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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9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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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我不用再磨镰刀去勾魂,所以我收集了很多故事讲给奥莉薇亚听,她改编了再讲给老野猪听。不过她再也没有亲我,我想想觉得这也不错,如果她成天往我脸上抹口红会很影响我的面部整体效果。要知道,以我这样苍白的脸色印上嫣红的唇印别提有多醒目了。何况给阿格尼丝看见了没准会帮我传遍整个天堂的。
可惜奥莉薇亚的情况仍然危险,她渐渐的憔悴下去,改编故事耗费了她太多的心思,而且我想奥莉薇亚的胆子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她也挺怕死的。设想一个人无法肯定自己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她能不担心么?
我看见她的时候也少了,她必须在公爵就寝前集中心思去编故事。老野猪对故事的品位天天见长,奥莉薇亚似乎有点力不从心。偶尔见她的时候,她也不想说话,她会咳嗽,看着远处发呆,或者疲惫的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看着她每天皱着眉头笑给我看,我的心情就很糟糕。
好几天没写诗了,画笔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眼前老是奥莉薇亚那疲惫的样子。
今天晚上入夜的时候我自己坐在栏杆上看星星,一直到公爵房间的灯光熄灭了奥莉薇亚也没有来。我拾起一枝淡绿色的玫瑰花,看了很久,插在我扣眼里。而后登上了塔顶。一样的月光,一样的风,风中我的黑袍还在飘扬,不过肯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今天我去数了剩下的划痕,还有二十三道。我数了五遍,没错,只有二十三道了。
阿格尼丝最近好象闲着没事干,夜深了还不睡,鼓动雪白的羽翼飞下来看我。我没精打采的看了看她好奇的大眼睛,把头拧到一边去了。
“奥弗雷德,你这两天怎么老是拉长了脸看我,我又没得罪你。”阿格尼丝飞到我身边坐下,撇撇嘴说。
“没有,你没有得罪我,天使小姐。我只是这两天消化不好。”我用手指拉开自己的嘴角对阿格尼丝做了个笑的鬼脸,不过我知道这种笑容很难看。
“哼,”阿格尼丝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你不写十四行诗,不拿刷子涂来涂去,也不发疯一样的朗诵哲学书,肯定有问题!”
“我快要走了吧?还有二十三个夜晚……”我知道瞒不住阿格尼丝,她是天使,她知道一切。
“没办法的,你是个死神,可是你在这里整整九百多天都没有勾到灵魂。按照天堂的规定,到了一千零一个夜晚,你要是再勾不到灵魂的话,上帝一定会把你调到死人多的地方去工作的。”阿格尼丝耸了耸肩膀。
“真的是一千零一个夜晚就必须离开么?有没有过例外?”
“看在你上次教我画画的份上,我发誓我没有骗你。至于例外,好象没有人能抗拒上帝的命令吧?除非你不怕大天使长亚力克斯那柄着火的宝剑。”
“不怕?”我摇摇头,“你以为我发疯了么?给那柄宝剑砍一下,我的身体就会成为碎片。我们死神最害怕的就是天使的火焰了。”
“那……”阿格尼丝犹豫了一下,“你告诉那个女孩了么?”
“没有,为什么要告诉她,这和她无关的。”
“这和她无关的?”阿格尼丝一边重复我的话,一边对我吐舌头。
“我去街头随便勾一个将死的灵魂交差行不行?”
“不行,利顿城堡有两个死神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的职责是专门勾那些死去的公爵夫人的灵魂,别人的灵魂是伯林格姆家族的尼古拉斯的职责。你们两个家族一直都不合,要是你勾了别人的灵魂,尼古拉斯一定会找你算帐的。而且别人的灵魂也没法帮你交差,想交差就去勾那个女孩的灵魂。”阿格尼丝从自己羽翼的缝隙里看我。
我没有说话。
“别说啦,就知道你舍不得。”阿格尼丝一付沧桑的模样叹着气说,“别担心喽,你走了我会照顾她的。只要她的灵魂不离开身体,我不让尼古拉斯勾她的魂就是了。我讨厌尼古拉斯那个家伙,老是带着个骷髅的假面具吓唬人,把人吓晕过去一下子勾了灵魂就跑,一点风度都没有。喂,听说他在死神学校的时候成绩和你差不多,怎么他是那样一个家伙啊?”
“那时候我艺术和文学上的成绩比他好,勾魂的课程我从来都不如他的,”我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如果那只老野猪要杀奥莉薇亚,她的灵魂肯定会离开身体的,那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情圣,人都是要死的。那样子的话别说我保护不了她,你也没办法啊。”阿格尼丝没好气的说。
“没办法,”我只有叹气,“我只是一个死神,我要是大天使长就好了,谁也不敢靠近她身边的。”
“哼,傻瓜,你最好是个人,这样你就能娶她了。”阿格尼丝居然能够嘲笑我是傻瓜了,上帝,难道我现在的状况糟糕到这个地步么?
我的脸好象又有点发热,于是我马上回嘴说:“我又没有说我想娶她,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我看她长大的,关心一下不行么?你以为死神没有爱心的么?”
“是这样的,原来我想错了。不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有上帝才知道喽。”阿格尼丝居然笑得和奥莉薇亚一样狡猾,我眼前一下子闪过了奥莉薇亚的样子——她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不过,”阿格尼丝补充说,“其实死神娶一个普通的女孩也不是不可以啊,以前也有过的,只要她不在乎你是个死神。”
我摇摇头,垂头丧气的说:“她不会愿意的,她天天想的就是讲故事给那只老野猪听,不让他再去杀别的女孩。”
“原来你也不是没想过要娶她嘛。”阿格尼丝在一边斜着眼睛看我。
我干脆不理她了。
沉默了很久,我爬起来跑到石壁前面去数那些痕迹,数来数去就是那么二十三道。我抄着双手站在前面看了很久,阿格尼丝在我身后轻轻振动羽翼腾在空中。一会儿,她似乎觉得困了,于是展开翅膀飞远了。
远方的一声雁唳,一只罕见的雪白色大雁飞过空中。从我头顶掠过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卷轴正好落在了我的手中。展开卷轴,里面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伦敦,瘟疫。
上帝的命令终于来了,一千零一个夜晚过去的时候,如果再没有收到灵魂,我就必须去伦敦。那里发生了瘟疫,我们需要更多的灵魂搬运者。
我看着外面发呆,阿格尼丝好象在远处摇了摇头,振翅飞上了云间。
想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没有告诉奥莉薇亚。我告诉了她又怎么样?我还是得去伦敦,除非我勾了她的魂,我会么?开玩笑!我想告诉她的结果最好也就是她趴在我怀里放声大哭,然后拿我的袍子擦鼻涕,或者她会哈哈大笑说别开玩笑了奥弗雷德,有时间帮我去采一朵绿玫瑰得了,也没准她会很严肃的对我说一路顺风,奥弗雷德,如果有空回来看我的时候帮我带一面伦敦产的玻璃镜子。
离别就是这么简单,其实死亡不也很简单么?我不在乎的。
到冬天了,风从阿而卑斯山的方向吹来,带来的寒气和山头的雪,然后纷纷扬扬的洒落在整个利顿公国里。大地纯净得如同水晶一样,我坐在雪堆里看星星,雪地反射着荧荧的星光,好象泛着微微的蓝白色,很漂亮,就是也太凄冷了一点。好在有一只活跃的松鼠蹲在我头顶啃松子,狠狠地煞住了一派悲伤的情调,我的诗人气质才没有泛滥。这年头的松鼠胆子真够大的,连死神它也不怕了。
我想离别最好还是选择夏天,大家都热得大汗淋漓,正好连凄凄惨惨的拥抱也省了。
不过连续几天奥莉薇亚都没来看我,我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她,至少表达一下我们从小到大的友谊,那也算过硬的交情。
还有五天我在利顿公国的使命就结束了,那天晚上琴声响起的时候我从公爵房间那扇古老的雕花铁窗跳进了他们的房间。老实说我这个死神品行还算端正,绝对没有偷窥的习惯,所以我对闯进别人夫妇的房间这件事情一直很忌讳。不过为了表现我对奥莉薇亚还算够情义的,我想可以破例一次,老野猪都敢破例难道我不敢?
脚下是深玫瑰红的波斯地毯,胡桃木的家俱上面都镶嵌着黄金的装饰,昂贵的大玻璃镜子摆设在床头,深红的丝绸帷幕挂着金黄色的流苏把四周遮的严严实实,火炉把整个房间烧得和夏天似的,浓郁的花香一直冲到我鼻子深处。上帝,这丫头不是被热死了,也该早就被呛死了才对。
居然没有人!我很诧异,分明听到琴声的。然后我看见一只银色的杯子摆在床头的小柜上,似乎花香里还有些淡淡的波斯草药的味道。难道奥莉薇亚生病了?我觉得不去探望她的病情很不妥,于是硬着头皮走到橡木的大床前,四根雕花的床柱撑起鲜红的床幕,把里面的人都遮住了。
掀开看看么?要是老野猪和奥莉薇亚都在里面,我会觉得多少有点难堪的。想了好久,我摸了摸背后的大镰刀,冰冷的刀刃很添我的勇气。哼!也不看看我的工作是什么,死我都不怕,会怕难堪么?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床幕,主啊,我发现你永远和我同在。里面没有两个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一屁股坐在丝绸面的白色绒被上,准备擦擦满头的冷汗。
“哎呀,”被子下面好象有一声闷喊。我吓得蹦了起来,不过好在我的反应很快,立刻就分辨出那是奥莉薇亚的声音。又摸了摸镰刀,我咬着牙把被子掀开了一点。上帝啊,你一定得惩罚那野猪公爵,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厚的床垫,在他的人民冻死饿死的时候,他居然有这样一张床,柔软的床垫厚到几乎能把人埋进去,怪不得表面上看好象是平的。
我几乎是把奥莉薇亚从床垫里挖出来的,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可怕,满脸通红,全身热得发烫!我觉得我应该提镰刀出去把老野猪砍了,这家伙有没有一点医学常识?发热那么严重的人能闷在这样高温炎热不透风的床上么?
“公爵大人,明天再讲故事好么?”我怀里的奥莉薇亚有些模糊的说,“我头很晕呢。”
“傻瓜,是我!”我把她抱出一点让脖子和胸口露在被子外面透气,又把手压在她额头上。我的手有点烫,我最讨厌热的东西。不过我冰冷的手正好帮她降温。
“奥弗雷德!”她好象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虚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虽然显得疲惫,不过那双大眼睛还是很亮,我松了口气。
我拿面颊贴在她脸上准备试试她的温度,不过还没碰到她的脸蛋就碰到了她的嘴唇——她自己送上来的。脸又有点烫,好象她成功的把部份热量传递给我了。
下意识的抹去她的口红,“你怎么样?”我问她。
“不怎么样,”奥莉薇亚叹气,“死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给老野猪讲故事。”
“他还会要你讲故事?”
“不讲也可以,不过你要记得明天来接我去天堂。”
“我去解决了他算了!”我现在是一付恶狠狠的嘴脸。
“要是真的能解决他,你早就解决他了,还用的着我说故事么?”奥莉薇亚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一哼的顽皮样子好歹叫她恢复了几分风采。
我抓了抓脑袋:“怎么办?我带你走吧。”
“哎呀,别闹了行么,死神先生。”
“我是说真的,我们去伦敦好了,那里是我们摩尔巴勒家族的地盘,保证没有死神会勾你的魂。”我亮出了我家祖传的豪迈气概。
“那别的女孩怎么办?你要带所有的女孩去伦敦么?”奥莉薇亚眨巴着大眼睛看我。
我本来想说:“别的女孩和我有什么关系?”后来想想奥莉薇亚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我不说话,奥莉薇亚叹着气说:“没关系的,老野猪已经越来越喜欢我了,只要他真的喜欢我,我即使不讲故事他也不会杀我的,也不会杀别的女孩。我就差一点点了!”奥莉薇亚对我比个一点点的手势。
“那你喜欢他么?”
奥莉薇亚一下子哑了,她幽幽的看了我一眼,蹙着眉,不说话了。看见那样的眼神,我心里跳了一下。真的,奥莉薇亚不是小女孩了,她那样的眼神真的幽怨得很,让我心里有点难受。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奥莉薇亚急忙的推着我:“快走了,快走了,公爵来了。”她语气很坚决,我终于还是踏上了窗台,回头看她一眼,消失在窗外。
其实我根本没有离开,我就在窗下蹲着,里面的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野猪公爵很有气派的说:“我高贵的夫人,你今天准备了什么样的故事呢?”
“公爵大人,我今天正在发热,明天再讲好么?”
“高贵的夫人,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如果到了明天,你只能去死了,不过我会重重的赏赐您的父亲。女人虽然不可靠,不过我对你父亲那样忠心的骑士一定会重视的。”
“那好吧,”奥莉薇亚叹着气说,“我把故事讲完再死好了,如果今天时间足够,我再给您讲一个海姑娘的故事。”
“好,那么开始吧!”我听见沉闷的一声响,应该是老野猪肥厚的大屁股坐在了意大利小羊皮的皮椅上。我真想知道那只小羊是因为什么罪孽而遭到如此惩罚的。
奥莉薇亚试弦的声音传来了,我一个翻身以惊人的速度进了他们的房间。奥莉薇亚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坐在窗台上,挑了挑眉头不理她。老野猪分明以为是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于是他呼唤侍女们关上了窗子。那时候我已经跃下了窗户坐在了奥莉薇亚的床头。
“继续说故事吧,我也想听。”我耸耸肩膀,我的声音也只有奥莉薇亚听得见,她用类似的药水抹过耳朵。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觉得让一对夫妇自己呆着,妻子给丈夫讲故事是件很温馨的事情。可我还是很冒失的闯了进来,也许只是因为外面的冬夜太寒冷。
反正我身上那种艺术家的气息发作的时候,我做事情就没有我作哲学家的时候那么讲逻辑了。
奥莉薇亚有点发傻,不过也只得理开琴弦慢慢的弹奏起来,一边弹,一边低声的讲故事:
“遥远的波斯国有一位伟大的国王,他叫赫鲁曼,住在浮罗珊。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个晨光如织的早晨,那个远方的商人带来了美丽的海姑娘。她不说话,可是国王在她的微笑里陶醉,她不唱歌,可是国王忍不住要舞蹈。她的面纱下,肌肤象缅甸的软玉,她的嘴唇就象沙滩里的红海螺,她的眼睛象黑色的珍珠,她的长发象流水的波纹,她微笑的时候,海上升起太阳,她悲伤的时候,乌云遮蔽天空,当国王牵住她的手,就再也不想放开。他想牵着海姑娘,越过沙漠去看大海,看她遥远的家乡……”
琴声细微得象风,从远方带来大雁的低鸣,如纤纤的手指,轻轻的扣打我心底深处。来自古波斯的精灵在弦上舞蹈,唱一只曾经的歌,如水波流淌在夜风中,直到夜莺沉醉在玫瑰花前,直到天鹅的晚唱寂寞在小池塘上。于是我们拉着手,踏着流水走回从前,去看曾经流过的一点一滴,去看以后将有的月月年年……
自从那天牵住你的手,就再也不想放开……
我的目光随着火炉里的炉火跳跃,满天的星星好象能穿透屋顶照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自己坐在一只小船上,下面的流水是芬芳的葡萄酒,奥莉薇亚弹着七弦琴对我歌唱
[ Last edited by 行者无悔 on 2005-4-9 at 01:1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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