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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2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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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圈的涂鸦风
◎陈赛
两年前,耐克公司有一个很酷的广告,涂鸦大师大卫·埃里斯与助手正在东京街头涂鸦,喷枪、笔刷、颜料齐齐上马,在节奏强劲的Hip-Hop音乐里边涂边擦,涂的每一笔都引发线条的疯狂运动,并随音乐迅速融入拍好的都市影像背景。广告推销的是耐克的Presto休闲鞋,针对的是狂热的都市时尚人群,色彩极其艳丽,涂鸦是其中最为突出的视觉元素,除了现场涂鸦镜头之外,广告中的字体、线条、造型、动画方式都是涂鸦式的,丰富、诡异、浓艳、有一种狂野的爆发力。当时的《LA Week》杂志评价这个广告“模糊了时尚设计、街头艺术与商业广告的界限,在沉闷广告堆积如山的今天让人感到格外心肺清爽”。
也许是厌倦了主流设计圈审慎无味的中产阶级口味,这几年来许多新锐商业设计师都试图从以草莽、怪诞、狂野著称的街头涂鸦中寻找灵感。比如负责耐克这个广告的创意与设计的公司Motion Theory就是一个极端崇尚街头艺术的团体,他们工作室大厅的墙上就是一个十二英尺的巨幅涂鸦。而他们中不少设计师当年就是出没于纽约或洛杉矶夜色中的涂鸦者,“在警察局的案底比做过的商业项目更多”。
随着90年代城市反涂鸦运动的展开,美国街头或地下铁里用喷漆罐喷出来的花花绿绿的涂鸦签名逐渐消失了,而当年在警察电棍下逃窜为乐的青年涂鸦者中不少才艺出众者则登堂入室,成为新时代设计师中的幸运儿。他们的画布从街角墙壁、地下铁、火车转移到了海报、广告、服装、鞋、帽子、玩具、电视台、游戏厅。工具则从喷漆罐变成了苹果电脑和PS、Illustrator,现在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的是那些拿着大把钞票的广告商们,像耐克、阿迪达斯、可口可乐、Levi’s……由涂鸦而进入主流设计圈的佼佼者当属Marc Ecko,这个12岁开始混迹街头涂鸦,20岁时就以6件自创涂鸦T恤奠定个人品牌根基的家伙,如今已是数十亿资产的服装品牌Marc United的拥有者。他一直认为,“现在年轻人就是爱突显自我特色,太一般的设计无法引起共鸣,我们的设计就是要引人瞩目、要夸张、要炫目夺人、要让人惊叹!”
有许多例子可以证明,如今涂鸦在新锐设计圈是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2001年路易·威登与涂鸦艺术家Stephen Sprouse合作推出一款涂鸦提包,纯黑底上随意描画着简洁浑朴的纯白色英文圆体,没有了街头的粗砺,却是雅致与野趣的结合,成为当年时尚人士的春季必备。克丽丝汀·迪奥(Christian Dior)推出华丽涂鸦图案的长裤、短外套和皮包、鞋子;连法国一向以优雅著称的Nina Ricci也把巴黎花都的风景画面作为皮包上的图案。纽约一家涂鸦风格玩具店Kidrobot的老板与一位资深的涂鸦高手合作,为著名的奢侈品品牌Steuben Glass设计了一款20英寸的水晶玩具兔,售价高达21000美元。另外,结合了实拍影像与涂鸦风格的动画设计也渐成风潮,一些以前卫的年轻人群为受众的频道,如美国的喜剧中心、MTV中都充斥了涂鸦风格的片头、广告、音乐录像带、甚至游戏都开始采用涂鸦式的手绘图形与动画。著名游戏开发商Atari将于今年9月发行的一款新PS赛车游戏《Getting Up: Contents Under Pressure》就专门请了50多名涂鸦艺术家做视觉设计。
正在法国留学的女设计师徐千对法国街头的涂鸦艺术情有独钟,她对记者谈起,作为一个设计师第一次看到街头涂鸦时的兴奋,以及设计者对于涂鸦的那种天然亲近感。“我刚到法国第三天,从机场往市区走的路上,看到零零星星的黑漆喷的个性签名,当时就觉得很有趣。后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LILLE,那里盛产涂鸦,我的公寓附近的小马路上就有许多花花绿绿的喷漆签名,看着看着就走不动了,觉得热血沸腾。”许多曾经在涂鸦界混过的商业设计师也都表示,涂鸦是他们对于艺术与设计的理解的起点,包括线条、色彩、造型、组合,以及每一种图形元素所具有的原创意义和普遍情感。他们中间很多人一开始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而是在无数次的夜间突袭中对这些元素不断的加以变化和创新,并乐在其中。一个涂鸦者在设计界立足的第一门手艺大概就是字体。自从计算机成为设计的主要工具以来,大概只有涂鸦者还对字体保持着绝对的热情和品位。徐千在她新近出版的《Graffit & 数码艺术》一书中提到,涂鸦的设计主要就是基于文字的变形,他们的表现方式主要以箭头、文字的体积化、变形、透视及组合来完成。正如一位丹麦的涂鸦者Theis One所说,“当你在墙上涂鸦的时候,你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怎么让你的签名更酷更吸引人上面,就一个A字,你会想出340种字体变化,我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领悟美学中的平衡与和谐”。涂鸦者对于色彩也有一种独特的理解,这种理解是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很多设计光从颜色就能看出来设计师是否有过涂鸦的经历。一些高雅的设计师会更加倾向用素雅的色调对比,而涂鸦总是十分浓艳的,色彩对比强烈,随时随地传递一种年轻、愤怒、不羁、兴奋、浓烈的草根情怀,纯黑、玫瑰红、鲜橙、明黄、深蓝是他们钟爱的颜色。
涂鸦冲击了主流设计的滥俗,而主流设计的理念同样让涂鸦摆脱了自己的狭隘,得到更宽广的创作空间。但涂鸦与街头文化的血脉关系却是根深蒂固的,它缘自街头文化,并从街头文化中汲取营养。许多涂鸦者在成为成名的设计师之后仍然常有冲动跑到街上拿喷罐乱涂乱画,因为那是一种自由、即兴的创作状态,不参考任何素材,也不拷贝任何风格,只为了获得一种纯粹的快感。当然这种自以为是的宣泄往往以粗暴地干涉他人的视觉、影响公共环境作为代价,所以维护公共环境的警察总是涂鸦者持久的对手。对于设计师而言,现在参考的素材太多了,往往因此丧失了自己的原创性和个性。而真正最好的创意,往往是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完全凭自己的直觉设计出来。涂鸦的魅力正在于此。■
涂鸦:从墙上到网上
◎于萍
“如果你能卖瓶装水,那你什么都能卖。”这是斯坦福大学教授莱斯格在《免费文化》一书中对网络交易的大胆预测。但涂鸦也进入此列,还是让人缺乏心理准备。今年3月14日,纽约网站woostercollective.com开始了一场网络艺术展——“手机艺术画廊”。其中的展品,正是上传到网络的涂鸦作品照片。woostercollective.com创办于2003年11月,收录了大量街头涂鸦作品和涂鸦画家的访谈。今年3月10日,站点开始提供手机下载涂鸦作品的服务,下载一幅作品的价钱是1.99美元,用作手机壁纸。其中11%的钱归涂鸦作者,12%用于公益,资助艾滋病患者,剩下的钱留作网站维护。
网站创立人马克·席勒并不忌讳谈钱。他说:“就像歌词作者可以从电台收取版税一样,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帮助涂鸦画家寻找一种赚钱的手段。”涂鸦作品用于手机壁纸的创意并不是马克·席勒首创。2004年,诺基亚曾在美国为手机用户提供过免费下载涂鸦作品的活动,但这实在太小众了,并没引起涂鸦世界的注意。
oostercollective.com的下载服务似乎更具广泛性。马克·席勒介绍,自开通下载服务以来,每天下载人次近百;手机网络运营商AT&T,Cingular和T-Mobile均支持这项服务,借助三大运营商的全球网络覆盖,他们正在为全球的涂鸦爱好者提供服务。woostercollective.com的新奇做法既没有广告支撑,也没有商业竞争,但马克·席勒说:“巨大的下载量背后,是涂鸦被全世界更多人接受和喜爱的事实。”
woostercollective.com收录的涂鸦画家大都对网站心存感激。自2003年创立以来,网站为来自全球的近150名涂鸦画家提供了作品展示和访问,其中包括70年代就叱咤涂鸦界的元老Dan Witz,美国著名街头艺术组织Faile等,这里成为涂鸦爱好者与画家的交流与共享的集散地。涂鸦画家M. De Feo已经通过在woostercollective.com展示作品,应邀去世界多国表演涂鸦。他说:“网络为涂鸦提供了一个传播的新渠道,几分钟内可以穿越世界,看到那头街边的一个志同道合者,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涂鸦像一切艺术形式一样,它的价值就在于传递新鲜的信息和想法,没人能在躺椅上创造艺术。”现在锦上添花的是,woostercollective.com又给涂鸦画家们带来了钱。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70年代就在纽约涂鸦的Dan Witz现在是个油画家,他说:“我的油画总是干净清晰,它们是产品。如果有人看上了,我倍感幸运。但涂鸦不是。涂鸦是情绪的表达,我生活的另一个状态,如果涂鸦的时候要考虑钱,那它的精神就丧失了。”Dan Witz担心的是涂鸦为了成为人见人爱的手机壁纸,而变成技艺娴熟的浅薄之作。而涂鸦组织Faile的成员之一Patrick则认为涂鸦手机壁纸根本卖不了钱。“人们为什么要花钱从网上买那些可以自己拍到的涂鸦图像?我把作品放到网上,得到的乐趣肯定比钱多。”
更多的争论在于,网络对涂鸦来说真是好事吗?分享确实带来欣喜,却抹杀了街头感。Dan Witz讲述近30年的涂鸦感受:“涂鸦像个自由的玩笑,让我远离所有灰心丧气、力不从心,废话……没有责任感,没有期望,不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不用担心任何与颜料、弄脏的手和喷漆味道无关的东西。”而观看者,在路过涂鸦满布的墙时,也会有一刻的心领神会。网络却将喷画时的琐碎兴奋简化为一个键盘敲击,而屏幕上密密排列的涂鸦,还留有多少街头气氛呢?分享也让带边缘气质的涂鸦画家们担心,获取涂鸦如此容易,人们将会忘记它背后的精神。它这么时髦,以至于不时髦了。■
两个涂鸦者
◎于萍
八年前,李球球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艺术家。那是个夏夜,他跟几个朋友拿着喷漆到北京天坛东门的一个桥底下涂鸦。事先早早踩过点,那里墙多,人少,好下手。这是李球球第一次涂鸦,本想跟朋友们瞎涂一气,临时决定涂个“SKI”形状。正高兴,他突然感觉有什么硬硬的顶着自己后腰。回身看,警察拿着冲锋枪。事情的结果是几个人的身份证被没收,将墙面清洗干净才领了回来。现在李球球很少再偷偷到天桥下涂鸦了,他的作品散落在T恤衫上,摄影展、滑板比赛、酒吧的背景墙上,甚至电视节目的片头中。涂鸦签名,一律是0528。
李球球说有两件事让他喜欢上涂鸦,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滑板团体。学绘画的他在读书时认识了美国同学L,L带来许多来自美国的涂鸦杂志。之后李球球创办了滑板团体“滑板黑社会”,这让他在身份上感觉跟涂鸦更亲近,同时也找到了涂鸦的主题,他的作品多为“社会”字样或滑板图形。虽然李球球的涂鸦多用于商业,但他说自己更喜欢街头的感觉。新街口百花胡同和五道口轻轨站旁,都有他的涂鸦痕迹。“从挑选墙壁,一直到完成作品,整个过程都像跟这座城市亲近。”他努力表达那种街头的感受,“我事先从不构思,站在墙壁面前想一会,就随意涂画。喷漆有股特别好闻的味道,沾到手上,好像立刻渗到血液里。最有趣的是一些观看者,有居委会大妈朝我喊,小孩儿,别乱涂乱画;还有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伸着大拇指说,嘿,哥们儿,真棒。”
现在涂鸦是李球球收入来源的很大一部分,虽然不多,但他感觉满意——既宣泄自我,又有商业成功,这大概是所有艺术的理想状态。他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北京出现一个专门用于涂鸦的公园,“以我们城市的情况,给一块空间,因为随便涂画,是对一个有艺术天赋的孩子最大的鼓励”。另一个是组建一个涂鸦团体,发扬中文涂鸦,“不仅仅因为中文对涂鸦来说,具有更丰富的表现力,还因为这是我们的语言”。
香港的MC仁与李球球是两个做派。MC仁1990年在法国接触涂鸦,1994年后回香港,成为朋客乐队“大懒堂”的主音。此后他在新加坡、美国、非洲等地留下涂鸦,曾被美国《时代》周刊称为“亚洲涂鸦第一人”。但朋客的身份,让他的涂鸦风格十分反叛,如同“大懒堂”唱过的一句歌词一般:生命就是一团烈火,青春就是火里的炸药包。他在涂鸦世界里,就像炸药包一样的“硬派”。
MC仁说涂鸦的本质即“不合法”。这种本质一面让涂鸦者迷恋其中,一面也是抗议——抗议商业化对公共空间的侵犯。“商业广告铺天盖地,侵犯了我们视线的空间,为什么我们既不能选择也不能抗争?”他把涂鸦当作最好的武器。实际上MC仁的作品不光出现在街头,车库、卡车甚至古迹上都有他的涂鸦。有传言2005年长城上的涂鸦是他所为,但一直未经确认。但他说,引发争议正是涂鸦的意义所在。
MC仁蔑视网络,认为所谓网络空间对涂鸦来说都是伪空间;他也鄙视商业,言语中流露对香港消费文化的厌恶。对于涂鸦与商业的结合,他认为不过是商业穷途末路,寻找新的赚钱手段而已。他举了朋友为LV设计的Graffiti Alma(涂鸦手袋)的例子,2002年这款手袋在全球受到追捧,但没人注意背后参与设计的涂鸦者。“商业对涂鸦艺术和涂鸦画家缺乏尊重。他们只会把涂鸦变成潮流,使涂鸦屈从于时尚,这对涂鸦和商业来说,都是不健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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