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输不起

上海姑娘小英在念三年级时，告诉妈妈她最大的愿望是早日升上四年级，以越过她得死记硬背一篇有关攀藤植物的长篇文学文章的痛苦。在开心地升上四年级后，她发现原来有更多的新功课和新文章要熟记，又开始憧憬着五年级的日子快快来。

　　她说，“我小时候的愿望就这么简单。但是一年年升上去了，这个能开开心心享受上学读书的心愿，一直到念完大学都没能实现。感觉读书就是特别辛苦，拼命考试。”

　　26岁的小英踏入社会已有一阵。读书求文凭，文凭求美好出路的成长模式，在北京和上海这样“人人都想挤进来”的中国名牌城市，似乎是个无法改变的竞争现实。新加坡人经常自嘲“怕输”，在人口众多而又人才济济的中国社会，这里的激烈竞争甚至有时是恶劣竞争的环境，似乎更有条件和更能深切体会：我们的孩子输不起。

　　上海市政府教育委员会一个多星期前宣布取消中小学生自愿参加的一些等级考试科目时，就有不少教师和提供等级考试补课服务的培训中心怀疑这政策的实际效应。政策的目的是要为学生减压，同时也为引导学校及家长更侧重孩子的综合素质教育，而不只是重视英语和理工科目。然而一名30多岁的教师受访时说，整个社会在招聘时如果仍只看重文凭，在上海和北京的跨国企业如果只重视到名牌学校招聘应届毕业生，家长难免会继续想方设法让孩子挤进上名校或高考成绩较好的学校。所以为学生减压的政策、引导学生接受综合素质教育的政策能否达到实际作用，还得看有关政策能多快反映到劳动市场和其他社会层面。

　　上海市质量协会去年发表的“2006年上海义务教育阶段教育质量公益调查报告”显示，三分之二的家长担心孩子的课业减少后会影响他们的学习成绩，还有七成多家长为了让孩子在升学时能多加分，为孩子报读各种兴趣班。不少受访家长的最大担忧是，学校减少测验次数是否会影响孩子成绩，取消成绩排名又是否会影响孩子的上进心等等。无怪乎接受调查的学生表示学校减压有帮助，但回家后的作业量却没有明显减少。有关数据显示，多达63.6%的学生觉得有学习压力，而有54%的学生认为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父母。

　　另一项在不久前发表的《2004－2005上海高校研究生发展研究报告》，也从另一角度反映了家长如何影响孩子的择业取向。调查显示，在上海市的大学研究生最属意的工作单位中，国企占了35.6%、外资企业占28.5%、中外合资企业占13.0%。有分析人员认为，研究生倾向于到国企发展，显示要求工作稳定的心态，而这也和许多家长自小就灌输这样的意识有关。

　　一名法律系毕业的上海年轻人跟我反映了一个实际例子。她的学妹在毕业前曾到家一外资企业实习，并得到上司的赏识而愿意继续聘用她。不过，在毕业后，这名学妹的父母却非得要她到一国企单位工作不可。“她去了，但很不开心。天天对着一班无所事事的中年人，想要有所作为又遭到他们冷言冷语或排挤。工作是很稳定轻松，待遇也不错，但她很苦恼自己才20多岁，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也许，开出租车的老张，他的孩子日子比较好过。问他是不是也给7岁孩子报读各种补课，要孩子报考各种等级考试。他很大动作地挥了挥手，“不不不，我什么也没有报名。学校给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是什么年龄，就做他这年龄该做的事。硬塞给他，他吃得了吗？”

　　怕输和输不起，也许是许多因素的化合物，但天天给自己“服食”这化合物的社会，肯定要吃出病来。更别说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