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爆发

五湖散人

叶鹏飞 (2007-12-03)

　　“国学”复兴是中国走向现代化道路上一个有趣的现象，对于信奉者而言，中国传统学问中的许多精华仍然有值得当代借鉴的价值，按照新儒家的说法，就是从儒学中“开出”民主与科学。

　　从台湾到大陆，传统学问的发展面对同样的瓶颈，除了局限在学术圈，以及试图走向社会的儿童读经或经典普及化运动，“国学”在面对社会转型的诸多问题时依然集体失语。

　　面对“现代”的各类问题如爱之病、同性恋、人口结构失衡、生态破坏、贫富差距、权利关系、公民参与等等，“传统”的“国学”似乎还跨不过话语的鸿沟，见诸公共论坛的论述，大多还是借助于西方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的概念和西方现代社会的发展经验。

　　中共十七大报告提出“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等说法，引起大陆舆论热议，但采用“国学”概念参加意见者尚付阙如；反而是在关于“表达权”的讨论中，有论者以为中国政治传统中的进谏纳谏，不等同于现代政治的表达权及言论自由。

　　求学时代，在师长们众多的教诲当中，“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一直是个不断出现的主题；玩伴们在游戏时常用的口头禅则是通俗版的“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传统社会视“谨言慎行”为美德的观念，在经历五四运动的洗礼后依然流行在中国和海外的华人社会。

　　作为为人处事的原则，“祸从口出”对于一个重视“以和为贵”的民族有其文化上的意义，但对于现代公民的养成，它是个不应该被提倡的观念。

　　中共首次提出“表达权”的说法，或许是意识到建立现代化国家不能缺少公民。这又让人无法不寻根于最早建立公民社会的古希腊。

　　在古希腊人的观念里，自由人之间的关系，即公民之间的关系，是政治关系；公民（或人）的对立面是奴隶（作为一种‘物’而存在）。奴隶没有自由，所以没有纪律可言，因为纪律是自由的特征，自由的对立面是奴役而不是纪律。

　　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对于古希腊人，自由人（公民）区别于动物和野蛮人的特征，是言说以及在言说中体现出来的理性。自由人活动的本质在于言说而不是通过暴力。

　　中共党代会报告首次出现“表达权”，意味着至少在理论和姿态上，当局开始正视现代文明的价值，官方媒体也高度赞美；但是“表达权”距离真正的言论自由，依然路漫漫其修远兮，最终是否纸上谈兵，还是个不小的问号。

　　讽刺的是，大陆知名博客网站牛博网，正是在十七大召开期间关闭的，被迫开设了牛博国际海外分站，而且不具备读者发表评论的功能。这个高手云集，日点击量 60万的网站，正是大陆民众行使“表达权”的最佳示范。牛博关闭在“表达权”提出的同时，说明当局自身的言说也发生了问题。

　　安徽省政协常委汪兆钧日前发表公开信给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总理温家宝，就中国股市、物价、房地产、社会不公、政府不作为、政治改革、平反六四和新闻自由等重大敏感问题表达己见。

　　他在两周前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说：“从我目前发表这个公开信到现在没有受到干扰、没有受到损害，我感觉到应该可能是进步了——我只能说是‘可能’。”

　　表达不仅是人的权利，按照古希腊人的定义，更是人的本质，“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