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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05-2-2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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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看了一眼沙伊达,这时候感觉家禽房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刚才的热闹是我耳鸣了?感觉那鸡叫得都快岔气了怎么忽然安静下来?
仔细听,还有些滴滴嗒嗒的流水声,好像谁没把水龙头关紧。
陆师傅疑惑的走进房门,抬眼就看见屋角笼子里两只大鹅抱在一块儿哆嗦,咦?这鹅和普通家禽可不一样,它非常警惕的,可以说和狗一样,能看门呢,怎么成这样儿了?
猛一抬头,陆师傅好悬没坐地下。
只见水槽上方赫然吊着一排肥鸡,每只鸡都是大头朝下,已经没一只在挣扎了,只有血滴顺着鸡的嘴巴淌下来,打在金属的水槽板上嗒嗒直响。
陆师傅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十二。
从沙伊达进门,到陆师傅听见鸡叫,擦手,走过来,总共超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家禽房的十二只鸡无一幸免,全部丧命。
陆师傅走近了,拉过鸡来细看,那鸡身上一点儿伤痕没有,是从鸡嘴里进刀的,正如陆师傅所介绍的“丹凤朝阳”!这鸡杀得非常利落,都是在鸡舌头后边一点儿下刀,一刀下去三管齐断同时切断延髓,让鸡在最短的时间内死亡,更厉害的是每只鸡的宰法一模一样,如同用机器作的一样。可是。。。陆师傅忽然琢磨过来了 – 那种特殊的宰鸡刀贵宾楼只有一把,就在自己抽屉里,也没见沙伊达向自己要阿!
他狐疑的回头看沙伊达,看见沙伊达也正看他呢,沙伊达的身上连个血星儿也没有,好像一个学生考试结束了,等着老师宣布分数,又期待,又紧张,又不安,还带点儿腼腆。
陆师傅茫然的比划了一下 – 你杀的?
沙伊达点头不迭 – 我杀的。。。
陆师傅指指外间的厨刀柜子 – 用那里的刀杀的?
沙伊达摇头,从腰间摘下那口小刀来,连鞘递给陆师傅。
陆师傅抽出刀来细看,寒光闪闪。
兄弟后来才知道,我们中国人以干将莫铘的冶金技术骄傲,非洲的传统冶金技术也是相当发达的,撒哈拉以南的黑人在我们的西周时代就用钢铁兵器了。沙伊打这把刀弯弯的只有二十公分长,但是不但锋利,而且装饰非常精美,刀背上有七点金星,特别引人注目。
就用这样一把刀,五分钟杀掉了十二只鸡,还吊起来?!陆师傅看看沙伊达,对这个丫头忽然感到有些莫测高深了。他把刀还给沙伊达,神差鬼使的说了句 – 谢谢。
沙伊达就乐颠颠的跑掉了。
陆师傅头昏脑胀的走回厨间,到晚上沙伊达杀鸡的事迹就被传开了,大伙儿都不再叫她沙伊达,而改叫“杀一打”了 – 十二只鸡不是正好一打?好在发音相同,沙伊达全无察觉。
这时候沙达瓦就不干了,找到陆师傅王师傅来,热情百倍的一定也要杀鸡。
陆师傅说你等等,我问你点事儿。
沙达瓦大眼睛一翻,很认真的看着陆师傅。
陆师傅说:你要是不能说就算了啊,你们。。。你和沙伊达,除了做厨师,还做别的工作么?
沙达瓦点点头 – 哦,当然了,我们在村子里打猎的,我们的牛不像你们这样的,这样养会被索索咬死的,要吃肉,就要到草原上去打。。。
陆师傅说:是是是,这个我知道,我要问的是,你们现在除了作厨师,还干别的么? (会不会还干刽子手? -- 萨问)
沙达瓦点点头,说:当然啦,我们还是XXX总统的贴身保镖阿! -- 你没听说过莫根赫(“黑色的幼狮”)么?
陆师傅和王师傅大眼瞪小眼,摇摇头 – 沙达瓦一愣,他好像很自然的以为一提这个名字就解释了一切,这两位“安迦瓦”(当地语言,巫师,师傅的意思)连黑色的幼狮都不知道也太奇怪了!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各个民族或者国家都有自己的英雄,要是您和非洲的朋友说狼牙山五壮士黄继光,人家也会一糊涂糨子的。
这下可就费劲了。沙达瓦做了一番解释,无奈毕竟在中国时间还短,说不明白,一着急,刷,把他那把刀子也抽出来了,站起来,把腰一塌,就在当地比划起来,只见这小伙子两脚疾进疾退,一口刀舞动得如同闪电缭绕,同时双唇鼓动,左顾右盼,两眼放出凶光,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忽作狮吼,忽作豹啸,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头精力充沛的猛兽! – 陆师傅恍然大悟 – 哦,敢情非洲也有武术阿!
不过,对什么是“黑色的幼狮”还是不明白。
他们把沙达瓦的刀借过来看,只见形制和沙伊达的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刀背上嵌着五点金星,而不是七点。
事后,陆师傅和王师傅向领导做了汇报,说这两个学生不仅是厨师,而且是某某总统的保镖。上级说这个我们早就知道的,你们不要担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为了这件事,特别派了一个外事保卫干部和他们谈话,说明原委,消除思想顾虑,同时提醒工作的保密问题。以后,又看了一些资料,两位师傅才明白了何谓“黑色的幼狮”。
原来,“黑色的幼狮”是某某总统在独立战争中建立的一支奇特武装力量,他们全部由雨林维隆加部落的少年少女组成,凶残好斗,骁勇异常,在当地名闻遐迩,最大的特点是所有成员都不用枪炮,而只用一口部落传统的小刀作为武器。这支部队的由来颇有意思,某某总统发动独立战争的时候,殖民政府采取了相当严酷的镇压措施,包括禁止当地人拥有火器,对成年人进行管制,以及悬赏对该总统进行人身暗杀。这位非洲传奇人物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但是他并不屈服,为了继续斗争,他回到家乡维隆加部落,召集组建了“黑色的幼狮”这样一支武装,继续反抗殖民势力,其成员都是12-15岁的部落少年男女。这支武装不断对殖民军进行神出鬼没的袭击,同时保卫总统的安全。
这支力量取得了超乎任何一支殖民地雇佣军的战果。
今天,也许人们要谴责这是一种使用未成年人参加战争的行为,然而,在维隆加部落里,这种现象很正常。维隆加部落是一个生存条件异常恶劣的民族,他们生活在雨林深处,没有农耕和畜牧的概念,靠从狮豹等猛兽口中夺取猎物为生,医疗条件极差,每四个婴儿中只有一个能够成活,而人的平均寿命不到二十五岁,如果能够活到三十岁,往往就可以做祖父了!在这种严酷的条件下,十二三岁的少年已经是部落家庭中的顶梁柱了,他们是一种特殊的“成年人”。
同时,由于经济文化落后,他们的铁器极少,传统武器仅仅是一口二十厘米长的短刀,因此沙达瓦和沙伊达们对自己的武器极为爱护,据说,维隆加猎人以这样的短刀单身与猛兽搏斗并不稀奇,更高的要求是杀死猛兽的时候刀不能碰到猛兽的利齿硬骨而损坏。这样的搏斗对维隆加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因此他们组成的“黑色的幼狮”很快就赢得了作战凶狠,嗜杀成性,忠诚不二,视死如归的美名。
直到十九世纪末,西方人对他们的描述依然十分离谱,说维隆加人是长尾巴的人,会隐身术,孔武而且有能够咬死人的利齿,是吃人的野人,而且经常猎杀大象。
其实,这些都有一点儿影子,长尾巴,维隆加人的典型传统服装是整张剥制的豹皮,往往留下豹子的尾巴作为装饰,因此远远看到他们在林中奔跑,很难分辨他们是不是长了尾巴;隐身术,维隆加人眼里黑暗神秘的森林犹如自家的后院,在其间拉住藤条在林间移动如飞,迅捷异常,很容易被被雨林弄得晕头转向的西方人怀疑有隐身术;能够咬死人的利齿,这是一个误会,其实西方人看到的骨骼是大猩猩的,因为维隆加人崇拜大猩猩,有为死去的大猩猩下葬的习惯,西方人挖开墓葬看到大猩猩的骸骨,往往误以为是维隆加人;吃人的野人与猎杀大象的也不是维隆加人,而是他们的邻居基加尼人和俾格米人,基加尼人和其它部落人一样有打猎的习惯,不过他们的猎物比较特殊,是 --- 人。某某总统执政以后为改变他们的这个陋习作了很多努力,是他对自己国家的一个重要贡献。身材极为矮小的俾格米人则是至今还经常猎杀大象。
维隆加人的武器使他们无法猎杀大象,但是,剥个兽皮之类的纯属牛刀小试,甚至可能超过庖丁解牛的技巧了。维隆加人从幼年开始就有对刀的酷爱,善于雕刻各种艺术品,他们得到的成年礼就是一口小钢刀,维隆加人的文字简单,也不是书写的,而是用刀刻在树皮上的,可以说,每一个维隆加人都有被称为用刀的大师和动物解剖学专家的资格。
这些传说使“黑色的幼狮”显得更加可畏,他们也的确经常在丛林中消灭整支敢于进入的殖民军,或者在黑夜潜入殖民城镇袭杀敌人。殖民军队中的当地士兵素来畏惧维隆加部落的骁勇,因此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黑色的幼狮”作为保镖更是极为成功,他们用识别猎物的直觉识别靠近总统的暗杀者,其成功率超过最现代化的测谎仪,而在丛林中做保镖,对手更多的时候是杀人蜂,倒下的空心大树,甚至是暴怒的河马,第一次大战非洲丛林中的战斗,非战斗损失和战斗损失的比例是32:1!看看这个比例,就可以理解丛林之子的“黑色的幼狮”具有怎样的价值了。
“黑色的幼狮”基本都和总统有血缘亲属关系,人数不超过一百名,在残酷的战争中又损失一些,在某某总统建立了政权以后,剩余的就成为总统身边的工作人员了,他们有的当了医生,有的做了司机,当然,也有的做了厨师。。。某某总统赠送给他们每人一口特制的小刀,形制和部落的传统武器一样,材料却是特种钢材了。沙达瓦和沙伊达就是这样的出身。
王师傅观察仔细,问了一个问题,说为什么沙伊达的刀上嵌有七颗金星,而沙达瓦嵌有五颗呢?
外事保卫干部回答说这个我还真的问过,他们说那上面的星星表示刀的主人在战争中杀死敌人的数量。。。
陆师傅倒吸一口冷气 – 不会吧,沙伊达这个小丫头,已经杀了七个人?
人家说,这可不是瞎说的,沙达瓦说过,沙伊达在独立战争时期是他的队长呢,最拿手的是[此处因内容过于暴力,删去147字]。
不信?人家看看目瞪口呆的陆师傅,说,我们知道他们属于“黑色的幼狮”,总统保镖,也是偶然的机会,也就因为这个机会,我们还真的验证了一下他们的本事。
原来,某某总统访华,留下的不仅仅是厨师,还留下了几个学生学习航空技术。这几个学生也都属于“黑色的幼狮”。他们学习的地点在哈尔滨,那里有我国一家出色的军工学府。
有一天,一位姓田的老师带着几个学生去一家工厂参观,回来的时候坐公共汽车,其中有一个学生就是该国来的。这学生平时很文静,维隆加部落的成员虽然骁勇强悍,但是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给中国人留下了腼腆羞怯的印象。于是另几个学生就逗着他说中国话,车厢里的人都很好奇的看着他们。
田老师没跟着他们起哄,在一边闭目养神,无意中手往兜里一插,忽然发现钱包不翼而飞了!
小偷!田老师警觉过来,抬头一看,这时汽车刚刚离站起步,刚才下车的一个小伙子下到站台上,正往车上看,和田老师目光一对,眼神发慌,掉头就跑。
田老师急了,马上把身子伸出窗外,指着那小伙子大喊起来 – “抓小偷!抓小偷!”
按说当时的社会,穷是穷点儿,但社会秩序比较好,见义勇为不说是习惯吧,也是人们心中很正常的一件事,尤其是东北地方,关东红脸汉子多,万人抓特务没见过,百人追小偷可不新鲜。
但是今天真是邪了,田老师大喊了半天“抓小偷,抓小偷。。。”,大家只是看着他发愣,就是没人帮忙。
怎么回事?
原来,田老师是南方人,说话口音比较重,他大喊了半天,可是东北老百姓听的是什么呢? ---后来派出所警察讯问旁观老百姓的笔录这样纪录的 --- “星期天下午四点左右吧,我和我爱人顺着大该(街)正走,就听见2路公共汽车上有人指着一个小伙子喊 --- ‘猪下头,猪下头!’。。。”
你喊“猪下头”,谁知道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有人明白了,就在大伙发楞的时候,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忽然飞出了电车的车窗,直奔那个正在逃跑的小偷而去。。。
用问,这就是那位“黑色的幼狮”了。
中国人听不懂怎么外国人反而听懂了?
一点儿也不奇怪,那黑人学生整天听田老师讲课,对他的话听的比东北的老百姓明白多了 – 另外,他也是凭借直觉感到那是个小偷!
维隆加部落是处在原始社会和现代社会分界的时期,已经开始有了私有财产,但是依然残存公有制的习惯,那就是,如果你需要别人的某件东西,比如兽皮,食物,只要说一声就可以拿走,主人不会阻止,可是不能私下拿,否则会被视为盗窃。而维隆加人对盗窃的行为极为不齿,假如田老师知道他们怎样惩罚小偷,估计会一把拉住自己这学生,宁可丢钱包了。
这时候其他几个学生也反应过来,大喊抓小偷,街上的人明白了,开始跟着追过去。等田老师他们的汽车停下,下来追过街角,那小偷早已倒在地上,那非洲学生手持一口小刀,骑跨在小偷身上,口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两个警察正死死的拉住他的手。
原来,这两个警察是休假的交通警,正在逛街,迎面就看到一个小伙子狂奔过来,后面一群人喊抓小偷。小偷见到警察慌了手脚,回头朝追在前头的“黑色的幼狮”一头撞过去。
只见白光一闪,两位警察眼前一花,那小偷惨叫一声已经倒在地上。他们看到那非洲学生手中凭空多了一口快刀,吓了一大跳,仗着眼明手快,总算把他拉住了,不然只怕那小偷性命难保。
田老师赶紧喝住自己的学生,那学生倒也听话,乖乖的放开小偷,到老师身边来 – 他们部落的规矩老师比父亲还有威信。警察把小偷提溜起来,那小偷一个劲儿的告饶,看起来倒是没有伤,就是吓得够呛。大家把小偷送派出所,田老师和那学生给警察看了证件。因为他们属于军事单位,需要按时返校,警察就做了个简单的记录,商量好第二天再请假来派出所作详细的笔录。
晚上,田老师正要休息呢,就有保卫处的人找来了,说田老师,是不是你的学生抓了个小偷阿。
田老师说:是啊。
那,是你的学生把小偷的耳朵割掉啦?
耳朵?!田老师着实吓了一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小偷有耳朵还是没耳朵了。奇怪啊,如果当时那个小偷没了耳朵,怎么大家都没发现呢?
原来,到了派出所,提审那小偷的时候,警察看他满脸肮脏,给了他一条热毛巾擦脸,一擦,小偷就喊疼,可是一时还没明白自己哪儿受了伤,再擦,就有了血迹,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左耳朵不见了。。。
据分析,这种古怪事情的发生,原因有二,第一,哈尔滨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小偷的耳朵被割掉,伤口当时冻住,不见出血,也麻木而没有痛觉;第二,那“黑色的幼狮”割得动作太准确迅速了,超过了外科手术的水平,而小偷又神经太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到!
无论如何,这都带上了不可思议的神秘色彩。
在打斗现场附近的草地里后来人们找到了那只耳朵,送到医院,医生说已经没法再植,不过 – 这个耳朵可是割得太整齐了,可以作为标本展示了。。。
就这件事询问那个学生,那个学生倒有些吃惊,原来他们部落的习惯,抓住小偷都是三刀,第一刀耳朵,第二刀手,第三刀喉咙,假如不是警察抓住他。。。
田老师出了一身汗。
再问,就知道了“黑色的幼狮”的传奇。
毕业典礼上沙伊达和沙达瓦的萝卜花雕得美仑美冕,精彩绝伦,但是提到那一次教学生,陆师傅和王师傅都感到颇有些紧张,陆师傅说 – 徒弟比师傅厉害,一学就会,举一反三啊,我们这儿厨子的刀工,包括我自己,没有一个能和他们两个相比。
在刀工这道厨艺上,陆师傅输得心服口服,虽然,输给的是自己的徒弟。
原来就是这样的两次输给外国人。
我忍不住问陆师傅,这样的事情虽然咱们算输,但是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有没有外国人弄出让您不愉快的难题来?
陆师傅想了想 – 一般来说,外国客人都挺客气的,没有过这样不愉快的事情。
又想了一下,说,嘿,真的有一件事,我可忘不了啊,不过,应该说和外国人关系还不是很大。
谁带来的难题呢?
越南人。陆师傅说。
越南客人当时是贵宾楼的常客,整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中国都是越南的大后方,他们的领导人到北京常来常往。中国当时给予越南慷慨的援助。这种援助同时存在于给非洲国家和阿尔巴尼亚等国。
时过境迁,对这种援助的意义也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但是,有些遭到抨击的援助,实际上却有着我们不曾注意到的背景,不言而喻,对非洲援助的效果不能简单归结为“非洲朋友把我们抬进了联合国”那样简单。比如前面提到的非洲某国,他们的确接受了中国大量的援助,而人们不曾注意的是,他们丰富的矿产资源中,黄金和金刚石以外,列第三位的就是一种战略原料 – 铀。。。 援越,在南沙击毁的越军战舰上到处都是中国制造的装备,令国人颇为气愤,然而,如果放眼而看,越南在那个时代中美博弈的战略棋局上,对美国来说其意义仿佛今天中国的台湾,都是牵制性的棋子,中美合作与争斗的复杂关系,更使支援越南问题成为双方谈判桌上中方的一张王牌。所以,对于援越行动全盘否定,似乎过于武断。
然而,凡事都有个度,当时越南对中国的索取也实在过分,简直是吃的,用的无所不包,至今,涉及这一工作的中方人员提起当时和越南方面的谈判,无不大摇其头 – 援越,对那个时代的中国来说,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越南人给陆师傅出难题就是这个时候。越南人出的难题是和周恩来总理有关。
对北京饭店来说,周恩来是一个相当熟悉的面孔。从北京饭店还叫六国饭店的时候,周恩来就颇为偏爱这个地方,很多不是非常正规的谈判,会见等等,往往就在这里进行,有的时候因为连着几天事情都要在这里处理,周恩来还会在饭店里找个房间睡上一觉。所以北京饭店的老服务员对周恩来都比较熟悉,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个关于总理的段子来。
陆师傅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有点儿意外。那是六十年代早期,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快过年的一天餐厅来了一批冻猪肉,上边让能空出手的都去帮忙卸车,于是大家便都去扛冻肉。卸车的地方在后院,陆师傅正走到后楼门边,有一个人推门走了出来,看见他扛着半片冻猪而来,便向旁边一让。陆师傅走进去,向那个人点点头致谢,冷不丁发现这个人是 ----
周恩来!
陆师傅说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扛着半片子猪,也不能撂下找总理握手吧?要不说点儿什么?可说什么呢?
这时候总理已经继续往外走了。当时周恩来身边居然既没有秘书也没有警卫。这显然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怎么会放那么大的中国总理一个人“自由行动”,陆师傅至今不得而知。。。
以后见面就多了,他发现周恩来在北京饭店十分随便,和厨子甚至服务员都很熟悉,有时候工作忙了就在饭店叫个菜吃。他吃饭都是自己付钱,但点菜的水平相当不错,味道好,有特色,还经济。可是周恩来事情忙,身边总是有人找他汇报办事,络绎不绝,在公共场合见到他一个人“自由行动”的场面可谓绝无仅有。
和越南人谈判期间,陆师傅多次赶上值班,有的时候周恩来的秘书或者医生就会突然通知他“给总理搞点吃的”。北京饭店的厨子们掌握周恩来吃饭的规律,他们发现总理虽然平易近人,但在吃饭上性子相当急,再好的东西如果做着复杂他也不愿意吃,最好是一说吃马上就能入口才合他的心意,他爱吃炒的青菜,而且,喜欢有一点稀的。
陆师傅掌握了这个规律,总是给准备好一点儿挂面之类的东西,同时弄好一个菜准备着炒,从来没有误过事。对于总理这个“性急”,他有自己的解释,因为周恩来的时间太宝贵了,他等不起。
和越南人的谈判显然十分艰苦,而且对方来的都是级别相当高的人物,副主席,副委员长之类的亲自上阵,可能是觉得这样表示自己的重视吧。中国当时这个级别的官员并不少,但有能力的多半倒了,王洪文这样的火箭干部,说大话气冲霄汉,干正经事就百无一用。连陆师傅都说他们属于“鹰嘴鸭子爪,能吃不能拿”,中国不搞大国沙文主义,周恩来总是尽可能的亲自来谈,也确实很多事情只有他才有办法。
这样一来,周恩来吃饭就完全没规律了。
有一天,下午六点钟周恩来从别的会场赶来,越南人已经在恭候了,马拉松的谈判就此开始。
陆师傅本来给总理准备了点汤面,因为越南人已经在等着,总理没有吃就进会场了。陆师傅当时倒也不太着急,心想等着休会的时候再说吧。他准备了一个蒜薹炒肉片,随时准备往上送,这个菜有荤有素的,总理喜欢吃蒜薹。
但是这一“会”就会到了半夜十二点,陆师傅有些着急,不断抱怨这越南人给出难题,有开会长的,哪有一开六个钟头的?怎么也该休息一下吧。他知道周恩来的习惯,周恩来一般下午一两点钟吃“早餐”到这时候已经十个钟头没吃东西了。
一看会议休止,陆师傅马上去问是不是可以给总理送点儿东西吃。
秘书回来说不行啊,有首长的电话找总理。他问总理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总理摆摆手,就拿了两块大椰子糖剥了吃。
这时候越南人就在餐厅吃饭,很热闹,对口味也很喜欢,还让人感谢陆师傅他们。等他们吃完,周恩来那里的电话也刚放下。会谈继续进行。
秘书也着急,但是的确插不进去,陆师傅真急了,当厨子的明白,人是铁饭是钢嘛。当然他也明白总理这时候不可能把越南人甩了自己出来吃饭,他想了想,只好又准备了一个菜,他想总理开完会,多吃一点儿吧。
还好,这个会到三点来钟总算结束了。
秘书就去问总理要不要吃饭。这次的马拉松尽管长,看来效果还是好的,总理好像心情不错说哎呀真的饿了,叫小陆给弄个菜来吧。
秘书已经和陆师傅说好了,马上说总理今天后面没有活动了,加个菜怎么样?说着把菜单递过去 – 陆师傅说这是普通客人用的菜单,周恩来点菜都是用和普通客人一样的菜单。总理不接菜单说唔唔,好啊,不要来复杂的,就来个 ---
“我猜总理点的是焦熘头尾!”萨听到这里插了一句。
陆师傅当时大吃一惊,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总理确实说“就来个焦熘头尾吧。”
陆师傅准备的也正是一道焦熘头尾,他估摸着总理该点这道菜,八九不离十,果然!
但是萨能够预先点破,着实让陆师傅吃了一惊。所以他问: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灵机一动,总理爱吃焦熘头尾,是萨爹告诉我的。
焦熘头尾,并不是一道名贵的菜,大概朋友们都有品尝的经历。比较讲究的用鲤鱼的头尾,家常就是胖头鱼,陆师傅做的焦熘头尾的确好吃,炸酥的鱼头鱼尾浇上红橙色的芡汁,酸甜适口。不过我个人还是更欣赏他做的松鼠鱼,毕竟鱼头鱼尾巴没有太多可吃的东西嘛。然而,萨家每次请客,这道菜总是少不了。
那就不是陆师傅的手艺了,而是科学院数学所食堂的大锅菜。萨爹不大做菜,我们家就在数学所的后面,到中午饭点如果客人还没有走,萨爹就会到数学所食堂买两个菜来,他的朋友多半是搞研究的,不讲究挑剔,有肉丝炒洋白菜就可以对付。而只要食堂有,萨爹就会买一个焦熘头尾回来,还会很殷勤的劝客人多吃一点,补上一句: -- 这个是总理爱吃的菜阿。
萨爹怎么知道总理爱吃焦熘头尾呢?
原来,六十年代前期周总理曾到科学院数学所视察,讲话完了,就在数学所食堂吃饭。周恩来吃饭从来不讲排场,一直在看曾经写到总理和飞行员们同桌吃饭, 在数学所总理更随便,拿个饭盆就跟着排队打饭!
陆师傅说你爸爸说得没错,周恩来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你说他平易近人可以,我看还有一个理由,总理喜欢热闹。
现在公司过年,老总也有下来和大伙儿一桌吃饭的,我的看法这时候大伙儿往往更觉得别扭,想与“民”同乐的,往往是自己也乐不了,“民”更乐不起来。可萨爹回忆总理和科技人员一起排队打饭,大家只觉得高兴快乐,气氛热烈,却没有拘束的感觉,这可能就是个人魅力的不同了。世界上有多少个老总?周恩来,可只有一个。
说不激动是假的,最激动的就是总理身后排的那个白面书生 – 那就是萨爹!
总理对这种场面好像挺习惯,他一边数着排队的人,一边和周围的人聊天,还问萨爹哪个菜好吃。哪个菜好吃?! 萨爹的脑袋背圆周率到一百位一口气便能下来,对这个问题愣是反应不过来了。他答非所问地说:“总理,六零年您接见过我。”
总理好奇的看看萨爹,科学院象他这样戴个眼镜的太多了 – 总理忽然若有所悟: -- 记起来了,你,是北大的,手特别长能打篮球的那个?
这样一说周围的人都好奇起来 – 总理,你怎么知道他会打篮球阿? -- 萨爹个子不高,他会打篮球好多同事都不知道。总理笑了,说: --- 我记得他,六零年我和陈老总接见过他们,他的姓比较怪,所以我就记住了。小伙子干得怎么样?
周围的人都点头,说不坏不坏。萨爹的脸就红的一塌糊涂了 – 那是幸福的。六十年代北大清华每次学生毕业,周恩来都亲自接见,萨爹当时因为姓比较怪,弄得总理好奇,多问了他几句,居然过了好几年还记得!
这时候就排到了,总理迷细起眼睛看菜谱,问萨爹:“焦熘头尾怎么样,做得好吃吗?”萨爹说:“好吃,就是骨头多,没肉。”总理大笑,他说:“我爱吃这个,就来一个焦熘头尾吧。 --- 你,也来一个?”
萨爹就也要了一个焦熘头尾。
这是萨爹一生不可磨灭的记忆。其实数学所的焦熘头尾很一般,没法和陆师傅的手艺相比,在萨爹告诉我总理喜欢吃这个菜之前,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困难时期吃过这个,有“珍珠翡翠白玉汤”的记忆呢。
我曾经问过他,我说爸你是不是对周总理有点儿个人崇拜阿?
萨爹当时表情比较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赶紧补上一句 – 其实,我也有一点。
所以,我听到陆师傅说到这里,就说总理可能点的是焦熘头尾。
陆师傅知道周恩来的习惯,他除了爱吃青菜,还爱吃鱼,但是他又最反对浪费,所以点第二个菜,很可能就会点味道好而用料不多的焦熘头尾了。他早准备下的也正是这道菜。
于是,陆师傅就把蒜薹炒好,让秘书端了去,自己忙着做焦熘头尾,材料准备的好,所以做起来很快,五六分钟就做得了。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值班的人少,陆师傅就自己端着菜,直奔总理的休息室。
贵宾楼进门左边有个小厅,里面用屏风隔开,外面有一部电话,里面有一个回转的沙发,就是总理的休息室。陆师傅进去,就看见一个他没想到的场面。
只见周恩来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菜盘,一碟肉片炒蒜薹已经吃没了,总理一手按着份文件在看(我说,是拿着吗?陆师傅说不是,他把文件平放在茶几上,用手指按着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掰下来的馒头,在蘸着盘子里头残剩的蒜薹汤汁来吃。
我说:这么快就吃完了?陆师傅,您的手艺真好啊。
陆师傅说:那不是我手艺好,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我还不知道,总理那是。。。那是真饿的阿。
忽然想起,总理当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总理看见陆师傅,手没有离开文件,点点头示意他把那盘焦熘头尾放在茶几上。陆师傅放下菜,就快步的走去了。
陆师傅擦擦眼睛,说:我这个人不容易动感情,那一次可真是不行了,我躲到灶披间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总理多帅的人,五分钟都等不及,拿馒头蘸菜汤吃,饿坏了。那么大的中国,怎么就总理一个人扛着呢?看着他那样我真想帮他一把,可我能帮他什么呢?我一个厨子。。。
写到这里,《中国厨子和老外的难题》这篇文章,也该收尾了。
人家说,你这篇文章写的不是外国人给中国厨子的难题么?怎么最后写到总理了,虽然说这可以算是越南人给我们厨师的难题,但是实在勉强。跑题了吧?
跑题了?也许,不过,这实际上是我和陆师傅交往时谈的第一个话题,萨那时少年轻狂,正在计划写一篇叫做《一百个普通人眼里的周恩来》的文章,很想请陆师傅说一点关于总理的事情。结果他马上就讲了这个总理吃饭的事,而我听了便难以自控,自此,和陆师傅交了朋友。
我把这个故事放在本文的最后,因为它也许不是这些故事中最传奇的,却是最真实和让我心中难以割舍的部分。
跑题与否,那已经不重要了。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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