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城市 zt

后撤三部一车

那是一个太没创意的早晨，我趿着拖鞋，穿一身家居服，头发披散着，脸都没洗。他来敲我的门，看了一眼门厅的时钟，6：50。从猫眼儿里看到的他，穿清爽的休闲装，高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帅男！只不过，他的脚上竟然也穿着一双拖鞋。
    “找谁啊？”
    “我是你的隔壁邻居。家里漏水了，能借你的修理工具用一下吗？”
     能不借么？他家里的水万一淹到我这儿怎么办？而且，面对一帅男，你能说NO么？！
    就这样和子皓认识了，没有一点点的浪漫。
    网上，MSN里，他在说话，我的音响叮咚叮咚地传来提示音。这是一个可爱的家伙，刚刚加入我名单的网友，他说他独自生活在一个无人岛上。我问：“那你不是人吗？”他答：“我已经几乎退化得不是现代人了。茹毛饮血。”哈哈，我发给他一串儿笑脸，笑得摇头晃脑的。“一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也会使用网络吗？”我接着问。他答：“当然，心中的灵犀，是我永久的网线。”
    刚回复完，他就下线了。不知是那“无人岛”上的ADSL出了问题，还是，这家伙心中的网线断了？还是其他原因？总之，MSN的二十五分钟里，他是我的一次网络奇遇。
    子皓和我渐渐熟悉起来，就像很多电视剧和电影里演的一样，他已由我隔壁的邻居升级为我亲近的邻居。强调一下，是亲近的，而不是亲密的。
    我常常在阳台上回头，可以清晰地看到子皓晾晒的衣服，洗得很干净。是的，他是个很干净的男人。他曾邀请我去他屋里小坐，那真的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处，仅仅是厨房，就让我难以置信。厨房里调料俱全，看来是常做饭，却没有一处油污，而且，他会烤蛋挞，十分香甜。
    这天，子皓敲我的门，托着漂亮的蛋糕，竟然是他的新作！“进来一起吃吧！”我边招呼他，边去酒橱拿一瓶存放多年的波尔多干红。这个晚上，我没有做晚饭，仅仅是拌了一盘蔬菜沙拉，切好一碟水果。客厅的灯光昏黄，一只精致的蛋糕、一瓶精致的红酒、一个精致的男人，这一切都让我内心有一些些感动！
    子皓和我聊天，聊他的事业、他的童年，却只字没有提到过他的情感生活。我也不曾向子皓提及任何有关我爱情的话题。似乎我俩心中都有一点惺惺相惜，这个年纪了，谁没有一些伤疤留在心底？快乐的时光，如现在，承载不了太多的沉重。所以，我和子皓像孩童，像青梅竹马的好友，说话、干杯、狂笑，肆无忌惮。
    MSN里那个可爱的家伙，已经在线上了。
“你那无人小岛遭受台风袭击了吧？”这次是我主动。
“Why？”
“不记得了吗？你怎么都没打招呼就下线了？”
“哦，是的是的。狂风袭来，仅有的一件青衫被吹跑了。我只好随风而追。”
编吧，编吧。无聊！
后来，他终于吐真言了。他说，其实他也生活在这个城市，只是这个城市常常让他感到窒息，他怀念幼年记忆中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广袤的天和地，不像这个城市，人潮如流。他说得没错儿，生存的压力，令每个人活得都很累，并且，人与人之间，很难再找到“质朴”二字。后来我们聊了许多，思想很有默契。
“hi，假如有一天，厌倦了，你想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呢？”我问他，其实这也是一个在我心底问了自己N多回的句子。
没有回答。他突然又下线了。难道，又是追他的青衫去了？
子皓第六次来敲我家的门，他没带任何甜点。子皓是向我来告别的，他说他将放弃这里所有的事业，包括这处房子。他说，他将不再是我的邻居，但是，很想很想能再吃一次我做的饭。
这个消息的确是让我有些听懵了！忽然心底有一种不舍，我不确定是因为他，还是他那香甜的蛋挞。这天下午，我和子皓一起下楼去超市买菜买肉，买鱼买虾。这个下午，我竟然觉得我俩如此的行动特像是一对儿伴侣。
大包小包。上楼。
“我要吃的这顿饭太丰盛了吧？会不会把你累坏？”子皓说着，呼吸沉沉的。
我更是气喘吁吁：“只要不累死。为你饯行，累坏一次也没什么的。”
他突然抱住了我。子皓紧紧地抱着我，他问：“丫头，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我在他怀里被他的臂膀勒疼了，这种疼痛却是让我清醒了，我仰着脸，瞪着眼说：“子皓，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就是问你信还是不信？”
“不信！”说不信的时候，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见钟情？呵呵，我曾被这四个字伤得太痛了！
子皓的手臂松开了。我哭了。他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
那个晚上，我做了很多很多的菜。子皓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当我上MSN时，编谎逗我的那个家伙没在线。已经凌晨两点了，我正准备关机时，他登陆了！在网上，我一直不主张精神恋爱，我现在已经是个近似“白骨精”级的人物了，可是，在他的名字显示联机的那一刻，我在网上修炼的所有功夫都瓦解了！
    我向他诉说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快，所有的心伤和过往。只因为，他懂得。
    “解铃还需系铃人。心中的结，还要自己解。知道吗？”他劝慰我。
     我发给他一个调皮的笑脸，既表示我明白了，也是向他表示感谢。
    “明天见个面好吗？”他突然问。
    我沉默了。网友见面？太俗了吧？太唐突了吧？才认识多久？
    “只是一面，不强求你。”
    我答应了他。还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我从来不这样，但这次，鬼使神差的。
    星巴克，靠窗的位置。当我看到他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网上的那个家伙他竟然就是我的邻居！
    “子皓，你也在这里约了人吗？”我还在努力地辩驳这个事实。
    子皓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等的就是你。”
    这个中午，2005年6月19日的中午，我不可以忘记。
    原来，在子皓第一次敲我房门的时候，当他看到睡眼惺忪的我，便一见钟情；原来，当子皓第二次来我家时，看到茶几上的我名片，他将我的邮箱地址刻录在大脑里，于是在MSN里轻易地找到我；当子皓第三次来我家时，他吃了一顿我做的饭，久久难忘；当子皓第四次叩响门，托着精致的蛋糕回请我，那个晚上他在网上为我倾心；当子皓第五次来我家时，他想坦白真情，话到嘴边却未说出口；当子皓第六次敲我的房门时，他在忐忑，我会不会和他走？
    “丫头，这是两张飞往‘无人岛’的机票。我渴望与你一起实施逃离城市的计划。如果你不愿意走，我非常理解，绝不强求。”
    走！为什么不走呢？有一个灵魂相贴的男人，情愿陪你一起实现心中的梦，那就是幸福啊！从此后，我和情人将不会生活在大厦里，我们的心中不再是钢筋水泥。我也想念广袤的土地，土地，是温柔的，充满了希望！或许，我和子皓还会在那个未名的小岛上生两个娃娃，一个长得像我，一个长得像他。想到这些，我看着子皓坏坏地笑了一下。
    子皓不得其解，一脸茫然，也许心中还在忐忑吧？而我，捧着我那杯热摩卡，美美地喝了一口。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在星巴克喝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