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姐”做保姆

倾诉人物：庄言(化名)

倾诉方式：倾诉热线

所有参加过我和我妻子婚礼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多么来之不易。我从小在凌源一个偏远的山区里长大，家里的生活也不富裕，妻子为了嫁给我，放弃了去大城市读书的机会，当我们的婚姻受到家人阻挠的时候，她甘愿随我离家出走，为了这段感情，我们都牺牲了很多。当我们的爱终于得到他们认可的时候，我们相拥喜极而泣。新婚之夜，对着天上的月亮，我们发誓，要用生命来珍惜这份真情，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不分开。

一晃三年过去了，我们的感情比当年更深了，已经两岁的女儿正处在呀呀学语的时候，非常惹人喜爱，但是随着她的长大，家里的日子也逐渐捉襟见肘。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我跟妻子商量了几次要出门打工赚钱，妻子同意了。村里很多壮年的男子都常年在外面打工，尽管很辛苦，但是他们寄回的钱足以让家里衣食无忧。

那年春节刚过，我和几个老乡一起踏上了打工的路，和初踏入社会的人们一样，我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新生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对工作的要求很低，脏了累了都不怕，只要能让我的妻子和女儿生活稍微好一些就行。很幸运，靠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我很快在沈阳的一间酒店找到了一份厨师的工作，主要是给酒店楼上的服务员和包房里的陪酒小姐们做饭，虽然我不喜欢和那些小姐们打交道，但好在我生性内向，从来也不和她们说话，而且她们吃东西要求并不高，所以我的活儿并不累，很长一段时间也相安无事。

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只过了三个月。有一天，一个从黑龙江来的陪酒小姐突然找到我，小声地跟我说，想求我办一件我非常容易做到的事儿。

我头一次正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叫小棉(化名)的女人，她脸上画着浓妆，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她想让我帮她把每天赚来的钱保存起来，月底的时候，她父母会到我这里来取。

“哥，”她说，“你帮帮我吧。”

我摇摇头，我担心她是别有用心的，我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

最后我还是同意帮小棉了，因为她说只要我答应，她每月会付给我300元保存费，这样我就可以把自己赚来的薪水全邮回家，这额外的300块足以让我轻松度日。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为她保存钱就势必会和她有接触，但不会和她深交，因为她是个小姐。

每天晚上下班之前，她都会把一笔钱交给我，我仔细清点一下之后装在一个大牛皮口袋里，她从来不问我帮她攒了多少钱，我也不主动告诉她，但是我知道她挣的钱每一笔都有记录。到了第一个月的月底她家人来取钱，说是要取两万块，而那个口袋里的钱正好差200块到两万，我就用自己的钱悄悄地给补上了。这件事我没告诉小棉，可她还是很快就知道了。打那之后，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她的钱我都纹丝不动地按时交到她家人的手里，她非常感激我，因为大家都熟了，我也不好再要她的保管费，但她坚持给我：“这是应该的，恐怕全世界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好人了。”

她为什么这么讲呢？我不清楚，她用这种方式挣钱养家一定有她的原因，至于她从前经历过什么，有什么样的背景我都不会过问，我猜也许是生活所迫吧，走这条路的女人往往都是有苦衷的。

半年的光景过去了，经我手里转交给小棉父母的钱已经超过十万，我从她那里赚到的钱也快有两千了，还用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给家里买了台彩电托运了回去。妻子在电话里叮嘱我别把自己累坏了，我们的乖女儿已经能帮她压水井了，她们很想我。我又何尝不想念她们呢？等我的钱攒到足够多的时候，也许我就有能力把她们接到这座大城市来，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小棉好像和我心有灵犀似的，有一天，她把一个5岁的女孩领到我的跟前，她说这是她的女儿，让我帮她照顾这个孩子，每个月1200块，另外，她的钱我可以随便支配。

考虑了整整1天后，我又同意了。我考虑的不单是每个月1200块钱的工资和她的钱，最重要的是她承诺决不牵连我，也不会影响我的家庭。城市里的人们都在讲机遇，和我同来的老乡都几乎还在为了每个月的五六百块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我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这样一个赚钱的机遇呢？

我辞去了酒店的工作，搬进了小棉宽敞漂亮的两室一厅，在这里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高档的，工作就是每天带着她的女儿到处去玩。她每隔三五天会来看孩子一次，我们之间只有最简单的交流，她是雇主，我是打工仔；她是一个离婚的女人，我是一个有家的农民，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格的事情。

我一直没告诉妻子我在给一个小姐做保姆，小棉的父母也对我很好，从来不打听什么。但就是因为这种不过问的态度，让他们竟然以为我是孩子的父亲。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后来仔细想想，他们的猜测也是有一定理由的，随他们去吧，反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场冬雨过后，孩子感冒了，我和小棉带孩子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孩子闹着要妈妈陪，那晚小棉留了下来，等到孩子入睡了，疲惫的我们倒在了一张床上。

一阵迷乱过后，身边的女人睡熟了，我却猛地醒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梦一样，我的世界一下子被颠覆了，我当初的坚定不移呢？怎么一晃儿的功夫，原来的那些想法都不堪一击了，我怎么这么糊涂呢？

小棉和孩子都很晚才起床，孩子退烧了，妈妈更是神采飞扬。为了避免尴尬，我躲在厨房里给她们准备早餐，心里盘算着等她们吃了饭，我就去跟小棉道歉，要是她不肯原谅我，我就走。

“哥，”还没等我开口，小棉先开口了，“我爱你，我给你拿5万，你回去离婚，我马上改行，我们一起过。”这话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5万块钱对于我这样一个山区的农民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可是我们乡下人更重感情，我怎么能为了钱拆散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呢？我摇摇头，心里又惊慌又害怕。

两天之后，她病倒了，我在医院陪了她一个星期。这期间，我仍旧做着一个保姆应做的一切，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这更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决心。

临走的时候，小棉哭着求我拍一张三口人的合影留念，我同意了。拍照的时候，小棉虽然发着高烧，但是脸上却挂着难解的笑容。她一边笑着一边说，要是时光能停住多好，因为，这是她一生中感觉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