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右”运动50周年祭

[于时语]　(2007-08-17)

　　随着北京奥运一年倒计时开始，世人纷纷注目2008年的这一历史性事件，似乎忘记了今年也是影响远为深刻巨大的另一历史性事件的50周年，这一事件便是1957年毛泽东发动的“阳谋”──“反右”运动。

　　这一运动的直接牺牲者几乎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从作家、记者、大学教授和学生、学校教师、共产党内的知识干部，直到按照百分比例“指标”分摊到各地基层的大批中小知识分子，官方正式数字有55万人，实际受到打击牵连的在数百万之上，而且对于大部分幸存者而言，这一长期迫害直到1970年代末期才算终结，连前中国总理朱镕基也直到1978年才获得平反。

　　数百万个人和家庭悲剧之外，对于1950-60年代的中国而言，这么多知识精英遭受长期打击和废弃，是巨大的人才和社会资源浪费。但是个人与国家的双重损失还在其次，“反右”运动对中国最大的历史性影响，实在是知识阶层中理想主义的幻灭。

长期的理想主义真空　

　　

　　平心静气分析回顾这段历史，不难发现绝大多数“右派分子”，心底都是相信社会主义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当年参加所谓“大鸣大放”，毫无顾忌地发表来自肺腑的建言，多半是出于这种真率的理想主义。“阳谋”的结果，是这种理想主义的彻底幻灭，剩下的只是唯唯诺诺的“忠诚”和无知的狂热。

　　“反右”运动铲除了知识阶层的理想主义和建设性批评之后，随之而来是“大跃进”造成数千万饿殍的“自然灾害”，以及十年文化大革命这一空前国家灾难。再是邓小平的“拨乱反正”，大部分知识分子中真诚的理想主义仍然至今一去不返。

　　这种状况从目前中国大陆的“反腐败运动”明显可见。邓小平改革的一大历史功绩是恢复了中国权力阶层知识化的传统，但是近年来层出不穷、此起彼落的高层 “腐败分子”，也几乎是清一色知识分子出身。从打击对象而言，目前“反腐败运动”与半个世纪前的“反右”运动具有颇为讽刺的相似性，并反映了相距50年的中国知识阶层在理想主义信念上的巨大反差。理想主义的幻灭，也造就了近年来日益蔓延的“学术腐败现象”。

　　然而理想主义是人类社会的基本追求，也是中国的文化传统，从南宋文天祥的“天地有正气”，到明代于谦的“要留清白在人间”，不胜枚举的例子显示了中国知识精英的这种道德信仰。由于不愿正视自身历史上的一系列道德欠账，尤其是对“反右”运动50周年讳莫如深，北京当局的种种“理想主义”教育始终缺乏道德说服力和社会效力，因此产生的长期理想主义真空，正在导致中国社会的深刻历史性演变，有望彻底改变这一古老文明的文化特性。

　　这便是基督教信仰尤其新教教派在中国知识分子和其他社会阶层中的迅速传播。根据国际基督教研究机构(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Global Christianity)的数字，在1949年，中国基督教新教信徒总数不到百万，如今却已经达到一亿，绝大多数信徒在文化革命之后皈依。

　　

教徒人数远超党员　　

　　

　　换言之，加上天主教徒，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大陆，基督教信徒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共产党员的人数，使得中国成为仅次于美国和巴西的世界第三基督教大国。更有甚者，中国基督徒人口还以每天1万新人的速度增长，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2亿以上，成为第二基督教大国，而在世纪末之前超过美国而成为全球基督教世界的领袖！

　　当然，由于中国丰富的文化底蕴，基督教在理想主义真空中的这种指数增长，不免带上强烈的“中国特征”。大率言之，我们可以预言基督教也会经历类似佛教入华之后的“中国化”过程。但是佛教是在“五胡乱华”的背景下，经历数个世纪的反复，才得以牢固建立。基督教在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环境下，不到半个世纪就可望成为全国第一信仰，其历史冲击实在难以估测。毛泽东50年前反右运动“阳谋”对中国知识分子理想主义的毁灭性打击，对基督教信仰在中国的起飞，却是“功不可没”。

　　毛泽东曾经公开“感谢”日本入侵中国反而促成了共产主义革命成功（而去年正是这一历史中关键的西安事变70周年）。如果北京无法克服其道德权威赤字，重建被“反右”运动摧灭的理想主义，那么半个世纪之后，中国乃至世界基督教领袖会同样感激毛泽东对基督教信仰支配中国的“功劳”。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