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渣与黑砖窑透露的信息

韩咏红 (2007-08-17)

　　虽然说安全生产事故、工程意外的新闻在中国并不鲜见，但是长达328米的沱江大桥无缘无故在10秒内断作数截，这种惨烈情状还是让人强烈惊悚。

　　中国国内媒体较早前都报道过断桥内不见钢筋的新闻。官方媒体新华社昨天还有消息说：多位大桥工人透露，沱江大桥的石料都是简单堆积起来的，石料间几乎不见水泥砂浆，有的石块甚至可以用手推动。

　　工人们说，上个月中旬他们开始给即将竣工的大桥拆模时，已看到桥体所用石料不是统一规格的长形条。预料是施工方就近炸山采石，之后把方圆不一的石料直接往桥里堆，更要不得的是，施工方在水泥和沙子还没有搅和匀就朝桥里灌。

　　在不规则的石料间，工人们多次发现桥体内存在安全帽大小不等的窟窿。

　　据专业分析，如果设计精确，全石料的大桥理论上是行得通，但沱江大桥的设计显然不过关——也可能是设计并无问题，但施工方偷工减料没有随着设计走。

　　无论如何，在8月13日桥塌后的首两天里，中国主流媒体表现颇为克制，似乎在回避“豆腐渣”三个字，但民间早骂开了：这就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

　　中国人记得清楚，传神的“豆腐渣工程”和愤慨激烈的“王八蛋工程”都是原中国总理朱镕基在盛怒之下首创。1998年朱镕基巡视江西九江被洪水击垮的大堤时，见到崩塌的堤里只有铁丝并无钢筋，震怒大骂地方官腐败，愤然涕下。

　　之后一年多内，各地纷纷检查建筑工程质量，新闻媒体不断揭出一些工程质量低劣或发生事故的严重问题。相关的恶劣记录包括，1999年坍塌造成40人死亡的重庆綦江彩虹桥、三峡工程的焦家湾大桥、被暴雨冲刷后结构变形的马路、预计寿命100年的桥用了不到八年便沦为危桥等等。

　　到了近几年，媒体上对豆腐渣工程的报道少了许多，反之许多城市在经济的带动下建设得美轮美奂，让人们感觉中国的公共工程建筑质量已有所改善。突然爆发的沱江大桥事故却暗示，劣质工程原来还阴魂不散地纠缠这块土地。

　　把沱江大桥，太湖水污染，以及山西黑砖窑事件联系起来，中国的公共服务和地方治理水平呈现出一幅不太美好的画面。基层的疏忽，以及可能存在的渎职或腐败因素，让民众产生各种联想。在黑砖窑和沱江大桥事件中，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总理温家宝都做了批示，本次国务院也成立了跨部门的特别重大事故调查领导小组，明确表态调查事故原因是首要任务。

　　从1998年朱镕基的怒斥到今天胡温批示与国务院调查小组，在历次重大公共服务问题出现时，中央都依靠传统的直接领导方式，派“钦差”甚至总理本人亲临调查，这种模式重复着，老问题和顽疾似乎也亦然，在一阵风式的严厉行动后阴魂不散，循环再生。

　　奴工现象在今年以前即在山西一带发生过，环境污染是老问题，豆腐渣水平的公共工程也曾受到高度关注，却总是难以治本，可见治理的方式出了问题。政府倾向事发后匆忙救火，反映了日常性预防和监督环节之缺位。

　　相对于黑砖窑，沱江大桥坍塌问题恶劣程度当然不可相比，但这些都暴露出整个管理体制存在这样那样的漏洞。西方有种说法：决定一条锁链强度的，不是它最强的而是最弱的一环。有时候，一些所谓的“个别现象”和“个别问题”才是表现整个体制健全水平的记号。中国的难处在于，这么大的国家，自古以来都采用较松散而非严密的治理模式，出现危机再应急，这种习惯似乎很难改变。但这也表示，社会时不时要为了某些也许可以事先预防的危机而付出重大代价。往往，付出生命与鲜血成本的，是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