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一 正午

  铁笛公主在街对面向王狄的住所门口看着,阿鲁台进去不久便和王狄走出来,由于走得很急,王狄没有顾上关门。

  “怎么突然要走?” 王狄走到铁笛公主近前。

  “难道不该走吗?你早愿意让我走了。” 铁笛公主不阴不阳地说。

  “明天我送你。” 王狄诚恳地说。

  白小酌从屋里走出来关门,看到对面的铁笛公主,也许是出于礼貌,关门的动作有些犹豫。铁笛公主看到白小酌,不由对王狄笑了。

  “好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草原上很少见到,怪不得你乐不思蜀。怎么,不叫她出来见见我吗?”

  “这……不太方便吧。” 王狄有些不快。

哎,你过来——” 铁笛公主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招手对着白小酌大声喊。

  白小酌不便再关门,犹豫着走过来,偷眼观察王狄的神色。“小酌,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们蒙古的铁笛公主。” 王狄有意无意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白小酌向铁笛公主施礼。

  “姐姐别客气,王将军是我王兄的安答,如果哪一天你嫁给他,我还要管你叫嫂子。” 铁笛公主的脸色忽然变晴。

  “您是金枝玉叶,我可担待不起。” 白小酌脸涨得通红。

  “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刚进南京城的时候就见过你,当时你背着一件很奇怪的乐器,是不是?天啊,我们真是有缘!”铁笛公主高兴地看着白小酌,伸手把脖子上的玉龟解下来递给她,“这是额吉给我的,送给你。”

  “额吉?”白小酌疑惑地看着王狄,“额吉是什么?”

  “姐姐,额吉就是你们汉人说的母亲。” 铁笛公主开心一笑。

  “哦,恕我无知,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敢要。” 白小酌又把玉龟递过去。

  “什么敢不敢的,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不喜欢他,整天阴沉沉的,脸上像贴着一片藏了雨水的乌云。” 铁笛公主故意气王狄,言语中也有讨好白小酌之意。王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被铁笛公主的话逗笑。

  “这个银簪……也是我母亲留下的,替我把它带到草原吧,我向往那里!” 白小酌深情地说着,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要替铁笛公主戴上,铁笛公主突然像个听话的妹妹,几乎合身扑在白小酌的怀抱中,乖巧地等她插好银簪。

  “姐姐,你的身上好香。”铁笛公主闭着眼睛陶醉地说。

  “妹妹,我们交换了礼物,以后就要彼此想念。”

  白小酌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却有一股魔力,铁笛公主睁眼看着白小酌的眼睛,显然被她这句软软的话震撼。

铁笛公主郑重地对王狄说:“听到了吗,那就早点让我姐姐跟你回草原。”

  王狄沉吟片刻:“看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吧。”铁笛公主知道他说的是杀朱元璋的事情,于是着急地道:“你就不能快点,我要想她怎么办?”

  白小酌看着铁笛公主笑了,但是笑得很勉强,因为王狄说话的态度,因为她还不知道王狄来南京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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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一 夜

  夜半时分,莲衣还坐在台阶上等我。

  竹林木屋在夜色中显得安谧而感伤。莲衣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都不回来,她想着也许是被蓝心月施了什么阴损的招数,或是被曹云抓走了。莲衣望着远处黑黝黝的竹林,六神无主地起身步下台阶,刚要走向竹林,突然一阵惊鸟扑棱声,吓得她下意识地止住脚步,可是,她忽又欢喜起来,她以为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宿鸟。片刻之后,一切又归寂静,莲衣失落地看着远方。

  夜风不凉,但是莲衣的心里有些凄凉,站立许久,她情不自禁地抱着双肩,慢慢站起来向屋里走去。莲衣走向餐桌,餐桌上放着给我留的饭菜。莲衣的眼神从饭菜移到空中吊着的一连串纸风车,用手抻一下绳子,纸风车们七上八下地动起来。

  “公子,我们若是这一串风车多好,用一根绳子穿着,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没有追杀,没有烦恼,没有障碍,什么都没有,只有爱和相依为命。还有,我想把那个描凤香囊交给你,让你帮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想到自己的身世,莲衣说不下去,两行泪水在烛火下闪着湿淋淋的光泽。

  莲衣做梦都意料不到,就在她想着我的时候,我正被铁笛公主困在驿馆里。在驿馆那个偌大的院落里,放满了收拾好的东西和几只大木箱,其中一只木箱打开着,我被堵了嘴在里面蜷缩着睡着。

也许是要离开南京,也许是我马上能成全她的愿望,睡不着又披衣出来的铁笛公主来到木箱近前,她一次次用手轰赶着蚊虫,继尔把身上的罗衣罩在木箱上。院里起了些微风,罗衣被风轻轻拂动,铁笛公主看我的眼神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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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二 清晨

  朝霞的辉煌映射着驿馆的墙面,驿馆门外的街道上是一辆拉着若干大箱子的马车,二百名蒙古骑兵排在后面。铁笛公主、王狄、阿鲁台和几位将官陆续出门上马,随着他们的身影走出来,朝霞的光辉依次映在脸上。

  铁笛公主的眼里闪着光彩,俊俏的脸也显得绯红。

  阿鲁台讨好地说:“没想到公主离开南京,倒比刚来的时候还高兴。”

  铁笛公主兴奋地道:“当然,因为我的心像秋天。”

  阿鲁台逗趣道:“草原上的秋天是马儿肥壮的时候,而公主您却瘦了。”

  铁笛公主翻身上马:“你懂什么,我说的是心情。”

  王狄随即上马用戏谑的口气说:“你的心情是夏天,阴晴无常。”

  铁笛公主一笑:“那又怎么样?我愿意做的事情都能做到,这才是我最得意的。”

  王狄诚恳地说:“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的心情永远是晴朗的。”

  铁笛公主颇为神秘地道:“我想会的,说不定你会看到……另一个我,不过我希望时间不要太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希望你带着白姐姐胜利回到草原,这两件事,一件也不要让我失望。”王狄严肃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铁笛公主的驿馆本就离城门并不太远,加上她不断的催促,时辰不大,大队人马走出城门,走着走着,王狄突然勒住马缰,他听到有人在喊铁笛公主的名字。王狄和铁笛公主回头看去,金兰从城里催马而来。铁笛公主看到金兰,拨马往回走着迎接,金兰下马的动作很潇洒,颇有男儿风范,铁笛公主也不示弱,竟扭身跳下马来。

  “怎么走得这么急?我母亲说好要送你的。”

  “我昨天已经向她辞行了,早些走就是不愿意再打搅她。”

  二人在那辆装箱子的马车前碰头,金兰似乎闻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皱了一下鼻子,然后疑惑地看着铁笛公主:“公主,这箱子里装的什么?”

  “哦,没什么,都是些日常用品和黛妃娘娘送给我的礼物。”

  金兰凑到近前嗅了嗅,盯着铁笛公主:“我闻到了一种香粉味道,这个味道除了一个人的身上有,世上再也没第二个人。我说的人是林一若,香叫作麒麟香。”

  铁笛公主暗自一惊:“怎么可能?我会把一个大活人放在箱子里吗?”金兰似乎被提醒,玩笑般地说:“你敢打开箱子?”铁笛公主冷下脸来:“金兰,你这么做是很不礼貌的,你在侮辱我们蒙古,你是怕我偷了你们大明的东西吧?”

  金兰认真地说:“你拿走南京城对我都不重要,林一若不能带走,打开。”铁笛公主装作不悦:“我要不让你动呢?”金兰并不说话,动手要解揽箱子的绳索,铁笛公主情急之下出手阻拦,二人在马车前动起手来。蒙古兵们看到此番情景,齐声怪叫着将二人围住,阿鲁台从人缝中挤进来,却也不敢出手相助。

  金兰的武功略胜铁笛公主一筹,铁笛公主强自支撑,她大声喊着让王狄帮手,不知为什么,王狄在马上一动不动。阿鲁台见状跳到二人中间,出手和金兰打起来。

  铁笛公主趁机示意赶车的兵卒快点走,赶车的兵卒大声吆喝着赶着马车,围观的兵卒让开一条路,金兰看到后不由着急起来。就在金兰扭头的一瞬,阿鲁台一掌拍到,眼看金兰就要受伤,王狄从马上一跃而起跳到金兰身前,化解了阿鲁台的一掌,阿鲁台趔趄着险些跌倒。

铁笛公主怒道:“王狄,你想干什么?”

  王狄沉声说:“我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铁笛公主气愤地道:“她侮辱我偷了大明皇宫里的东西,你还向着她?”

  金兰对王狄朗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里面装的就是你的好朋友林一若。如果我猜错了,愿受你们的一切惩罚。”

  金兰说得肯定,王狄不由疑惑地看着铁笛公主。金兰说完大步向马车走来,铁笛公主恼怒之下亮出皮鞭:“你敢动箱子,我的皮鞭就把你抽成碎片——”

  金兰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铁笛公主劈头朝金兰打来,金兰身上挨了两鞭,肩和胳膊上的衣裳撕裂,但是丝毫没有停住向前走的脚步。铁笛公主恼羞成怒,再举鞭打来时被金兰攥住鞭梢,且将鞭子夺在手中,铁笛公主愣在原地。

  金兰顺手夺过一个兵卒的砍刀,挥起来朝一个个箱子上的揽绳砍去,一只只箱子被她打开,最后看着一只箱子愣住。我被反绑双手堵着嘴蜷缩在箱子里。金兰把我拉出来,拿出嘴里的香帕,又用钢刀切断绳索。我大口喘息着,腿一软坐到地上。王狄看到我,脸色刷地变了,冷冷地看着铁笛公主。

  金兰看着我可怜的样子,突然怒不可遏地挥鞭朝铁笛公主打去。铁笛公主躲闪不及,几处衣服撕裂,疼得大声叫喊。王狄过来拦住金兰,金兰气愤地扔了鞭子,从地上把我搀起来。

  “林公子,你没事吧?”金兰的声音很轻很异样。“谢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一会儿就好了。” 我恍惚地说。金兰搀着我一瘸一拐地从蒙古骑兵让开的缝隙中走开。

铁笛公主痛苦、尴尬至极,王狄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铁笛公主气愤地把外衣扔在地上:“我不会白受这番侮辱,我要让大明付出代价,我们走。”

  大队人马走了,王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眼里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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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三 上午

  晴日朗照下的栖霞山雄伟、清幽,我背着花袋和莲衣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凉亭。

  我看着远处的山色,感慨地长舒一口气:“人在山水之间,心境豁然开朗。莲衣,你有什么感想?”莲衣眼里闪着幽幽的光芒:“所谓山水寄情,关键还是情字,心境快乐,一切都是快乐的,你说呢?”

  我喜欢莲衣的这句话,于是快活地说:“李白年轻的时候曾来过金陵,而且写下一首非常有名的诗篇:‘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有时候我也很想像他那样,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但是我的胸怀没有他博大,如果我去远游,希望身边有一位知己相伴,莲衣,你……愿意与我同行吗?”莲衣看着远处的山峦,轻轻地说:“我想过。”

  我心里高兴却紧追不舍:“想过有两种结果,一是愿意一是不愿意。” 我本想听莲衣选择其中一个答案,可是她不再开口,良久,长长地做着深呼吸,仿佛要把心里的某些郁闷吐散出来。

  我关切地问:“还在想昨天的事吗?是不是怕再也见不到我了?”莲衣的脸红了,嘴上却答非所问:“幸亏有金兰公主,不然真的很危险,那个铁笛公主是不是……喜欢你?”

我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她的事,管她呢。好了,我们不说她。昨天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和王兄见过蓝心月了,说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但有一件事我很担心,王兄服下了蓝心月的一粒药丸,蓝心月说半月之后药力会发挥作用,可我想像不到它会有什么样的药力。”莲衣意外地道:“这真让人想不到,难怪她会如此宽容地放过咱们。白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我感慨地道:“她若知道,一定会为王兄这种牺牲感动,但王兄可能不会说。”

  莲衣幽幽地说:“白姐姐应该觉得幸福,因为有一个人肯为她冒生命危险。”

  我激动地道:“莲衣,王兄为白姑娘做到的,我也可以为你做到。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

  莲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游戏吗?”我笑道:“就算是吧。”

  “没这个必要。”莲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一座孤立的悬崖。

  我顺着她的视线寻找:“你在看什么?”莲衣用手指着悬崖说:“你看,真漂亮,如果能把它放在窗前就好了,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它。”

  悬崖下面,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朵奇花绽放,在风中轻摇着叶片和花瓣儿。

  我大声叫起来:“真的,太奇特了,如果用它研香,肯定是我林一若香品中的极品,可惜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也无法摘到,就算摘到了也得摔死。”

  莲衣淡淡地道:“不错,肯定会摔死的。”

  “也许别处还会有。”我环顾四周,再也没有看到那朵花的同类,于是遗憾说,“可惜,太可惜了。”莲衣:“林公子,你还要搜香吗?”我掂一掂鼓囊囊的花袋:“够多了。”莲衣突然冷淡地说:“那走吧。”

我奇怪地看着莲衣的神情变化,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着悬崖上面的那朵花。天哪,我太愚蠢了,她分明是要我摘下来给她,而我却说会摔死。

  我回头委屈地看着莲衣:“莲衣,那悬崖确实太陡了,人根本爬不到那儿,真的会摔死的,真的。”莲衣淡淡一笑:“何必当真,你说过这是个游戏。”说完沿山路走下去。

  我愣怔地看看那朵花,又看看莲衣消瘦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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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三 夜

  也许是跟我在山里搜香累了,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夜里,莲衣反反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这个梦和那朵奇花有关。在这个梦里,一团团五彩的氤氲飘浮,而莲衣像一只鸟一样在山间飞翔。悬崖上的那朵花罩在奇美的光环里,莲衣围着奇花旋转,最后像不舍得一样把它摘下来激动地看着。

  “公子,你绝想不到我给你的这个惊喜,你可以用它研香了,因为它的香味真的很特别。”然而,一阵风吹来,莲衣手中的奇花被吹走,莲衣情急中伸手去抓,失足掉落悬崖,一声惊叫回荡天际……

  莲衣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额头上大汗淋漓,她坐起身看着两只手,半晌下床走到门边。那两只手刚才还拈着那朵奇花,转眼随着梦散而变得空空如野。

  莲衣开门出来恍惚地走到我近前。我靠在镂花窗的下面沉睡,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心形的石头,披在肩上的衣裳却滑落半边。

  莲衣愧疚地看着我,伸手刚要为我抻衣裳,我突然发出一阵呓语:“莲衣,快去看,我给你摘到那朵花了,摘到了……”

  我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莲衣的手陡地停在半空,眼泪刹时狂泻而出:“公子,想不到连我们的梦都是一样的。”莲衣恍惚地看着我,情不自禁伸手拿过我手里的那块心形石头。

“公子,我感觉到了,我的心……被你捂热了。”

  莲衣迟疑地把自己的手藏在我的手掌里,她不敢在我醒着的时候这么做,这种悄悄的幸福让她心醉,心也更碎裂成片。良久,她轻轻把头偎在我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任泪水尽情地流:“公子,如果你现在有梦,你的梦……不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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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五 清晨

  白小酌在厨房里轻手轻脚地做饭,最后把饭碗放在桌上走到王狄的房间前,犹豫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撩了门帘走进去。王狄还在静静地睡着,白小酌走到近前伤感地看着他的样子,王狄被脚步声惊醒,悠然地睁开眼睛,眼里却没有神采。

  两个人互相看着,半晌谁也没说话。白小酌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既然醒了,就起来吃饭吧。”王狄情知是喝了蓝心月那杯酒的缘故,但却不想告诉白小酌,只是有气无力地说:“我浑身没劲,不愿意动。”

  “是不是病了?”白小酌快步走过来,紧张地用手摸王狄的额头,“不烫啊,你觉得哪儿不舒服?我请郎中来。”

  “说不上,就是觉得懒散得很。”

  “那你躺着,我把饭给你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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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等, 好麻烦的故事和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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