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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3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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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女人
北方女人眼见那昏暝不爽的天空,一株由绿转黄的白杨树枝叶凋落孤单地耸立窗外,还有几声恋巢的尚未南飞的鸟儿发出的凄清的啁啾。冷嗖嗖的西北风,空气中总弥漫着一层层粉屑尘埃,人们缩紧了肩膀,蜷曲在屋里。
女人们在北方的寒冷中,在满眼苍色荒茫里,在无情的风雨侵袭下,本来还娇艳的皮肤上的青春光泽是过早的褪去了。北方的风砭骨并且干燥,它的袭来,便把每一种有水分的物质搜刮一空。那丰腴的变为干瘪,充盈的变为枯萎,滋润的变为失神。女人在风的肆虐席卷中自觉不自觉的开始了自己的审美失意与青春凭吊。次年的春天会来的,也许,北方的女人还会活泛过来绽放艳丽,可终究那属于心性极高以顽强的意志乃至全副心智去抗这剥蚀的少量有闲女人的事。大量的北方女人,则经过一年便老上一岁。年年月月,对北方女人便意味着皱纹的横添和眼光的黯淡。
冷峭严峻的北方使女人得像男人那样经得起环境和岁月的摔打冶炼。并在日复一日中培养出那凛冽刚毅的个性。秩序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每每,在沮丧与绝望的日子里,北方女人把长长的虚无和空白留给了自己,凄风苦雨中的梦常常是灰冷萧索,身上分明涌动着狷介狂放的血,并且黏糊奔腾。
北方女人总是风风火火,她们勇于开拓却又敢于破坏。她们虽然也渴望一种牢固有力的婚姻及秩序,但当她们与既定的生活秩序和现实发生冲突决裂时,她们也会坦然地面对一种既定事实,而没有眼泪和哀告的刚烈确使男人最后真正的心寒,那么,解体就解体吧。她们把幸福拱手出让,她们禀赋了本然意义上的现代意识,北方女人就这样成了现代主义者。
她们不是唱着生活的小调,而更多的在吟咏生存中意味深长的歌。
北方女人是男人在筚路滥缕中帮男人打江山的女人。
她们仿佛是专为承担噩运而来。在秩序中她们难以安生,而在动荡的日子则激扬焕发出她们憎爱分明的感情。她会在这时不计代价地为受伤者揩净身上的血痕,会用温热的双手按住你的伤口,然后扶你上路。在男人受伤的日子、困窘的日子,这女人感人肺腑的爱才冉冉升起。北方女人,她更需要战斗的洗礼,在激情亢奋中证明自己的个性与价值。她爱则爱切,热辣辣不顾一切地去爱;恨则恨深,恨不能将一切撕成碎片。她可能是接受了文明与文化的陶冶,但她同时反文化,要执拗地把某种文明的饰物扯去,她对原始的生命更充满痴迷留恋。她需要极端,她不要中庸。她需要靠在一个男人肩头息歇,是因为这个男人比她更有力量,让她放心;或者,她径直走来,自己去扶助受伤者,她自己品咂在仁慈宽宥的抚爱中那如圣母般的情感。
这北方女人,她灵魂柔韧,她自己可以拯救自己。她嫉恶如仇却又宽容大度,只是当她感到一种压抑和郁闷是无法忍受的时候,她会决绝地、义无反顾地与自己原有的生活秩序决裂。她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北方女人于是流浪和叛逆,她们是家园但又不是家园,她们自己把自己放逐出生活的乐园。
她们的唱与哭都来得那样透心彻肺。她们进入深渊,挣扎于地狱与天堂,她们在世界的极处看到魔鬼与上帝的两副面孔。
这些充满叛逆的北方女人,往往让男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不爱,你怎能忽略和遣忘那轰轰烈烈让人燃烧不已的永恒情感?可你又恨,恨这内心无法安宁的女人在把世纪的最佳风景带给你以后,又同时把残破废墟的另一景观向你打开。男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找不到养憩休歇,滋养醺醉,但他们却彼此战争又彼此启迪,在了无止息的情感冲突中发现灵感找到语言。
北方女人与男人在同样的流浪中遭遇。
男人和女人无法解开的历史命运的纠缠在这里显得格外耀眼炫目。
北方女人常常是更具有平民意识的,她让你一下子就感觉到亲切自如。她们宽容爽朗,往往和盘托出,并且古道热肠,带有一种男子汉的义气豁达。北方女人不掖不藏,无拘无束,不形于物。如果认定了你是朋友,那就把心灵向你敞开,把胸臆全部透出,让你感觉到这世界激荡的温柔。她们不像南方女人那样实则是深谙了交友的个中干系,关系保持在若即若离的适度中倒也免生闲气。
这样,北方女人在语言沟通以后有时可以建立起那种恒定持久的友谊;有时也可能由语言酿成祸端而反目成仇。北方女人的争吵与友好一样热烈。为朋友她们真可以不计得失赴汤蹈火。
北方女人却总是在彼岸。
这彼岸的涵义又可作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她们忽略掉世俗的人间生活的内容,把自己罢黜出生活乐园以后作无边无际的浪游,并在途中发现形而上命题从而进入创造的国度;另一种解释则是,她们既不会品尝此岸世界的俗世欢悦,而又无力作形而上超越性思考,她们在日常琐屑中蓬头垢面沉沦消极,日子成为不堪负荷的硬捱。这种所谓的彼岸是为阐述方便所作的极端的表达,它与神圣的彼岸世界是完全的两码事。
北方女人总是无法品咂和消受此岸世界给女人馈赠的大礼物和小礼物。她们不像南方女人建立起此岸的一个属于自己行息的屋隅,她们耐不住屋内的郁闷过不了多久就会冲出门外,仿佛外界才是她们生长呼吸的良好土壤与气息。屋子里的陈设和小摆饰拴不住那颗不羁的心,她们总要到社会这个舞台大展身手。她们常常来不及在内心一唱三叹低吟徘徊,她们会冲出郁闷,于是,那些不快和压抑会得以释解。然而她们又总是在户外忘掉自己。她们走向社会和政治,而这些终究又能带来她们作为本来意义上的女人有什么?也许这些扪心自问只能是以后的话题。
或者另有这样的北方女人,那是无论白天黑夜终日都在做梦的女人。她的心性悟觉实在太高。那太高的心性与悟觉也是北方带给她的。贫瘠和粗糙,反倒加倍孕育出丰沛的想象力与无边的渴望,于匮乏之中自己纺织锦绣。那蜷曲着的岁月却十分奇特的养出了一分慧质兰心和空谷幽香。她们的内心时时与环境作着表面又不动声色,她们以自己真正的修炼造化出那一份后来的优美与高贵,借以抗住各种沉沦因素对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盘剥,销蚀,从而无论作为著作还是作为风景都留给人隽永深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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