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惑[作者:庄秦]

(01)
  
  因为敌军的空袭威胁,江城政府的机构都悄然地迁移到江南的山区里了,就连各个国外的大使馆办事处也不例外。
  在江南的那座高耸的山脉叫南山,在南山的半山腰上有一排依山势而建的别墅群,在绿树的掩映下,从空中很难发现。这里就被各国驻江城办事处选为了最好的避袭之处。
  在别墅群的前面,有一条碎小石头与细白沙铺就的小路,刚好够一辆美国道奇轿车通过。
  在小路旁,这段时间无端地多了不少山民开的小店,接着又有投机的人来这里开了饭馆与酒吧。于是这里顿时红火了起来,毕竟敌军也不敢对使馆区进行空袭,所以这里也相对安全。在这条路边扎堆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这条路也被当地的人称之为盟国路。
  虽然时局并不稳定,而且还有些每况愈下,但这并不妨碍盟国路的居民们到了夜晚寻欢作乐,夜夜笙歌。
  
  李舞衣是下午五点的时候达到盟国路的,他摸出几张零耖递给抬滑竿的师傅,然后挥了挥手叫走了滑竿师傅。
  现在只是下午,这盟国路还显得比较幽静,两旁的竹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李舞衣抬了抬头,看到他即将要前去的那幢别墅面对着幽静的石子路,四周围着爬满蔓蔷薇的白铁篱笆,篱笆上稀稀落落地开着石竹花。篱笆前铺着一层绿绿的高丽草,银白色的墙壁上紧紧地靠着绿色屋顶料。那是一幢很豪华的别墅,十月的最后一天,稀疏的阳光可怜地洒在那低矮茂盛的花草丛和整幢房子。
  
  李舞衣这才想起今天的来意,他是来参加一个聚会的。
  这个聚会是由一个美国人发起的,这个美国人的中文名叫司徒齐,他是位法学博士。还记得《翠衣》那个故事吗?曾经提到过几个美利坚国的法学博士吗?司徒齐正是其中的一个。他一直没回国,而是跟着金陵政府一起来到了江城。
  这次聚会的由来是这样的。在这个日子里,是西方的传统节日,叫什么万圣节。据说这节日是专门为地狱里的恶鬼过的,真不知道这些外国人是怎么想的,为那些恶鬼过节日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不过想归想,既然来了,李舞衣还是得去那幢别墅的。听说今天司徒齐邀请来的,都是江城警界的同仁以及几个在报纸上连载侦探故事的小说家。听说就连邻近的省城也会赶来几个探长与作家共骧盛举。
  这也算得上是一件盛事吧,一边想着,李舞衣一边向着这别墅走去。
  
  为李舞衣开门的正是司徒齐,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秃头,戴着一幅大到没谱的黑匡眼镜。他一见着李舞衣,就用纯正的中国话说道:“欢迎欢迎,李探长,你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客人,我必须得给你一点特别的安排。”
  “哦?!”李舞衣奇道。
  “嘿嘿,给你的特别安排就是,让你和我一起来布置这房间。”司徒齐笑嘻嘻地说道。
  
  按照西方的习俗,到了这万圣节的晚上,附近外国人的孩子都会穿上黑色的大衣,跑来敲各家各户的门,讨要糖果。而被敲开门了的人,是一定要给糖果的,否则会倒上一年的霉运。
  而这时,司徒齐正和李舞衣一起准备着节日的糖果。他们把一串串糖果挂在了门边,等待着客人陆陆续续到来。
  果然,在接连赶来的朋友中,大多都是李舞衣认识的,基本上都是熟识的朋友。警局局长王西林自然是在邀请之列,而南宫奇也是邀约的客人之一。到了七点的时候,又来了三张陌生的脸庞,一定是从邻近的省城赶来的警界探长与侦探作家吧。
  在互相通姓名的时候,李舞衣还是大吃了一惊。
  
  (02)
  
  虽然说如今的年月兵荒马乱,但在这大后方,却依然是莺歌燕舞,一片太平。
  江城与邻近的省城,因为地势险要,被选为了政府驻扎的地方,以前各地的报纸也都迁到了这两个城市。而在这报纸上,却很少有笔触提及前方的战事,整个版面都被各种才子佳人鸳鸯蝴蝶的文章所占据。
  在这段时期,两地的报纸上涌现了好一批专写鸳鸯蝴蝶派侦探小说的作家。在省城更是有两个最出色的写手。一个叫包豹,年约五十,秃头黄牙,矮矮胖胖。此人看似一幅猥琐的模样,却偏茒写得一手好文章,特别是推理侦探小说,构思匪夷所思,结局出人意料。最厉害的就是写字写得快,只用一只秃笔,一天就可以写上万字。他同时在四家省城的报纸上开连载,每天都写四个不同的故事,还互不重复,实在是令人叫绝。
  还有一个写手则是刚留洋回过的一个年轻人,才二十多岁,叫赵之洞。这人在国外呆了四年,看了不少国外各种流派的新潮侦探小说,吸取了很多不落俗套的桥段,写的东西夹杂进了不少爱情与阴谋的元素,很受时下年轻人的喜爱,被称为新潮侦探小说的西南第一人。不过,也有很多评论家说他写的东西缺少生活体验,胡编乱造实在是过于厉害,甚至连小说中凶手使用的毒药也会张冠李戴,但这也并不影响他在省城报界的地位。毕竟畅销才是第一位的。
  令李舞衣感到吃惊的,正是这三个走进门来的省城来客中,有两位正是包豹与赵之洞。还有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来头也很是不小,他是省城警局医学法医界的老大,名曰史诺笔。史诺笔原先是一名仵作,在钻研了古代专著《洗冤录》后,就立志要做一名真正的法医。后来他去欧洲的几个法医学搞得不错的国家进修了几年,回国后将中国古典的探案检验知识与国外先进的法医体系结合在一起,竟也创出了自己一门独特的法医技术。而经他手破获的案子,也不在少数,就连前不久,南宫奇破获《翠衣》一案,其中最关键的一件证据也是由史诺笔一手侦获出来的。
  李舞衣见了着三位,心中暗暗寻思,这美国的法学博士司徒齐也算是本事不小,竟连省城中红得发紫的这三位人物一起请来了。
  正当他寻思之际,司徒齐已经走了出来,和三人一一握手,口中说道:“三位终于到了,我们的丰盛晚宴马上就要开始,就差你们几位坐上席了。”
  一边打着哈哈,几人一边一同走进了司徒齐的别墅。
  看看屋外,天已经快黑了。李舞衣回过头来,看到红日已经落在了南山的后面,隐隐约约只看到山势起伏的轮廓。也许是有狂风掠过山脊,依稀可见山顶上的树木影影绰绰地摇晃着,几乎可以听到飒飒的作响声。不知为何,李舞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而来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浑身打了个没由来的寒颤。
  
  别墅里的留声机放着一首时下最流行的爵士怨曲,一个黑人的低沉嗓音在整间房间里蔓延回响,让人感觉到很是悲伤哀怨,心情也落到了低处。
  南宫奇一看到史诺笔走进别墅,连忙走了过去,伸出了手,说道:“史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吧?”
  史诺笔也伸出了后,但是不知怎么了,他的手竟不是伸向南宫奇,而是伸向了正站在南宫奇身边的李舞衣。
  当他发现了这一点后,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南宫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老头真是人老眼花,没注意到呢。”
  南宫奇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您老的眼睛怎么了?”
  “唉……”史诺笔叹了一口气,说道:“年纪大了,是青光眼,还有虹膜炎,白内障呢。”
  南宫奇关心地说道:“史先生,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正在他们寒暄的时候,司徒齐站在餐桌前大声说道:“大家快入席,咱们的万圣节大食会开始了!”
  
  坐在餐桌前,每个人面前摆着一盘切好了的巨型火鸡,一定是司徒齐托人从美国带来的吧。鸡皮被烤得嫩黄,带滴着油,向外冒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李舞衣还不是很会使用手中的西餐刀叉,他只好看看身边的南宫奇。他知道南宫奇在德国呆过几年,一定知道怎么用这套吃饭的玩意。
  李舞衣学着南宫奇的动作,笨拙地使用着刀叉。不过,毕竟是习武出身,小脑够发达,不一会的工夫,他使用刀叉的动作就渐入佳境。手起刀落,盘中火鸡的新鲜尸体立刻被他肢解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李舞衣握着叉子一把叉在了一块胸脯肉上,正准备送进嘴里时,忽然听到了丁冬一声,是司徒齐别墅的门铃响了。
  
  司徒齐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呵呵,一定是来要糖果的邻居小孩吧。”
  他走到了门前,就要准备拉开门来,看看是哪个调皮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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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你能不能搞到庄秦的·医院怪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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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注意到史诺笔小腿上的暗红色的溃疡了吗?”南宫奇问道。
  “嗯,看到了,可这又说明了什么?”李舞衣很是不解。
  南宫奇没有回答,却是继续问道:“还记得我跟他在今天晚上见面时,他曾经说过他患有青光眼、虹膜炎和白内障吗?”
  “是的,可这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而且是大有关系。”南宫奇正色答道,他缓缓地说起了他的推理与演绎。
  
  糖尿病是一种老年人中常见的疾病,顾名思义,糖尿病是一种与糖有关的疾病。当血液内的血糖浓度超过了一定限度就会引起糖尿病,严重影响身体的健康。
  老年人患糖尿病的时间长了后,如控制不好,很容易出现并发症。
  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对眼睛的影响。青光眼、虹膜炎与白内障正是糖尿病并发症中最容易出现的情况。
  而当史诺笔捋开裤腿时,露出了小腿上的暗红色溃疡,这也是长期糖尿病患者的一个明显的并发症,而且起码是患了五年以上的糖尿病患者才会得的。
  毫无疑问,史诺笔本人就是一个重度的糖尿病患者!
  而作为一个精通毒物学的专家眼中,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患有这样的疾病。
   对于重度的糖尿病患者来说,吃糖果就等同于喝砒霜自杀。
  既然知道自己有糖尿病,史诺笔还会在餐前吃那颗糖果,说明了什么?自然是说明了他知道糖果里有解药!
  所以,史诺笔才是真正的凶手!!!
  
  听了南宫奇的话,王西林与李舞衣恍然大悟。
  李舞衣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冲到了房门前,拉开了大门。
  大厅里的人本来唧唧喳喳地窃窃私语着,一见着李舞衣出来,顿时收住了话语,一言不发。屋里的空气凝滞了,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史诺笔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正在桌子上就着一张纸写着什么。他听到了大门的响动,微笑着抬起了头,颇含深意地望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李舞衣,笑容凝固了。
  他的嘴角边上缓慢地涌出了一丝乌黑的血液,像一条粗线一般,慢慢流淌下来。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接着只听扑通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李舞衣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史诺笔躺在地上的身体旁,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史诺笔的七窍已经开始淌出了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流淌,像盛开的蔷薇。从他半开半闭的嘴巴里,隐约可以嗅到一股苦杏仁的味道。不用说,是氰酸钾的味道!在这烈性毒药的作用下,史诺笔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李探长,你看!”赵之洞从桌上拾起了史诺笔刚才涂写的那张纸,手微微颤抖着递给了李舞衣。
  南宫奇已经走出了内室,他踱到了李舞衣身边,他也看到了纸上写着的潦草字迹。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必然会被神探南宫奇看出破绽。是的,我就是凶手,我设计了一个最完美的毒杀计划。可是,我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方来实施这个计划。如果换一个地方,我一定可以获得成功。但是在这里,只要有南宫奇在,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被发现的。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会被揭穿,最终也难免一死。与其落入警察手中,还不如我自己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哦,对了,我忘记了说,我新写了一个侦探小说,名字就叫《糖惑》,已经寄到了省城的报社,他们也决定用了。麻烦南宫先生给他们说一下,换一个标题。也许,叫《糖祸》应该更贴切一些——史诺笔绝笔。”
  
  南宫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给省城的报社。是的,叫《糖祸》会更贴切一点。”
  他转过了身,缓慢地向别墅外走去,只留下了一个削瘦的背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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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赵之洞只有二十多岁,看上去却有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与稳重。
  他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眯着,打量着面前的三位侦探,然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王西林冷笑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你的呢?”
  赵之洞微微一笑,答道:“刚才我看到了顾渠青这包打听进了这房间,自然可以推理出他会把他知道的关于我与包豹之间的过节告诉你们。不错,我和包豹的确有矛盾,而且这矛盾还很深。不过,我是一个侦探小说的作家,我知道杀人者必须偿命这个最基本的道理。我是个有文化,也有理智的人。我绝对不会杀人的。”
  王西林还想反唇相讥,但是南宫奇止住了他,问道:“赵先生,你能说一说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吗?从你在省城一起床说到命案发生的时候。”
  赵之洞沉吟了片刻,才缓慢地说道:“我是早晨七点起床的……”
  
  赵之洞是前一周接到了司徒齐的邀请。今天一早,他就换上了盛装。不过,在去江城前,他得去省城时报交一篇新小说的稿子的提纲。他是九点到达报社的。这篇新小说花了他很大的气力来构思与收集资料,他对这篇小说很有信心,认为能够超过以前所有的作品。当他来到时报社时,却遇到了包豹也在那里。关于他们之间因为抄袭剽窃的争执,令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交谈,只是互相冷冷地看了一眼。
  当听说他们要一起去江城参加这个聚会时,赵之洞很是不满,他认为这完全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践踏。
  在等待与主编见面时,他一个人靠在墙壁上翻阅着新出的几期杂志与报纸,而包豹不停地和报社的人说着他刚去医院拿到的检查结果,说自己得了糖尿病,准备从当天就开始戒糖的事。不过,赵之洞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冷冷地听着包豹在那里呱噪。
  等到主编叫他进屋,赵之洞才晦气地发现自己的稿子提纲竟然拿错了。他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遇到包豹就会走霉运,真是个祥瑞的玩意,一边走出了报社又回家重新取稿子提纲。
  好在自己的家离报社并不远,等他重新交回稿子的提纲后,江城大使馆派来接他们的车也已经到了。
  于是他就坐着这车来到了江城,虽然和包豹同坐一辆车,但他们却一句话也没说。赵之洞知道同去的史诺笔也和包豹素有嫌隙,于是在车里的状况很是尴尬,不过他闭上眼睛睡上一觉,也就无所谓了。到达江城的时候是晚间七点左右,一来正好赶上了司徒齐的丰盛晚餐。
  
  听完赵之洞的话,南宫奇眯了眯眼睛,手中握着一只钢笔,钢笔不停地在他手里打着转,像是活物一般。
  南宫奇的眼睛猛一睁开,问道:“赵先生,你离开报社回家重新去取稿子的提纲时,是一个人回家的吗?”
  “当然。”
  王西林一听这话,像是明白了什么,赶忙逼问道:“这么说,你在回家拿提纲时,究竟还拿什么其他的东西,就无从知道了?”
  “什么意思?”赵之洞大怒,“你是想说我还回家拿了毒药吗?哼,我怎么知道他会在江城被毒死呢?否则我一定叫一个人陪我一起去取稿子。我可不想为这么一个文痞人渣被人看作是个凶案嫌疑犯。”
  南宫奇听了赵之洞的辩解,呵呵一乐,又问道:“赵先生,我们也没说你就一定是嫌疑犯啊。不过,你能说说你的新小说有什么内容呢?”
  赵之洞警觉地望了一眼南宫奇,然后搓了搓手,不安地喃喃说道:“新小说的名字叫《毒杀》。”
  “《毒杀》?”
  “是的,好象现在说这个名字很有些敏感。可的确,我写的新小说就叫这个名字。而且,也是关于解药与毒药反复使用产生时间差而衍生的一个精彩的推理侦探小说。”赵之洞的脸涨得通红,他也知道现在提这篇小说,话题实在是过于敏感了。
  南宫奇沉吟道:“赵先生,你的大作,我也看过一些。说实话,你的文章不错,感情与案件的纠缠写得很是到位。不过,以前你对毒物使用上的细节一直都还存在很多的漏洞,你老是喜欢杜撰一些闻所未闻的毒药。虽然哄过一些寻常百姓已经是足够了,但在专业人士看来,还是千疮百孔的。现在你写这《毒杀》,会遇到创作上的瓶颈吗?”
  王西林对南宫奇的问话很是不满,认为他偏离了侦破的主线,反倒像是顾渠青手下的记者一般在对赵之洞进行采访。不过南宫奇还是执意要求赵之洞回答自己的问题。
  赵之洞对于自己文章上的事,倒是乐意回答:“呵呵,我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钻研毒物学,还请教了很多人。在这篇文章构思时,还特意去拜访了史诺笔先生,他给了我很多很好的建议。”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你写文章还是很费心的。”南宫奇赞道,然后将赵之洞送出了房间。
  
  “南宫老鬼,你怎么看他的叙述?”一直沉默着的李舞衣问道。
  南宫奇答道:“我们先假定他说的都是实话吧。现在最有疑点的地方,就是他在发现稿子提纲拿错后,又回了一趟家。在他回家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包豹患有糖尿病,准备戒糖。这一趟回家,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有没有拿毒药与解药,这才是调查的重中之重。不管怎么说,他有重大的嫌疑,但是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把他控制起来吗?”李舞衣又问。
  王西林叫道:“当然,马上就扣押他,然后派人去省城搜查他的房间,看有没有毒物与解药的线索。我估计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南宫奇说:“不错,我也认为他有嫌疑,但是,我们还有一个人没问呢。我们必须再找史诺笔谈上一谈。”
  
  

  (08)
  
  史诺笔坐在屋中,因为屋里杠炭燃烧室温比较高的原因,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红润,一张胖脸两侧不停滴淌下颗颗汗珠。他从西装胸口内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副眼睛戴上,可马上镜片上有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见着南宫奇等人,就不由得呵呵一乐,问道:“怎么,你们还怀疑我?”
  南宫奇略带歉意地说道:“史先生,您也知道,侦探有一个信条,就是怀疑一切。这也请你理解,这是我们的职责。”
  “好说好说。”史诺笔打着哈哈,毕竟他也是警界中人。
  南宫奇抿了抿嘴皮,严肃地问道:“史先生,我们听说您和包豹之间存在一些过节,请您解释一下。”
  史诺笔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思考了片刻,答道:“我和包豹的确存在一些矛盾,这人实在是不地道,居然偷走了我的一本资料,里面有一个我新设计的毒杀方式,别人都想不到的。我本来希望可以一炮打红的,谁知道被他捷足先登,剽窃了我的思路。我可是恨死了他。不过,我是没必要杀他的,要知道,他偷一次可以,但永远偷不了下一次。而我对毒物学侵淫这么多年,随便找几个案例作番修改,也可以编出一个新故事来。而他,只有越走越是下坡路,最终会湮没。我给相熟的编辑们都说了这个人的人品低下,不过我是万万不至于去毒杀他的。”
  “嗯,史先生,我们也相信你不会杀死包豹的。不过呢,您还是从头到尾说一说今天一整天你一直做了些什么,说得越仔细越好。”南宫奇继续问道。
  “呵呵,看来果然怀疑我啊……”史诺笔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与不快,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答道,“我早晨先去了警局的检验所,然后拿了几份案件所需要的标本送到省城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验。我在那里正好碰到了包豹来拿他的身体检验报告。我不想对他说什么话,可他老是缠着我,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糖尿病。这糖尿病又不是好大的毛病,他一个劲的说他准备戒糖。我敷衍了他两句,就回了警局。到了中午的时候,江城方向来的道奇车就来接我了。没想到,在车中我又碰到了包豹这个扫把星。一路上,我什么话都没和他说,只是和赵之洞寒暄了几句。赵作家倒是个满上进的人,上一篇小说没写好毒物的使用,前几天还特意到我家请教。这小伙子很好学的,我很看好他。如果包豹没落了,接替他地位的人,一定是这个小伙子。我曾经详细地给他说过几种不常见的毒药,听说他准备新写一个关于解毒与用毒的小说,不知道他开始写没有呢……”
  史诺笔说话之际,忽然他觉得屋里实在是暖和得有些离谱,这杠炭烤出的火焰果然是够厉害。他一边捋起了袖子一边笑着说:“你们的炭火烧得太足了,我都觉得热了一点,呵呵。”
  李舞衣连忙说着对不起,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把炭火弄小一点。
  因为觉得太热,史诺笔还把裤子向上捋了一点, 露出了他的小腿,上面有一块一块暗红色的溃疡。
  南宫奇微微一笑,对史诺笔说道:“史先生,您年龄不小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他礼貌地将史诺笔送出了房间。
  
  等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时,南宫奇微笑着问李舞衣:“现在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李舞衣皱着眉头答道:“其实,我认为史诺笔也很有嫌疑的。毕竟他精通毒物,也在事先第一时间知道了包豹有糖尿病。他同时也有很强烈的杀人动机,毕竟他丧失了一个成名立万的好机会。”
  “是啊……”王西林也频频点头,他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真正的凶手,他满脑疑惑地望向南宫奇,问道:“南宫先生,您又是怎么看待这个案子的呢?”
  南宫奇微微一笑,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啊?!”李舞衣与王西林同时惊呼,“谁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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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还没有等到司徒齐走到门口,却又有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猴子一般窜到了门边,讪笑着说道:“南宫先生,让我进来先说两句怎么样?一定有你们想像不到的猛料。”
  南宫奇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模样猥琐的中年男子。这厮长得不高,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到空中去。南宫奇对这人并不陌生,他是江城时报副刊部的主任,名叫顾渠青。
  这顾渠青是一年前从省城一家大报跳巢而来,不过风评却并不怎么样。据说他老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更喜欢委派手下的记者像狗一样跟在名人的屁股后,偷拍私生活照片,然后登在报纸上做小道消息。一旦有名人来追究,他就会搬出新闻言论自由的论调来反驳。不过,他登载的东西,做得也算是有分寸,从不招惹真正的大人物,只是若有若无地透露一些人们感兴趣的事。正因为如此,他的报纸在江城卖得很好,很受底层老百姓的喜爱。在业内,他也被人颇含贬义地取了个绰号叫“包打听”。
  南宫奇让顾渠青进了内屋,他倒想听听这“包打听”嘴里能透出点什么猛料。
  
  顾渠青顾作神秘地左顾右盼后,轻声说道:“几位爷,说句实话,我现在要说的事,可是天大的秘密。前段时间我才去了省城一趟,了解了不少内幕,有很多人都想杀掉这包豹老爷子。而且,就在今天的大食会上,起码就有三个人想杀包豹!”
  “哦?!”王西林顿时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问道:“哪三个?”
  顾渠青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在嘴里叼上了一根纸烟,故作潇洒地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
  他咳了几声嗽,缓慢地说道:“这包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把年纪了,就喜欢两样东西——女人和钱……”
  
  包豹文章的口碑不错,但是在其他方面却并不怎么样,遭来了很多人的嫉恨。
  他现在正在某一家报纸写一篇连环谋杀的侦探小说,写得非常棒。不过,与他同车来江城的赵之洞却不这么看,他总认为这篇文章是抄袭了自己以前写过的一个短篇小说。虽然这篇故事看上去与他以前写的文章并没有太多的雷同,但是真正的故事核心却如出一辙,都是讲一个因为小事促狭报复杀死了许多人的故事。不过不得不承认,包豹写得更好,因为赵之洞的小说过多地局限在了情感纠葛中,反而忽略了侦探的重点。但是包豹却用他极为老练的笔触,娓娓讲述了这个故事,并且步步为营,布局极为巧妙。不过赵之洞依然不爽,多次纠缠包豹,要求他停止侵权,但是包豹并没有理睬。所以赵之洞多次扬言要给包豹难看。就是这次一起乘同一辆车来,但一路上,他俩一句话也没说过。
  包豹和史诺笔的关系曾经一度很密切过。史诺笔因为工作的原因,对毒物很有研究,常常有侦探小说家向他请教相关的细节。包豹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每次他都可以利用史诺笔给他的线索延伸开来,写出一个出彩的小说。当然,他拿了史诺笔的资料,总会适当地给上一点润笔,这也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不过,最近史诺笔见着很多拿他资料写小说的侦探作家都获得了成功,一时技痒,也忍不住写了一篇文章,还构思了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桥段。可是当他拿去给相熟的报纸副刊编辑过目时,却被告知包豹刚刚写过类似的文章。史诺笔很是纳闷,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当他整理出资料的那天,正好包豹来拜访过他。他就把资料放在了茶几上,一定是包豹趁着他去磨咖啡的时候偷看了自己的文章。可是口说无凭,史诺笔只给几个相熟的朋友说了这事,发下了狠话,总有一天要让包豹死得很惨。
  还不止这两个人恨包豹,就连这次聚会的主人司徒齐也与他有隙。包豹新娶的这房娇妻,曾经是省城交际界的一夺花,名唤连嘉儿,据说喝酒极大,饮尽千钟也不会醉。省城的花花公子都以灌醉她为荣,但据说除了两个人以外,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而这两个人,就是包豹与美国人司徒齐。
  连嘉儿出道的时候就说过,谁要是可以灌醉她,她就嫁给谁。这下可好了,司徒齐和包豹都想娶进她。最好还是包豹得了手,因为毕竟他是中国人,没有那么一股体味。但是这件事却在包豹与司徒齐之间生了龌龊,结下了梁子。司徒齐这人,一直是小肚鸡肠,有仇必报,他一直将这事当成自己的最大耻辱,一直思量着要怎么摆回一道。
  
  听完顾渠青的话,王西林叫道:“哈哈,顾老师果然是个明白人,这么隐私的事你也知道,真不愧是江城报界的包打听。”
  顾渠青呵呵一乐,答道:“这三件事虽然都是机密,但是对于我手下那帮善于挖掘事实真相的记者们来说,都成不了秘密的。要知道,我的那些记者们,整天就像把鼻子贴在地上到处嗅着新闻气息的狗仔一般,这江城和省城两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还真瞒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南宫奇挥了挥手,让顾渠青出了房间,然后说道:“我们不要被他的消息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作为一个侦探,我们更应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来冷静分析,抽丝剥茧,找出事实的真相。我想,我们还是找几个当事人谈一谈吧。”
  他拉开了门,叫进了司徒齐。
  (06)
  
  司徒齐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虽然他是美国人,但是作为一个法学专家,他也深深知道在自己的家里发生了命案是件多么严重的事。
  他坐下了后,就听到王西林咄咄逼人地问道:“司徒先生,听巷尾传闻,你和包豹素有嫌隙?”
  司徒齐顿时直冒冷汗,浑身颤栗了一下,答道:“你在怀疑我?莫非你是指我与包豹因为省城交际花连嘉儿的事?哈哈,你也太看轻我了。”
  他悠然自得地点上了一根纸烟,说道:“我司徒齐什么都缺,就是从来没缺过女人。有句话说得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遍地都是,我至于为了一个姑娘就杀掉一个人吗?”
  王西林逼问道:“你不是曾经四处宣扬要叫包豹死得很难看吗?”
  “呵呵,”司徒齐笑道,“这一时的气话你也信啊?这社会,只有手里有金条,姑娘还不是一大把,何需为了一颗星星抛弃好璀璨的一片星空呢?”
  听了这话,李舞衣也不由得呵呵一乐。
  南宫奇摆了摆手,示意王西林暂停问话。他站了起来,问道:“司徒先生,你可以说一说今天一天你都做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司徒齐思索了片刻,答道:“这次的聚会,是一个月前就安排好了,但是由于时局的原因,聚会所需要的一些材料一直都没有准备齐全。今天一大早,我就叫了一辆大使馆的道奇车来接我,然后去了市中心买材料。我先去了盟军供应所,领回了我一个月前订购的火鸡,然后又去盟军福利社买了酒和万圣节的糖果,再去江对面的法军水兵营要了一些鲜奶油和冰块。一整个上午就这么消磨过去了。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就坐道奇车回了这里,然后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火鸡是需要烤出来吃的,我的烤箱又太小,一次只能烤一只,所以一下午都在做这美味的火鸡。你看,连调制鸡尾酒的时间都没有,还是等你们大家都来了后我才当场调制的。”
  南宫奇听了后,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些酒都是在福利社里购买的吗?”
  “对,除了橙汁。橙汁是我找南山的山民购买鲜橙后现榨的。”
  “哦,那你在客人来了后,把这些材料放在哪里的?”
  “客人一来,我就在客厅上忙着招呼他们,材料就放在厨房里。客人是一拨一拨来的,所以我也一直呆在客厅里,不管是书二第度微可以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进入厨房下毒的。”说到这里,司徒齐也感觉到问题的复杂性,他对厨房的管理不善也令他负有一定的责任,于是他连忙加了一句,“我心想,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警界与侦探小说界的朋友,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残酷事件发生呢?”
  南宫奇又问:“今天你的这些行程,都有人为你佐证吗?”
  “当然,买材料的一路上,都有道奇车的司机为我佐证。回了屋,有满屋的宾客为我佐证。”因为有了些许底气,司徒齐的声音升高了半拍。
  南宫奇微微一笑,说道:“是的,我们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会找其他的人问问这个情况。”
  
  司徒齐缓慢地走出了屋,当他出去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王局长,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屋里的壁橱里有杠炭,你们可以点起来取暖的。”
  他不说,屋里的人还没发觉,这房间果然凉飕飕的,特别是房门打开时,一丝阴冷的穿堂风幽幽穿过,让人止不住一阵阵寒意。
  李舞衣连忙打开了壁橱,找出了杠炭放在火盆里点上。慢慢地,屋里充斥了一丝温暖。
  
  王西林疑惑又加了点恼怒地对南宫奇问道:“这司徒齐明明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为什么你不把他扣押起来,还把他放出去?”
  南宫奇答道:“呵呵,在这别墅里,周围的都是警界精英与侦探小说界的推理演绎高手,如果这司徒齐真是凶手,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我敢肯定他不是凶手。”
  “啊?!”王西林浑身的肉抖了一下,大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奇在手指上夹了一根纸烟,袅袅地点上,慢悠悠地答道:“在糖果里放解药,在鸡尾酒里放毒药,这凶手肯定是料到了包豹是不会吃糖的。而包豹知道自己得了糖尿病,是今天早上在省城的事,司徒齐绝对没有理由知道的。我刚才问司徒齐细节,就是为了证明原材料的安全性。现在我基本上可以把凶手的目标锁定在两个人的身上。”
  王西林显然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眼中还闪烁着迷茫。
  李舞衣已经推理了出来,大声地叫道:“我也明白了,只有知道包豹有糖尿病的人,才会下这样的毒。而连包豹自己都是在今天早晨才知道自己有糖尿病,所以,只有和他一起从省城来的人才会知道这事。”
  南宫奇伸出了大拇指说道:“不错,舞衣分析得很正确。只有赵之洞与史诺笔才有可能会是凶手,因为只有他们俩才和包豹一起从省城而来,知道他得了糖尿病,才会在糖果里加进解药,在酒里加进毒药。”
  王西林恍然大悟,叹道:“南宫先生,您果然不愧是昔日的金陵神探啊。李探长,你可要多向他学习。”
  李舞衣连连点头。
  南宫奇垂下头来,捋了捋搭下的几根头发,说道:“我们赶快找这两个人谈谈话吧,争取今天晚上就找出真正的凶手来。”
  说话之间,南宫奇的衬衫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体上。屋里的空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这杠炭是江城的特产,是用当地的青杠树烧制后形成的炭,燃烧的时间特别久,没有烟,而且很快就可以达到理想的温度。
  南宫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液,拉开了门,向外大声念道:“赵之洞先生。麻烦你进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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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司徒齐走到了门边,正好看到在把手边的矮柜子上摆着一袋包裹着五颜六色玻璃纸的糖果。
  司徒齐回头冲李舞衣笑了笑,说:“李探长,你可真是个有心人啊。”
  李舞衣一心寻思着怎么把刀叉上的火鸡肉顺利放进自己的嘴里,于是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司徒齐拉开了门,门外什么人都没有。没有什么来要糖果的小孩,只有阴冷的风趁着一个不注意,像精灵一般顺着门缝钻进了屋中,让司徒齐感到透体冰凉。
  司徒齐看着空荡荡的门外,满面狐疑。怎么外面没有人呢?怎么没有来要糖果的小孩子呢?门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响了呢?
  不过他立刻转念一想,也许是有邻居的小孩在恶作剧吧,又或者是自己开门的时间太久了,小孩耐不住等待径直先离开了。
  司徒齐呵呵干笑了一声,转身对围着长餐桌坐着的客人们说:“哈,真是的,打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人。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送给孩子的糖果只要拿到了手中,就不能再放回去,否则会断掉一年的财运。看来这袋糖果只有在坐的大家一起来分享了。呵呵,你们每人一块,千万别断掉我来年的财运。”
  他一边说,一边围着餐桌给每个人发上了两块糖。当他走到包豹身边时,这矮胖的老头却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怎么了?你不吃糖?我记得以前你要吃的哦,而且是很喜欢吃的。”司徒齐有些不解地问道。
  “哈哈……”包豹笑着答道:“真是不幸啊,今天早晨出发前,我去省城的西医院拿了检查报告,告诉我得了糖尿病,一点糖也不能吃。唉,都是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糖,现在得到了报应。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粒糖我也不会再吃了。”
  “糖尿病?”司徒齐叹道,“唉,这可真是一个麻烦的病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朝得了糖尿病,一辈子都得去医这该死的毛病。你这下半生,可就再也不能享受这美味的糖果了。”
  包豹笑道:“其实呢,我真得戒了这糖果。知道吗,那位美国的西医师父对我说,如果我再这么吃下去,就会得并发症。到时候,什么都不能做了,特别是在床上的那事。呵呵,我才娶了一房娇妻,怎么能为了一时的口舌之欢,让娇妻独守空闺呢?”
  “有理有理!非常有理!”司徒齐也笑道。包豹刚在省城娶了一个年龄足可以做他女儿的新媳妇,在省城的小说界引来了轰动,不少人都笑称他是老来发新枝,一树梨花压海棠。
  不过,司徒齐又接着说道:“老包啊,今天吃不到糖果也没关系,一会我去为你亲手调上一杯不含糖份的鸡尾酒,特意为你准备,保准让你满意。”
  司徒齐钻进了厨房中,过了好一会,才端着一个宽口的大杯子走了出来。
  在杯子中,盛满了一层层五颜六色的透明液体,晶莹剔透,夺人眼珠。
  “这杯鸡尾酒叫德州七色彩虹,是我家乡的一种做法。”司徒齐笑着说,“这鸡尾酒用了七种不同的酒做原料,白兰地、威士忌、金酒、特基拉酒、甜酒、橙汁、鲜奶油。现在他们看上去是一层一层分开,是因为每种酒的比重都不一样。但是我们要喝的时候,却要把这鸡尾酒摇匀,再分成一杯一杯来喝。”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这硕大的宽口杯子。渐渐,杯子中的液体颜色融化到了一起,变成了浅浅的琥珀色。
  这颜色是如此诱人,一股浓郁的酒香从杯子的宽口悠悠飘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然后不由得鼓起了掌。
  
  司徒齐得意地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高脚玻璃杯,然后在杯子中分别倒进了这溢满酒香的醇酒。
  司徒齐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放声祝道:“COME ON,这么好的夜晚,又有这么好的鸡尾酒,大家不要辜负了美妙的一刻。来,大家一起干了这一杯!CHERRS!”
  所有的人一起举起了手中的杯子,相互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司徒齐举起了手中的叉子,又嚷道:“大家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叉,我们来消灭盘子里的火鸡吧!”
  当大家举着刀叉向火鸡进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啊——”
  声音是从南宫奇对面传来的,是包豹!
  
  包豹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嚎叫。他的脸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变得铁青,一瞬间,他的身体就软绵绵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怎么了?”坐在首席上的司徒齐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坐在包豹旁的是江城警局局长王西林,此刻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如何处理。
  南宫奇与李舞衣同时跳了起来,冲到了包豹的身边。
  南宫奇弯下了腰,手指搭在了包豹的手腕上。只是片刻,南宫奇看了一眼包豹的脸,此刻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从嘴角正缓慢地渗出一绺暗红色的血液。
  南宫奇黯然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他已经死了。”
  

  (04)
  
  南宫奇的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哗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之声。
  一个本城的侦探小说家站起身来,唯唯诺诺地说道:“包豹老师怎么就死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南宫奇望了一眼包豹扭曲的面目,说道:“他是被毒死的。”
  “不可能吧……”这侦探写手说道,“他怎么会被下毒呢?如果说真有毒,又来得这么迅猛,应该是刚中的毒。我们刚才就只喝了一杯司徒先生亲手调制的德州彩虹鸡尾酒,而且是每个人都喝了的,怎么可能中毒呢?”
  李舞衣转了转念头,说道:“我记得以前看侦探小说,常常会看到有些间谍,会在牙齿里装上义齿,在义齿里填充氰酸钾。难道是包豹自杀的?”
  南宫奇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答道:“应该不会的。他没有动机。如果说真的要自杀,又怎么会在几天前迎娶了一房娇妻?还说因为糖尿病的原因,戒掉了糖。你相信一个想自杀的人会为了糖尿病戒糖吗?”
  李舞衣赧然地摇了摇头,但是他马上又接了一句:“那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说他中了毒,这是不假,可他吃过的东西,我们大家都吃了的啊。怎么会有什么毒药,只对他一个人起作用,而对其他人没有效果?这也太邪乎了吧?”
  南宫奇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踱到了史诺笔身边,问道:“史老师,您的毒物学知识比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要丰富,您见过这样古怪的毒物吗?”
  史诺笔沉吟片刻,然后不确定地说:“这样的毒物应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如果所有的人事先先服用了解药,只有包先生没服用,那么倒是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哦……”南宫奇似乎想起了什么,暗暗点了一下头。
  这时,王西林醒了过来,他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的天啊!居然在我们江城与省城警界侦探作家界的聚会上,公然杀人!真是大胆的挑衅!真是胆大包天!我敢肯定,凶手就在这群人当中的。李舞衣,我这里交给你了,现在你是江城的第一神探,今天你必须得在一晚上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不要丢了我们江城警界的脸面!”
  李舞衣顿时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南宫奇,南宫向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信心的笑脸。李舞衣立刻多了一丝底气,昂首答道:“王局长,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
  
  南宫奇让所有的人都呆在饭厅里,他和李舞衣、王西林走进了内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进屋,李舞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南宫奇摆了摆手,让李舞衣少安毋躁。他扶了扶眼镜,说道:“凶手使毒的方法我已经知道了,就是那包糖。”
  “糖?”李舞衣诧异地望着南宫奇,但是马上他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凶手将解药放在了那包糖果里,偏偏这糖果正好只有包豹因为糖尿病没有吃。结果在鸡尾酒里放了毒,包豹因为没有吃到解药就一命呜呼了。”
  南宫奇赞赏地点了点头。
  王西林立刻叫了起来:“哦,我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这狡猾的凶手!不过,这案子也太好破了,只有司徒齐一个人既接触了糖果偷接触了鸡尾酒。一定是他,只有他有机会下毒!”
  南宫奇不置可否地望了一眼王西林,说道:“关于凶手是谁,我们暂时不要太早下结论了。我们先把司徒齐叫进来问一下情况吧。”
  他推开了门,对门外坐着的宾客们说道:“请这里的主人司徒先生入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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