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妻子辛怡受朋友“蛊惑”进入股市。恰逢牛市,不会炒股的妻子竟小有赢利。与银行日益缩水的利息相比,股市的获利空间实在诱人,资金一个月翻一番绝非“天方夜谭”。于是许非同也动了心,让妻子把他十几年作画辛辛苦苦赚下的几十万元陆续投入股市。没想到,从此便屡买屡赔。股市上恶庄设套,机构做局,中小散户犹如面对饿鲸之口,一不留神就成了庄家机构的“小菜儿”。近一年来,许非同的几十万资金已“缩水”四成。起初,许非同不过问股市之事,一切由妻子辛怡做主。后来,见妻子被越套越深,对他的建议一概充耳不闻,便也亲自操盘。无奈心态已坏,每每是股票买入就跌,抛出就涨。而且,一旦沉溺股市,便如染上了赌瘾,整日在家看着盘面股票跌势不止而愁眉不展,真应了市井流传的一句俗话:男人不能炒股,女人不能做鸡。眼看着大学的同学或举办画展,或出版画册,最次的也评上了副教授或副编审,惟独自己还是个讲师,每天在无所事事地消耗生命更是心急如焚,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以前。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废了,于是强打起精神邀小雨做模特,想创作一幅作品调整一下心境,只是工作提不起精神作画也没情绪。

  “呀!非同,你怎么不早说?”听许非同说出内心的烦躁,小雨救世主一样感叹了一声,她双臂交织,勾住许非同的脖子,“不就是赔了点钱吗?捞回来不就得了!”

  许非同又何尝不想捞回来?

  中国的股市实际上是个消息市,而股市的消息又极不对等。庄家机构先知先觉,中小散户却看不到一手资料,听不到一线消息,得不到一流服务。许多消息到了中小散户这里已是明日黄花。机构庄家也摸透了股民的心理,为了配合自己拉升或出货,不时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十个有九个是诱骗你上当的。

  中小散户还普遍有这样一种心态。九块钱买的股票没有获利自然是不愿意出局的,跌到八块五了,后悔九元时没有平推出局。既然九元没有卖,八块五还能卖吗?好吧,你不卖就一直往下跌,直跌到你割肉出局他才反手拉起;在高位时又利用各种媒体一味宣多,诱骗股民高位接货,等筹码大都到了散户手中,股价再次飞流直下。这样打上几个来回,别说翻本,能不病倒照常吃喝就算你是一条硬汉!

  许非同的钱就是这么赔的。

  “捞回来?”许非同一脸苦笑,“说得倒是轻巧,莫非你认识证监会的人不成?”

  小雨松开手,一甩头,瀑布一样的长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她用右手在脑后拢住长发,腾出左手从窗台上拿起一根深蓝色的绒头绳,三缠两绕,便将黑瀑布变成了一束马尾巴:

  “我不认识证监会的人,可我认识的这个人比证监会的人还神通广大呢!”

  “谁?”望着小雨神秘的样子,许非同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精神倏地一振。

  “说了你也不认识。”小雨闪进门厅的屏风后,双臂张开轻轻一抖,那白底蓝花的睡衣便滑落在地。她从衣架上取过衣服,边穿边说:“我这就去找他,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许非同对小雨的话深信不疑。在他的心中,小雨就是圣洁的天使,尽管他也隐隐觉得,小雨的感情生活如同早春的田野,被一层薄雾所笼罩,能见度并不十分清晰,但是凭一个男人的直觉,他相信小雨对自己的感情是真诚的,没有任何功利的成分。况且,纯洁的不一定就是白的,自己也没有理由要求对方一定把全部生活向自己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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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穿好睡衣,踱到他的身后,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腰,用下颌抵住他浑厚的肩头,问:

  “非同,不开心吗?”

  许非同回过身,托起小雨的下巴,望着她那双秋水一样明澈深邃的双眸,那双眸中便映出了自己的影像:长方脸,如雕刻出来的线条分明的鼻子,眼球极黑的一双眼睛,忧郁而略带点悲伤。小雨说,最早她就是被这双眼睛打动的,她觉得有这种目光的男人,内心一定丰饶而美丽。

  许非同凝视良久,无法再看清那眸子中影像的细节,但他想,除了中年人特有的持重与成熟以外,他那张本来充满活力的脸上,该是尽显沧桑,已被失意与愁楚所笼罩了吧?

  许非同近来的心情确实不好。

  他在一所高校的美术系任教,本是一个很敬业的老师。有些老师带课,码好模特了,一天上下午各去一次就很不错了;可许非同不,一有空他就愿意到画室和学生交流、沟通。他也是从学生过来的,知道学生需要什么样的指导。形不准!怎么不准?许非同总是很耐心地讲解,还经常动手为学生作一下示范。所以,学生很愿意和他交流,说话也无所顾忌:许老师,您这西服板型够潮的,是日本的还是意大利的?许老师,您这板寸剃得够酷,有周杰伦的味道,行,不错。可是这一段时间,学生渐渐疏远了他。他去画室的次数越来越少,把工作几乎敷衍到了打水漂的程度。同学们奇怪,许老师是不是失恋了?不会呀,听说她闺女都上高中了;那八成是有婚外情了吧,而且出师不利,要不怎么整天阴着脸?

  这些议论偶尔传进他的耳朵,许非同只能苦涩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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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铃声响过

悲剧,其实是从许非同放下画笔的那一刻正式拉开帷幕的。而在此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开场前的预备铃……

  这是一套一居室的单元式住宅。

  门厅里放着单人床、写字台和一扇屏风,
主卧则被布置成了画室。此刻,窗帘被拉上了,不锈钢的支架灯把一束橘黄色的光打在了靠墙的长沙发上。

  柯小雨在上面侧身而卧,尽管作为职业模特,她已经适应了这种单调而枯燥的工作要求,但毕竟侧卧了半个小时,她还是觉得有些疲惫,尤其是许非同独特的造型要求,更使她一直向后绷紧的腿僵硬、麻木,仿佛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安在自己的身上。见许非同放下画笔,她转身踢了两下腿,然后,十指交叉高举过头,美美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时,在橘黄色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裸体便更加有了灵性:修长的四肢,白皙润滑的躯体,如瀑布一样乌黑光洁的长发,特别是那两座挺拔丰满的乳峰和双腿交会处被草丛覆盖了的隐秘之处,使她的美丽如诗如梦,如云如雾。

  许非同没有像小雨期待的那样,走过去将她相拥抱起,去吻那两片如带露花瓣一样的朱唇,然后再用舌尖做犁铧,轻轻地在那片充溢着活力与青春的原野上耕耘,而是把那件白底蓝花的睡衣扔给她,径自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正是落日时分。

  夏末的太阳犹如一只红色的火轮,贴着远处的天边慢慢下滑,它的光焰虽然已不耀眼,但余辉仍很绚丽,像一张用无数条金线织成的巨大鱼网,罩住了世间万物。远处那层层叠叠的群山在这万条光线的映照下,变成了紫褐色的一抹,横亘于天际,使这景致有了山水画一般的写意。

  许非同凝神片刻,便把目光投向了熙熙攘攘的街市。若是以往,他也许会由此引发创作灵感,可此时他已经没有了这份兴致。快到下班高峰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多了起来。一辆无轨电车进站,等候已久的一群民工蜂拥而上。顿时,上车的人和下车的人挤成了一个疙瘩,听得见售票员声嘶力竭地劝导:别挤!别挤!先下后上!没有人理会,人们仍拥堵在车门口。好不容易,下车的人冲出一个缺口,立即又被上车的人封死了。最后面的一个北京小伙子放弃了努力,张开双臂用力推着门口的几个民工,嘴里还吆喝着:走!走!走吧您———!从楼上望下去,那小伙子样子很滑稽:四肢叉开、身体前后摆动,活像一只动作笨拙的狗熊。

  许非同苦笑着摇摇头。产业结构调整,乡村人口向城市转移,孕育了多少人的淘金梦!而大批盲目涌入京城的农民工又有几个能如愿以偿呢?昨天晚上看电视新闻,不是还有一个农民工因向包工头讨要几千元的血汗钱未果,跳楼身亡了吗?时下的生活中,到处都是发财致富的典型,到处都充斥着恭喜发财的梦呓,可事实上对于无数老实本分的打工者来说,发财永远是一个梦想,如海市蜃楼一样虚幻,像天边彩虹一样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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