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采风系列－－凤凰：雾霭袅袅　边城如梦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座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的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这是沈从文最著名的小说《边城》中的开头一句。我无法说清楚这种再简单朴素平静不过的叙述中蕴藏着怎样的力量，打开《边城》，一种心情也随之打开，思绪和目光不得不暂时从书上挪开，内心在湘西那片纸上山水的浸润之下一点点变得柔软，于是合上书，对自己说一声：到遥远的边城凤凰去看看吧。

　　从念头萌生到去成凤凰，恐怕少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吧。跟沈先生平静的叙述一样，去凤凰的愿望并非十分强烈，却是异常的固执。十多年的时间里发生过许多的事情，可那岁月沉浮并不能湮没这个愿望，边城之下，那白色的小塔、清澈的河流、寂寞的渡船和皮肤黑黑、纯朴羞涩的女孩翠翠构成的图景总在不经意间于心头闪现，成了一个岁月尘封不住的梦，我想我迟早都要去的。今年秋天，我终于踏上去往边城的旅程了。在吉首开往凤凰的班车上，我的心一直奇怪的揪着，越近凤凰，揪得越紧，车窗外吹来的湘西秋天的野风已经有些凉意，可我的脊背竟冒着微汗。或许是因为就要进入一个做了十多年的梦里了吧，真切地旅程也忽然变得恍惚如梦。当青山怀抱中的一座古城出现在眼前时，我的脑子里有转瞬即逝的一声轰响。

清凌凌的沱江穿城而过，然而，随着凤凰知名度的日渐扩大和旅游热的兴旺，游客蜂涌而至，这条在沈从文笔下深情流淌过的河流，已没有那种远离尘世的和谐与静谧，多如过江之鲫的小船满载着游客往来穿梭，船上的人都举着照相机和摄像机拍着两岸的吊脚楼和楼后隐隐的青山。撑船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已见不着翠翠一样的俏丽身影。吊脚楼是凤凰的灵魂，沱江两岸，据说是已有百余年历史的吊脚楼鳞次栉比，蔚为壮观。然而谁都看得出来，这些吊脚楼都是新近翻修过的，不过弄成了古旧的模样，可这还不至于影响人的心情，依从数千里之外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们，有多少人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较真、故意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呢？

　　10月2日上午，在凤凰的熙熙攘攘的老街上游逛的时候，朋友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告诉说“我刚才听到一个人说他再也不来凤凰啦。”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座被新西兰作家路易·艾黎盛赞为“天下最美丽的小城”，怎么如此轻易地让他失望了呵？

　　那个不曾见面的人不想再来的凤凰，其实的确是个人杰地灵之地，民国总理熊希龄、文学巨匠沈从文、著名画家黄永玉都是土生土长的凤凰人，他们的故居就在邻近的几条老街上，令人惊叹一块弹丸之地，竟然走出了这么一群声名显赫的人物。行色匆匆的旅客，难免被浮光掠影晃花了眼，要想细细地品读这块土地上的凝重历史和人物故事，那就必须等到旅程结束，内心平静下来之后。那么，就去看看夜晚的沱江吧，浓重夜幕笼罩下的边城退去喧哗，归于宁静。沱江两岸吊脚楼上高高低低挂满楼檐的灯笼蜿蜒如龙，不辨首尾，把一江清澈的流水映得通红，江面雾霭袅袅升腾，此时凤凰，犹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