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圆房
  Jennifer走后,王静的“维他命”搬了进来。
  王静和他准备下半年去英国读书,我们才知道这个“维他命”是越南一位将军的儿子,爆富。
  小P说别看他人小,浓缩的都是精华。
  某晚王静拿了个枕头来敲我的门,“玛丽,让我在你这睡一宿吧。”
  “大姐,你把你的那个维他命丢在那里,算什么回事,不是都已经搬过来了吗?”
  “甭提了,我烦他!”她把枕头往我的床上扔。
  “烦他还让他来?吵架了?”
  “哎,怎么说呢?”她顿了一下,“他说带我去UK,但我们要结婚。”
  “结婚?他没病吧?现在就结婚?”
  “他还真有病!”
  “啊?什么病?”小P说我是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ED!才22岁就有这毛病,以后可咋办,过不下去了,本想让他搬过来,看能不能调养好,可是都一个星期了,还是那个毛样!”王静的神情有些哀怨。
  “你又不是医生怎么调养啊?”我认为是她的方法不对。
  “他这是心理病,是给吓的。”她凑到我耳边说。
  王静说上次在“维他命”家里,两人正在办那事,结果他们同屋推门进来了,结果他就不行了,以后屡试不举。
  “要不找小P问问,他兴许有办法。”我建议。
  “怎么说啊?咱们是姐妹我才告诉你,万一小P那个大嘴巴说出去,这可是会影响我们中越人民的友谊的,况且我还指望他带我去UK的呢。”
  “那你爱他吗?”
  “像小P说的,咱们那只留学不留爱!睡吧。”王静上床躺下,但一夜辗转,好似一个闹钟分分钟移位,害我不得安睡。
  但第二天王静还是向小P说了这事。
  小P说:“现在你们做的时候是不是都穿着上衣?”
  “你怎么知道?”王静惊奇地反问。
  “这就是小处男心理,怕!怕有人进来,怕被听到,做贼心虚,心一虚那就虚了。”
  “好像有点道理,你说怎么办?”
  “先给他整点A片。你们再来一次,你越放荡越好,叫得越大声越好。”
  “那还不把他吓死。”我说。
  “这叫以毒攻毒!男人的信心有时候是女人逼出来的。姐姐,你可得信我!”小P自信满满地说。
  那天晚上王静按照小P的建议买了香熏蜡烛,把房间给布置了一番。
  小P拉着我去偷听他们圆房,他说这是监督。
  我们贴着门听到王静杀猪般的叫唤,小声嘀咕:
  “再这么叫下去,那男的可要圆寂了。”
  “我就不信整不死这小维他命。”
  “小P,你这样的嘴脸特像老鸨,哈哈。”
  “小声点!”他捂住我的嘴。
  第二天早上,王静出来了。
  “成了吗?”小P问。
  “成了!”她娇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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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晃晃悠悠
  七月,除了各科期终考试外,我们还去参加了阿姆斯特丹的Oxford House的雅思考试。
  接着便是递了专业申请表。
  我是广泛撒网,D市的各个学校,各个专业都申请了。
  小P说这我是做无用功,他只申请了这里的HBS,一所私立学校,名声很差,学费很高,入学要求很低。他说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最好的打算。
  这个学期他很多课都挂了,复习雅思的时候,他说现在背雅思单词就像一夜情,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最后他只考了5分。
  两个礼拜后我收到了本校市场营销专业的Offer,小P也顺利进了HBS。
  我们的预科课程结束了。
  月中王静和她的“维他命”去了越南,她说要去拜访他的父母,接着去英国。而我也开始打点行李回国过暑假。
  我回国的前一晚,小P请我去酒吧喝酒。
  “小P,下半年我们要分开了。”室友一个个离去,我心里有些忧伤。
  “恩,记得常回家看看。”他灌了一口啤酒。
  “快一年了,真快啊!”
  “忘了这些离愁别绪吧,打桌球去!”
  这里的撞球桌是投币的,一局5块。
  “这坏男人就是一根球棒子,打几个球,入几个洞。滥!”他瞄准一个球,“砰”!进了。
  “这坏女人呢就是一个洞进几个球。亦滥!你说这坏男人和坏女人倒挺像这桌球。”他打第二个球,“砰”!又进了。
  “那好男人就是一个棒,打一个球,进一个洞,好女人就是一个洞只进一个球。”我说。
  “有那么样的球吗?”
  “有啊!高尔夫球啊!”
  “行啊,你长心眼了!不过这可都亏了我小PETER调教。该你了!”
  “打那个蓝的。”他给我提示。
  “恩。”我把棒子一推,没碰到球,再推,还是没碰上球。
  “你什么眼神啊?”
  “我得换根棍子,这根是光棍,打不到球,进不了洞。换你那根,行吗?”
  “噗!”小P喷了我一脸口水,“你太牛B了,下半辈子变性做男人得了,这理论还一套一套的。”
  我接过他的球棒,说:“这男女之事就像足球,你争我赶,就是为了射门那一刻。”
  “噗!你还来?思想堕落女!”
  我们玩到凌晨2点才回家,因为喝了点酒,微醉。
  “这门怎么开不了?”小P说,用力地拍门。
  “你真笨!我来。”我接过钥匙。亦晃晃悠悠的。
  这时候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你们谁啊?”是一个女的。
  “啊!啊!”我们大叫,以为她是非人类。
  “你们不是18号的吗?这是20号。”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我们多上了一层。
  第二天我离开了1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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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鸡肉饭
  前往上海的KLM859次航班快要起飞了,机舱有人还在找位子,有人在摆放行李,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几个穿着蓝衣裳的荷兰空姐穿梭其中,显得有点嘈杂。
  “小姐,我能把行李放这里吗?” 有个中国小伙拖着大包小包,估计找不到行李位,看隔壁的行李架上还空着,便过来询问。
  “你放吧。”我笑了笑。
  “叫空姐给你安排吧!这位子本不是你的。”坐在我身边的一个中国男人不同意。
  “阿叔,你们这里不是很空吗?” 小伙问我旁边的男人。
  “谁是你啊叔,神经病。”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还年轻呢,“大行李该托运,怎么能随身带着呢?乡巴佬!”
  “你说谁是乡巴佬啊?你才是神经病!”小伙被惹怒了。
  我冷眼观战,这时候空姐来了,调停,再把小伙带去放行李。
  飞机缓缓地起飞,不久我便睡着了。昨天和小P闹得太晚,一大早又赶火车、赶飞机。小P说他在机场只看到行人的下半身,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鸡肉饭。”我对推餐车过来空姐说。
  旁边的男人把饭递给我。
  “天哪!怎么是你?!”我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已经变成吴慰了。
  “睡得很香吧,原来你也会打呼噜,震耳欲聋啊,吓人。”
  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问道:“原来那大叔呢?”
  “我和他换位置了。”他一脸的得意。
  “那人特固执,他能依你吗?”
  “我说大哥,这是我女朋友,我想和你换位置,行吗?他说不行,这本不是你的,换来换去麻烦,等我递上一张一百,他就自动起来了。”
  “俗!”我吐出一个字。
  “是啊,他是挺俗的。”他开始吃饭了。
  “我是说你。”
  “吃饭吧,该冷了。”他低下了头,他竟然也有羞愧的时候,我感叹。
  饭后,我合眼继续睡,但其实是装睡,为了避免和他再发生口角。
  不久,听到他在叫我:“玛丽,有电影,Ice age,看吗?”
  我没理他。
  他继续纠缠:“真睡着了?”
  他把手搭在我脸上,轻轻地抚摩,“瞧这小模样。”
  接着他把嘴巴凑了过来,贴在我的嘴上。
  我睁开眼睛,推开他。“你找死?”
  “吻是因爱慕而以唇接触。”他说。
  “你还真不要脸了呢?”我举起手,一巴掌过去。
  “同一个刚吃了鸡肉饭的人接吻是因爱慕而以唇真诚地接触,我是真诚的,你打死我,我还是真诚的。”
  “你……”我又举起手。
  “你打啊!打死我,让我死在你手里,就好像终于能死在了你怀里。”
  我放下手,捂着自己的脸,“上帝啊!我要疯了。”
  到了上海浦东机场我们再转机回温州,到了温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我远远地看到我妈,对吴慰说:“把我的包给我。”
  “没关系,不重。”
  “我家人来了,快给我。”我急了。
  “那更要好好表现一下了,要不把你的小包包也给我拿吧!”
  “恬不知耻!”
  我们走入机场大厅。
  “玛丽!”我哥和我挥手。
  我快步走了过去,“爸妈,我回来了。”
  “你看你都瘦什么样了。”我妈上来又摸我的脸又掐我的胳膊。
  “妈,这不好看,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我挡开她的手。
  “留学都留成什么样了,什么话!”我爸说。
  吴慰跟在我后头,谁也没顾得上他。
  突然我哥说:“那人不是吴博益吗?”
  我转身看到大厅里那头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我哥小跑过去,我远远地看到他们握手、聊天。
  “爸,那人是谁啊?”
  “是你哥领导的领导。”我哥现在人民公仆,在市政府工作。
  “玛丽,这谁啊?”我妈终于看到吴慰。
  “和我一个学校的,校友。”我说。
  “叔叔,阿姨,你们好!”吴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你好!”我爸说。
  这时候吴博益和我哥走了过来。
  “爸!”吴慰冲我哥领导的领导喊。
  “原来是你家公子啊?”我爸说,眼里闪烁这希望的光芒。
  我妈拉了我的衣角,示意我叫人。“叔叔好!”
  “你好!你好!”
  “啊慰,我们走吧。”领导叫他,吴慰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纸条,走了。
  我摊开一看,是一首诗:
  一夜喜雨未歇,三更漏断,八千里路遥,六百遍辗转,八斗才子建占去,八行书飞鸿难托,零星记忆伤往事,三三两两来,惹心绪难安。九九重阳太远,如今满山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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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来来往往
  饭桌上我还没吃几口饭,我妈就提起吴慰了。
  “玛丽,你和那个男孩是什么关系?熟吗?”
  “不熟,说了只是一个学校的。”
  “那他怎么给你提行李啊?还一道回来?”我妈对我的询问颇是审问,向来如此,这也是我20岁了还情蔻未开的隐性原因,对于那些有意或者无意接触我的男生,我妈一向对其严加审问,即便是在电话里。
  “这是绅士风度,是基本礼貌。”我有点不耐烦了,声调也上去了。
  “什么时候叫他来家里玩,让我再看看。”
  “妈!你怎么没完没了?甭提他行吗?”我恼怒了,重重放下筷子。
  我爸和我哥只顾低头扒饭,一语不发。
  “行,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你哥想去拜访他爸。”我妈继续纠缠。
  “那我哥自己打啊!况且我也不知道他的电话。”
  “你就不懂了,现在的领导不是谁送礼都收的。你和那男孩也是一层关系,上门去就更合适,你看你哥最近要考核,有一个调配的名额,只要那个吴博益一句话,准成!”看来贪官污吏的肚子就是我妈这种群众供奉出来的,但我看不过眼。
  “妈,玛丽不愿意就算了,咱不去,况且调不调都一样。”我哥放下筷子。
  “玛丽,你就帮帮你哥吧。”我爸劝道。
  “你们怎么都这么俗啊?”我起身回房去了,身后我妈仍在絮叨:“这孩子留学留成什么样了?都留成仇了……”
  临睡前我再看了一遍吴慰的那首诗,发现里面藏着一个电话号码:13868803399。
  我颇为好奇,于是拨通电话。
  “喂。是玛丽吗?”电话那头正是吴慰。
  “是我!”
  “我知道你会打来的,你一定会向我证明你能发现诗里的号码。”言下之意就是看透了我,觉得我是个爱现的人。
  “你设计我?”
  “这说明我了解你。”
  “少来,要挂了。”
  “别!我想问你那个四眼田鸡是谁啊?”他指我哥。
  “是我哥。”
  “你哥?你们家怎么有两个?没计划生育吗?”
  我1981年出生,属于非计划生育,因为上头有个哥哥,结果被罚了三百元,这在当时是笔大数目,我的名字“玛丽”和温州方言里的“买来”是同音的,这是我爸对计划生育的调侃,他还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叫玛丽!你还听不出来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是大哥啊?”他恍然大悟。
  “对了,我哥想去拜访你爸,你给传个话吧。”我随便把那事也提了。
  “那你来吗?你不来,我不提。”
  “你爱提不提!”我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吴慰便来了电话说晚上他爸在家等我哥。第两个礼拜我哥就调升了。果然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是中国的人民群众在长期的实践中获得的真理。
  我哥接到通知那天,吴慰又给我来了电话。
  “听我爸说,你哥的事成了,你要谢谢我。”
  “谢谢你!”我说。
  “光说的不行,要不请吃饭吧。”
  “那该是我哥请,关我什么事?”
  “我就要你请!你哥请我还不去呢!”
  “那说个地方吧,就这么一次!”为了我哥我只得向自己妥协,应允了他。
  “听说江滨路有家新开的餐厅不错,我们去那吧?”他提议。
  “我请不起,去老麦吧。”我讨厌小资作风。
  “去老麦?我又不是小孩子,大不了我请你。”看来他讨厌我的口味。
  “不去老麦就不去了。”我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处于主动地位,由不得他讨价还价。
  “好好好,就去老麦。”他妥协了。
  “晚上7点,我在老麦门口等你。就这样。”我说,事实上我妈已经开始盘算请吴慰来家里吃饭,横竖都是请吃饭,还不如撇开我妈,以图清净。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七点是正餐期,这时麦当劳里排着长龙,吴慰说就算买到吃的也没地方坐,于是我们转去了他说的那家叫“诱惑”的餐厅。
  餐厅的生意很淡,诺大的餐厅只有小猫几只。
  “你吃得下啊?”我看看身边站成一排的服务员。
  “当然了。”他正调戏盘里一块牛排。
  “我感觉自己是地主婆子,人家站着,我坐着,人家看着,我吃着,太邪恶了。”
  “哎,你的农民作风又发作了。”
  “其实我还是喜欢吃老麦,可以直接用手抓着吃。”
  “你是印度人啊?”他不解的看着我,讥笑道。
  “那是坦荡地幸福,你不懂,你不懂。”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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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爸爸的音乐盒
  七月底我爸从上海出差回来变的有些暴躁,我妈说大概是天气太闷热的关系,而我哥却说上海那边出事了,我爸与人投资的那栋楼房缺了一个证,建不下去了,这意味着他们投进去的资金将无限期被套牢。
  我爸早年是建筑包工头,后来开始接触房地产,也就是炒房子,近年来与人集资在上海炒“烂尾楼”。
  晚上我爸约了合伙人吃饭,那天没回来。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吴慰的短信:“出了你家的大门,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不见不散。”
  我没去。
  第二天我又收到他的短信:“出了你家的大门,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我已经等一天了。”
  我仍然没去。
  第三天短信又来了:“出了你家的大门,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我已经等2天了。”
  我终于去了。
  “你回去吧。”我看见他站“小雨冷饮”门口的太阳伞下,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我带你去玩。”他说。
  “不去!”我转身要走。
  “那么明天吧,我还在这里等你!”他的皮肤明显地黑了许多,看来他的心也被晒黑了不少,铁了心了。
  “非要这样吗?”我有气无力地说。
  “是的!”
  “好,我去!”我如壮士断腕,我妈多次教育我为了我哥的仕途万不能将这位我哥领导的领导的公子得罪。
  我们来到江心屿,八月的太阳很毒,温州俨然是一片热土,所以岛上没几个游人。
  “去划船吧。”我说,以前我爸很喜欢划船。
  “恩。”
  因为生意清淡,租船的老板正在藤椅上打瞌睡。
  “喂,租船。”吴慰用扇子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醒了,“噢!租船?一小时五十。”
  “给,再来两瓶水。”吴慰把钱付了。
  我们上了船,面对面的坐着,沉默着,像两朵被太阳晒焉的荷花,在水上飘着。
  不久岸上的船老板拿着喇叭话筒机械地喊着:“19号请回岸,19号请回岸。”
  “我们是19号啊,一个小时过了?”我问。
  “别理他。”
  喇叭又叫了:“19号时间到了,请回岸,请回岸。”
  “我不想回去。”我说。
  “那就不回去,啊。放心有我呢!”他安慰道。
  船老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喇叭嚷:“你们到底回不回来?”
  吴慰拿起船桨往外划。
  船老板已经抓狂了:“你们他妈的回不回来,这对狗男女!……”
  我们在水上飘了一个下午,回岸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你们他妈的总算回来了?”船老板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
  “给!”吴慰递给他几张百元的钞票。
  老板接了过去,道:“你们慢走,慢走。”
  “真俗!”稍微走远点,我说。
  “是啊!他真俗。”
  “俩个都是!”
  “我们去吃老麦吧。印度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恩。”
  我们到了人民路的麦当劳大概是晚上6点半,里面已是人山人海。
  “就算买到了也没位子。”我说,示意走人。
  “谁说的,来!”他拉着我走了进去。
  “啊慰,这儿。”一个男生向我们挥手。
  “这是我朋友啊辉。”他替我介绍。
  “你是玛丽吧?我常听啊慰提起你,老提。”这个叫阿辉的男孩说。
  “闭嘴,走!”啊辉被他撵走了,我们坐了下来,发现桌上摆满了食物。
  “你怎么这么对你朋友?没人性!”我有点看不过眼。
  “他是来替我们占位子的,我们来了,当然要走了。”他倒觉得坦然。
  “这些吃的也是你叫他点的吗?”我指着前面的食物问。
  “是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叫他都买。”
  “你真俗!”
  他搔搔头,道:“我也觉得有点。吃吧。”
  吃好饭,他提议去唱KTV,我叫服务员把剩下的食物都包了起来。
  “不要了吧。”他欲阻止我。
  “能吃就不要浪费。”
  “好吧,那给我拿。”他接过袋子。
  接着我们来到“天上人间”,原来他已经定好位了。迎宾小姐带我们进房间。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男服务员。
  “先生,我们这里谢绝客人自带食物。”他看到了吴慰手上的食品袋。
  “闭嘴!”他摸出一张百元,递给他,男服务生便走开了。
  “这袋老麦还真不便宜!”我说。
  我们进了房间,吴慰问我唱什么,我说我点他唱,他说好。
  他凑到电脑前,一看目录,说:“怎么你点的都是老同志的歌?换点有时代气息的吧!”
  我说:“这是爸爸的音乐盒。”
  他没说话,拿起话筒: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到了高音部分整张脸都扭曲了,但还是拉不上去。
  “你这是糟蹋艺术。”我说。
  “但我成就了你。”他在话筒里轻轻地说,我感觉心被敲了一下。
  我们走出天上人间,他跟在我后面。
  “我送你回家吧。”他说。
  “以前我们一家人出来唱歌,我爸总是会去买炒栗子带回去给我吃。”我说。
  “那我去买,你等我。”他主动请缨。
  我在天上人间的门口等了很久,但他没来。
  这时候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到近,再渐渐消失在空气里。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朝他离去的方向跑去。
  “你跑什么?”身后响起他的声音。
  我转身,看到他扬扬手上的袋子,“第一桥的炒栗子今天卖完了,我去了别处,所以久了一些,你真狠心,丢下我想跑。”
  我走向他,突然感觉到眼泪要来了。
  “你和我好吧!”我说。
  “好是什么概念?”
  “做我的男朋友!”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微笑,说:“不行,你会后悔的!”
  我略加思索,道:“我想我不会的,不会的!”
  “你会的!以后孩子们问起来,是爸爸妈妈是谁向谁求爱的,如果我说是妈妈,你不后悔吗?”
  “你……”我感觉窘迫难当,低下头。
  “所以让我先开口,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恩。”我点头。
  他紧紧地抱住我,糖炒栗子滚了一地。
  这一刻我需要他的怀抱,这一刻他让我感觉他什么都可以为我做,什么都可以满足我,什么都可以给我,就像我爸爸一样,这一刻我爱上了他。
  这时候我对任何一个能给我关爱的男人都是没有免疫力的。
  一个星期前我爸去合伙人家吃饭的路上出了车祸,谢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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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Game Boy
  九月我和吴慰返回荷兰。
  我们搬出了CRB,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后来麦克和他女朋友也搬了进来。
  麦克的女友叫陶然。
  我们叫麦克“游戏精”,这是吴慰给取的。
  “你们温州人说话咋这么创意,游戏精是指技术很好的游戏者吗?”麦克问。
  “游戏精就是说你很迷恋游戏,比如有人很喜欢吃螃蟹,就叫他螃蟹精,玛丽就是螃蟹精。”吴慰说。
  “当然也有例外,我们不会叫喜欢嫖的男人鸡精。”我说。
  “哈哈。”吴慰笑了。
  麦克搔搔头,“不懂。”
  “这是地方笑话,我们去打传奇吧。”吴慰把麦克赶到房间里。
  我这才知道吴慰也是“游戏精”。
  凌晨三点,我听到吴慰在客厅里叫:“老麦,你来一区,有人砍我。”
  麦克在房间里接话:“操,死机了,重启中,等会儿!”
  第二天吴慰早上八点半的课,就直接去了,一夜没合眼。
  我有了意见,找他谈。
  “你这叫玩物丧志!”我说。
  “我不是去上课吗?天天都坚持去的。”他不以为然。
  “你身体还能坚持几天,要倒了,你看看你的眼袋,都成丐帮二袋长老了!”我加重语气,希望得到他的正视。
  “好了,亲爱的,我今天晚上不打了。行吗?”
  “说到要做到!”
  “恩,我保证!”
  但通常男人的保证都是空头支票,那晚他又按捺不住,开了电脑,上了线,打起游戏来。
  第二天早上他是没课的,就在房里补睡眠。
  我在厨房碰到陶然。
  “Jacky昨晚又通宵了?我们家老麦也是,我为这事都和他吵多少回了。”她也有一肚子的牢骚话。
  “这男人一玩游戏就像聋哑人似的,叫他听不见,你站在他跟前他也看不见。”吴慰一旦电脑鼠标上了手,便完全投入进电脑里的游戏界面,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注意了,他的视野只局限与游戏本身,我管它叫隧道效应。
  “就是就是!”陶然也深有体会。
  “我看只能用手语,手一伸把电脑插头拔了,他才有个反应。”我说。
  “反应可大了,他准跟你急,这事我干过,你千万不要试,一定吵架。”
  “我要试试!”我下了决定。
  “那你自求多福吧。”
  通常人们把不太真诚的爱情叫爱情游戏,而陶然说去年他们屋有对小情人,因为互争电脑玩游戏导致分手。
  有的爱情还不如游戏!
  晚上吴慰又偷偷在客厅打游戏了,我忍无可忍,终于把电脑的插头拔了。
  “你干什么?我就要升级了,现在全没了。”他大叫。
  “前天不是向我保证了吗?”我反问道。
  他不敢发作了,便说:“对!我保证了,是我错了,下次我不打了,我保证!”
  “还来?我不信。”
  “那怎么办?总不能以死明志吧。”
  “要死也是我死,被你活活气死的。”
  “好了,亲爱的,去睡吧,乖。”
  “如果你再打游戏?我们分手!”我宣誓。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小P诉苦。
  “男人就是大孩子,有时候要哄,有时候要骂。吴慰在认识你之前便有他的习惯,习惯就是习惯,谁也不能将其扔出窗外,只能一步一步地引它下楼。”小P分析。
  “我后悔了,还不如找个Playboy呢,让他哄我,现在找了个game boy,要哄他,比他妈还操心。”我说。
  “我看他是个play game boy,你们圆房了吗?”
  “没有。我们一直分房睡。”我实话实说,小P向来是我的知心哥哥。
  “他不会像王静那个小维他命那样有问题吧?”
  “你扯哪里去了,是我不愿意,现在还在观察期。”
  “听哥哥一句话,情人迟圆房,爱情早圆寂。”
  “有这么劝人的吗?”我笑了。
  “我只是给你分析男人心理,其实男人都是很自私的。”小P却说,事后我发现小P的话是对的。
  晚上吴慰来敲我的房门。
  “今天我想进来睡,可以吗?”他抱着一只枕头。
  “下次吧。”我说。
  “已经很多次了。”他看起来有些懊恼。
  “如果爱我,就要尊重我,懂吗?”
  “我太尊重你了,你叫我戒游戏,我也戒了不是?可是我觉得你不尊重我,我也是个男人,也要面子,我有女朋友,但每天在客厅里睡沙发,算什么回事?”他的音量有些提高。
  “那我睡沙发好了,你进来!”我支起身子。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要睡在一起。”他用力地捏着枕头。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容我想一想。”我支吾其辞。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以前被人侵犯过,你有心理问题?”他蹲了下来,扳正我的身子。
  “你放屁!”
  “那我知道了,你心里头有人!那个是人是谁,那个Leo吗?还是小P?”他拼命炮制假想敌。
  “你在胡说什么?”我动怒了。
  “你前天还说跟我分手来着,你在预谋离开我,投入别人的怀抱吗?你在为他守身如玉吗?”他继续胡说八道。
  “我不和你说了,你滚出去。”我忍受不了他的这种腔调,他歇斯底里地像是一个怨妇。
  我只顾上床躺下,吴慰坐在床沿上,我看到他的背在微微颤抖,他在抽泣?
  “好啦,你进来吧。”我心软了,推了他一把,拉开被窝。
   “我不要你施舍!”他站了起来,甩门而去。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不在,陶然见到了我,说:“昨晚你们吵架了?半夜吴慰找我们家老麦出去喝酒了。”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我有点羞愧,看来我和吴慰的家丑已然外扬了。
  “没什么打扰的,他还不是每晚打游戏。不过恕我说一句,吴慰特担心你不爱他。”
  “你听他说的?”
  “老麦说的,老麦是他荷兰最好的朋友,他们哥俩可是掏心窝子的,老麦说他特爱你,你,你别伤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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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狗男女
  吴慰说我有心理问题其实是对的,我心里一直有我表姐的阴影,她怀孕后,男人赖帐,我姑父把她往死里打,说她辱没了家声。她是受害者,但谁会觉得呢?
  人是有心魔的,有时候自己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要犯别人犯过的错,而有时候这是一种毁灭,毁灭了对男人的信心、毁灭对爱情的憧憬。
  我在小P和陶然的劝说下终于决定克服心魔,和吴慰建立实质的关系。
  晚饭后,他在客厅写作业,我把他的被子枕头收拾起来往屋里拿。
  “你拿这些干什么?我晚上睡哪?”他回头看着我。
  “被子在哪你睡哪。”我轻轻地说,怕老麦他们听见。
  吴慰站了起来,一把把我拉到怀里,贴着我的额头说:“别这样!上次是我发疯,你别放在心上,我会一直尊重你,直到我们结婚。好吗?”
  “我本以为你会雀跃。”
  “那只是下半身的雀跃,我要的心的雀跃。只要你爱我,我就够了。”他说。
  “少抒情了,你到底进不进来?”我推开他。
  “你坚持吗?”
  “对!”我点头。
  “那,那等我写好作业我就进来,你先睡吧。”他不自然地笑了。
  我把他的枕头放在我的床上,这意味着要同床共枕吗?我心里有些忐忑,如小媳妇入洞房般的忐忑,也在感慨我做新娘时候,被子是新的、床是新的,而我这个新娘大概已经不是新的了。
  吴慰进来时,他没开灯,径直拉开被子,躺下。
  他握着我的手,说:“我现在感觉自己特幸福。你知道吗?以前我住你楼下,每天晚上都在想如果天花板没了你就会掉下来而且刚掉到我床上该有多好,这种想象太美妙了,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对。”他说。
  “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对对对!”
  “对你个头,你只知道整句是什么吗?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你在意淫?太低级了!”我用肘子戳他。
  “呵呵,别说了这些了,睡吧,你明天不是考试吗?”他傻笑着。
  “恩。那么你不和我比画比画吗?”我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今天我是铁了心的要奉献自己的躯体,以表示的我忠贞。
  “你当我什么啊?睡觉就是睡觉,还有副作用吗?”
  “是我想太多了。”我尴尬非常。
  “副作用是有害的,要准备准备才行,不然你会吃苦头的。睡吧。”他转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晚安。”
  我们这么没有副作用的睡在一起,过了半个月。
  一天晚上他拿了一个袋子进房,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是各种规格、香型的安全套。
  “你准备向我下手吗?”我揪住他的衣领,故作凶狠。
  “是啊,我是狼外婆!”他扑了上来。
  半个月的接触,我们已经熟悉彼此的身体,这是一种缓冲,所以我们的性事几乎是水到渠成,性是有颜色的,有温度的,也有痛楚,这是我的第一次,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中了一根爱神的箭,很痛,也很甜。
  完事后,我们并排躺着。
  “你是我的女人了!”他得意地说。
  “你是我的男人了!”话一出口便发觉词不达意,感觉不是占有而是被占有,这年头还是男权社会吧。
  “你今天喷香水了?这么香?”我问。
  “这是处子幽香。”他说。
  “胡说!明明是香水,还是老麦那瓶。”我用力的拍他的肚子,表示反对。
  “你的鼻子可以媲美我们家以前那头小白。”他捏捏我的鼻子。
  “你说我是狗?那我们岂不是一对狗男女?”我哈哈大笑。
  “狗好啊,狗是最忠心的,而我也会永远忠于你的。”
  “刚刚说你是处子幽香?真的假的?”我又问。
  “真的,你信吗?”
  “不信,你刚才……不是挺懂的吗?”
  “我懂是因为我看过。”他解释道。
  “那还说自己是处子?”
  “傻瓜,生米煮成饭,光用眼睛看能熟吗?我,我只看过之类的VCD。”他噘着嘴说。
  “我还以为你是过来人呢?”我感觉自己捡了个便宜,这年头“处男”的定义一般是“被处理过的男人。”
  “这种事怎么看得出来?你就说老麦吧,别看他高大威猛,说话轰隆隆的,其实他特纯情,去年他和陶然同居了,有一天半夜他突然跑到我房里,对我说,妈啊,原来她那里毛乎乎的,咋整啊?原来他连A片都没看过。”
  “真的?真看不出来?”
  “所以不要相信感觉,要相信触觉。”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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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游乐场
  星期六我们和吴慰去Schiphol机场接人,此人是温州老虎鞋业公司的老板王绍国,三十出头,在温州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称王老虎。
  其实接人,接什么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叫我们去接王绍国的正是吴博益。
  一个有钱一个有权,他们凑在一起像是妓女遇上风流客,一场交易在所难免了。我深知这一点。
  王绍国据说常来欧洲,而且多半是为了开展销会,而且一定是三五成群人而来,同行的人不是翻译便是助手,事实上他还是农民本质,出了国便是哑巴一个。
  而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吴慰说他这一趟是来避难。
  一个月前王绍国到本市一家KTV玩,喝高了,上厕所的途中碰上一个姑娘,以为是三陪女,上去扯人家的衣服,楞把人给拖到包房里给猥亵了一通。
  事后,姑娘的男友找人打了他一顿,并要他陪了几万补偿费。
  而后他为了讨回面子又纠集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去修理姑娘的男友。混混们人多手杂,结果不小心把那人给打死了。
  姑娘死了爱人要告王绍国,于是他向吴博益求救,吴博益要他们出国暂避。结果那些混混被王绍国花重金送到了意大利,而他自己则来荷兰了。
  “啊慰,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王绍国上了车,第一句话。
  “有一年了。”
  “啧啧,是二手的吧?得换辆,叫你爸给你买辆好的!开这破车,不显身份。” 王绍国点上烟,吸着,烟雾向后座飘来,我顿生厌恶。
  “你系上安全带吧,荷兰的交警和温州的可不一样。”吴慰说。
  “叫我看哪,有钱哪里都一样。给他一叠欧元,还能把我给拘了?”吴慰没接话,只管看着前方的路。
  荷兰的CASINO是除了红灯区之外的另一道夜景,男人的夜景,王绍国是个好赌之人,吃过饭便嚷着要吴慰开车送他去。
  男人喜欢去赌场正如儿童喜欢去游乐场一样,换句话说赌场正是男人的游乐场,但他们玩的是钱,也可能玩的是命。
  我和吴慰生平第一次来赌场,自然是左顾右盼,红地毯从门口铺张到亮堂堂的大厅,老虎机上的彩灯闪成一片,热闹非常。
  “你们瞅什么呢?走快点!” 王绍国催我们,可见他已经手痒难耐了。
  王绍国去换了筹码,塞给我们十几只。道:“自个玩去。”
  王绍国喜欢玩大轮盘,拿着筹码直奔那张台子。台子边已坐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个中国人,有男有女。中国人爱赌,特别是在欧洲的中国人。
  一轮完毕,中国男女便吵上了:
  “叫你买28,你偏不。输光了,还玩个屁!”
  “输输输,都是你个死八婆,唧唧喳喳的把我都吵糊涂了。”
  “钱是老娘挣的,你还怪我?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种烂人!”
  “你后悔啦?上街买后悔药去啊!”
  ……
  好在两人的钱输光了,虽然吵着嘴,但也起了身,准备离去。正好给王绍国腾了一个位置。
  众人下了注,轮盘又开始转上了。
  我们也坐了下来,接着又来了一个中国女人,她打扮得很光鲜,穿着一件无袖的粉色连衣裙,脸上泛着高级化妆品的光。
  我们先是看了几回,懂点套路后也跟这下了注,今晚吴慰的手气很好,连中了好几回。
  “这是处女洞房,一定见红。你是第一次赌钱,好彩头!”下注的间隙王绍国对他说。
  旁边的中国女人转过头来,说:“那我也沾点你的彩头,借点运气。”
  她下了和吴慰一样的号码。
  那天我们赢了两千欧,但这两千块成为我们埋下了祸害。
  一个星期后,王绍国回温州了。
  性丑闻就像拉屎,要想完事,就要擦屁股,而钱就是卫生纸,用得越多擦得越干净。
  吴博益替王绍国擦干净屁股后,他就回去了。事情算是解决了,死了已然是死了,活着的还能活着。这也印证了我爸的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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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兄弟
  11月,温州来了消息:吴博益因贪污受贿被判了十五年。
  吴慰比我早些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只字未提,晚饭后我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
  “你的烟灭了!”我走了过去,他手里的烟默默地点完了,剩下一条烟灰。
  “啊?”他手一抖,烟灰落了,散了。
  “你爸的事我听我哥说。”
  “哦。你进屋吧,多穿点衣服。”他帮我拉上衣服的拉链,屋里屋外的温差很大,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我问。
  他望着远处的灯火,说:“想我妈。”
  “那你打电话给个电话吧。”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给!”
  他回头看着我,笑了,“你真傻。”
  “是啊,我真傻,现在中国是凌晨,还太早了,伯母大概还是睡觉吧。”我把手机放回口袋。
  “天堂和这里也有时差吗?”
  “你妈她……”我吃惊极了,事实上我对他的家事从不过问,现在我突觉愧疚。
  “死了,三年了。”他微微仰起头,“我读寄宿高中,周末回到家,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她吞了一瓶的安眠药。”
  我伸手把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有些冰,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继续说:“我妈脾气不太好,和我爸吵架,见什么摔什么,后来我们家的碗盘都改用塑料了。她生气的样子很像你!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人心里却是特别脆弱的,当他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个女人,她就选择了用这样安静地方式……”
  我靠在吴慰身上,轻轻抚弄他的手掌,希望能温暖他。
  “听说欧洲比较接近上帝,我们来了这里应该比较利于祈祷和赎罪,我想我妈正在看着我们。”
  “天堂有爱,我爸爸也在那里。”我心里起了涟漪。
  “说不定我妈妈见到你爸爸,已经替我向你提亲了。”
  我们相视而笑,笑中带泪。
  随着吴博益锒铛入狱,我们失去了经济支柱。现在我们还有1万欧元的存款,但我们离毕业还有好几年。
  我们高家因为注资“烂尾楼”,有资金被套牢的无限辛酸,我已很难向我妈开口要钱。而就在这个时候,吴慰发现银行里存款被人提走了五千,我们陷入了恐慌。
  我们去警察局报案,老麦也同去了。他比我们还气愤:“哪个王八羔子,太缺德了!”
  “现在银行卡被盗用的事太多了,前阵子小P学校也出了一个,还是个中国人。”我说。
  “这种人就是要拉去枪毙,死了干净。”老麦惯性地骂着。
  “行了,银行会查的,一定会还我们公道的。”
  三天后银行通知我们去协助调查,他们调出那天提款的记录,时间是上个星期三晚上22点24分,地点是在我们家附近的超市旁边的提款机。
  他们还找出了那天的录像带,我们看到提款者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他戴着一个帽子,帽沿拉得很底。我们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就连是不是中国人都不能分辨出来。
  “你们认识这个人吗?”警察问我们。
  “不认识。”
  “你们再看一遍。”警察把带子倒回来,再播放一次。
  最后银行说这种情况无法立案,也无法给予赔偿,我们空手而回。
  回到家,陶然给我们开门,“钱要回来了吗?”
  “没有!那贼穿得像忍者神龟似的,根本看出来是谁,简直就是无头公案!”我泄气极了。
  “老麦,你进来一下。”吴慰把老麦叫到我们睡房。
  “他们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和陶然走进厨房。接着我们听到房间里他们在吵嘴。
  “钱是你拿!”吴慰说。
  “话不可乱说,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你我两年的朋友了这点也不信任都没有吗?那我搬走就是了!”老麦的声音。
  “是啊,拿到钱了,是该搬了!我在琢磨你和我称兄道弟的是不是就为了这小五千?我他妈真是瞎了眼,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你说我拿的?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刚才录像带里不是播了吗?那人按密码的时候是用左手!你不是左撇子吗?我错了吗?”吴慰似在咆哮。
  “这……”
  “我他妈看有警察在不揭穿你!你还在我面前假仁假意?你给我滚!”
  “吴慰,你听我一句……其实是因为小然学费还有一半没交,学校催她,说不交不给办ID卡,就得回国,所以我才……”
  “你想想前年你和老谢闹崩了,我替你出气,还和他打了一架,我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你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女人给我滚!”吴慰叫嚣着。
  “钱我会还你的,我们今天就走!”
  那晚老麦和陶然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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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everything水煮
  老麦走后,我们的房租增加了一倍,我的忧心加剧了。
  
  吴慰因为怕钱再被人盗走,便把银行里余下的钱提了出来,我们抱着那小五千从银行里走出来,就像揣着一个炸药包,尽量不靠近人群走。
  
  钱是磨人的东西,没钱,心里不塌实,有点钱,心里更不塌实。
  
  回到家俩人商量把钱放哪,可是放哪里都觉得不妥。最后我们决定把四千五用纸包好,再在外面套一个尼龙袋,用胶带把它固定在床板下面。
  
  “够隐蔽了吧。”吴慰说。
  
  “还有一个漏洞。”
  
  “在哪?”
  
  “就是我啊!你最好杀人灭口。”我坏笑。
  
  “哈哈。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共有财产,现在我们是共产主义。我现在这样的行为,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农民?”他问。
  
  “不,我觉得你特实在,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反而看不惯你以前官家少爷的作风。”我如是说。
  
  “那些多过去了,以后我们塌实地生活!这五百你保管,这个月的生活费。”他把余下未收藏的钱递给我。
  
  “还是一人一半吧!公平些。”我说,便把钱分一半在他手里。
  
  “那不是两个二百五吗?你缺心眼啊?”他把钱塞给我。
  
  “饿死了,做饭去吧。”我说。
  
  “好啊,今天让我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吴慰把袖子挽了起来,架势十足。
  
  我们进了厨房,他把我推了出来,道:“你去上网、看电视,什么都好,做好了我叫你!”
  
  过了半个小时我过去看了看,看到的案台上的有只鸡已是血肉模糊。
  
  “这是小鸡分尸第一现场?”我惊呼出声。
  
  “我把冻鸡放在热水了泡着解冻,你看现在表皮都熟了,里面还硬的像石头,我只能用刀把熟的部分一点一点割下来,无奈啊!”
  
  “大哥,解冻要用冷水!”
  
  “没事啦,你出去吧,我快搞好了,出去,出去。”
  
  我摇摇头走出厨房。
  
  吴慰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厅,“吃饭啦!”
  
  “秦桑低绿枝。”他指着一盘水煮青菜,开始卖弄,谓之“盘里的艺术”。
  
  “芦花千里霜月白。”这道菜就是水煮蛋,熟蛋被一切为四,再挖去其中的蛋黄,在蛋白间插上几片红萝卜。
  
  “鸡鸣桑树颠。”这道菜则是水煮鸡摆在几棵葱上。
  
  “荷动知鱼散。”这道菜是水煮鱼上面盖着一片大菜叶。
  
  “怎么都是水煮啊?”我敲着筷子抗议。
  
  “水煮才健康啊!荷兰人都是这么吃的,你就入乡随俗吧。”
  
  “我赐你一个厨房宝号:everything水煮,简直可以媲美我的everything炒蛋。”我说。
  
  “我去盛饭。”
  
  一会儿他端着空碗回来了,一脸的无辜,说:“我忘了按开关。”
  
  “上帝啊,我要疯了。”
  
  “everything水煮的味道不怎么样!太清淡了!”我吃了几口菜,抱怨。
  
  “恐怕我们以后的生活都会如此清淡了,我们不再富裕,不再衣食无忧。”他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几天后小P生日,我们几个预科班的老同学还有吴慰去他家吃饭,玩到半夜有人提议去跳舞。
  
  回来后我和吴慰吵了一架。
  
  “去DISCO你干嘛急着买门票、买啤酒?”
  
  “我是男的啊!”
  
  “小P、TIM、JACK不都是男的吗?”
  “你嚷什么?不就一百来块吗?”
  
  “大哥!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充什么胖子啊?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节省点吗?”
  
  “这么点小钱你也计较?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你总不能得过且过吧!”
  
  “大不了我去打工,不会饿着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我错了!以后我们过日子,我先把面子丢了,好吗?”
  
  “那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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