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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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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 宾:晚上十点多钟,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我们才开始出发到一个乡去,我们记得那个车子离开宾馆,才开了不到十分钟那个样子吧,然后线人就告诉我们说,我告诉你们啊,现在你们已经身在艾滋病高发区啦,所以那时候我们在车里啊,车也很挤,那种恐惧感不由而然的就又产生啦,这个夜访走的时候,我们都很紧张,因为它的成败,关系到我们整个这一次报道,是最关键的,因为这次要见到重症病人。
主持人:才有最强的说服力,是吧?
嘉 宾:才能让所有的这个领导,社会去关注这一块。我们紧张,第一,是进了艾滋病村要见重症病人;第二,就是也怕这种消息在当地传出去,马上会被人拦截了,我们整个报道计划就会失败。我们小心翼翼,而且就是在后半夜才开始进村,进了村里面见到这些病人以后,的确,那种感觉就是震撼,就觉得这些人,都是在生命线上在挣扎着。农村吗,而且那个地方又确实比较贫穷,晚上的时候呀,夜幕下的村庄一点灯光都没有,全村就是一片黑暗, 我们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那村里的道路上走着,有时候可能惊动了哪一家的狗,一直叫个不停,就更加加重了这种恐惧感和紧张,那紧张的空气,好像都让人透不过气来,后来我们就来到一户村民家,然后他妻子把门打开,用那个小煤油灯点着出来接我们,我们进去一看,看到了第一个重症的艾滋病人,躺在那个脏兮兮的枕头上,盖着一床脏被子,脸吧,青黄,脸上还有那个斑,就斑斑点点那黑斑,因为咱们知道艾滋病,它主要就是把人的免疫系统给彻底摧毁啦,那么这个病毒侵犯到那儿,侵犯到人体的哪一个部位,哪一部位就得病,也可能侵犯到内脏器官,内脏器官就得病,心肝肺脾什么的,侵犯到皮肤上,皮肤上也有病,但这个病人呢,可能是皮肤癌。
主持人:什么样的一个状况?
嘉 宾:应该是皮肤癌了,头发也没有,后边都光的,还呲着牙,比白天我们看到的那些艾滋病人可怕多了,这是一个给我们印象比较深的,因为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重症艾滋病人,然后还有一个呢,至今印象难忘的,尽管这个人现在都已经去世了,这两个人都应该已经去世了,都去世了,等我们再访艾滋病村时,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我现在要说的那个小伙子33岁,他的爱人和他的哥哥,都是艾滋病,也刚刚去世,他们家就剩他一个老母亲,还有他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个人呢,那个时候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穿着毛衣棉袄,床前有一个吐满了污物的盆子,70多岁的老母亲呢,就睡在他身旁的一个小床上,这个儿子啊,不管白天晚上就浑身难受,他一难受的时候,他就要哭着叫他妈,他说,妈你拉住我呀,你可别让我跑了呀,所以这个老妈妈也是哭着说,我天天守着我这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他啦。刚才马丽讲的那个病人家里边,他是在倒气,就是后半夜还是满头大汗,一双儿女在身边,在那哭泣,老太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进了这屋里边,他呼吸发出来那种刺鼻的异味,真是让人感觉有点呕吐啊,但是马丽还是勇敢的,举着话筒到跟前采访,所以都听到这些,看到这些,不管我们拿话筒,还是扛摄像机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流,抽泣着在完成我们的工作,所以一连几个小时下来,就在这种悲痛的心情之下,用我们的采访,用我们的摄像机,记录下来,真实的记录下来,这么一部分重症艾滋病人濒临死亡,生命危在旦夕的这么一个现状,这时候其实不光是对他们个人来说生命的离去,对他这个家庭来说也是一种家破人亡的一种摧毁。
主持人:这个时候是不是也特别感受到,除了从感情上来说,非常同情他们,非常悲痛之外,也特别感受到真的是要把这种情况去报道出来的重要性?
嘉 宾:对,觉得我们是真的来对了,而且比我们想像的,真是要严重的多,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是不信,或者是将信将疑,后来见到了,也知道该信啦,但是都没想到我们见到的情况,竞是这样的。
主持人: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很多障碍,但拿到了非常宝贵的资料,可是依然不够,可能还是需要就像你们说的,可能会有障碍,但是还是需要这种范围比较广的,这种正面的去接触和采访,还是需要进村去采访,是吗?
嘉 宾:对,所以到第二天的白天,那我们还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吧,得走进这个艾滋病村,走进这个艾滋病患者发病率比较高的这样一个村子,这样我们才能更全面的了解艾滋病人的现状,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报道呢,更有力度还有深度,所以白天呢就进村,进村之前那个线人好心的提醒我们,说你们这次进村跟以往还不一样,夜访吧,相对来说比较秘密,就是别人都不知道,你们今天行动目标就很大啦,周围的很多人,很快的就会知道你们的行动,而且呢,这个村子的艾滋病人呢,确实是对记者的采访特别反感,他们就是像刚才老歧说的,把自己村子里面的姑娘嫁不出去,娶不到媳妇 ,菜卖不出去,劳力没人要,都归结于记者的报道和炒作。他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如果要出点什么意外,也是后果不堪设想。
主持人:当时进了村的时候,什么感觉?
嘉 宾:紧张嘛,还是紧张。
主持人:其实每一次紧张都有不同的原因。
嘉 宾:对,进村的时候,走到村边我还吓他们,我说,这一次可不是像以往的采访,谁遇到咱们不满意啦,打咱们几拳,整咱们两下,这次如果让艾滋病人,要真是抓咱们一下,那可真是要得病啦,真是这样,这时心里也害怕。
主持人:就是这样的心情去进村,而且马丽刚才说的,有一些抵触情绪,那种客观原因的存在。
嘉 宾:对,敌视我们,但这一次我们不得不公开进村了。
主持人:因为如果我们不公开进村,我们采访的还比较片面。
嘉 宾:对,只是一些个别的,我们进到村里面,全面的铺开了展开调查,公开了,而且那时候我们也放心了,我们也不怕当地政府部门出来阻拦,或者你艾滋病人怎么阻拦我们,我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把这一块采访问题拿下来,所以既害怕又觉得勇敢,又想往上冲,这一天呢,等于是正面采访。
主持人:接触了多少艾滋病人?有没有一个统计?
嘉 宾:接触的至少有几十人,我觉得刚一进村以后,我认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妇女抱着她丈夫的照片在那哭泣,然后那个线人就介绍说,这个人叫刘红叶,她也是个艾滋病携带者,她的丈夫也是因为艾滋病刚去世,她还要到那坟头上烧纸,这个给我震撼特别大,我就觉得怎么进了村里面,都这种感觉,很凄惨,很悲凉的,然后我们接着采访的时候,反映的问题,各种各样的,我们就想了解,你们为什么当年要献血,要卖血。
主持人:他们的回答呢?
嘉 宾:他们说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因为我们这个地方很穷,是国家级贫困县,我们靠种地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当年提倡的就是,把这个血液制品作为一种产业的时候,在农村县城到处都是采血的,所以他们就是纷纷进入到卖血的行列里,每个人拿出来自己的献血证,国家既然提倡献血光荣,那我们就是献血嘛,他们就把因为献血得上艾滋病, 传染上艾滋病这种原因,归结为政府或者是有些部门,现在献血得了艾滋病,你国家不管我们就不行,所以他们的情绪都特别激动,都有这个血本(献血证),那血本有的这么厚一沓。
你们村里都有多少人有这个献血证?哪一家都有,每一家都有这个献血证。你卖血都跑过多少地方?跑过多少地方,多,也不光我自己一个,俺这上蔡县哪一个村里的人都有,上海、乌鲁木齐、云南、广州……你卖过多少次血?卖血卖的多。你从多大开始卖血?从二十。 你卖血卖的多时候,一天能卖多少血?卖的多说不清了。你卖血都到过哪里?驻马店、郑州、新乡、哪地方都去。村里得这样病的人多吗?俺村吗,光死就死了好多人了。死几个了?死几十个人了。那都是啥时候死的呀?啥时候,就这不断的。今年有没有?今年有,死的多。今年死几个人?今年死的有十多个。去年呢?
去年死的也多。那死的这些人年龄都在多大?有30多的,有40多的,年龄大的没有。都是三、四十岁的?对,都是三 四十岁的。男的多还是女的多?男女差不多。
嘉 宾:因为他们当时这些人呢,从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献血到现在十年,潜伏期已经开始到了发病期了,而且是爆发流行期,这时候他们整个村里面大大小小,当年只要是献过血的人,都开始不同程度显示出艾滋病症状,有的经常高烧,高烧不退,有的得各种疾病,然后造成卧床不起,丧失劳动力,很多一家人夫妻两口都是的, 有的母亲是,有的父亲是,有的是全家都是,包括孩子,像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丧失劳动力,他们最基本的治疗,就是医疗问题,生活问题得不到解决,而当地政府呢,又没有任何财力去管他们,有一个4岁的小男孩,这个4岁的孩子呀,自打出生起就是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一个艾滋病患者,在2001年的春天就已经去世啦,他的父亲就在外地打工,这个孩子就跟着爷爷奶奶过,4岁的孩子就给他放到地下,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就像1岁到2岁孩子那个样子,而且我们就逗逗他,跟他讲话,他怕生人嘛,然后一哭那个声音就跟猫叫一样,身体特别虚弱,就跟小猫叫声一样,这个奶奶也跟我们讲,这个奶奶呀,现在愁的不得了,你看妈妈没啦,现在爸爸也不在家,老两口呢,爷爷也说,他说,我都不去化验,因为我知道我肯定也是,但是我化验出来以后,又能怎么办呢?我要化验我知道了,我还怎么去照顾我这个小孙子呢?奶奶也说,我老鼠药我都买过,我都想喝,但邻居就给她夺下来了,说你不能死,你死了,你这个得病的小孙子怎么办呀?现在家庭很困难,我儿媳妇因为卖血引起了艾滋病,去年9月份,阴历9月份去世,丢下个孙子,我这个孙子也是艾滋病,现在望死不望活,我孙子一检查是艾滋病,现在我们两口心里很难过,都要喝药死,邻居一直劝,不叫死,
我一想那都是要死了,我那小孙子谁给我养活,他能活一天我都得给他尽量治,日子往下咋过,人亡家败。进村的那个沿途吧,就那地里真是的,大大小小的新的老的坟,一问都是艾滋病人去世以后,都埋在那里面。
主持人:当时是不是感觉心里面特别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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