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不可能犯罪 作者: 普璞 (完整)

 




  完美的挑战型解谜推理小说,挑战你的智力极限。世界上最极致的犯罪方式,莫过于“不可能犯罪”!

  
  一艘满载着全球金融大鳄商业巨头的豪华游轮“女神号”神秘沉没;两天后距离沉船地点16海里的荒岛上发生两起离奇命案;“女神号”幸存者被恶意洗脑,获救后却选择亡命天涯;带着邪恶气息的一撕两半的扑克牌黑桃J出现在闹鬼的阴森小镇……警方在调查过程中遭遇了一系列“不可能犯罪”,真相扑朔迷离,离奇命案却接踵而至。种种推理或被证实或被推翻,这出惨剧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可怕阴谋?神秘莫测的黑桃J是谁?又是谁完美地操纵了这一切?


  挑战型推理小说定义:你将获得与书中侦探完全一致的线索,所有和破案相关的讯息都将全部呈现在你的面前。在这种公平的条件下,在揭晓真相之前,你可以亲自参与推理来挑战谜团。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8-5 03:15 编辑 ]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尾声
  
  
  
  阿牛心神不宁地搔了一下头皮,看着紫色烟雾缓缓升起,消散。
  这些日子以来,葛新镇又变得愈来愈孤僻和沉寂,像一口巨大的棺材把他罩在里面,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聊的生活,决定一辈子就这么单调乏味地生活,终老一生。他只是改变了一个习惯——他戒烟了。
  这可能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重大决定,他甚至为这件事思想斗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盖棺定论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爷爷,我终于对我的命运做出了巨大的改变,可能会让我多活20年!)
  ——就在这个小镇么?
  阿牛虽然觉得在这个小镇活多活少都差不多,但人总是希望活得越长越好,谁不希望这样呢?
  ——不对,人有可能还会自杀,但动物肯定没这习惯。
  “终于吸完了!”阿牛瞅着烟屁股又叹了一口气,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根烟,他并没有好好珍惜,尽胡思乱想了。
  他找来一把铲子在自家的门口旁掘了一个坑,把那截烟嘴郑重其事地搁了进去,这个大工程让他的额头和鼻尖渗出不少汗珠,他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目光注视了烟屁股良久,才用铲子把土填上。其间他的动作一直小心翼翼,避免碰到胸口的旧伤。完工之后他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忽然剥离身体,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可是当他抬起头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站在镇的入口微笑地瞅着他,吓得他铲子也脱手摔在地上。
  “你现在还是通缉犯么?”
  “不是了。”
  “你记起以前的事了么?”
  “不记得,那些永远都不会记得了。”
  “……”阿牛急忙想找什么话来安慰他。
  “阿牛……”
  “嗯?”
  “你想和我去外面闯闯么?”
  “你说要我和你去外面……?”阿牛思考了两秒钟就做出决定,“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对了,前面我还想起你呢,因为我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新闻,一名陈姓男子被谋杀在家,据说现场是一个绝对密室,这可是推理小说中常见的情节啊,我马上就想到了你,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的!”
  “真的是密室么?”
  “是啊,而且还是一个绝对密室呢!唯一的线索就是地板上被人用血迹写了’Black Jack‘这几个英文字母。”
  “那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不是推理高手么,怎么连死亡留言都不知道呢?”阿牛得意地说,“这暗示了凶手的姓名就是Black Jack呀!”
  “可能吧。”冯云霄说完后默默地垂下头,当他注意到地上的铲子时,忽然发觉它的前端部分开始融解,慢慢地化为了一个“♠”和一个“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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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神的最终圈套
  
  
  1
  
  秦伊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唐葵曾住过的房间里。
  她“啊”的一声坐起来,却发现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下左腕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竟然是14点25分。
  感觉头有点痛,确切地说还有点昏沉沉的,可能是感冒了。她忽然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从刚才起她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彷佛是多了什么东西。那是——
  这一看几乎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冯云霄之前所穿的外套,淡黄色的有点皱巴巴的样子不会错。
  (他怎么样了?!)
  强烈的震撼感撞击心头,许多画面在脑海中像放幻灯片一样快速交替。
  她开始记起些什么,也随之焦虑起来。
  ——是这样的……
  她开始整理思绪。
  ——昨晚冯云霄彻底地否定了她的推理。他的理由简单明了,如果Black Jack事先就躲在岛上的话根本不会采用那么复杂的杀人计划。他说的很对,她心里明了但是无法接受,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冯云霄就是真正的Black Jack了!
  (对了,冯云霄是真正的Black Jack!)
  ——虽然自己已经意识到这是唯一的可能,这是事实,但却不能接受。她疯了……她疯了似的想寻找那个砒霜小瓶子……冯剑飞开始还只是呆呆地在旁边看着,到后来拼命地想阻止她,她……她掏出了枪……!
  ——她掏出枪并不是想瞄准谁,只是不想让别人阻碍她寻找那个小瓶子。那个小瓶子是她最后的希望。
  ——再没人拦阻她了,可是地下室的每个角落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小瓶子!
  ——然后她跑到屋子外面,她站在荒岛的硬地上,地上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她一块一块翻过来看,一块块的……
  ——她突然感到昏厥,然后丧失了意识。
  昨晚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她无力地想着。此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点脸红了,这烫烫的感觉在两颊上显得是那么真切。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可不是常人所谓的那种喜欢,她已过了纯真恋爱的年代,只是她从心底就不肯接受他就是Black Jack这样残酷的事实,她发现这一点是在看到他双眸的时候。她从小的梦想不是当警察,当时她填的第一志愿是XX师范学校。冯云霄就像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堕落者,看得出他从心底厌恶别人的帮助和怜悯,可是他为什么一边堕落着,双目中却偏偏射出婴儿般单纯的光芒。
  (这是失去记忆的缘故么?)
  “冯……”
  她喊了一个字却收声,她想自己下床却突然感到腰部和大腿肌肉传来强烈的酸楚感。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她连忙转头,只见冯剑飞立在门口,他发现秦伊妮起来了似乎先吃了一惊,他缓步走进来。她察觉到冯剑飞的表情有点异样,忙问:
  “怎么样了?”
  “他走了。”冯剑飞一边说一边在靠墙角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的声音第一次夹杂着一种无奈。
  “什么走了?”
  “你晕倒后发生了许多事,你想先听哪方面?”
  秦伊妮咬了咬嘴唇还是问了出来:“他是不是Black Jack?”
  “不是。”冯剑飞立刻回答。
  “他不是?”秦伊妮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冯剑飞又重复了一遍,“Black Jack另有其人。”
  秦伊妮先是心头一阵狂喜,但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疑惑立即接踵而至,强烈的好奇占据了她的心房。
  “那谁是Black Jack?”
  冯剑飞说出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2
  
  其实接下去的时间她都在听冯剑飞的叙述,期间几乎没有开口发问,时间在不知不觉流逝,却没有人在意。
  “我想不到你会这么疯狂地袒护他,也许你只是仅仅想为自己的推理寻找证据,不可否认这是我看到的你最精彩的一次推理,出乎了我的意料。但现实终究是现实,冯云霄说的没错,你的方法只是理论可行,但实际上却没人会去做。到了这时我想答案已经明了,冯云霄就是Black Jack,再没有其他可能,我可以保证当时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然后震撼我的是你的行为,你丧失理智地想找寻那个没用的小瓶子,当我阻止你的时候,你竟然拔出了手枪,把那天我提醒你校准星的枪头正指着我的胸口,你的双眼就像被鲜血洗过一样通红,我没有办法,只有默默地退后放任你继续翻箱倒柜下去。当你把整个地下室的每寸土地都至少翻过两遍之后,你就不满足于这不足10平方米的小房间了。你冲到了屋外,我连忙跟了出去,冯云霄也默默地跟在身后。我们还是不敢上前拦阻你,因为这时甚至你丢掉了手电筒,只是在黑暗里做着机械式的重复动作罢了。我甚至看不见枪是不是还握在你的手上,而你想必也完全看不见你在寻找什么。我知道你快倒下去了,果然不出所料,只听‘扑通’一声你就跌倒在地,我连忙冲过去和冯云霄一起把你抬到这里。你看起来明显劳累过度,于是给你喂了一点水之后就让你这样一直躺着,一直没吃东西,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饿?”
  听冯剑飞这么一说秦伊妮确实感到饥饿难耐,只是现在完全没心情吃东西,巴不得他快点讲完后续的发展,于是就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冯云霄本来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可能是你的举动震撼了他,他来到海边,抱住头痛苦地沉思,我第一次看见他竟会做出如此举动,开始我甚至担心他会发狂自杀,可是他居然仰天躺在浅滩上。我拿了压缩饼干递过去给他,他还是那副样子,脸上印着悲哀,嘴角却不自觉微笑,一点也没变。他没有理会我,可能因为我是他痛苦的起因吧,说实话我知道他在心里并不恨我,他憎恨的只是自己。他起初憎恨Black Jack,想要追杀他,却没想到因为我的推理,在经历了千辛万苦后却痛苦地发现要追杀的人竟然是自己。如果我是他的话早就会崩溃了,你的推理给了他一线生机,而他却发现了你的推理漏洞,那时候可能是真的想死在我的枪下。我想他这个念头在你的疯狂的举动之后才悄悄发生了改变吧。他不在乎别人多么恨他,也从没有人关心过他。回想自他失忆之后,甚至在失忆之前,除了冯鹰以外几乎没有人能照顾他。从他的眼神你就能看出他是一贯地独来独往,一切事他都能靠自己解决,几乎没有无助的时候。所以你的举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想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也能给他以极大的触动,因为这是他失忆之前也未接触过的事物……
  “他思考的时候我来看你的情况,我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我知道现在他既不会自杀也不会逃跑。因为太疲惫的缘故我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被猛地推开,这个声响一下子就把我惊醒,只见他站在我的面前,他双目的神采已经完全被血丝替代,脸色变得蜡黄,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他先是注视了我两秒钟左右,然后抓住我的胳膊把我领到阳台那里,对我说出了那个名字——”
   “真的是他?”
  “嗯,这一切全是他一个人做的。我们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其实一开始就应该察觉到不对的。罪犯在犯罪后的心理现场是推理的依据,但罪犯也可能会利用这点来反过来误导警方,比如创造另一个伪装的心理现场。如果说谎话也讲究艺术的话,那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说一句谎话的同时要附带九句真话,这就是他当时主动找我们自首时所做的事。在荒岛杀人事件中的真正真相,却被他一笔带过,这所剩下的最后可能就是他自恃单独对付李徽财不行,从而要求徐勇志合伙对付他,在他们两人合力解决掉李徽财之后,他把藏有砒霜的饮料给了徐勇志以做奖励。你曾指出我推理的漏洞,说如果徐勇志喝下砒霜的话应该首先用自己的矿泉水来洗胃而不是直接去海边,这么说是没错,但那是在陈兆华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而当时的情况是陈兆华还生龙活虎地想要杀他,所以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出屋子,然后在去海边的路上被唐葵给看到了。在陈兆华的陈述里实际上有几个薄弱之处,首先如果李徽财真的给陈兆华喂了药,那么不用徐勇志出手李徽财就能轻松做掉他,根本不需要让多一个人知道,那样做他并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即使他真的联合了徐勇志杀陈兆华,那么也应该在处理好尸体之后再开始庆功,而不会让他在第二天一早还若无其事地睁开眼睛。”
  “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但证据似乎还不够充分,我想冯云霄他肯定……”秦伊妮皱着眉头问。
  “他的确对K市别墅自杀事件做了双重推理,得到了另外一个隐藏真相,而这个真相证实了Black Jack所制造出的伪装心理现场。”冯剑飞接过了话茬,“在那起四个嫌疑人分别自首的事件中,陈兆华所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孝子的角色,演技不能说不好,让我下意识的把他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这就是伪装心理现场的效果了。但是,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当我们在追捕冯云霄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个又一个案子,所以当这起案子发生的时候我们也没察觉到异样,但是这起案子和其他案子有一个明显不同之处就在于它被人为的设定在我们将要到达的时候发生。你还记得么,当我们来到他原先提供的住址时曾扑了一个空,然后我们和他的手机取得了联系,第二天再赶到那里。也就是说,他是在那边等着我们过去,等着我们进入他制造好的伪装的心理现场。
  “那个家的支离破碎其实早已是一个定局,马永才的胃癌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那份公开的保单也让他早就明白了马永才的算计,你还记得马永才的了断计划中的导火索是什么吗?”
  “是那个相框。”不等秦伊妮回答冯剑飞就接下去说,“是那个被挂起来的相框激怒了马永才,马永富曾说过——‘昨天我又把相框偷偷挂上去后,没想到他晚上再次把它摔在地上。我当时在门外听到就马上起了杀心,我绝不允许他再这么摔相框了!’——从这句话判断他应该没有听到马永才在相框上踏上几脚的声音,否则他肯定会说‘我绝不允许他踩小芸的相框’这种话,也就是说,这个相框在马永才摔过之后又被别人重新挂到了墙上,从而真正地激怒了马永才。而这么做的人当然就是陈兆华,只有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去,他正是利用相框来刺激马永才提前进行了他的了断计划,已经进入了癌症晚期的人是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的。”
  “那还有没有其他证据?”秦伊妮想不到人类居然能如此恐怖,还有点将信将疑。
  “呵呵,我也是被冯云霄给点醒的。”冯剑飞惨然一笑,“你想他是事先知道我们就要去的,也知道我们的探案本领,如果他真的像他表面上那样孝顺的话,在知道马永才就要实行他了断计划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他呢?这样说也许有点残酷,但至少比我们来到之后假自首强。”
  “……我明白了!那么说起来他在外国读书也纯粹是恐怖行动的幌子咯?”秦伊妮说完咂了咂嘴。
  “这个回去之后会详细查的……”就在这时“咕”的一声闷响打断了冯剑飞的话,秦伊妮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作了个鬼脸,冯剑飞立刻出去拿了两包压缩饼干和水杯给她,这时她不禁发觉他有时也挺可爱的。
  “你说他会不会早就暗示了我们呢?”秦伊妮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一边说。
  “暗示什么?”
  “他好像曾说过这句话吧——‘我托亲戚的关系弄到了一张女神号豪华游轮的票,我当时的心情就如同拿到了泰坦尼克号船票的杰克一样兴奋。’要知道《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英文名就是JACK,这不正暗示他是Black Jack么?否则那种豪华游轮的票他亲戚怎么会轻易搞到?”秦伊妮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沾沾自喜起来。
  “你到现在还没察觉么?”冯剑飞突然语气一变。
  “察觉什么?”秦伊妮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李徽财、周晓乐和尹月,为何也会有这艘豪华游轮的票?”
  这个问题顿时让秦伊妮一时语塞。是啊,按理说他们也不大可能拿到票啊,之前她怎么一直都没发觉呢?这简直太奇怪了!她怔怔地看着冯剑飞,整个身子定在哪里,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连凑到嘴边的饼干也忘记了吃。
  “你先把饼干吃了吧。”冯剑飞煞有介事地注视了她一眼,语气又变得冰冷起来,“然后我来告诉你那个隐藏在‘女神号’背后真正的秘密。”
  “是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可怕秘密。”他补充道。
  
 


  3
  
  秦伊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嚼着饼干,在吃饼干的过程中她看到冯剑飞一直闭目养神坐在那里,从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要讲的事一定非同小可。而且的确她到现在才发觉,那些幸存者本该得不到“女神号”的船票才对。“女神号”的这次航行是把各国的金融大鳄商业巨头带到L岛参观,船票应该没有对外发售才对啊?
  虽然很饿,但她却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因为她意识到冯剑飞待会儿要讲的事才是她真正恐惧的来源,是那个在X海域要将一切吞噬的黑洞……
  “你作好心理准备了么?”看秦伊妮吃得差不多了,冯剑飞问。
  秦伊妮放下水杯,点了点头。
  “其实‘女神号’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女神号’本身?”
  “嗯,政府受到Black Jack要挟后,态度强硬坚决不予妥协,而且派冯云霄和冯鹰秘密潜入‘女神号’,但这实际上只是做给Black Jack看的表象,通俗地讲,这是一个请君入瓮计划。所有将要参加这次航行的商业人士都在前行的当天被秘密通知取消了航行,并且政府把部分船票通过各种渠道传至民间。你还记得唐葵也说过‘游轮没有想象的豪华’这种话吧,这可是唯一的解释。”
  “那这件事冯云霄和冯鹰知道么?”秦伊妮的语气突然颤抖起来。
  “他们想必是这计划的始作俑者。”
  “真……真的?”
  “冯云霄也是这么判断的,这个计划多数是他和冯鹰一手策划的。”
  “那……那游轮究竟是谁炸沉的?”秦伊妮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让她战栗的问题,因为Black Jack不是傻子,如果他到游轮上一旦察觉到不对,肯定不会贸然行动的。也就是说,原来的“女神号”的商业旅行变成了Black Jack猎杀计划。但问题是Black Jack有另一个身份和职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肯定会尽量隐藏自己不动声色。而冯云霄和冯鹰唯一能确定的只是Black Jack在船上,甚至连这点也不能完全确定,难道他们为了要杀死Black Jack竟然……
  “从目前仅有的资料来判断,应该是冯鹰炸沉了‘女神号’。”冯剑飞心平气和地说。
  “他怎么能这样做?!”秦伊妮嘶吼道,她有一种强烈被骗的感觉,她也许只是一颗渺小无助的棋子,随时准备被抛弃。冯鹰这样的举动肯定是获得上面首肯的,她连日以来的追捕行动变得毫无意义。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不,你想错了!”冯剑飞突然说道,“并不是冯鹰想炸沉‘女神号’的。你别忘了冯云霄还被狼狈地灌下了‘妮默辛’试剂,如果冯鹰的目的只是要消灭Black Jack的话,怎么会有这种结果?虽然政府为了预防万一让平民百姓替代商业巨头登上‘女神号’,但是冯鹰和冯云霄的目的还是暗中搜寻Black Jack,只有这种情况冯云霄才有可能会着了道。并且即使冯鹰真的要炸沉‘女神号’,为什么不给自己留备用船只呢?总之,事情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如果单单是为了Black Jack一人做出这么大牺牲是不可取也完全不可能的。冯鹰不得不在海中央炸沉‘女神号’是有另外的理由的,是因为有一样东西必须要在那艘船上,必须要在海中央,必须要在当时销毁才行!”
  “究竟是什么东西?”秦伊妮诧异地问。
  “你知道现在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吗?”冯剑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原子弹?”秦伊妮脱口而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核武器。”
  “第一次世界大战始于1914年,双方共死亡将近1千万人,经济损失超过2700亿美元……”
  秦伊妮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又不好打断。
  “第二次世界大战始于1931年,直到1945年才结束。动用了原子弹,加上平民伤亡总数超过9000万,损失超过40000亿美元。”
  “那你认为最可怕的是战争吗?这么说也没错。”秦伊妮有点恍然大悟。
  “我的意思是说,在动用了核武器之后,战争的损失变得难以估量。”说到这里冯剑飞特地顿了顿,“这即使是战胜国也不想面对的灾难。所以当今世界即使小规模冲突不断,但几乎不可能再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了。比起核武器而言,有一样东西要更可怕的多。或者说即使现在它对全人类而言也是灭顶之灾。”
  “究竟是什么?”秦伊妮咂了咂嘴,心想如果破坏力真这么大的话,那么恐怖分子也应该投鼠忌器啊!
  “是病毒。”
  这是个让秦伊妮无法反驳的答案,的确艾滋病、非典、禽流感等病毒是近年来最困扰人类的问题之一,况且病毒自身还处在不断变异的过程中,这已经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了一定的威胁。有一点无法改变的现状就是疫苗必须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临床试验才能广泛地投入使用,可是将来的病毒会这么有耐心么?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难道说Black Jack把病毒带到了‘女神号’上?”
  “是的,但不是一般的病毒。”
  “难道Black Jack竟然制造出了新的病毒?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秦伊妮暗暗纳闷,忽然她尖叫出声,“啊!对了!是不是冯云霄恢复记忆了?”
  冯剑飞静静地注视着秦伊妮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没有,你别再指望他的记忆恢复了。因为他正是这个病毒的活标本。”
  
 


  4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但有一个问题你可能已经忽略了很久,而它却从一开始就困扰着我们,我猜你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它就是——‘冯云霄既然已经失忆了,又为什么要逃走呢?’”
  “对啊,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秦伊妮惊讶地用食指戳戳额头,奇怪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个。
  “想知道答案么?”
  “难道他告诉你了?”秦伊妮奇怪冯剑飞怎么还有力气讲这种废话。
  “他是这么说的——‘我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出生于哪个国家。’,‘我之所以失忆后会立即逃走,是因为我要确保能杀死Black Jack,但我不知道这个国家是不是要逮捕他,也许从你的角度看起来这很可笑,Black Jack是恐怖分子,国家当然恨不能马上逮捕他,但从我的角度考虑我甚至不知道Black Jack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不知道Black Jack和这个国家的关系,我只是要杀他,仅此而已。”
  这是让秦伊妮瞠目结舌的回答,足足让她思考了将近一分钟才得以理解。她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而又无法辩驳。的确一般人都会习惯性地以自己为参照物思考问题,认为国家追捕Black Jack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从冯云霄的角度讲,他获救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中国的医院还是美国的医院甚至伊拉克的医院,不,确切地说是他可能已经不知道中国、美国、伊拉克是什么含义了。他当然既不知道Black Jack是不是坏人,也不了解自己是不是黑手党成员。他想做的只是:
  ——无论如何都要杀了Black Jack!
  在这种强烈且单纯的杀意的驱使下,冯云霄才走上了亡命之路,甚至“女神号”沉没这种事,他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秦伊妮感到背脊有点发凉,原来他们从海里救起的人已经不是冯云霄了,而是一部被设定好的杀人机器。
  “不过你说他是病毒活标本,是什么意思?”秦伊妮问。
  “冯云霄被迫服下的‘妮默辛’就是Black Jack所携带的病毒武器,会让人忘记‘姓名’,‘国家’以及‘以前所经历的事’,但是对于服用者的职业技能却没有任何影响,但问题是这种病毒如果具有传染性会怎样?”
  秦伊妮瞬间哑口无言,只是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那个后果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他能不出动一兵一卒地发动战争,瞬间让敌对军队失去抵抗,甚至让对方所有国民忘记自己的国家再取而代之。在这么做的同时不但兵不血刃,而且保持了原有的生产力,战争损失不但为0,而且会给发动战争的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当你在第二天暖洋洋的早晨暇逸地醒来,伸个懒腰后爬出被窝赶去上班,却不会知道历史已经被篡改。这就是‘妮默辛’的威力了。”冯剑飞说完之后轻叹一口气。
  “那冯云霄的失忆怎么没有传染给我们呢?”
  “从这点可以看出他所服用的‘妮默辛’暂时还不具有传染性,所以我推测冯云霄服用的只是样品,要知道病毒样品如果直接具有传染性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即使是Black Jack这种恐怖分子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妮默辛’的传染性应该被设定了某种基因密码予以锁定,如果只拿到了‘妮默辛’的基因方程式而得不到密码的话就将无法开启它的传染功能。而当Black Jack在女神号上察觉到不对时就使出了杀手锏,他可能企图在被逮捕前通过网络把基因密码传送出去,可能是传送给之前的买家,也可能是传递给自己的手下。因为只要动用这种病毒就能轻易地救他出狱。这也是Black Jack频繁自首的原因,他并不怕被抓进监狱,也许他还想去里面发展几名恐怖分子呢。冯鹰当时依靠电脑专家截获的数据包才得知了Black Jack竟然携带着如此危险的祸根,但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现在的科技让任何人都可以用笔记本电脑加手机无线上网,而船上并没有信号屏蔽装置,搜查已经来不及了,当时的情况可谓刻不容缓!接下去的事我只想到一种可能……”
  秦伊妮听得入神,双目直愣愣地盯着他:“是什么?”
  “冯鹰让电脑专家通过Black Jack的IP地址发去信使取得联系,要求进行谈判。因为‘妮默辛’基因密码价值连城,想必Black Jack也不肯轻易交到别人手里所以就答应了冯鹰的请求,不过他向冯鹰提了一个条件,就是把他的侄子并且号称为M市第一神探的冯云霄作为人质交给他处理!
  “为了防止冯云霄给他带来威胁就强迫他服下了‘妮默辛’,但是他没想到谈判计划只是冯鹰的缓兵之计,就在‘女神号’游轮航行至X海域时冯鹰引爆了炸弹,希望将带给人类莫大灾难的‘妮默辛’及基因密码与他,不,是与全体船员一起葬身海底。
  “他生怕Black Jack会从海难逃脱,所以在临死前找到冯云霄并叮嘱他一定要杀死Black Jack,冯云霄当时已经服下了‘妮默辛’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这可能是他失忆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再加上海难带给他的强烈刺激让他刻骨铭心地记住它,我想这就是当时的全部真相了。”
  冯剑飞说完之后闭上了嘴,只见秦伊妮弯下腰把头埋在膝盖里久久没有动一下,冯剑飞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却吃惊地发现秦伊妮抬起的脸上并没有泪痕,她只是开口问:
  “现在冯云霄去干什么了?”
  冯剑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认为凭我们手头的线索能把Black Jack定罪么?”
  秦伊妮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不作任何表情只是把脸缓缓地转向窗外。
  “现在只有一个谜我还没有解开。”冯剑飞忽然说。
  “是什么?”
  “冯云霄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冯鹰曾嘱托我完成两件事,看来另一件已经不需要我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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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搬了三张椅子,用手掸了掸,三人就这样随意地坐了上去。秦伊妮坐在最里面,天空已变得乌黑,和水的颜色差不多,她面对水天一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默默地排列组合着等下的发言。冯云霄坐在她身边,只觉得他的表情和乔装是一样木讷,眼神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看似阴郁又似乎不是。只是秦伊妮注意到他白皙的左手时而会微微地颤抖,泄漏着他的紧张。他此刻应该是面临审判的心情吧?秦伊妮又忍不住向冯剑飞方向瞄去,只见他坐在离阳台门最近的位置,大半个脸埋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我先来吧。”沉默了半晌之后,冯剑飞先开口了,现在他的语调与其说是冰冷倒不如说是阴冷,让人联想到黑暗角落里潮湿的苔藓,
  “简单回顾一下案情,首先是上头接到Black Jack恐吓,不予妥协,秘密派遣冯鹰,你,还有其他各地的反恐专家登上‘女神号’,你们的任务一方面是对‘女神号’的乘客进行保护,一方面是要找到船上潜藏的Black Jack。可是当船航行至离这里约16公里的X海域时发生爆炸并沉没,船上所有人员除了7人之外全部遇难。这7人分别是你、陈兆华、李徽财、唐葵、徐勇志、周晓乐和尹月。你作为警方的唯一幸存者,先失忆在前,再仓惶而逃,不得不让人起疑,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反恐行动是彻底失败的,对方区区一人就让你们全军覆没,不能说不厉害,当然除非他就是你。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因为是有预谋的计划,所以上头相信Black Jack并没有死,他有足够的机会得以幸存,所以当得知你就在葛新镇时,我就主动请缨对你进行追捕,并企图查出‘女神号’沉没的真相。可是我们的追捕行动早在你的预料之中,并且当行至育才镇时你竟反过来利用秦伊妮从警方那里得到其余幸存者的资料并进行调查,其实我也可以认同你这个思路,包括秦伊妮你的想法我也很了解,Black Jack的确限定在你们7人之中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接下来就只能企图从相关调查中找寻其蛛丝马迹了。虽然‘女神号’现场无法重现,但是犯罪过后的心理现场仍残留在每个人心中,这是你教我的,现在唯有你例外罢了。而你唯一可做的也就是根据这些残存的心理现场来进行你所擅长的‘推理’。老实说我也大致认同你至今为止的判断,总结一下,和幸存者相关的案件一共是5起,分别是:
  ①发生在这里的杀人事件;
  ②三里村的河妖转世事件;
  ③W市的黑玫瑰事件;
  ④M市的月光旅馆杀人事件;
  ⑤K市别墅自杀事件;
  这些案件也许别人会当成普通案件来对待,但我知道你不会。你会把每一个案件都当成是案中案,因为每一个案件都有幸存者参与,你除了挖掘每一个案件本身的真相之外,也同时地在进行着你的双重推理,期望从中找出零星的线索,拼凑出Black Jack以至‘女神号’事件的大致轮廓,我说得对么?”冯剑飞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现在我关心的只是,你究竟从这5起案件中找到了什么?”
  “……”冯云霄没有立刻回答,但秦伊妮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朝上抿起,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说得很对,的确谁是Black Jack让我头疼,特别是我自己也有可能是的时候,而‘女神号’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更是一个谜。当我决定调查时我就意识到,这起案件不同于推理小说,也不是智力游戏,更不是给出已知条件让你来算结果的数学题,它连现场都没给你,我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充分挖掘隐藏条件了。的确之前的每个案件我都做了另外一番推理,但如果你问我目前为止获得的线索,还不够一叶知秋的程度,暂时还不想说。”
  “你还是不肯说么?”冯剑飞声音变得尖锐而嘶哑,秦伊妮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可怕,“那如果我和你说,我现在还是维持在医院时的推理结果呢?”
  冯云霄没有说话,他双唇紧闭直视前方,彷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等待着他。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心理现场之类的,刚好启发了我。”就在冯剑飞亮开了嗓门准备咆哮的暴风雨前夕,秦伊妮抢先开口打断,“你们难道不想听听我的解释么?”
  “我知道全部真相了,而且还找到了证据。”秦伊妮补充了一句,然后看着冯云霄和冯剑飞同时惊诧地朝她扭过头,她满意地笑了笑。
  



  6
  
  “你说你知道全部真相了?还找到了证据?!”冯剑飞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而冯云霄虽然没开口,但也对她凝视了大约两秒钟。可能是自己先避开他的视线吧,总之她有点受不了和冯云霄对视。
  ——有夕阳就好了呢……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竟然冒出了如此可笑的念头。因为她此时正朝南坐着,天空根本就是乌云密布。四周静了下来,唯有海浪拍击岩石的“啪啪”声正清楚地传到她耳里,形成一种独特的旋律,让她沉浸其中,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垂下眼皮,不去瞧那黑云越积越厚,也不去看层层递进的海浪似乎就要在今天淹没这小岛。
  “呜。”
  她喉咙口发出了短暂的奇怪声响,这是她竭力才发出的声音,终于让她思维的齿轮重新得以运转,也许是眼前的画面太过于震慑,或者是轮到自己叙述结案陈词时太过于紧张的缘故,让她的大脑有大约5秒钟时间陷入了空白。她知道冯剑飞和冯云霄都在等着她,还有因为自己刚才发出的那个奇怪声音,让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她用右手揉了一下眼睛来做掩饰,顿了顿,马上换用一种轻快的语速说:
  “你们认为出事的地点距离这里16公里,这个数字说明了什么?”
  “因为这次的事件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所以我认为这是Black Jack的极限游泳距离。”冯剑飞马上说。
  “那冯云霄游过来了么?”秦伊妮接下去问。
  “这……”这个问题让冯剑飞思索了半晌,“我承认关于这一点和我预想的有所出入,的确后来冯云霄的获救是包含有运气因素的。但是从16公里的数据判断,这的确是善于游泳的人的距离极限,而一个失忆的人也会有求生的本能,从计划的角度说并不矛盾,但是可能在实行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吧,这谁知道呢?”
  “这就是你的解释?”秦伊妮不满地说。
  “是啊,怎么样?”冯剑飞的嗓音高了起来,甚至带着讽刺,“只要是人在濒死状态就会有求生本能,而从冯云霄获救的地点看他一点也没有朝小岛游去,那肯定是出了意外,只有这种解释不是么,你是想帮他开脱是吧?但这算不了什么证据。秦大侦探,你还有什么高论么?”
  秦伊妮一时语塞,她悄悄斜睨了一眼冯云霄,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好似一座面对大海的雕塑。
  “你有没有想过,这16公里还有其他的意义?”秦伊妮突然放缓了语调,篁为她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争吵只能让事态恶化,于事无补。
  “是么?那我倒要洗耳恭听。”
  “这会不会是远程炸弹的最大有效距离?”
  此言一出秦伊妮似乎感到冯云霄的身子动了一下,而冯剑飞沉默了下来,应该是在急速思考吧,为了“引导”他的思考,秦伊妮继续说下去:
  “比起调查自己的游泳的极限然后再游过来,Black Jack何不一开始就待在这里,待在这个房间,当‘女神号’经过X海域,到达有效的遥控距离后他才操纵炸弹爆炸呢?”
  “你的意思是……?”冯剑飞问,听得出他的语气显得很诧异。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实际‘女神号’上的幸存者是6人,而Black Jack,也就是唐葵,她在爆炸时根本就不在‘女神号’上,她悠哉游哉地在这里引爆炸弹。当陈兆华他们千辛万苦地游到这个岛时,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从岛的旁边悄悄下水,然后绕半圈装成奋力游过来的样子上岸,这就是当时的真相!”
   “那么,总有人要在‘女神号’号上安装炸弹并让我服下‘妮默辛’吧?”冯云霄突然问。
  “是的,这点我也想过了,这么做的人正是她的手下徐勇志。”
  “我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展开这个推论的。”秦伊妮开始享受名侦探所独有的滔滔不绝的演讲快感,“即使Black Jack再神通广大,如果她是一个女人的话,绝对不会去模仿什么好莱坞的英雄,去做什么类似横渡X海域之类的壮举,女人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根本就很难做到这点。比起亲自横渡X海域而言,她直接伪装成幸存者将会巧妙得多。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怀疑徐勇志是她的手下很异想开天?别忘了唐葵对外的身份是导游,而徐勇志是游轮的机械师,他们有充分的机会得以接触。再来看看他们到达这座岛后的情况吧,是谁发现保险柜的呢——是唐葵,是谁打开保险柜的呢——是徐勇志,这真的也是巧合么?那我们再接着看下去,除去隐藏在暗处没人知道的尹月之外,小岛上的5人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李徽财被杀,陈兆华被嫁祸,徐勇志被杀,周晓乐和唐葵可以说是二次幸存者,而现在周晓乐的下场和尹月的精神状态大家也都知道了,所以最后真正意义上的唯一幸存者就只剩唐葵而已,难道这还不能引起你们的怀疑么?当然她的女人身份可能让你们潜意识地排除了她,但如果用我前面说的手法她还是可以漂亮地完成这一切的。”
  在述说的同时,陈兆华悲哀的表情,周晓乐暴躁的性格,尹月消沉的神情,冯云霄迷茫的眼神,都在秦伊妮脑海中如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这就是灾难性的打击带给人类心灵的伤疤,而毫发无伤的唐葵显得太格格不入了,甚至可以说坚强的外表出卖了她,这,也许也是心理现场的外在形态吧。
  “哦……怎么说呢……”冯剑飞边沉思边说道,“你这个看法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可是Black Jack真的采用了这种控制范围能达到16公里的远程炸弹么,它的售价绝不会低于30万美元……”
   “这又怎么样呢?”秦伊妮马上反问,“Black Jack可是真正的恐怖分子,这一枚炸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游轮及乘客的价值超过炸弹的售价她就会干!而且她只需要一枚这样的炸弹布置在船的关键部位,其余地方采用普通C4就可以了。游轮不同于陆地,特别是这种豪华游轮就如同是一个超大型的金属空间,想找寻炸弹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特别当她还有一名机械师作内应的时候。”
  冯剑飞开始沉默不语了,他明白秦伊妮刚才所讲的是很实际的解答,之前他都很想当然地以为Black Jack会游16公里到达这里,不大可能会是女性,所以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都潜意识地把唐葵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
  “那她在荒岛的案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冯云霄这时发问了,因为秦伊妮说的如果是事实,那么她在荒岛一案中肯定也有不寻常的表现。她很可能会和M市月光旅馆杀人事件中的李炯是同一类型的罪犯,会采用最隐蔽的手法来达到目的,出演着最平淡无奇的角色来保护自己,其实回想三里村的河妖转世案件她的表现亦是如此。
  “这个我也想过,在这里发生的杀人事件中她其实也顺利地完成了目标——嫁祸和灭口。”虽然无法看到,但秦伊妮很好奇冯剑飞现在的表情,“实际上我对每个幸存者参与的案子也进行了双重推理,因为我锁定唐葵的缘故,所以我特别在意河妖转世事件和荒岛事件中她的表现,而其中在荒岛杀人事件中,我果然得到了另外的结果。”
  



  7
  
  “冯剑飞,我承认你起初的荒岛推理很漂亮。但是你在推理过程中把陈兆华的头晕归结为李徽财第一次给他的感冒药被做了手脚,这其实是你推理关键之处,左右了你的推理结果。你之所以会得到这个结论,是你认为已经排除了所有的其它可能。再次套用福尔摩斯的名言——‘当你把决不可能的因素排除后,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对此我深表赞同,但现在的问题是你并没有把所有的可能因素都排除,你遗漏了这种情况——就是那些水瓶在开启之前就已经有问题了!”秦伊妮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神采,她只觉得身体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嘴巴会不受控制地述说下去,“如果幸存者都是从海上游过来的话当然会过滤掉这种可能,但如果有人事先就埋伏在这里那情况就是另一回事了!我甚至可以猜测这里就是Black Jack的据点之一,只要有船,这里不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的交易点么?唐葵有充足的时间在这里做手脚,当然包括那些水瓶。她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一开始放置的其实就是有问题的水瓶。早知道‘女神号’会遇难的她和徐勇志,肯定在之前饮用过大量的水,也有可能当时在岛上某个隐蔽点还储存着足够的食物和水,这也是徐勇志的矿泉水瓶一口也没喝过的真正原因。唐葵自己肯定悄悄地把水瓶中的水倒掉了,而徐勇志大概认为没这必要,更或者他来不及这样做,因为他没料到会活不过那天晚上。
  “因为要给‘女神号’以沉重打击,就不能在船距离港口太近的距离引爆炸弹,因为那样会让救援工作变得轻松许多。所以唐葵选择了X海域的荒岛作为了她的引爆点,然后她为了减少警方的怀疑故意在荒岛制造了杀人案,并且把凶手嫁祸给陈兆华,这是留他活口的原因。而要杀徐勇志肯定是之前就计划好的,而要杀的手段也非常简单。唐葵看到黑影走向海边是没错,但那时徐勇志并不是为了要用海水洗胃才去海边,他要洗胃的话首先应该想到的是自己近在咫尺的水瓶。徐勇志去海边的真正原因只可能因为这是唐葵和他的约定,让他在杀掉李徽财之后就去那里碰头。他当然也是在那里才饮用了唐葵特地为他准备的含砒霜饮料。这样说吧,对唐葵而言徐勇志只是任她宰割的鱼肉罢了,事先控制了荒岛水源的她处于绝对有利的形势。人类是绝对屈从于利益的生物,唐葵早就看穿了这点。在荒岛的那个漆黑之夜,陈兆华的确对李徽财动了杀机,只是他不知道李徽财联合了徐勇志一起对付他,而李徽财也不会知道原来徐勇志和唐葵另有算计,但徐勇志又怎会察觉他也只是唐葵将要丢弃的棋子呢?”
  说到这里秦伊妮闭上了嘴,她咽了一下口水,静候二人的反应。
  冯云霄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现在承认我之前的推理不够严密。”冯剑飞先清了清嗓子然后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他先走到阳台的护栏边然后转过头面对秦伊妮,“你的分析的确发展出新的推理方向,不过我想代唐葵问你的是,你好像说过你有证据?”
  “嗯。”秦伊妮点了下头。
  “那不妨说来听听。”冯剑飞的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秦伊妮知道他压根就不相信她能拿得出证据,不止刚才的调查毫无结果,而且在这个四面朝海的荒岛上想要毁灭一样证据本来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如果用徐勇志一口未喝的水瓶来作为证据似乎显得过于薄弱,但我还是认为这是唐葵的疏漏之处,她把那水瓶倒掉一半的话将会使她的计划更接近完美。”秦伊妮说,“当然我只认为是更接近完美而不是绝对完美,的确我们在刚才的调查中一无所获,我本想在这里找到唐葵之前待过的证据,可是她作为Black Jack绝不会犯那种低级失误,比如留一个远程引爆终端在荒岛的岩石缝隙里,或者在她的衣橱里发现一套换洗下来的衣服。她连书橱里的书都已经事先清空了,也许在上面会找到她以前留下的指纹吧。至于其他地方所发现的指纹和脚印都毫无意义,因为她在岛上确实呆了三天两夜,而且还参与过荒岛的搜索,留下那些痕迹是不足为奇的。她肯定已经完善地清除了这座岛上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任何东西,甚至包括人。的确现在的情况不是好莱坞电影,坏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对好人进行自白演讲,也不可能丢一个藏着计划书的漂流瓶到海里让我们打捞,或者像推理小说那样留下各种各样奇怪的可以证明其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我们再怎么搜索下去也都是徒劳的。”
  冯剑飞这时咳嗽了一下,冯云霄也把身子靠后坐了坐,秦伊妮意识到自己的废话似乎稍微有点多了,不过她还是从心里喜欢上了这种名侦探的演讲特权:
  “那么言归正传,她的计划之所以还称不上完美犯罪在于她没能清除自己所有的心理现场。也就是你们刚才所讨论的话题提醒了我。你们认为对于这个女人的犯罪心理而言,荒岛杀人事件中有什么细节是与之相矛盾的呢?”
  无人应答。
  秦伊妮嫣然一笑:“难道你们认为以她那谨慎自保的性格,真的会在地下室留一瓶砒霜么?”
  “原来如此!”冯剑飞马上脱口而出。
  “徐勇志死于砒霜,但却并非陈兆华所为。唐葵以一个弱女子身份,面对着荒岛求生的人类,她应该比别人更了解那种阴暗心理,她的目的只是让陈兆华自首,又何必在地下室写着砒霜的瓶子里放入真正的砒霜呢?”
  “嗯,你说得没错。”冯剑飞立即表示赞同,“其实她在这个荒岛上都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应该不会把如此危险的物品放在大庭广众来降低自己的安全系数。”
  



  8
  
  冯剑飞已经如风一般拿着手电和未点燃的蜡烛赶往地下室——他们之前一直没有搜索过的地方。秦伊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随其后。
  虽然她之前滔滔不绝讲了许多,但其实对于证据她心里还是没有多大把握。首先她不知道砒霜的瓶子是否仍在地下室,虽然毒死一个人所需要的剂量是很小的,但是陈兆华很有可能将多余的部分投入大海。即使真的发现了那个砒霜瓶子,检测出了里面所含的砒霜只是“冒牌货”那又怎样?的确这就可以证明这是有人在荒岛上事先设下了圈套,但在法院上真的能将唐葵定罪么?
  ——不可能的!
  作为警察的她很清楚这个证据拿到法庭上是多么微不足道,这只是她的推理依据,凭借它可以让冯剑飞相信自己的推理,但无法在审判长面前起任何作用。
  (如果能在瓶子上找到唐葵的指纹就好了!)
  她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跟在冯剑飞身后,但是脑海里仍充满了疑问。
  如果检测不出指纹怎么办?
  如果确认了唐葵是Black Jack但依照法律还是不能将她定罪又该如何是好?
  冯云霄会怎么想,他会不会……?
  他刚才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在她的脑海回放,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想暂且置之不理却又无法释怀。当她半转身发现冯云霄并没有跟在身后时,才大吃一惊。她马上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走在前面的冯剑飞,只见冯剑飞先是呆立半晌,然后迅速扭过身就向回走。
  地下室里那未知的小瓶子此时完全被秦伊妮抛在了脑后,因为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全身扩散。她慌忙转身,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她看到冯剑飞已经把枪悄无声息地握在手中!
  (不要!)
  她张大了嘴,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用一只手掩住脸,强烈的无助感让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滑出眼眶,她多么后悔自己前面不该告诉冯剑飞而应该单独回去寻找冯云霄啊!她多么害怕将会看到的可怕一幕!
  就在这时,冯云霄的身影缓缓地从入口处旁边的阴影里移了出来。秦伊妮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可怕,或者应该说是绝望。但是让秦伊妮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冯剑飞并没有开枪,这的确是唯一可以庆幸的事。
  “难道你故意想让我杀你?”冯剑飞问。
  “没用的。”冯云霄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那个小瓶子不用找了。”
  “为什么?”冯剑飞又问。
  “因为唐葵不是Black Jack。”冯云霄的语调没有丝毫抑扬顿挫。
  “为什么?!”这下轮到秦伊妮脱口而出了。
  “也许你的推理值得赞扬。”冯云霄开始直视秦伊妮的脸,“也很感谢你企图相信我不是Black Jack……”
  秦伊妮无言,只是这次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从冯云霄的双目移开。
  “但是你能想象费劲心机定下如此复杂杀人计划的Black Jack,如果事先真的隐藏在这个荒岛上远程引爆‘女神号’的话,他又为什么不拿出冲锋枪把所有到这个岛上的幸存者全部杀掉再丢到海里呢?你能告诉我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又为什么不选择如此干净利落的灭口方法,而非要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秦伊妮听后心里感到一阵难受,但似乎又无法反驳。她觉得非常不甘心,过了半晌才试图想说点什么。
  “可是,那他以后怎么办?”
  “他是Black Jack,肯定不止一个身份。”冯云霄不自觉地抿嘴一笑,但双目却充斥着悲恸之色,形成一个诡异的表情,“你很聪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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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返荒岛
  
  
  1
  
  经过了这些天的艰辛漂泊,不管是“女神号”还是Black Jack,都仍然是谜一般的存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秦伊妮将不得不接受冯云霄即Black Jack的事实,即他作为恐怖分子的卧底以警察的身份登上“女神号”游轮,给自己的恐怖行动大开方便之门,在荒岛附近的X海域炸沉了“女神号”,最后给自己服下“妮默辛”来伪装成无辜的受害者。
  事实也许就是如此,这样并非解释不通,她承认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去相信冯云霄就是Black Jack,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她发觉自己离起初的愿望背道而驰,她反而愈来愈倾向于相信冯云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因为:
  ——一个个可能性都排除掉了!
  随着近日来与冯云霄的近距离接触,秦伊妮有这种感觉——他是想得出如此夸张诡计的人。而且在秦伊妮的心底还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冯云霄真的不是Black Jack,自己面对的敌人将有多么可怕。这种预感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而愈来愈强烈,强烈到让她有时竟会独自一人不寒而栗。她甚至幻想这不是人类所设下的圈套,如果自己再试图了解“女神号”背后的秘密,也最终将逃不脱被诅咒的叵运,所有和“女神号”有关联的一切都会不得善终!
  ——够了,已经受够了!这不好预感的究竟是什么?
  她找不到答案,但是终于等到了要踏上荒岛的时刻了,更让她不好的预感急剧膨胀。荒岛所属的X海域似乎就像是一个充斥人间极至罪恶的黑洞,要吞噬一切,一切从那里开始,是否也将从那里结束?





  2
  
  因为荒岛是连接“女神号”事件和Black Jack的唯一纽带,而且因为陈兆华已经正式向派出所提出自首的缘故,所以警方有必要再次勘查一下荒岛。当老张把这个任务分配给冯剑飞时,秦伊妮见他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下来,表情好像古罗马的角斗士,难道他也在犹豫冯云霄是否为Black Jack么?
  他们现在所搭乘的是一艘途径X海域的客轮,这是一条曾经搭救过陈兆华、唐葵、周晓乐还有尹月的航线。它的存在在“女神号”事件中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想必它也是Black Jack计划中的一个棋子罢了。而且他会选择在那个地点炸沉“女神号”并逃窜上荒岛似乎也另有深意,秦伊妮开始以为是不是因为“女神号”的航速误差才让它在离荒岛如此远的距离爆炸,但后来才可怕地意识到这个距离也应该是经过精密计算并且准确无误的爆炸,因为它离荒岛处在一个人类游泳的极限范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足够少的人登陆荒岛,否则不止因为食物的原因,还有(至少是Black Jack心中的)人类的本性都将使他自己产生生存危机。所以从“女神号”失事地点到荒岛的距离长度也应该取自于他自身极限与安全的平衡点。
  站在甲板上,海风吹得让人浑身发冷。秦伊妮望着无边无际的墨绿色海面和愈发昏暗的天空,心里泛起一种明显的恐惧感。这不止是因为“女神号”的缘故,而是她生来如此。她害怕所有未知的事物,比如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渴望飞翔,在高处会让她有一种严重的不安全感,她害怕乘飞机,对于海洋也同样心存畏惧,尤其是“女神号”的失事海域,让她感到由衷的恐惧,不过……竟然已经在眼前了!
  她硬着头皮定睛朝前望去,只见一个被雾气笼罩的岛屿轮廓开始浮现在视野里,秦伊妮的身子蓦地战栗了一下,那个矗立在海平面的小岛似乎也正在注视着她。它就像一个浑身散发邪恶的海怪披着盔甲从深邃的海底浮起,把头露出海面窥伺着接近它的船只,当船临近时,就在水下用魔爪将其掀翻,然后再撕扯和咀嚼乘客的肉体。
  ——不行,赶快回船舱,我要吐了!
  这是秦伊妮的第一反应,于是她马上冲进船舱。来到冯剑飞和冯云霄所呆的水手室前,推门进去,只见他俩面无表情地面对面坐着。冯云霄已经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一张瘦削白净的脸庞几乎看不出血色,五官位置显得很标准,但凑在一起却合成一种特殊的气质,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而也许是失忆的缘故,他的双眸时而会透出一种成人世界少有的懵懂,彷佛初次接触世界的婴儿。也许他那特殊的气质正源于此。秦伊妮甚至有这样的感受:不论之前他是不是“魔鬼”般的人物,“妮默辛”至少洗去了他心灵的尘埃。这甚至有点让她心存嫉妒,虽然通常说摧毁一样事物要比创造它容易的多,但有时也正好相反。
  冯剑飞的神态一如往常般冷漠,在秦伊妮眼里他就是这样极端的存在——火爆脾气,干劲十足,却又待人接物极其冷漠。秦伊妮本来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相反的性格,但自从遇见冯云霄后她才开始慢慢地了解其因,这兄弟俩都可谓是冷漠的代言人,只不过一个是内敛于心,一个为徒有其表。
  (真是一对!)
  秦伊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是在冯剑飞的强烈要求下三人才得以单独前往,他们搭顺路的客轮将在荒岛停靠一下。因为从M市到荒岛来往不便,又没有现成食物和休憩的场所,再加上M市本身一直警力紧缺,老张才会勉强答应。秦伊妮当时是看到冯剑飞这样保证的:
  ——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你“女神号”的真相。
  秦伊妮听后顿时心里一凉,因为不管冯云霄是不是Black Jack都不是她所乐见的结局,不管怎样,她都觉得仅凭冯鹰的一句话就改变了一生的冯云霄太单纯太可怜了!
  如果不是冯鹰临死前让他追捕Black Jack,他可能会把自己当成受害者,然后在获得重生之后寻求新的人生意义。但是当他铭记那句话后,他的生存意义就完全变成了复仇,变成了追杀Black Jack,所以他才会答应冯剑飞如果追查不出“女神号”真相就自己伏法,这样的人生又何尝不可悲呢?
  她甚至曾自私地希望“女神号”事件成为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永远埋葬于海底。冯云霄也好,冯剑飞也好,Black Jack也好,都运用“妮默辛”的魔力忘记过去,永远和平地生活下去!
  可是这个想法马上就像肥皂泡一样无情地破灭了,因为昨天当她走在楼梯上正准备回家整理今早的行装时,冯剑飞突然一把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膊,当她吃惊地回头时,只听他用一种极少有的认真口吻说:
  “走之前去技术科校正一下准星。”
  比起荒岛,她更害怕冯剑飞当时灰色的冷峻眼神。
  



  3
  
  突然乘客区传来骚动,冯剑飞一下子立了起来,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脸部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先冲冯剑飞点了一下头,说:
  “5分钟后靠岸,你们准备一下。”
  “好。”冯剑飞也回应地点了一下头,嘴角挤出生硬的微笑。
  秦伊妮知道他一定就是这艘船负责人之类的,刚才外面的骚动大概是因为客轮改变航线接近那个荒岛的缘故。
  ——那个荒岛从近处看又是怎样的呢?
  虽然心存畏惧,但秦伊妮还真想见识一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近窗口,冯云霄这时也扭头向窗外望去。首先让秦伊妮感到吃惊的是天色比之前骤然间昏暗很多,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要下雨了呢!
  虽然没有带伞,但秦伊妮知道那座岛上有座房子,所以应该问题不大。也许因为天色灰蒙蒙的缘故,海水也一下子变成黛黑色,如同墨汁一般。再放眼朝小岛那边望去,只见它好像自己向船游过来一般,蓦然变得十分壮观,陡峭的断崖近在眼前,一种凌厉的气势浑然天成。褐色的巨石层层堆叠,它们之间的缝隙好像长者脸上的皱纹一样清晰可见。它近乎用不屑的姿态矗立于海中,把一次次奋勇袭去的海浪击碎成雪白的浪花。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但目光所及之处寻不到任何植被的痕迹,这真可谓是一座与生命绝缘的荒岛,一座年久失修的灯塔正孤独地伫立于小岛边缘,似乎正在迎接不速之客的到访。
  “走吧。”耳边传来冯剑飞低沉的声音。
  不知为何在跨出水手室时秦伊妮突然心跳加速,额头也微微渗出汗珠,一种虚脱的感觉蓦地袭来。也许是贫血引起的心悸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四肢也开始变得疲软无力。
  冯剑飞和冯云霄走在前面的身影也随之模糊,彷佛一摇一摆地消失于浓雾中。
  这是怎么回事?秦伊妮用右手撑着过道上的隔板,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当再次睁开眼睛时,视线变得清晰些了。但此时已经落下冯剑飞和冯云霄有一段距离,秦伊妮连忙摒气凝神追了上去。但就在这时,突然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不自主地停下脚步……
  (难道说——?)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秦伊妮的脑海一闪而过,骇得她几乎当场大叫。在经过5、6秒钟的瞠目结舌之后她才缓过劲来,然后以小跑步的方式追上了已经到楼梯口的冯剑飞和冯云霄二人,紧随其后踏上了这座可谓最接近“女神号”真相的诡异岛屿。也许连秦伊妮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双眸隐隐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这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她按捺不住激动问自己:
  ——证据是什么?
  
 


  4
  
  也许是为了免受潮水的侵袭,陈兆华所描述的房子座落在小岛的中央地带。因为没有林木的缘故,所以当沿着逶迤的不规则石阶登上小岛的最高处时,那座破落的双层小屋就一目了然地进入他们的视线。
  ——的确只能用破落来形容。
  灰色的外墙一眼就可看出是用水泥随意涂抹而成,屋顶炭黑色的瓦砾也已经稀稀落落,二楼的窗户看不出有玻璃的存在,不过这倒是和荒岛的风格很配,它就像是一位双目空洞的老人头颅茫然地观望大海的潮起潮落,苍老和无奈是他表情的最后定格。
  粗犷的海风蕴含着一种沉重的湿气,感觉不是很舒服,却让秦伊妮的大脑愈发清醒起来。
  “就要下雨了。”冯剑飞这时开口了,他的脸颊在灰暗天空映衬下变得惨白,“从哪里开始?”
  “我随便。”冯云霄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秦伊妮明白时至今日,无论脑力还是体力,大家都已经撑到极限了。而且这三个人之中,压力最大的非冯云霄莫属。
  ——他放弃了么?
  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谁都有可能倒下去,包括她自己。但是,在自己倒下去之前,一定要找到那个……
  于是她立刻脱口而出:“先调查房子吧。”
  冯剑飞对她的反应似乎有些诧异,扭过头煞有介事地瞅了她一眼,但没有提出异议。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门打开时那股浓重的霉味还是呛得秦伊妮咳嗽了两声,因为房间没有灯的缘故而显得太昏暗,冯剑飞马上从旅行箱中取出三个手电筒和一小捆蜡烛分给冯云霄和秦伊妮。在烛光的摇曳下,屋内的景物倏地清晰明亮起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所房子的客厅,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在靠墙边的位置摆着一张暗红色的木质八仙桌,还有几张椅子零散地分布在房间各处。其余的就是一些琐碎的杂物,但都显得很陈旧,加上之前都已经被老张他们洒过铝粉调查的缘故,有些甚至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一楼除了客厅之外,还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厨房,一个杂物间和一个卫生间。在楼梯的转角处还有一个类似佛堂的场所,可是里面没有任何菩萨供奉。
  顺着楼梯来到两楼,秦伊妮发现正中的客厅几乎占据了整个楼层近一半的空间,宽广之极。而在客厅的南面连着一个等长的阳台,房屋主人如此的设计想必是为了方便亲朋好友们同时观海眺望吧,这种建筑风格给人以一种大气的感觉。提到房屋主人,其实警方早已展开过调查,但居然是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记录,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就这点弹丸之地,一来不能作为观光景点,二来也无水无电,三来这座岛矗立于海中央,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未知的危险,所以土地管理局一直以来都疏漏了,并没有安排在相关规划中。
  房屋主人也是一个谜呢!秦伊妮边想边把双眼朝上翻,发现屋顶有数根横梁状的东西,积满了灰尘,然后就是房间四周粉刷的石灰已经发黑并且渐渐从墙面剥离,找不到什么让她眼前一亮的事物。
  (不对,这里没证据!)
  在客厅的两侧各连着一条走廊,冯剑飞和冯云霄已经向东侧走廊走去,秦伊妮也忙紧随其后。在这条走廊的南北两侧各有一间卧室。因为在其外侧有一个卫生间的缘故,朝北的那间要小了许多,估计只有12平米左右,从陈兆华那里了解的资料来看,它应该是唐葵单独住的,而朝南的那间约有18平米左右,是周晓乐和徐勇志两人居住的房间。即使这里不是凶案现场,三人还是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窗台、床头柜、枕头、床单、床下、门槛,巨细无遗,但仍没有任何收获。刚才还是冷风扑面,但现在秦伊妮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热汗。
  (一定要找出证据来!)
  虽然心里这样强迫要求自己,但也知道这谈何容易。
  天色愈发昏暗,他们朝客厅的另一侧走廊走去,这里通往那间较大的卧室,应该是整幢屋子的主卧。在主卧对面是一个书房模样的房间,可是奇怪的是书架上没有任何书籍。这是不是意味着房屋主人已经弃置了这所房子呢?
  (与其说是弃置,倒不如说是——)
  忽然这个念头在秦伊妮的脑海冒出,整个事件的脉络就更显得清晰起来。但愈是如此她就愈急躁。如果把整个事件的真相比喻成拼图游戏的话,她现在已经完成大半,但是最至关重要的一块——证据拼板——她四处搜寻不到。
  这时冯剑飞和冯云霄已经在陈兆华和李徽财的房间(也就是凶案发生现场)的三个角落里摆上了蜡烛,秦伊妮从门口的方向望进去,心头涌起一丝寒意。她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太多可怕的秘密,但她也知道房间里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冯剑飞和冯云霄的脸庞,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发觉真相。他们一路披荆斩棘,但也许面对太过在意的事情反而当局者迷吧,他们强忍着不动声色的表情还是印透着迷茫。她又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对侦探而言最难侦探破的就是自己被认为是凶手的案子,想当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个房间在烛光的交相映照下如同守灵的祠堂,但秦伊妮已经放弃了对这里的寻找和勘查,她静静地立在门边独自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冯剑飞的一声话语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寂,甚至吓了秦伊妮一跳。
  “我看差不多了,大家来摊牌吧。”冯剑飞看着冯云霄说。
  冯云霄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想在这里过夜。”
  然后冯剑飞把头转向秦伊妮,象征性地询问她的意见,也许是烛光偏低的缘故那张脸显得有些可怖,秦伊妮来不及多想,咬着嘴唇也点了点头。
  “好,那大家现在去阳台,各自发表看法,今晚就把这事搞定。”他的语气冷如冰霜,让秦伊妮感到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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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陈兆华也被带出去后,冯剑飞开始坐不住了,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从神情看彷佛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已经有三个当事人主动自首了,倒了三杯不同的饮料,争着说人是自己杀的,这是一起
  不同寻常的案件,冯剑飞暗忖道。他走到冯云霄侧面的时候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可是不出意外地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再把视线移向秦伊妮,却发现她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好像在思索什么。
  这时老刘的对讲机响了,隐约可以听出是前面警车里那个人的声音,他们还是在用方言交谈,只是末了老刘用普通话说了一句:“让她进来!”
  “周琦芸来了。”老刘放下对讲机后马上对正在来回转悠的冯剑飞说,冯剑飞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冯云霄跟前,像有一种默契似的冯云霄“唰”地站了起来,然后冯剑飞坐下。冯剑飞有时会觉得冯云霄对自己特别忍让并不是出于他那嫌疑犯的身份,而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但这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可以说冯云霄此行的目的刚才已经完成了,他现在并不是想抢他的风头,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案子。他坐下后发觉,本来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秦伊妮故意把椅子朝离他相反的方向移了一点。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妇女就走了进来,她身材显得很瘦小,额头上有时会露出皱纹但绝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苍老,甚至有种要比实际年纪年轻些的感觉。她先亲切地朝冯剑飞等人微笑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坐在冯剑飞跟前的椅子上,“腰不好。”她说了一句。
  “你就是周琦芸?”
  “是的。”
  “请问你昨晚来干什么?”冯剑飞直入重点。
  “他突然打电话叫我来,说要和我做个了断。”周琦芸说话时那坚定的表情和她纤弱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了断?是什么了断?”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看我来了反而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然后就让我坐在椅子上先等着,他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每当我想走时,他就让我再等一等。好像在等什么人。”
  “然后呢?”
  “后来他就躺到床上摆出睡觉的姿势,我勉强撑到凌晨1点左右,唤了他几声,他好像已经睡熟了似的没理我,没看出要和我有了断的意思,我于是决定回家。”
  “就这么简单?那么走之前你关上门没有?”
  “我用钥匙反锁了,这是我锁门的习惯。”
  “这家里其他人还有钥匙么?”
  “我想没别人有。”
  “你想想,马永才除了想和你做了断之外,还会有什么事需要你来做么?”
  “其实我本来以为是那两件事——离婚和保险,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保险?什么保险?”冯剑飞感觉到自己终于找到了这起事件的关键点。
  “他自己的人身保险,是以前买的,那时候他写的受益人是我。可能是现在反悔了。”
  “保额多少?”
  “这我也不清楚,经济大权被他掌握了。问问永富阿凤他们可能会知道。”
  于是冯剑飞就叫周琦芸先去一下别的房间,然后把佣人阿凤叫来问话。在这时冯云霄突然站起身朝外走,秦伊妮忙用眼神询问冯剑飞,冯剑飞立即跟在后面,并示意秦伊妮来继续问口供。
  阿凤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这几人进进出出,虽然秦伊妮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
  “今天报警的人是你吧?”
  “是。”阿凤有些惶恐地回答,然后马上紧闭双唇。秦伊妮不知道她是排斥警察还是天生不爱说话。
  “你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警了?”
  “嗯。”
  “马永富和陈兆华比你先发现尸体?”
  “嗯。”
  “你们都和小芸的关系很好?”秦伊妮想问一个不能用单字回答的问题。
  “是。”
  (真蠢!)
  秦伊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冯云霄和冯剑飞双双走了回来。冯剑飞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随手递给秦伊妮。秦伊妮瞟了一眼文件的标题,应该就是那份保单了。
  当阿凤见到这份保单突然出现时瞪大了眼睛神色瞬间变得非常不自然,甚至有些狰狞。秦伊妮翻开一看,受益人上写着仍旧是“周琦芸”这三个字,而保额竟然是500万的意外人身伤害保险!阿凤突然开口想说什么,被冯剑飞抢先打断了:
  “你是不是要说人是你杀的,你给马永才泡了一杯咖啡?”
  “啊!”阿凤顿时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不是咖啡,是……水,白开水……”
  “哦,那就是第四杯了,你也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冯剑飞瞅着阿凤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

 




  7

  先是震动了一下,随后秦伊妮看到景物渐渐倒退,说明列车开始启动了,目标又回到让人羁绊的M市。
  “这起案件……”她脱口而出地打破了沉默,却又接不下去,坐在她身边的冯云霄正趴在桌上,彷佛已进入梦乡。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幸福……”对面的冯剑飞突然想起了托尔斯泰的名言,他把双手托在脑后抬头看了头顶的行李架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轻声说下去,“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不幸……”秦伊妮小声念了一下这个词,两小时前的回忆开始复苏……
  “人真的是我杀的啊!!”阿凤突然对着冯剑飞大吼起来,把一旁的秦伊妮骇了一跳,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阿凤突然一跃而起扑向冯剑飞伸手就想掐他的脖子。秦伊妮连忙伸手扯住她袖子加以拦阻,而冯剑飞本人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向后微微一闪。秦伊妮不禁奇怪,在这种袭警的场合中一向身手矫捷的冯剑飞一般都是三下五除二就制服对手的,为何现在一味闪避呢?“我也要杀了你!”阿凤不顾被秦伊妮扯住了衣袖仍张牙舞爪地大喊,“我杀了他,也要杀了你,我是杀人犯!!”
  秦伊妮虽然知道冯剑飞不肯出手应该另有隐情,但还是马上把阿凤扣了一个剪背好让她动弹不得,即使这样也疼得她双眼流出泪水,但她却硬是咬紧牙关不张口求饶。
  “放了吧。”冯剑飞淡淡地说。
  “这……”秦伊妮看了冯剑飞一眼又看了阿凤一眼,犹豫了一秒钟左右最后还是把阿凤反剪的双手松开。一松手阿凤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使劲地揉着肩膀,没有再次扑向冯剑飞,但嘴里还是念叨个没完“人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眼睛越来越红。
  “马永才是自杀的。”冯剑飞瞅着阿凤,“你应该是知道的,哦,应该说你们都是知道的……”
  听了这句话后阿凤一下子把双手摊开放在地上,耷拉下脑袋,但嘴里还在轻声嘟囔着,不过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自杀?”秦伊妮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自杀,我还以为……”
  “不是周琦芸,她没有杀害马永才的动机。并且周琦芸杀死了他,保险的钱就没有了,这个家的后路也没了,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马永才的死亡时间是11点至1点,周琦芸是1点离开的,走的时候幸亏她反锁了门。所以其余任何人都没有杀人的机会了,凶手只能是马永才自己。”
  秦伊妮没想到答案竟如此简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他的‘了断’计划吧。他恨透了周琦芸,所以不想轻易地杀死她,而是想让她去受牢狱之苦。他故意在晚上叫她过来,然后不和她说什么一直假装睡着,让她有作案的时间和没有不在场证明。然后在周琦芸走后他迅速地爬起来,喝下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他知道离发作还有几分钟,于是他迅速地抽掉相框里的结婚照,好让别人误以为是周琦芸为了掩饰而拿走的。然后在自己口袋里放上早已准备好的叫别人代写的假遗书。桌上日历上的圆圈当然也是故意这么画的,总之一切都让人误以为他是被人谋杀后伪装成的自杀。
  “这么做本来也很难看出来,而且他还故意在椅子上做出破绽,自己却跑到旁边的书橱上艰难地倾斜身体把脖子伸进绳套。你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他可能是在做一生最难的也是最后一个姿势,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警察认为他不是自杀,但这反而却是他的败笔之处——当他身体下坠后因为向心力的作用被反弹回去磕到了书橱,这就是书橱上四个杯子摔碎的原因。书橱顶上也应该会留下他攀爬的痕迹,老刘你到时可以去勘查一下。”
  老刘点了点头。
  “对了!根据保险常识,有两种情况会让这份保单无效:1受益人——也就是周琦芸——杀害马永才。2,两年内马永才自杀。当出现了这两种情况时,保险公司将不予理赔。这就是他们个个抢着自首的原因!”秦伊妮恍然大悟,“这样他们四个无论哪个被判有罪,这份保单都会有效。周琦芸都会拿到这500万。这对无经济来源的他们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笔钱。所以他们谁都想牺牲自己来挽救这个家。不过,马永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直接改了受益人不就行了?”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把他甩了,所以他恨身边每一个人,根本没有其他受益人可以写……”阿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怨恨。
  “这就叫众叛亲离……还有在他这个陷阱里面,周琦芸很有可能会被含冤抓起来,与此同时这份保单也就自然失效了。也正因为他要害周琦芸,所以受益人才大大方方地写着她的名字。他还故意把保单放在让你们容易发现的地方,再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这笔钱飞走,这就是他最狠毒的地方了。”冯剑飞面无表情地说。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要说出来!”阿凤蓦地又要跳起来朝冯剑飞扑去,被秦伊妮一下子按住肩膀,她一屁股坐倒在地绝望地挥舞着手臂,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瞪着冯剑飞嘶吼道:“你以为你了不起啊!你还不是被他利用了!你这只走狗!走狗!!”冯剑飞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表情木讷地转身往外走,“走狗,走狗”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快听不到。就在经过马永才的房门时冯剑飞突然重重地撂起一脚踹上去,一声巨响震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住了,警察们用吃惊的眼神看向冯剑飞,他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地走出别墅。
  “我们是走狗吗?”秦伊妮呆呆地望着窗外,像在问冯剑飞又像自言自语。
  ——杀人是不可饶恕的!
  这句话又在秦伊妮的耳畔响起,至少这次亦是如此。是的,他先了断了自己,也了断了家人的希望,他利用警察,然后陷害他人,他会在地狱冷笑。这么罪恶的杀人——即使是自杀——也同样不可饶恕!
  “我们只是被利用的,我们是走狗……”
  秦伊妮突然听见冯剑飞低声的呢喃,泪水滑过了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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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因为演变成谋杀案的缘故,秦伊妮一行人又回到了案发现场,也就是马永才的卧室,进行第二次调查。桌上放着一本台历,秦伊妮忽然走到近前翻到下一页一看,在一个日期上画着一个重重的圆圈,时间戏剧性地就在一个礼拜之后。然后秦伊妮又注意到了一件刚才竟然疏忽大意的事:死者上吊位置下面的靠背椅子被摆回了案发当时的模样,可是竟然呈现“h”顺时针旋转90度的样子。这几乎是任何上吊者踢倒椅子时都无法完成的不可能任务。那么会不会是死者先把椅子摆成这样然后直接站上去的呢?秦伊妮马上让老刘带鉴证科的人来进行鉴定,结果并没有出乎秦伊妮的意料。在综合绳索长度,椅子高度,死者下巴到脚尖高度之后得出以下结论:死者是不可能站在这样躺倒的椅子上直接上吊的。至此为止,秦伊妮关于此案的推理方向于是发生了完全逆转,她马上回到客厅,对着四名嫌疑人郑重其事地宣布:“现在我有问题要问你们,你们必须一个一个到书房来,从现在开始互相之间禁止交头接耳。”
  在书房里还没等秦伊妮等人坐定,马永富就鬼鬼祟祟闪了进来。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马永富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让秦伊妮看着有点心头发毛。
  “什么事?”
  “其实……其实马永才是我杀的!”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说人是你杀的?”
  “是的,你也看出来了,我很恨他……”马永富的眼珠直勾勾地瞅着秦伊妮,“现在事情既然都已经败露了,我也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了!”
  “那你把事情经过描述一下。”
  “其实关于昨晚的计划我已准备多时。我知道他这人喜欢喝红酒,就买了一瓶然后下了点迷药,假装有事情有求于他给他敬了两杯,他倒也没提防我,于是马上就趴下了。我连忙把准备好的绳子系在天花板上,然后把他抬上去摆成了自杀的模样。然后再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遗书塞在他口袋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马永富说完后咂了一下嘴,扫视了一下众人。
  “那我问你,地上的相框里本来有没有照片?”这是秦伊妮注意到的一个细节。
  “这……让我想想啊,应该是有的,是他和周琦芸的结婚照。”
  “那为什么现在摔在地上?”
  “这其实也是因为我。俺看不惯小芸受他欺负,俺心里把小芸当成俺自家闺女一样。所以就时常趁他不在的时候把照片挂在他墙上提醒他。如果他从此善待小芸我也许就下不了手了,但他看到后总是把相框收起来。昨天我又把相框偷偷挂上去后,没想到他晚上再次把它摔在地上。我当时在门外听到就马上起了杀心,我绝不允许他再这么摔相框了!”
  “摔相框?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晚上10点多。”
  “那现在里面的照片呢?”
  “这俺不知道,可能又被他藏了起来,撕了也说不定。”
  “既然这样,你先跟我去警车呆着!”老刘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一瘸一拐的马永富往外面拽,马永富只能耷拉下脑袋没有任何反抗地跟在后面。
  到了这时秦伊妮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真相现在终于浮出水面了,自己虽然没有那种破获不可能犯罪的成就感,但至少也没有像育才镇那样丢人现脸了。就在这时她看见书房的房门倏地被打开了,陈兆华母亲潘春燕那苍老的容颜一下子映入眼帘,但如果秦伊妮没有看错的话,潘春艳的嘴角刚才似乎稍微朝上弯起了一下,和写满皱纹的脸凑成了一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表情。
  她就如风中残烛般立在书房中央却不言语,为了避免气氛进一步尴尬下去,秦伊妮只得担负起找话题的职责来:
  “你说说马永富是怎样的人?”
  “他这人就是直肠子一个,硬汉子,有啥说啥。所以才会被马永才修理成废人。不过现在先不说他,我想先告诉你们另一件事。”潘春艳的声音就如走音的口琴般尖利沙哑,秦伊妮打心底里想尽早结束这场对话,马上敷衍地问:
  “什么事?”
  潘春燕犹豫了一下,说:“人是我杀的!”
  “啊?”这下秦伊妮怔住了,“你说马永才是你杀的?”
  “嗯,就是我杀的。我虽然知道可能瞒不下去,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事到如今我也唯有自首了,你也应该知道我老伴也是被人给害死的,但是法院竟然判那个畜生无罪,还有王法么?既然没有王法,我又为什么不能杀人啊?你说啊!”
  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不像是自首,而是在对秦伊妮进行声讨,秦伊妮不由一时语塞。她几乎受不了潘春艳对她的指手画脚而把求助的视线朝向身后的冯剑飞和冯云霄。冯剑飞连忙把脸歪过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而冯云霄只是目光空洞地注视前方。秦伊妮转回头,碰到潘春艳愤怒且挑衅的目光正凶狠地瞪着自己,不由感到一阵酸楚和屈辱,连日的辛劳和所受的委屈此时也汇聚在一起涌上心头,泪水几乎就要滴出眼眶。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我来吧。”
  秦伊妮顾不得掩饰水汪汪的眼帘诧异转头,只见刚才声音竟然是来自冯云霄之口,他站了起来把椅子从秦伊妮身后朝前挪了挪,然后还是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再加上化妆的缘故秦伊妮完全不知道他的表情和心里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时冯云霄开口了:
  “你说人是你杀的,那描述一下犯罪过程吧。”
  “哦……”冯云霄的话语里似乎夹杂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虽然音调不高但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潘春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变得气势全无,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昨晚是个下手的好机会,昨晚他心里好像闷得慌,有心事。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对吧?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于是我打定主意后给他端上一杯茶,当然茶里面有我放的安眠药,我老伴生前常靠这个入睡,所以我出门时总是习惯性地带一些在身上,现在我老伴已经不在了,但没想到这药还能派得上用处。我特地把水调暖和了好让他当场能喝下,并假装和他聊会儿。这小子果然没提防,呷了还没几口就觉得头晕说想睡觉撵我走,我哪里理会,又硬撑着等了片刻他就倒了。我就连忙搬椅子把他吊了起来。因为体力的缘故吊了好几次才成功……”一下说了这么多话,潘春燕似乎觉得有些累了,吁了一口气然后耷拉下脑袋,但嘴还是微微撇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腔调。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话?”冯云霄问。
  “废话,这又不是儿戏!”
  “那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又不是没上过法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哈哈哈!”潘春燕竟然呲牙咧嘴地大笑了起来,这破锣似的笑声在秦伊妮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那你的动机是什么?你欠债累累来这里避债,他收留了你,你却为什么非要加害他不可?”冯云霄对潘春艳的笑声显得不以为然,平声静气地问。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躲债才来这里的么?的确我在最近失去了很多,但对我而言,这只是让我来这里的一个好借口罢了。有些事情是丈夫在世,孩子懵懂的时候所不能为的,可是现在老陈已先我一步,华儿也已长大成人,我这把老骨头也终于成了累赘,到了该完成使命的时候了。”
  “你说‘使命’?”潘春艳的话突然带给冯云霄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是的,你很想知道原因么,也就是所谓的动机?”
  冯云霄木讷地点点头。
  “你是想把原因登在报上,或放在电视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又算什么?!就凭你的好奇,我就有义务要把我的苦水倒出来让你知道,成为你的笑料或换取你的同情么?”
  冯云霄苦恼地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想知道?)
  “我没必要把原因吐露出来以飨后人,而且原因又算什么?关键就在于我有没有做过!老实说原因我可能自己也记不清了,我也根本不在乎记不记得,我只需要让自己不要忘了一件事就行了——就是要杀了他!”
  当她被老刘带走的时候,没有大吵大嚷而是反常的平静,但冯云霄的心湖却好像被丢进了石块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也根本不在乎记不记得,我只需要让自己不要忘了一件事就行了——就是要杀了他!”
  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耳畔回响,因为它正是冯云霄此刻的内心写照。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我要杀他,我要杀Black Jack,不知道原因,但,原因真的不重要么?记忆,记忆呢?是否人生有了目的就行了,记忆和原因都不重要?特别是悲伤的原因,或者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有必要知道么?我真的要杀他么?他做了什么?我忘了原因,但不能忘记仇恨……仇恨代表什么?我又算什么呢?我是谁?)
  这些问题突然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它们在冯云霄的脑海里翻滚,他开始觉得迷茫,而不是以前那样单纯地执着和勇往直前。
  可能是走神的缘故,以至于秦伊妮在他耳边说了好几次他才听到。秦伊妮说:
  “他们个个都抢着自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真奇怪。”
  “这肯定有隐情。”冯云霄随口回答,“其实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凶手,即使他们全体自首我们也要分辨谁是真凶才行。”
  就在秦伊妮“哦”的时候,陈兆华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缓缓走到冯云霄跟前,问:
  “是不是轮到我了?”





  5

  秦伊妮知道冯云霄此行目的就是为了见一下他。所以当两个人此刻面对面坐着的时候,秦伊妮不免感到一丝紧张。陈兆华已经把“女神号”的爆炸和荒岛的遭遇跟她和冯剑飞都说了一遍,这些都已经全部转述给冯云霄了,而随着“女神号”的沉没,这起事件像“谜”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唯一仅存的就是当时的幸存者,换句话说,可以不近人情地把幸存者比喻成从海难逃离,没有被销毁的证据。不过有关案件方面该说的他们都已经说了,收获可以说是微乎其微。除了荒岛的部分稍微详细一点之外,关于“女神号”爆炸的细节他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如同无辜的局外人,言语不多,沉默是金。那么现在唯一可挖掘的仅仅是他们案发后的心理现场而已。当然,冯云霄是唯一一个心理现场也被消除的人。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冯云霄问了一个适用于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问题。
  “我很感谢那个动手的人。”陈兆华似笑非笑地说。
  “你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动静么?”
  “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很奇怪昨天晚上大舅妈她为什么会过来。”
  “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么?”可能是前面已经有两人自首的缘故,所以冯云霄只是在随便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似乎不想让对话过早结束。
  “我其实之前有段时间不在国内所以具体也说不出什么,但他们两人关系很恶劣我倒是曾听我妈说起过,我妈也是个很讨厌大舅的人。”
  “对了,据说马永才也很痛恨周琦芸,那么他就没办法对付她了么?”
  “这怎么说呢……”陈兆华对这个问题先思考了一下,然后咂了咂嘴,“实际上我认为大舅妈可能不是被撵走的,而是怕大舅动她而故意回娘家的。在大舅妈的老家那里大舅并不敢去惹事,所以离婚的事才能拖到现在。”
  “你昨晚是几点睡的?”冯云霄话锋一转突然问。
  “11点左右吧。”
  “你为什么说谎?”冯云霄的语调虽然悠然,但屋内的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切实的压迫感。
  “什么?我没说谎啊。”陈兆华满脸疑惑地瞅向冯云霄,他甚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冯剑飞。但冯剑飞只是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他双手放在脑后然后上半身后仰,好像只是一个买票进来的观众。
  “你前面说晚上没听到任何动静,可是据我所知马永才昨晚10点多砸过一个相框,还撞坏了几个杯子,那应该是很大的响声了,你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冯云霄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注视着陈兆华,彷佛是猎人在欣赏着落入陷阱的野兽会如何作最后挣扎。
  陈兆华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我昨晚一早就睡了……”他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别说谎!给我老实交代!”也许是看穿了陈兆华的谎话,一旁秦伊妮突然厉声喝问。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可以吗?”陈兆华因为过度紧张甚至变得有点结巴。
  “什么?”
  “现在自首的话还能不能从宽处理?”
  “应该会的。”秦伊妮代替冯云霄回答。
  “那我自首……人是我杀的。这是我第二次杀人,也是我第二次向你们自首了,两个案子正好可以放在一起审。”
  冯云霄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那你描述一下谋杀经过。”
  “是这样的,这个计划其实我已经准备了有一段时间。”陈兆华抬起头注视着冯云霄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昨天晚上正是动手的好时机。我倒上一杯牛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放了进去,然后端给他喝。他因为抽烟太多而得了肺癌,所以他对我的牛奶并没有戒心,几乎一口气就把它喝完了。不稍片刻他就察觉到不对,但那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于是我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他吊到天花板上,尽量做成了自杀的假相。对了,口袋里还放进了我事先准备好的遗书,可惜因为和他接触并不多,所以字体模仿得不像,被你们看出了破绽。”
  “你的安眠药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放的?”
  “就是普通药店买的那种安眠药啊,我说是治失眠买的。我去不同的药店买了很多。药是胶囊状的,我把胶囊的软壳去掉,把里面的粉末集中起来,然后全溶进牛奶里面。这样能让他喝了之后立即见效。”
  “那么再说动机,你既然前面说了和他接触不多,那么会有什么动机呢??”
  “他和我无怨无仇。”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秦伊妮吃惊地脱口而出。
  “但是有间接动机。”陈兆华补充了一句。
  “是什么?”
  “很简单,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我知道我妈很想杀他。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了。”陈兆华把眉头紧锁,“你们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无法陪在父母身边,你们也知道我父亲已经离我而去,法律这东西也许对你们很重要,但对我而言并不是正义的化身,它让杀死我父亲的人‘合法’地逍遥法外,而现在对我唯一最重要的亲人就是我的母亲。我不能让我的母亲关进监狱,那样我就一辈子再也无法尽孝道了。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
 “我-要-代-替-母-亲-杀-了-他!”陈兆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难道你们认为法律能拯救我的母亲么?你们可以说我违反了法律,但我只是在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
  在陈兆华也被警方带走之后,屋内陷入了尴尬之中。
  原来破案并不像推理小说中写的那么潇洒,秦伊妮已经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谋杀背后的故事把破案的喜悦感一扫而空,她不知道冯云霄会怎么想,她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会认为陈兆华很可笑很幼稚,只是她相信陈兆华一定会做出这种事来。因为,他在荒岛已经有过一次杀人企图,那次是为替他的父亲报仇。如果说杀李徽财是出于仇恨,那么杀马永才则是出于他对母亲的爱。在那下手的时刻,秦伊妮可以想象填充陈兆华大脑的,不是罪恶,而是勇气。
  ——不,这太可笑了!
  她马上制止了这个念头。作为警察的她,绝不能让杀人沾上褒义的形容词,即使要欺骗自己。
  (杀人是不可饶恕的!)
  这句话虽然在她的脑海萦绕,却已经被打上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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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悲剧之家
  
  1
  
  下午1点半左右,三人在麦当劳聚首。
  秦伊妮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汉堡套餐。因为连夜奔波再加上饥饿的原因,顾不上说话每个人都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但随着食物的减少,空气也越来越显得凝重。秦伊妮有点受不了这种压抑,感觉到这好像是在吃“李老大的最后午餐”似的。
  冯剑飞终于开口:“你对我刚才的破案结果有异议么?”
  因为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冯云霄,秦伊妮马上把目光转向他,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可能是化妆的缘故,看不出他神色的变化。
  “现在绝对不会再有新增的幸存者了,也就是说‘女神号’所有的幸存者就是陈兆华、唐葵、周晓乐、尹月还有失去记忆的你一共五个人。”
  冯云霄点头。
  “‘女神号’肯定是被Black Jack所炸沉,而且据警方资料显示,Black Jack是受过特训的恐怖分子,为人极其狡猾,常孤身行动,但每次都能顺利逃脱。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Black Jack就在你们五个人之中,不对,周晓乐已经可以排除,那么,在你们四个人当中,必有一个是Black Jack,关于这点你有没有异议?”
  “哦,”也许是长时间化妆导致的不舒服,冯云霄下意识地用左手搔了搔脸颊,“虽然事实可能会出人意料,但是鉴于现在‘女神号’已经沉没,绝大多数证据已经毁灭的情况下,我可以认同你这个推理。”
  “我想你也会同意,因为你想找寻Black Jack的决心绝不亚于我才对。”冯剑飞说完这句后就闭上了嘴,似乎在思索着怎么述说下一个问题。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秦伊妮开口问了一个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想知道的问题:
  “‘妮默辛’真的能让人‘永久’失忆么?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呢?”
  “绝对无法恢复!”冯剑飞对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恐怖分子集团在进行了大量的活体试验后研制出的洗脑药物,它永久性地抹去了大脑中曾经的记忆,经常被用在绑架重要人质等场合,在以前被‘妮默辛’洗脑并获救的人质中没有恢复记忆的先例。要知道毁灭一个东西永远比恢复它要简单得多。”
  对这个答复秦伊妮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受到打击,她偷睨了冯云霄一眼,他却只是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好像刚才的谈话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你知道,在我的推理结果中Black Jack就是你。”冯剑飞思绪整理完毕,神色变得异常冷峻,“本来尹月是你最后洗脱罪名的机会,你当时为什么要阻止我问下去呢?是不是你想让我心存疑问,下不了抓你的决心?”
  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秦伊妮发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砰砰”乱跳,不止如此,她还必须努力抑止住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
  可是冯云霄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不是Black Jack。”
  “那你说谁是?”冯剑飞似乎愤怒了,声音也渐渐地失控起来,“你不会到这时再抛出Black Jack已经沉入海底的结论吧?”
  “不,他一定活着,这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冯云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秦伊妮清楚地从他瞳孔中看到一团黑色的仇恨之火,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也足够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在这点上我们的看法倒很一致,那我问你现在就这么四个人,陈兆华、唐葵、尹月和你。你说是哪一个?”冯剑飞不客气地发问。
  冯云霄对冯剑飞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突然用一种异样的语调说:“我能提一个请求么?”
  “快说!”冯剑飞似乎已经不耐烦,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从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谁是Black Jack,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如果那样的话我保证束手就擒,这个你尽可放心。”说到这里冯云霄顿了一顿,“因为没有证据的缘故,我们现在纯粹靠推理来解决问题,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我一定会遵守。”
  冯云霄不紧不慢地说着,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冯剑飞的神色稍显缓和。冯云霄继续说道:
  “现在嫌疑人包括我只有四个了,我们可以用推理中最简单的排除法,也就是说如果我不能指出其余三人中哪个是Black Jack,那么我承认我就是Black Jack。的确从现在来看我是最可疑的一个,你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也没有证据可以反驳。我对Black Jack的仇恨并不亚于你,所以如果最后Black Jack真的是我的话,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虽然我之前一路追寻其余幸存者,也一直在暗处参与监听,可以说对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但其中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陈兆华?”秦伊妮突然脱口而出。
  “是的。”冯云霄看向秦伊妮然后点了一下头,“关于他的案子我只是听过你们的转述,所以我对他的了解程度还不够,所以在对‘谁是Black Jack’这个问题下定论之前我必须要拜访一下他本人,我说的是亲自拜访,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
  冯剑飞突然开始沉默,秦伊妮瞅着他的脸孔,发现他像被施了石化咒语一般变得一动不动。秦伊妮明白冯云霄的这个请求等于是在说他信不过冯剑飞,可是从冯云霄的角度来讲也无可厚非。
  时间慢慢地流逝,在秦伊妮的心里已经如同过了几个世纪,这个过程让她觉得浑身难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过,她快要坐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冯剑飞才突然开口了,他说完之后马上就疲惫地用手撑住额头,彷佛刚和敌人进行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殊死搏斗。
  “可以。”他这样说道。




  2
  
  马永才没一会儿就又点了一支烟,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支了。他怀着重重的心事踱步在的二楼走廊上。说起来他是这所别墅的一家之长。别墅里还住着其他四个人是佣人阿凤、瘸腿的弟弟马永富、堂妹潘春艳和她的儿子陈兆华。他们似乎都在刻意避开他。谁都感觉得到别墅被笼罩在阴郁的氛围中。而马永才似乎已经对这个受够了,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满面怒容地走回卧室,用力地甩上门。他发现墙上又被谁挂上了的那张他早已拿下来不知道多少次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主角就是和他分居已久的挂名妻子周琦芸。马永才真的对这一切都受够了!他这次毫不客气地抓过相框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踏上几脚,整个相框顿时粉身碎骨。“下次看你还怎么挂!”马永才嘟囔了一句。但也许是刚才的动作太过剧烈,他不由得捂住胸口,拿出手帕捂住嘴,接着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吼声。“该是做了断的时候了……”马永才恨恨地说道,手帕被他顺手丢进废纸篓里,上面已经沾上了一块黛红色的污迹。
  
  周琦芸步行至马家别墅大门外,敲门前先把脸上的泪痕用手随意地抹了两下。“这么晚了还叫我过来是想干什么?”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了无数次,不过还是不明所以。于是她决定就照马永才说的时间如约而至,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惨白色的月光笼罩着这所别墅,她掏出钥匙时不禁背上泛起一阵寒意。客厅里只有阿凤一个人正忙着打扫收拾,她看到周琦芸进来的身影明显地吃了一惊,但立刻换上一副笑容上前招呼她。周琦芸却没心情和她磨蹭,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后就直奔二楼了。阿凤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不用说她去的一定是马永才的房间,她干瘪的嘴唇下意识地一张一翕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第二天天刚亮,马永才的弟弟马永富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马永才卧室外一边大声吆喝“马永才,你给我开门!我知道小芸昨晚来了,你给我开门!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边用力拍打着门。但除了门板物理上的“啪啪”回应声之外,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小芸,我是永富,你快开门!”,他又喊了几嗓子,可门里面依旧悄无声息。马永富这下可急坏了,他把拐杖往旁边一撂就把身子朝门撞去。可是因为另一条腿瘸了的缘故并使不上力,门颤悠了一下就纹丝不动了。陈兆华这时闻声赶来,见状马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二舅,怎么了?”
  “华儿,你快来!帮二舅把这门踢开!”
  “这是为啥?”陈兆华愣在原地。
  “阿凤说昨晚大舅妈过来了,可现在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可能出事了!”
  “啊?大舅妈咋会在里面?不是吧?”陈兆华一下子也着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你快点帮我撞开它就得,快啊!”
  陈兆华终于明白了事态紧急,退后几步,然后就猛地一个前冲。这样几次之后,“喀嚓”一声传来,似乎有了一点效果。陈兆华继续如法炮制,当第七八下的时候,门终于在一声闷响中应声而开了,但是陈兆华的前冲势头已经收不回来,结果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马永富这时也没工夫管陈兆华,抄起地上的拐杖就径直朝里间走。可是刚到门口,他人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蓦地一动不动。佣人阿凤这时听到动静也慌张地从走廊赶来,看到陈兆华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里间门口。但是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几乎同时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只见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根绳子,马永才的尸体直愣愣地吊在上面,最恐怖的是他的表情,脸部肌肉扭曲地折叠,眼珠凸了出来,彷佛瞅见了地狱的恶魔似的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某处,看起来早已气绝多时了,可房间内哪里还有周琦芸的影子!




  3
  
  X海域的这座无名荒岛也许真的是一个不祥之地,不止当“女神号”在经过时突然遇难,而且在6名幸存者登陆荒岛之后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但是即使当剩下的4人成功脱离荒岛以后,叵运似乎还是紧随其后,一起起命案总是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他们左右,使他们一次次地经受着残酷的人性洗礼。有时秦伊妮甚至不明白,这当真是荒岛的诅咒么?亦或是,现实——荒岛以外的人们所居住的地方——本来就比荒岛要可怕得多?
  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当秦伊妮看到冯剑飞面色凝重地挂上电话后——她知道他们将拜访的最后幸存者也不会例外。
  陈兆华曾经在派出所留下了他的手机和住址,但为了在他不加防范的情况下进行调查所以事先并没有和他取得电话联系而是直接来到了那个地址,但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在冯剑飞试图用手机和陈兆华取得联系后,才得知原来他们家为了陈父的病已经欠债累累,她母亲当初还瞒着他,可是就在前一段时间债主们集体上门讨债后才了解到现在的窘状。好在当时母亲已经住在亲戚处疗养,而他也趁着夜色逃去避难了。于是冯剑飞一行人只得再连夜乘火车赶往陈兆华所说的K市,可是就在他们刚下车没多久冯剑飞就接到了陈兆华打来的求助电话。挂上电话后冯剑飞脸色铁青,并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可是秦伊妮却反而有种暗暗的庆幸——因为至少陈兆华本人没有出事,否则嫌疑人又会少了一个!至于别人的生死,如果是天灾人祸那是霉运当头福气不好,但如果是恶意的谋杀,警察又怎能阻止得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行人才乘出租车来到了陈兆华的“避难所”。一路看过来与其说这里是市区,倒不如说是海港小镇来得更恰当。不过也许这里的居民都喜好做生意的缘故,沿街布满了花红酒绿的酒馆饭店和林林总总充满暧昧氛围的服务性质娱乐场所。秦伊妮暗暗皱了一下眉,似乎用鼻子就能闻得到这里强烈的犯罪气息。
  陈兆华所描述的别墅前已经停靠了一辆警车。这所别墅粗看之下装修得还算细致,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冯剑飞下车之后暗暗咬了咬牙就来势汹汹状直往里闯,将近门口之时果然从警车里窜出一个中年男子,他一个箭步拦在冯剑飞一行人面前,露出一副敌视的凶狠嘴脸:
  “干什么的?!”
  冯剑飞话不多说,只是亮了亮证件。
  “你们是哪里的?”对方的态度马上有所缓和,他鼓起眼珠上下打量了冯剑飞一番,继续问。
  “‘女神号’专案组的,找你们负责人。”
  秦伊妮觉得这个名称有点好笑,但对方一听到“女神号”几个字神色马上就变了,他撂下一句“你们等等”就迅速跑回车里用对讲机和里面的人取得联系。因为是方言的关系所以秦伊妮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把手臂伸出车外对着冯剑飞朝别墅门口指了指,意思是可以进去了。
  秦伊妮和冯云霄跟在昂首挺胸的冯剑飞身后往别墅内走去,虽然暗自欣赏冯剑飞的经验值提升,但是看到自己已经沦为跟班的事实还是心有不甘,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忽然她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冯云霄已经很长时间不发一言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次的负责人和上次在育才镇碰到的“笑面虎”完全不同,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双目炯炯有神,也许是经常户外曝晒或在海港小城经常游泳运动的缘故,皮肤出奇的黝黑,修长的身材上看不出有任何赘肉,脸颊说不上干瘦甚至显得很匀称,给人以一种沉稳老练的感觉。虽然视觉上是出奇的反差,但当他开口说话后竟然发觉完全就是“笑面虎”的加强版:
  “幸会幸会,鄙人姓刘,叫我老刘就行了。说来也巧,三位探长初访此地还来不及好好招待就遇到如此命案,虽然未免有些扫兴但正好可以让我辈一睹M市精英的探案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
  听了这话秦伊妮差点没呕出来,但冯剑飞只是冷冷一笑:“能把案情大致介绍一下么?”
  老刘点了点头,一边把大家带向案发现场,一边介绍起来。
  死者马永才,42岁,为XX饭店和XX网吧老板。死亡地点:家中卧室。门锁在其外甥陈兆华撞坏前被人反锁(用钥匙从外面也可反锁),现场确定为第一死亡现场。法医初步鉴定尸体只有脖子一处致命勒痕,为上吊绳索所致。死亡时间初步估计为昨晚11点至凌晨1点之间。尸体还待法医做进一步解剖鉴定。卧室地板上发现一个碎的相框,里面没有任何照片。离上吊位置不远处的书橱上有四个玻璃杯被撞碎。死者口袋内发现一封遗书,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本人因患绝症,不欲苟活,家人保重。马永才即日。”经调查出事当天别墅内除死者外共有5人,除周琦芸外现在都在别墅内。他们分别是别墅的佣人阿凤,死者的弟弟马永富,死者的堂妹潘春燕及她的儿子陈兆华。
  以上就是老刘所提供的全部资料,在这份嫌疑人名单里最吸引他们的无疑还是“陈兆华”三个字。但是秦伊妮转念一想,发觉这起案件似乎还不能马上断定为自杀还是他杀。
  “是自杀也有可能啊?”秦伊妮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冯剑飞扭头看向冯云霄,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意见,而冯云霄只是做了一个“你请”的手势。冯剑飞见状用右手搔了搔头皮,然后清了清嗓子,正当秦伊妮以为他就要发表高见时他居然又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随后竟然也对着秦伊妮摆了一个“你请”的手势。
  ——哼,搞什么嘛?
  秦伊妮在心里骂道。她知道冯剑飞也选择了“后发制人”,打算让她充当“炮灰”。不过想起了育才镇的失利和最近冯剑飞嚣张的样子,她就有点咽不下这口气。选择退缩?门都没有!
  秦伊妮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老刘也在一旁暗暗打量着这火药味十足的“专案三人组”,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老实说自从追捕冯云霄以来自己一直都没什么功绩,所以这次非露露脸不可,决不能让人给瞧扁了!
  打定主意之后,她马上迫使自己恢复镇定,其实在看了现场和尸体以后,她发觉此案并非“难啃的骨头”,只是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充分罢了。于是她决定先把别墅里的人集中问话之后再作定夺。
  马上四个当事人就汇聚一堂了,他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从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怎么把一旁的警察放在眼里。其中只有陈兆华不时地向他们瞟来疑惑的眼神,似乎想要询问为什么要来找他?他的眼神暗示着一种潜藏在内心的恐惧,也许是害怕他们来逮捕他吧。
  逮捕?也许会吧。秦伊妮暗暗想道,即使是荒岛误杀案很可能也会判个两三年的,这还在你不是Black Jack的前提下。不过现在秦伊妮决定把荒岛的事先暂搁一边,目前对她而言最紧要的事就是破了当前的案子。至于其他的,秦伊妮悄悄瞅了冯云霄一眼,发现他已经如老练的猎手般不动声色地站在冯剑飞的身后,他无声无息地对陈兆华的一言一行进行冷眼旁观,深邃的目光似乎能一眼穿透人心。他忽然给秦伊妮一种巫师的错觉。
  秦伊妮又把目光回落在四名当事人身上,她突然发觉这四人的行为举止分开来看似乎还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如果聚在一起则不知为什么总让她有一种无法释怀的别扭感。但现在也无暇细想,她清了清嗓子后马上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写了遗书的原因,我的初步看法是自杀,你们有什么看法?”
  “自杀?那可真他妈的晦气!”马永富愤愤地说,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就是这种人呗!”潘春燕在一旁有点阴阳怪气地说着,秦伊妮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发觉她眉心间浮现出一股愤恨之色,这让秦伊妮暗自一惊,她应该就是陈兆华那罹患抑郁症的母亲了,可是与她想象中的形象大不相同。想象中的她身材没这么高挑,言语也没如此刻薄。
  “都是陈蕾这贱女人惹的祸!”陈兆华突然咒骂了一句,但发觉冯剑飞正在注视自己,马上闭上了嘴。
  时间也许真能消磨一切呢?众人的一举一动秦伊妮都看在眼里,她发觉陈兆华只不过经过了短短数天的工夫,就已经抹去了初次见面的那种沧桑,形同一个口无遮拦的市井小混混,这是心魔被冯剑飞除去的缘故么?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只可能是受了这几个人的影响,或者是受这里民风的影响,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么?秦伊妮倒吸了一个凉气,越来越觉得这个家的不同寻常。
   “你们难道都不伤心么?马永才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长吗?陈蕾又是谁?”秦伊妮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
  “伤心啥?他简直是我们家的耻辱!”马永富大声地说。
  “怎么讲?”
  “他都上吊了所以我也不怕跟你说,我都恨不得亲手宰了他!陈蕾这狐狸精就是他的姘妇,为了那个臭女人他把老婆都撵走了。他不仅从小就是一个混混,长大了还败家忘本,恩将仇报,现在自杀一是因为得了绝症,二是因为连那个贱女人都不要他了!”马永富因为太激动而呛了几下,然后才接着说下去,“他当初就是个社会流氓,不务正业。后来不知从哪儿筹到钱开起了网吧。本来这也可以说是个好的开端,可是他却继续好吃懒做,眼看着网吧也要马上关门大吉了,可就在这坎儿,他遇到了小芸。小芸不嫌弃他的以前,也不顾家里的反对,硬是把户口簿偷出来嫁给了他。结婚后小芸拼死拼活地帮他打理网吧,坐柜台收钱、扫地、收拾垃圾、擦机器,总而言之是啥活儿都干过,啥苦都吃过!就这样才一天天地让网吧渐渐有所起色,维持了下去。”说到这里马永富又歇了一口气,“然后也是运气好,正好赶上了互联网的好势头,网吧开始有赚头了。这时小芸当机立断扩大规模,并拿出一部分资金另开了家饭店。这样一下子钱就赚得越来越多,俺们一家人也都沉浸在喜悦里,以为将来可以享福了,可哪知祸根却早已种下了!
  “因为小芸劳累过度,所以身体衰老得很快。而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挥霍的马永才,竟嫌弃起小芸来了。他竟然不但公开找了个狐狸精回家,还把小芸赶回了娘家!”马永富越说越气,突然又大声咳嗽起来,陈兆华连忙走过去帮他捶背:“二舅,你别说了。”
  “居然有这种事?”秦伊妮不禁眉头紧锁,“那你们为什么不管管呢?”
  “管……我这条腿就是管了给打废的!”马永富一听就更来火了,也不顾陈兆华在一旁帮他捶背,手舞足蹈地就嚷了起来,“因为他有钱了,当初那帮小混混都来找他当靠山了。我有一次为小芸打抱不平,数落了他几句,第二天我走出家门还没多远,就冲出一伙人用麻袋罩住我的头然后一阵猛打,其中一个人拿钢管当场就把我这条腿给打残废了!你说我是他亲弟弟他都能这么狠,谁还敢管他?!”
  “这叫杀鸡儆猴!”潘春燕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补充。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住在他家呢?”
  “我们家所有的收入全都被马永才掌控了。我腿瘸了被厂里辞了;春燕她也被一个叫李徽财的给害得家破人亡,打官司还欠下一屁股债;陈兆华这孩子本来在国外念书,现在也不得不中断学业回国。他当时是大学念到一半就毅然出国的,可现在两头文凭都没着落工作也没法找到。而我如果不在这里更不知他会对小芸和春燕做些什么!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春燕是我接过来的,我要对她负责!所以我们也都只好忍气吞声地住在这苟活!”
  说完之后马永富小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又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他对这个家的不满。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啊,像你说的那样,马永才又为什么要自杀呢?”一旁的冯剑飞突然问。
  马永富等人听到这个问题都不禁愣了一下,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潘春燕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想他是因为得了癌症的原因,而且又被那姘妇抛弃了才想不开的吧,永富前面不是说过了么……?”
  “他被抛弃?他既然这么有财又短命,还会被抛弃?”秦伊妮问。
  “其实也不是那骚狐狸精想抛弃他,是我们小芸死活也不肯和马永才离婚,那狐狸精才不得已和他分手的。所以他从心底里恨死小芸了。”潘春燕说完后撇了一下嘴,满脸都是鄙夷之色。
  就在这时,法医突然把冯剑飞叫了出去,过了大约5分钟左右,冯剑飞皱着眉头走回来。他进屋后先煞有介事地瞅了秦伊妮一眼,然后开口说:
  “刚才在死者嘴里鉴定出一种残余的安眠药成分。所以对于这起案件我们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有人事先用安眠药迷晕了死者,然后把他放到了绳子上来伪装成自杀的假相。”冯剑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有那份遗书已初步确定是伪造的,不是马永才的笔迹。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啊?!”在坐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秦伊妮心里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她出于直觉的判断又让她在冯剑飞面前落了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把心态调整好并继续向四位嫌疑人发问:
  “我现在想问一下谁是昨晚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
  “是周琦芸,她昨晚来找过他。”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佣人阿凤畏畏缩缩地回答。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不清楚……”
  秦伊妮马上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刘,他这时才嘿嘿一笑:
  “你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去找她了,现在应该在来这里的路上吧。”
  “那就好。”秦伊妮随口应道。也许是紧张过后松懈的缘故,让她根本就没察觉陈兆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冷笑,稍纵即逝。只有一旁的冯云霄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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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在几公里之外的麦当劳餐厅里,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坐在角落里的秦伊妮不知为什么心情却越来越烦躁,她不耐烦地看看表,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慢,怎么还没好……”她忍不住看了对面的冯云霄一眼,他似乎也变得死气沉沉起来,还是他平常就这样?对于冯云霄的以前她是一无所知,特别是他的内心世界。她猜想也许他正在努力回忆吧,只是也许。
  冯云霄这时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秦伊妮立即开口问。
  “呵呵,这个案子不像你最近遇到的那样吧?没有密室,没有不可能犯罪,也没有你亲身经历的杀人预告……”冯云霄的嘴角两边向上微翘,眼神却变得似乎将要啜泣,这种表情产生一种极强的吸引力不禁让秦伊妮看得失神,“这种类型的犯人你没碰到过么?”
  “这种类型,什么类型?”秦伊妮不由自主的把音调抬高,吓了自己一跳。
  冯云霄的表情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如果你是罪犯,你会选择张扬还是隐藏呢?是的,有种人天生就喜欢耍酷,有种人利用不可能犯罪来让警方犯难,也有种人却故意让自己的罪行显得平淡无奇,有时候这种平淡的找不到线索的案子更让人头痛。这类罪犯的目的是纯粹地隐蔽自己,他当然也使用了诡计,只是狡猾的让你从表面上难以发觉罢了。”
  “也有诡计么?”秦伊妮撅着嘴小声问。
  “是的。”冯云霄说完这句就把头扭向窗外。
  当秦伊妮还想发问时,她发觉冯云霄的眼睛又已合上,宛如一个顽皮的学生在课堂上偷偷打起了盹儿。
  ——他真的是Black Jack么?
  秦伊妮咬着嘴唇悄悄地注视着冯云霄的侧脸,不禁有点心乱如麻:他真的如冯剑飞所说,曾经是魔鬼的化身么?

 


  12
  
  有人敲门,“进来!”老张先沉声应道,然后坐直了身子。只见一个警员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冯剑飞从他的年纪上判断他应该是尹月所说的业务员李炯了。老张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个警员出去,然后又对着李炯指了指床,于是李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死者王利明昨晚睡过的床上。
  这其实是很实用的手段之一,把嫌疑犯带到案发现场问话,或者故意让嫌疑犯接触死者生前的物品,也许就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关键不是看他做何种表情,而是看他的表情自然与否。虽然嫌疑犯都会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要想去“装”,就可能会显得不自然。这一招其实在很多场合都有用,是一种天然的测谎仪。
  李炯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他的模样看起来30岁左右,自他进来直到坐下,脸上的表情一直是不亢不卑。也许是鼻梁上的眼镜起到了一定的掩饰作用,总之从他脸上察觉不到丝毫做作。老张率先问话:
  “你今天是什么时候来找王经理的?”
  “噢,我是今天早上7点半到这里的,然后8点钟左右和王经理一起离开。”
  “王经理出去干什么?”
  “他说要出去办点事,但是具体并没有说。我们公司借了辆轿车给他,他顺道送我到公司后就自己走了。”
  “你以前和死者打过交道么?”这时冯剑飞开口了。
  “我和他以前接触过,上次他也来谈过一笔生意,除了商业上的来往和应酬之外,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其实我只是我们公司M市办事处的普通业务员,所以彼此不可能有多少机会交谈。这次是我和张经理谈了一笔大单子,总公司派他来压阵罢了。”
  “压阵指的是什么?”冯剑飞觉得如果把“压阵”换成“阵亡”应该更加准确。
  李炯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其实也就是签个字,生意上的细节我已经和张经理谈得差不多了,但这个单子数目比较大,所以总公司派他来签字。”
  冯剑飞“哦”了一下,这些问话和回答让他感到昏昏欲睡,于是沉默了下来。老张接过问话权:
  “你发觉他有什么反常吗?”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李炯又陷入沉思中,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哦……虽然这笔单子我和张经理之前谈到那个份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但最后拍板之前也应该就一些细枝末节再洽谈一下才对,可是今天早上他和我出去的时候竟然就把签好字的合同装在信封里交到前台让她们转交给张经理,这是唯一让我感到有点反常的事了,但或许只是他心情不太好所导致的吧……”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应该不多见吧?”
  “至少我没见过。”
  当老张正准备继续问下去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老张于是改口:“进来!”
  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倏地一下闪了进来,只见他脖子上的赘肉一颠一颠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里却用一种狡黠的神色打量着屋内的每一个人,想来必是张经理无疑。老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身后的警员带他去其他客房等候。
  在这个空挡,冯剑飞又问话了:
  “对了,王利明送你到公司后你去干什么了?”
  “哦,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工作,直到你们打电话让我来。”
  “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么?你在办公室的时候那里有没有人可以为你证明,以及从这里到你公司的时间是多长?”冯剑飞边问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簿子准备做记录。
  “噢,前面已经说过了,我和王经理是8点钟左右离开这里的,而我进入办公室的时间让我想想……应该是8点17左右的样子不会错,因为我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我们公司在长宁路那边,从这里开车过去如果不堵车大概需要一刻钟吧。”
  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应该是一名出色的业务员,这是他留给冯剑飞的最后印象,而且他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他转头看向老张,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老张先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叫他在警员的陪同下先去客房休息,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冯剑飞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张经理皮笑肉不笑的脸孔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让他回想起育才镇派出所的“笑面虎”。
  

 


  13
  
   “鄙人张向天,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张经理飞快地从名片盒里掏出两张名片,双手毕恭毕敬地向老张和冯剑飞递了过来。老张随手接过放在一边,冯剑飞则熟视无睹。张经理见状打了个哈哈就把名片放回名片夹。自始至终他的双眼都迷成一条缝满脸堆笑,冯剑飞看在眼里不由心生感叹:把这两个人带到犯罪现场来问话看来都没什么用,表情太自然和表情太不自然都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认识王经理的?”老张沉声喝问。
  “这两天刚认识,他们公司我先认识的是那个叫李炯的小伙子,然后昨天才见到了这位王经理。怎么,不会是怀疑我吧?呵呵。”
  老张不置可否:“你发现他有什么反常吗?”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呵呵。”
  “真的?”老张加强了语气。
  “啊!”张经理突然恍然大悟状,“原来你说那个啊?”
  “什么?”
  “他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啊……我想不起来了!不过这小丫头真不懂事,大男人谈事情她非要拉他去逛街,你看不把他惹急了?不过说起来最近的小年轻们都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呵呵。”张经理说完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冯剑飞一眼,冯剑飞只假装没看见。
  “我听说今天一早王经理把合同签好字放在信封里通过前台转交给你?这种事情在生意场上很平常么?”
  “平常啊!”张经理马上轻描淡写地说,“他可能今天早上有急事所以就来不及找我面谈了吧。呵呵。”
  “你今天早上找过王利明吗?”冯剑飞突然开口了。
  “找过,可是他不在。”张经理迟疑了一下,“后来我就去前台问了一下,结果拿到了那个装着合同的信封,呵呵。”
  “那是几点钟?”
  “8点20左右吧。”
  “那个信封能让我看看吗?”
  “我拿回去盖章并让财务备案,现在正在公司放着呢,呵呵。”张经理这时神色才黯淡下来,“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了……”
  老张马上叫警员进来,让他陪同张经理回公司取那个信封。
  “你说那上面会不会有死亡留言呢?”当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时,老张问。
  “……”沉默了半晌,冯剑飞突然回答:“我想不会,因为我们好像中圈套了!……”
  



  14
  
  “怎么回事?”老张顿时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已经发现罪犯所使用的诡计了。”冯剑飞用右手不停地摩挲着下巴,“真是非常实用和隐蔽的不可能犯罪呢。”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老张腾地站起来,“现在要马上去抓人么?是不是那个叫周兵的人干的?”
  “不急,这样,你先坐下。因为马上我还有‘女神号’的事要紧急处理一下,到时逮捕犯人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放心,他(她)肯定跑不了!现在,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冯剑飞一字一句地说:
  “首先,尹月不是犯人。凶手制造这起案件要考虑时间、客房等因素。尹月她对旅馆不熟,又对王利明的商务安排不了解,所以她并不能确定哪个时间段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她要杀人,应该会选择更天时地利的W市动手。而且凭尹月现在的精神状态,她需要王利明的照顾和关怀。这点从她要求王利明陪她逛街也可见一二,所以不会因为这点小口角而顿生杀意的。”
  老张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尹月杀人动机无法成立。
  “再来看张向天,其实他也不是凶手,待会你只需要叫警员把那份合同取回来就知道了。因为王利明和张向天只可能存在这份合同的利益冲突。但如果他是为了这个而下毒手的话,那份合同马上就可能会失效。也就是说,恐吓信可能是他写的,也可能不是,但人绝不会是他杀的。
  “周兵,他虽然是本案的一个疑点,但也不用费心追查下去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或者说他还有着转移警方视线的目的。在这起毒杀案中,凶手可谓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周兵虽然冒充了死者王利明的朋友,但王利明是不会随便吃陌生人送来的东西的。从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可以假定周兵这名神秘人物很可能自始至终都没进过王利明的房间一步!而且周兵是7点40分来的,而8点钟李炯和王利明还好好地出去了,更可以证明之前的推测。周兵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哦。”老张听得入神,当冯剑飞稍作停顿之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一下。
  
“现在只剩下具有确切不在场证明的李炯了,我之所以会怀疑他是因为两点:首先,王经理这么早和他一起出去办事情,又把合同装在信封里让前台转交,那么可以想象他所要办的事情不但重要而且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行。可是他又怎么会在10点前回到自己房间呢?再二,他是王利明死后这笔合同无效的唯一获益人。因为那张合同虽然无效了,但是和生意相关的细节都已经敲定了,他就可以接替王利明直接和张向天签下合同,这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一来他就会拿到更多的提成才对,还可能会获得晋升机会。”
  “但……他不是有不在场证明么?”老张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他疑惑的目光聚焦在冯剑飞的脸上。
  “嗯,他之所以会胆大妄为杀了王经理,就是因为他设计了一个‘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也可以说是非常实用的不在场证明,关键在于他利用了宾馆的换班制度!接下来我来简单描述一下他的犯罪过程,细节上可能会有所出入,但是原理上应该八九不离十。”冯剑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
  “7点半左右,他借送早点之名很早地来到了王利明的客房,探了探王利明的口风,来判断昨天的恐吓信有没有效果。在得到恐吓信无效的结论时,杀心顿起,献上有毒的早点毒死了王经理,然后整理现场。当然,恐吓信并不一定非是他写的,如果不是他写的,那就是一起‘搭便车杀人’案件了。但我从他遗留在现场的心理线索来判断恐吓信的确出自他手。”
  “心理线索?”
  “哦,这个先暂且不提,你听我说下去。在7点40分时自称周兵的人受他的唆使来到王利明客房的门外,他应该是李炯所完全不认识的人,很可能是马路上找来的无业人员,李炯只不过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他然后用钱收买他来做这件事罢了,在周兵看来所要做的事虽然有点诡异但是表面看起来并不违法也不用冒什么风险,所以就答应下来。他并不知道他正在协助李炯完成他的不在场证明,并分散了警方调查的注意力。
  “李炯随后开门让周兵进来换上自己事先准备的和王利明一模一样的衣服,并戴上了墨镜,当然他挑选周兵的首要条件就是他的身材要和王利明相似。当然李炯还准备了一份合同装在信封里,因为之前王利明也来签过一次合同,所以他可以凭记忆事先练习王利明的签名笔迹。
  “关键在于李炯是M市本地人,他知道8点是宾馆前台交接班的时间,王利明是昨天刚到的,而今天前来接班的前台小姐并不认识王利明,并且刚交班后他们总是要清点帐务,所以会对往来人的注意力变得松懈。所以当周兵穿着和死者一样的衣服,戴着墨镜,低头把信封放在前台然后出门时,是不会让刘小姐发觉不是一个人的。当出门之后周兵拿到李炯的好处后立即换衣服跑路,所以现场没他的指纹和痕迹,警察也不会追查到他。而刘小姐更不会怀疑死的是两个人,因为死者的表情和生前会略有不同,特别是毒死的人表情更会显得狰狞恐怖,很难让没看过王利明生前模样的她辨出真假。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李炯自己立刻乘TAXI自己去公司,15分钟后出现在办公室,不在场证明就此产生。他的手法只是让人误以为自己和王利明一起出去了,让人误以为王利明当时还活着,其实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是从那时才开始。”
  “原来如此!”老张几乎要拍案而起,这时冯剑飞迅速地看了一下手表,发觉已经快下午1点了,连忙站起身说:
   “动机就交给你来调查了,想来多半和上一次的单子有关。至于证据方面,可以从王利明借来的车子今早并未开出,那份合同的签名笔迹鉴定或者找寻接李炯去公司的出租车司机这几个方面着手,那么就先这样吧,我要走了。对了,如果信封上有他的字迹那也是突破口。”
  说完这句后冯剑飞就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口,身后传来老张“随时联系”那略显苍老的声音,他也只是稍稍点了下头。这个案子虽然破得干脆,但此时的他已经有点心乱如麻,在这起案件中,他在意的只是尹月是否凶手,当推理出这个结果时,他突然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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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秦伊妮惊讶地张大嘴,她几乎不敢相信耳机里传来的话语,曾信誓旦旦要为女友报仇的周晓乐,竟然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说的会不会是骗人的?会不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误会?
  她甚至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捏了捏冯云霄的肩膀,冯云霄抬起头来,把下巴撑在胳膊上。他深邃的眼神化作问号瞅向秦伊妮,秦伊妮一瞬间忽然有了种异样的反应,但她还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用手比划了一下耳朵,这下冯云霄好似纯真的小孩子笑了一下,然后开口了:
  “尹月说的是真话。”
  “怎么会?那么周晓乐全部都是在演戏么?”
  “也不是。”
  “怎么说?”
  也许是觉得下巴枕在胳膊上说话太累,冯云霄坐直了身子,把脸蛋让左手撑着:“她说的话恰好揭示了周晓乐的死亡之谜。我想问你,你有奇怪过周晓乐为什么当时会晕倒么?还有他又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秦伊妮盯着桌子思索片刻,然后无言地摇了摇头。
  “直接地说,答案就是周晓乐也许小时候,又或者是‘女神号’的突发事故,亦或是因为求生的信念而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人,给他造成了过大的心理刺激,让他罹患了某种心理疾病。
  “这种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就是救一个落水者要讲究技巧,要等落水者渐渐失去气力后才能从侧后方靠近救援,否则在水中扑腾时会有一种本能,即使害人又害己也会把想救自己的人一同拖入水下。这种做法看似可笑,但正说明了垂死之人为了生存会失去理智。
  “虽然在水下的人是尹月,但失去理智的人却是周晓乐。尹月只是说错了一点,周晓乐并不是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利用她,只是随着自身体力的不断丧失,也不断地步入绝望。但为了活下去,他的本能让他把毒手伸向了最爱的人。之所以造成了和泰坦尼克号不同的结局,只是因为那座小岛带给了他生的希望,漫长的游泳过程消磨了他的意志和理智。当他丧失理智害了尹月并成功踏上荒岛后,随着他体力的恢复,理智也逐渐恢复。这个有点类似于做梦的感觉,在睡梦中的人们可能无法控制其理智和思维的方向,当睡醒时理智才跟着觉醒。但之前的事已经给周晓乐造成了非常强烈且极端的刺激,诞生了莫大的罪恶感和挫折感,自己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于是他极度的愤怒,他想走回海里在陈兆华他们看来是殉情,实际则是为了赎罪。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自杀,他憎恨自己,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产生妄想症,在心里自欺欺人认定是别人加害了尹月。再严重点就变为解离性疾患,俗称歇斯底里,把不利自己的事实强行忘掉,让记忆力受到损伤。”
  “那难道……”秦伊妮咽了一下口水,“周晓乐自杀是因为……?”
  “是的,他听到了我们在走廊的对话。尹月没死的事实和他‘记忆’中尹月已死的事实相互矛盾,刺激他重新回忆起了当时的真相。如果尹月死了,他还能想方设法欺骗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定,但是如果尹月就如此一如既往地活在现实世界里,他将受不了这种内心折磨,所以……”说到这里冯云霄闭上了嘴,神色有些黯淡。秦伊妮第一次发现冯云霄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7
  
  “但你最后还是到达了那座岛?”冯剑飞注视着她。虽然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就已经见证了一出人间悲剧。
  “是的。”尹月垂着头,语调沙哑,虽然略带哭腔却极力掩饰,“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到达那座岛,也许是海浪,也许是本能,也许是奇迹,反正我睁开眼时就已经躺在岛边的礁石上,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你没去和他们汇合的原因是?”迟疑了半晌,冯剑飞还是开口问道。
  尹月沉默不语。冯剑飞思索了片刻,代她回答:
  “愤怒?不知如何面对他?恐惧?害怕周晓乐会杀了你?还是悲伤?”
  尹月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还有羞辱,你以为一个被强奸的女子是那么容易面对强奸犯么?更何况我那时身上已经没了衣服,胸罩在前面的挣扎中脱落了。
  “我蜷缩在岛的石缝中,可能是自暴自弃,即使来了船只我也没有勇气跑上去面对他们。等他们走后我吃了剩下的食物。直到经过的第2辆客轮看见我升起的火种后才得以从地狱解脱。”尹月突然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关于和‘女神号’有关的事请别再问了,好么?我不想回忆了……”
  冯剑飞沉默了。
  他其实还有很多关于“女神号”的事情想问,这关系到冯云霄的死活,但是面对此时此景他实在开不了口。是的,她能存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关于“女神号”她有太多的悲伤害怕回忆。问一次就像是在她的创伤上撒一把盐,她已经到达极限了,冯剑飞学过心理学,知道再问下去很可能会对她心理和今后的人生带来永久性的伤害,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干了警察这一行,冯剑飞感触最深的就是人类一直不能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坚强。
  ——那么放弃么?
  可是为了查出谁是Black Jack,他应该问下去。
  ——可是我做不到。
  周晓乐的自杀已经让他有一丝愧疚,他们垂死经过了地狱般的炼狱,神经已经如蚕丝般脆弱。荒岛就像是一个染坊,每个生还者的心灵或多或少都被涂抹上罪恶或阴影,已经让冯剑飞有些害怕去触碰。
  但是又怎么能放弃?找寻真相是侦探的天职,更何况还涉及到他人的生命,而且还有数以千计的冤魂及其亲人等待着真凶伏法,如果不问下去,真正的恶魔Black Jack可能就会逍遥法外!
  一念及此,冯剑飞终于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开口,就在此时,耳机中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别再问荒岛的事了,她不是Black Jack,调查宾馆谋杀案吧……”声音停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会在这里等你……”
  




  8
  
  “她不是?!”秦伊妮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几乎就要一跃而起。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冯云霄,“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她不是呢?”
  冯云霄没有回答,他茫然地望着窗外。
  不知为什么,秦伊妮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9
  
  “接下来是关于王利明一案的问话,请你一定要回答,可以么?”冯剑飞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加快了语速。
  尹月点头。
  “你能先说一下昨晚王利明的活动么?”
  “我和王经理实际上是昨天傍晚刚从W市坐飞机到达M市的,我们是来和M市友华集团的张经理洽谈一笔单子,暂住在这家宾馆内。昨晚一起去冬顺饭店摆了一桌,陪同的还有李炯。”工作上的问题无意中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让她恢复了常态。
  “他是谁?”
  “他是我们公司在M市办事处的业务员,这起生意也是由他穿针引线的。”
  “王利明来M市除了找张经理谈生意,还有其他活动么?”
  “没有,王经理其实在W市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处理,所以这是百忙之中来一趟,此行应该没有通知其他人,至少这是我知道的情况。”
  “哦,我明白了,那么就是说:罪犯就是限定在你们三人之中了?”
  “可以这么说。”
  尹月的回答出乎意外的冷静,说明刚才的对话已经让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于是冯剑飞追问下去:
  “昨晚他有什么反常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冯剑飞知道多数警察在查案时,当明确了死者的死亡时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所有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但他现在却很在意“昨晚是否有异常”,是因为那个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别人忽略的线索——写有“如果你还这样”的纸头。
  从“上面的字是用直尺划的”这一点,会让一些警察认为只要纸头上面没有留下指纹的话,它就形同废纸了。因为从笔迹也肯定是查不出任何线索。其实很容易让人疏忽的是:这张纸本身就是一个心理线索!
  ——如果你还这样,我就杀了你!
  如果对这句话仔细加以分析,就能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①.死者曾做过对罪犯不利的行为,起码已经有一次得逞了;
  ②.死者昨晚的某些举动一定被罪犯看出某种趋势,这种趋势预示着死者会重复①的行为;
  ③.罪犯的实力并不是非常强大,才会让死者先得逞一次;罪犯并不是很想杀死死者,所以这次才会警告在前,而且死者所做的对罪犯不利的那件事,并非是原则性的滔天大罪,才会让罪犯容忍至今;
  ④.罪犯和死者的关系可能并不亲密,并且罪犯没有把柄握在死者手上,才会采取这种公开性质的警告手段。
  所以,昨晚多半发生了什么特定的事,触发罪犯用这张纸警告死者,这就是冯剑飞的判断,但是尹月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昨晚大家就是喝喝酒罢了,没什么反常的事。因为合同其实都已经快谈妥了,王经理来就是签个字例行公事谈谈而已。如果一定要说发生什么事,就只有……”说到这里尹月犹豫了一下,“我和他吵了一架……”
  “你和他吵架?为什么?”冯剑飞眉头一皱,心头暗忖难道她会是罪犯么?也许自己的经验还不够,因为刚才在他心里已经倾向性地把她排除嫌疑了。
  “嗯……在他们觥筹交错的时候我提出等会儿让他陪我逛逛夜景,被他用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加上最近情绪不好前面也喝了点酒,于是我就当着张经理和李炯的面和他争得面红耳赤的,最后我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自己一个人去逛街。要说昨晚反常的事,我想就只有这件了。”
  “嗯……”冯剑飞觉得有点坐不住了,就顺势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今天上午发现王利明出事的也是你,能说说那时的情况么?”
  “那时我站在门外,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于是我就拿出手机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我觉得有点不对,就和宾馆前台小姐说明了情况。当我和她一起打开王经理房间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
  “就凭手机不接你就知道他出事了?”冯剑飞打断道,“敲门没回应可能是他外出了,而你们刚吵完架他不接你的电话不也是很正常吗?”
  “如果他是因为昨晚吵架的事而故意不接我电话,那他也应该把铃声按掉吧。可是我打了两次都不是他按掉的,都是无人应答的提示。所以我凭直觉认定可能有问题。而且我和他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电话总是会接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天上午7点到9点在哪里?”
  “这里。”
  “有人证明么?”
  “没。”尹月回答得很干脆。冯剑飞皱着眉把椅子放回原处后,默默地从尹月的房间先行告退。




  10
  
  老张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冯剑飞出来马上用眼神询问,冯剑飞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然后简要地把和荒岛无关的部分复述了一遍。老张听后先是蹙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怎样?你觉得她有疑点么?”。
  “还不知道,甚至从她那里都没得到任何线索。”
  老张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二人乘电梯打算去前台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当走到近前,冯剑飞还没开口,前台小姐就妩媚地朝他抿嘴一笑:
  “请问有什么可效劳的么?”
  “昨天是不是有人给王经理送了封信?”冯剑飞一边问一边看了一下她的胸牌,除了一个数字编号外还印着一个字——刘,这应该就是她的姓氏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刘小姐的大眼睛朝冯剑飞飞快地眨了眨,“我是今天早上才来的,昨天当班的前台已经回家了。对了,你要不要问问服务员小顾?她这两天都上班,而且王经理的房间应该是她负责打扫的。”
  冯剑飞点了点头。于是刘小姐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当她放下电话还不到1分钟,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似乎显得特别紧张,几乎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走到冯剑飞近前。当她抬起头时,冯剑飞还没问话,她的脸就“唰”的一下变成白里透红了。老张在一边看得暗暗好笑,刘小姐注意到之后也抿起了嘴角,只有冯剑飞熟视无睹一本正经地问:
  “昨天有人给203房间送过信吗?”
  “哦……信?”小顾耷拉下脑袋思考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不是一个黄色信封装的?”
  “是啊。”老张激动地凑前几步,可是小顾接下来的话无疑让他失望:
  “那肯定不是我们宾馆的人送去的,因为昨天晚上6点半左右我在经过他门前时,他打开门问过我那封信的事,从他的话可以得知信是从门缝里塞进去的。”说到这里小顾顿了顿,“我们这儿的服务员是绝不会这么送信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6点半他就收到信了?”
  “是的。”
  “那他们是几点钟到这里的?”
  “6点左右吧。”小顾沉思了一下回答。
  冯剑飞用右手搔了一下头皮,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似平淡的案子总让冯剑飞感觉有一丝不对劲,甚至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眩晕感。他先支走了小顾,然后又转头问刘小姐:“今天早上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找过王经理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的确有一个,曾有一个自称周兵的人在7点45左右来找过王经理,他说是王经理的朋友,可从他的举止和穿着来看一点儿也不像,而且神情有些鬼鬼祟祟的……”
  老张马上来劲了,示意前台给他看看访客登记记录,冯剑飞则继续问:
  “除了周兵之外,今天上午还有谁拜访过王利明吗?”
  “有,他们公司的业务员来过,好像叫李炯吧。”
  “王利明客房的钥匙有几把?”
  “两把,一把给他了,一把在我们这里做备用。”
  “你确定你那把没有被人偷去吗?”
  “我确定,钥匙一直就在我们这儿,我们前台24小时都有人值班的,钥匙绝不可能被别人拿到的。”
  “听说今天早上8点,王经理和李炯一起出去时留下一封信?”这时翻看访客记录的老张突然插嘴问道,这不由让冯剑飞吃了一惊,心想你怎么不早说。
  “是的。”刘小姐回答,“那时我正好来接班没多久,时间记得比较清楚,应该是快8点的时候,看见王经理往台子上放了个信封就急匆匆地和李炯出去了。”
  “那王经理几点回来的?”
  “这我倒没注意,因为来往这个宾馆的人比较多,而且我刚接班要和上一班的人结算一些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会比较忙,比较容易分心吧。”
  “那个周兵今天几点走的?”
  “这个我也没注意呢。”
  老张把没有什么新发现的访客记录还给刘小姐,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有亲和力,但是看来是不可能问出新的线索了,于是冯剑飞和老张很有默契地告辞,他们回到王利明被谋杀的房间,瘫坐于椅子上,一边沉思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等待着正分别从公司赶往这里的张经理和李炯。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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