然感到自己怀中的雨儿是那么的可怜,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猫。他必须要保护她,他终于点了点头,带着雨儿走出了小巷,到了马路对面他所隐藏着的车子里。然后,他开动了车子,带着雨儿离开了这里。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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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一整天,童年都没有外出,在三楼的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直到中午时分,杂志社里给他来了一个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来上班,同时,还告诉了他一个最新消息:罗姿死了。

  放下电话,他的浑身冰凉,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走下了楼梯,来到
二楼安放监控设备的房间里,打开了电视机和全套设备。他播放了昨天晚上三楼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当监控时间显示到零点零一分的时候,他从电视屏幕里看见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不清自己的脸,只见到自己小心地走出了房间。童年立刻又切换到了走廊的监控,快进到零点以后,一个人影从走廊里走过,并走下了楼梯。他最后把监控画面切到了客厅,看到那个人影,就是他自己,缓缓走出了底楼的大门。

  童年关掉了监控和录像,他呆坐了许久,然后,脑子里仔细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依然一点都回忆不起自己在昨晚曾经走出去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床上爬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走出过黑房子。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自己是从那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的,当他在凌晨醒来时发现已不再是自己的家了,而后,他又在马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了黑房子。

  天哪,难道自己——

  童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

  在走廊上,他见到了那只白猫,他忽然觉得那只猫紧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着他,他愤怒了,高声地对着猫说:“连你也在笑我?你是在笑话我是个傻瓜吧?”

  猫并不回答,只是继续以那种眼神看着他。童年冲到了它的跟前,向它猛踢了一脚,猫立刻敏捷地闪到了一边,它的目光里露出了一股凶恶。但是童年显得更加气势汹汹,他大声地喊叫着:“你这只畜牲,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只猫迅速地消失了。童年只觉得又一阵头重脚轻,缓缓地倒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年缓缓地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雨儿正坐在他身边。

  “你终于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童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发现夜色已经笼罩着窗外,片刻之后,他才说出话来:“不,没什么事,大概是最近工作比较累,于是就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雨儿这才舒出了一口气,轻声地说:“没事就好。童年,我真的非常担心你,早上我看到你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我就感到你有些不对。但愿我想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好了,晚饭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大概又冷了,我再下去给你热一热。”

  说完,雨儿走出了房间。

  童年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他翻下了床,在床下翻箱倒柜地搜寻了起来,他想要找到一捆绳子,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牢牢地绑在床上。

  忽然,电话铃声响了。

  急促的铃声不断地响着,每一下都刺激着童年的心脏。他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雨儿的声音:“童年,我正在给你热汤,你接一下电话。”

  童年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他用颤抖着的声音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只有某种轻微的喘息声穿过电波,这种无言的沉默让童年心惊胆战。片刻之后,他索性把电话挂了。

  他的头上满是冷汗,紧紧地盯着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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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躺在席子上,清晨的天光覆盖着他的眼皮,终于,他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些天睡在地板上,让他的后背经受了整夜的考验。他揉了揉眼睛,昨天晚上坚持到11点,实在撑不下去才睡下的。现在,他又趴到了窗台前,向对面黑房子望去,他看到雨儿
依旧躺在三楼的床上,而童年却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童年看起来十分焦虑的样子,似乎嘴巴里还在喃喃自语。叶萧觉得童年今天有些反常,但愿他不要吵醒雨儿。

  他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到了房间里面,目光又对准了墙上的那两行字。当这19个汉字映入他的眼里的时候,就好似有19个钉子钉在他心里。

  叶萧没有抹掉那些刺眼的字,而是让它们继续留在墙上,也许这样更能刺激自己的毅力。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监视别人,而别人其实也在某个地方监视着他,以至于把他吸引出来,再闯进这房间里写上这么两行字。叶萧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羞辱,一种极其猖狂的挑衅,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挥出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另一侧的墙壁上。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叶萧吗?”电话那头传来同事的声音,叶萧一听到他的声音,就预感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起扼杀案发生了。我在案发现场,你来一下好吗?”

  “这是第五起。”叶萧无奈地说,“我马上就来,再见。”

  他又向对面的黑房子看了一眼,雨儿已经起来了。叶萧摇摇头,迅速地冲出了这间房间。

  20分钟以后,他抵达了案发现场,这里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的第五层,他推开了501室的房门,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同事说:“和以前几起案子一样,今天早上邻居发现房门半开着,就好奇地进来看看,于是便发现了尸体。”

  叶萧点了点头,并不回答,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条裸露着的小腿和那紧绷着的脚尖。忽然,他有些恶心,这感觉很奇怪,其实他并不是害怕,但一看到这条僵硬的腿就立刻使他联想到了什么。

  叶萧小心地走到了死者的跟前,终于,他看清了死者的脸——罗姿。

  瞬间,他的面部表情凝固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罗姿已经变成了一具僵硬冰凉的尸体,一道黑色的扼痕横亘在她的脖子上。

  叶萧转过头去,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她在酒吧里,罗姿向他倾诉了她心中的一切,他在心中还有些感激罗姿。但是,叶萧万万没想到,就在昨晚,自己居然成为最后一个和罗姿说话的人。

  他走到门口,门上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他记得自己早就关照过罗姿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了,而且罗姿自己似乎也预感到了某种危险,可是,她怎么还是打开了房门?除非她对那个人并不陌生。

  忽然,叶萧发现在这扇门沿上,有一小块黑色的印子。他半蹲了下来,拿出一个手电筒,照在那块小印子上仔细地看着——这是一块指纹的印记,非常清晰的指纹。

  叶萧看着那块指纹,如同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他点了点头,对自己轻声地说:“百密难免一疏,他终于留下了马脚。”

  他立刻唤来了他的同事们,做了指纹的采样。

  然后,叶萧退出了门外,把身体靠在了墙上,冷冷地说:“不管劈开木头,还是搬开石头,我都一定要把你暴露在阳光下。”

  一缕阳光穿过楼道的缝隙,照射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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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后背冰凉冰凉的,就像一块铁搁在身下,几乎要把脊椎给顶断了。闭着眼睛的童年开始大口地喘起了粗气,却浑身动弹不得,他忽然感觉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几乎要戳穿他的皮肤。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黑暗,眼前一片黑暗,那双可怕的眼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童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下如此冰凉坚硬,他用手摸了摸,果然如此,不像是竹席,也不是地板,而更像是水门汀。怎么会是水泥地?他的心里一阵收缩,微微有些发毛。他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坐了起来,这是哪儿?一股风吹着他的后背,一股酸痛直击他的每一寸骨骼。

  他站了起来,借着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的光线,他发现眼前有一道楼梯,楼梯边有一排水泥栏杆,而身后是一条走道,现在他可以肯定了,这不是在黑房子里。

  不是在黑房子?那会是在哪儿?

  可是,童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晚上10点钟左右睡觉的,雨儿觉得很累,是在他之前半个小时睡下的。在黑房子三楼的房间里,童年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但是,令他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自己居然会躺在这里。

  童年摇了摇头,转身看着走道里那扇房门,门上写着“501”。在房门上,他还发现了一个猫眼,当他习惯性地把眼睛靠到猫眼上的时候,门却被他的脸轻轻地顶开了,原来门并没有关好。

  现在,这扇房门半开着,童年却呆呆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长这么大,他还从来不敢擅自闯入他人的家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抓着门沿,缓缓地把身体探进了门里,房间里还亮着白色的灯光,童年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忽然,他看到一条属于女人的小腿伸直在光滑的地板上,这条小腿已经僵硬了,脚尖向前紧紧地绷着,发出了铁青色的反光。

  瞬间,他听到了自己上下牙齿之间的碰撞声,他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了。童年强忍住自己的恐惧,终于没有叫出声来,飞快地向外跑去。

  他一口气跑下了五层的楼道,冲出了这栋居民楼,慌不择路地冲到了大街上。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想必已经是后半夜了。童年胡乱地向某一个方向跑去,他想现在如果自己被巡警碰到,一定会被认为是小偷的。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条他所熟悉的马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将抵达黑房子所在的小马路。

  童年足足跑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他看到黑房子的屋顶和烟囱在夜色中矗立。他大口地喘着气,回到了家里。三楼的房间里,他看到雨儿还在安睡着,而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他绝望地倒在了地板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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