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一个法国留学生在巴黎火炬传递中接受法国电视台跟访的一天

Envoyé spécial栏目对我们参加支持火炬传递的全程跟踪采访

　　前期联系阶段

前几天，战法上有一个帖子，说是France 2的记者需要中国人的帮助，我给他们回了信。后来，他们给我打了电话，约在六区的一个咖啡馆见。那天晚上我迟到了，等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给他们打电话，费了很多周折，最后联系上的时候，我已经几乎到家了。于是他们约定我们第二天再见。第二天，我们谈了一个小时，谈的问题有很多，他们没有录音，也没有摄像，只是一次很简单的拍摄前的谈话。我了解到他们是CAPA的记者，将要为France2的Envoyé Spécial拍一期节目，这期节目总长度只有二十六分钟，而且采访对象会有很多，比如中国学生、支持西藏的人、火炬手和组织火炬传递的主办方等。他们问我对圣火传递有没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是一个学生，我看到很多西方媒体造谣说中国学生是被大使馆鼓动或者支持去参加游行的，我感到很荒唐，你们难道相信一个中国人要被国家呼唤才知道爱国么，所以我的行为完全是个人性质的，不能代表其他任何人，只是我自己，一个普通的爱国学生。我说当我看到那么多西方媒体请人参加辩论，嘉宾们大多是政治人物或者所谓的西藏专家或者中国专家，你们有没有想过听听我们普通中国老百姓的声音？我还说了很多。我不知道是哪些话打动了他，也许他们本来就有计划采访个人的，我不知道，反正他说希望能对我进行跟踪采访。我觉得自己的家很小很乱，不好意思给外国人看，可是我又想，我们中国人在媒体上说话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如果他们愿意采访，我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所谓体面而拒绝人家呢？于是我答应了。他们问我是否愿意和有组织的中国同学一起去，那样影响力也许会更大一点。我说我想爱国心是中国人身上很普遍的一种情感，我不会是孤身一人，一定会有很多中国人去参加的。|
　　
　　准备阶段

　　他们问我可能会为参加支持火炬传递仪式做些什么事情，我说我有一面国旗，我会把它熨一下，我还会写一个标语，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他们觉得很感兴趣，说你不用故意演，本来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就好了。他们打算周日晚上先到我家拍摄我的准备活动，然后周一上午再来和我一起出发，周一火炬传递仪式结束之后再来我家拍摄我在看到法国电视台以及中央电视台关于巴黎火炬传递的新闻时有什么感想。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看到的中央台法语频道将会怎样报道新闻，但是我也没有拒绝，因为毕竟央视法语电视台是面向法语国家播放的，只要他们想，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地方观看，我拒绝不拒绝也没有用。所以我也答应了。

周六夜里他们又打来电话，说他们领导认为不能给我太多时间，只能给一分钟半，所以周日晚上不会来拍摄了。我想人家节目的长短，给某个人的比重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要把我的基本观点说清楚就行了，所以我也同意了。他们说我们这里不是一个辩论性的节目，希望多拍一些你的生活场景，包括我的女朋友。我说能不能少拍一点生活，把节省出来的时间多用于表达观点，他们说请我理解，而且在我做生活小事的同时会向我提问。我说好吧。

可是后来我就有了很大的压力。压力主要是来自网上的。我看到好多朋友对LCP辩论节目上提问的两个中国同学（尤其是对那个女生）不太满意，有些朋友的语言还很激烈，比如应该找那些法语最好的人去参加，机会有限，应该让给强者。看到这些，我和我的朋友真的有很多顾虑。我们怕被朋友们误会或者被朋友们指责。说心里话，我的法语不是很差，但是能不能达到大家预期的高度，我不敢说。如果他们能把录像的全部播出，我想大家不会太失望，但是如果他们乱剪，我真的不敢说。况且，第二个问题，我的法语远远不是巴黎留学生中最好的，只能说是还可以，我朋友的法语也不好，我们会不会耽误了更有能力的人，会不会耽误了我们中国人的机会？因为这个，我很犹豫，从来都没这么犹豫过。我是个普通学生，从智力到能力，各方面都很普通。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能为国家做一点点事情，可是如果做不好，就会被大家误会，而且一旦媒体恶意剪切，我就可能会给国家抹黑。真的十分犹豫，想要放弃。我不知道各位同学能否理解，我来法国时间也不短了，好坏的事情都经历过一点，但自己从来没这么矛盾过。我想给他们打电话，说我不接受采访了，可是我终究没有打，因为我不想让法国人误会，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有压力才放弃的。于是我对自己说，你要表现的不就是一个普通中国学生的心声么，你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去吧。我和我朋友互相鼓励，于是坚定了信心。!

　　虽然知道我们可能只有一分多钟时间，但是还要好好准备，所有几乎可能会问的问题，我们都准备了。我的基本立场是清楚而坚决的，支持奥运，反对一切分裂行为，反对媒体的捏造行为，希望世界人民来中国看奥运。如果外国朋友真的想帮助我们中国进步，那么要看清楚三点：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刻、跟谁在一起。要看到我们中国的决心、勇气、努力和进步，也要给我们时间，显然抵制行为是不合适的。但是我还想向广大的西藏群众问好，因为毕竟不能把少数分裂分子或者骚乱分子与热爱和平拥护祖国的藏族同胞混为一谈，所以我决定写一个标语：Allons aux J.O. / Je vous aime / Mesfrères tibétains / On est tous / Chinois。我不知道这个标语会有怎样的效果，我愿意相信大众的善良，我希望大家能理解。

　　拍摄阶段

今天上午他们来我家拍摄，拍摄的是我的生活场景。主要是三个行为，一，熨国旗、二，写标语、三，给他们展示西方媒体为歪曲新闻事实而做假的图片。其间他们问了我许多问题，比如我的留学经历，我为什么要坚持这是一个个人行为，对法国人的抵制行为有什么看法，对西方媒体的行为有什么看法，很多很多。整个过程中，我是温和的，礼貌的。我没有上电视的经验，加上本来长的就难看，所以可能会很丑，不过我不在乎。我自己的形象如何，根本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我只希望他们能尽量多地把我的回答保留一点。

然后我们（我、我女朋友和我们一个同租房子的兄弟）就去了铁塔下面等奥运火炬。在那里，几乎还没出地铁站，我们就遇到了很多支持西藏的人，有很多人对我们大喊大叫，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我表现得是很克制的，因为我想让法国人和法国媒体（除了我们身边的摄制组，还有其它法国电台电视台采访，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位置比较靠前吧）看到，究竟是谁更暴力？当我们被迫用法语辩论，当媒体只播放那些展现中国负面的新闻，难道语言、媒体行为不是一种暴力么？这种语言暴力，或者话语暴力不仅来自于外国新闻媒体，也来自于普通民众。（到了晚上，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问我累不累，我说还好，他们说我们当时都为你担忧，因为那帮人根本不让你讲话，他们的侵略性那么强，可是你的表现一直很好。我说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中国人大多是友好的。）很多人说我是在做宣传（propagande），我说如果你们认为讲述自己的意见是宣传而不是言论自由，我不想跟你们讨论。有些人说我是领事馆或者大使馆派来的，我说如果你们真心支持西藏，你们是否需要先拿西藏流亡政府的钱再来游行？有个男孩说他在中国生活了两年，中国不自由，我说我在中国生活了二十二年，将来也要回去，我父母现在还在那边，我觉得很好。!

　　后来我们从铁塔走到Trocadéro。大家知道，那里要穿过大桥，然后，在桥对面的马路上，支持西藏的人在马路一边，我们中国学生在马路的对面。我和我的朋友们无法穿过马路，摄制组说咱们就在这里拍吧，不要穿过去了，警察也不让过。他们要先休息一下，抽根烟。我朋友看见西藏的雪*山*狮*子*旗很多，五星红旗几乎没有。于是她就把我手里的国旗拿去，我手里举着大标语，我的哥们在后面跟着。人很多，其实大多数是法国人，而且很多人是中学生。在他们这群人的最前排是一群藏族女人，她们看到了我们的红旗，就过来撕扯。当时他们人很多，我们三个在人群里几乎被冲开了，我抓住了红旗的旗杆，后来旗杆被拗断了，但是我始终没松手。一群警察涌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从隔离栏杆上抓了过去，给我带到中间地带，让我和咱们的人汇集到一起。我说我朋友还在那边，那边那么多暴力分子在打她，她是个女孩子，我要去救她，警察让我把旗留在咱们这边，让我自己过去。我把国旗给了一位戴眼镜的朋友，让他替我保管，然后自己走过去。这时摄制组的记者已经跑过来了，他们说看见我被警察抓过来，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说我朋友还在那边，他们去跟警察交涉，成功地把我朋友带过来了。真的，在危急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人。在我被警察抓着揪过栏杆时，是我的兄弟在藏*独的人群里把我朋友护了出来；在我一个人拿着断了旗杆的国旗、站在咱们自己的队伍前时，有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中国兄弟姐妹大声鼓励我，支持我。

　　我在这里想对你们说：谢谢你们！！！

后来我跟法国记者指认了那些侵袭我们的藏人，我说这就是你们西方人支持的所谓的爱好和平的藏人么？他们号称自己的游行示威是和平的，可是发起暴力行为的也是他们。我写的充满兄弟友爱的标语被打烂了，我的国旗旗杆被折断了，我们中国人是受害者。然而我仍然愿意相信，喜欢用暴力解决一切的藏人仅仅是极少数，他们是分裂分子，大多数的藏族朋友依然是好的（这些都是大意，当时很气愤，无法记得全部准确内容）。然后凤凰卫视的记者也来了，采访我们。我记得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我没有撒手，我反对一切藏*独行为，相信奥运会将圆满召开，我和我的祖国在一起。法国记者对我们受到身体上的侵害很震惊，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会把我跟你们说的这些（我们被打的事情）剪切掉，因为你们没能拍摄到当场的画面。可是我很高兴你们三个在场，不管怎么样，即使不能播出，至少有你们三双中立的眼睛。

　再后来我们去了终点站，Charléty体育场外面。有很多红旗，也有很多西藏的旗子。我看到有些朋友为了保护国旗跟支持藏人的法国人撕打起来，也看到一个哥们的脖子被藏*独女人们挠破的痕迹；有一位大姐跟我说今天来这里的法国人是拿了藏*独钱的，每人三百欧。我把这些都翻译给摄制组听，他们说不能直接拍，因为没有拍到当时的场面。后来他们说可以让这些朋友跟我讲，用中文讲事件发生过程，他们在旁边录下来。

　　晚上他们来到我家，正好是TF1新闻，还有France 2的新闻。我看到他们播放的画面中我们国旗的规模和数量完全不能体现当时的场景，很是气愤。有点激动了。他们问我的感想，我说今天真的很失望，这并不是我原先期待的样子。首先，虽然我写了一个表示友好的标语，但是我们还是受到了对方言语和身体上的伤害，这难道就是某些人口中的“和平示威者”么，也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更需要媒体的报道，需要客观的报道。如果说没有任何媒体能够声称自己代表着绝对的客观，那么至少，当你们替观众看世界的时候，用一双中立的眼睛；其次，让我气愤的地方，就是这些媒体对今天实际场景的报道。我们中国留学生有多少人在现场，可是他们报道的都是关于藏*独的新闻。于是，现在真的是你们这些媒体应该完成你们任务的时候了，我们需要更多的对话。然而即使这样，我依然相信，我们中国会很好地承办奥运，我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我后面，虽然我离我的国家有上万公里，可是我此前从未感到过如此接近，当我摸到我的国旗，我就会摸到祖国的脉搏。他们问我，你可以原谅那些对中国不友好的法国人么？我说我这句话是面向所有我们的法国朋友，也面向那些不了解中国的人，请你们去中国，看看那里发生的现状，我希望你们到了那里，用你们自己的判断下结论，我相信你们会改变对中国的印象。至于是否能够原谅，可以。后来，I-tele上面还有一些议员出来，手里扯着“人权”的标语，还举着西藏的旗子。我说法国人有没有意识到他们做这些行为的严重性，他们是在帮助那些藏*独分子，那帮人会以为自己受到了广泛的国际支持，会进一步加剧他们的暴力行为。而且，这些人是议员，他们被认为可以代表法国至少一部分民众的民意。如果这个消息被我们中国人看到，我们中国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们要走了，我说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工作一天。我不想说太多的外交词汇，我想说，当我们看到媒体的这些行为，我们更需要有良知的媒体，更需要对话。如果所有的媒体都像你们这样，这个世界上就会少很多误会。感谢你们，我钦佩你们的职业道德。他们很感动，说了很多让我也很感动的话。

　　我的担忧

　　拍摄结束了，我的角色结束了。我没有演什么，我只是我自己，普通的中国学生。当我和我朋友接受凤凰卫视的采访时，我俩的心理是复杂的。我们愿意跟祖国人民说我们的心里话，可是，当我们想到爸爸妈妈也可能会看到这个报道，可能会因此为我们而担忧，我心里真的是很难过，我希望他们不要看到，我在这里挺好的，法国毕竟还是好人多。

　　至于节目的后期制作会是怎样，会有多少被删节，我确信会剩下很少。从早晨九点钟，到晚上六点半，再从晚上八点到八点四十，将近十个小时的拍摄时间，最后只剩下一分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将留下什么，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我只是想跟所有能看到这篇帖子的朋友说，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了那个节目，如果我的表现没有达到你们的期待，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如果你们需要，我甚至可以给你们我的email。明天我和我的朋友将会去阿姆斯特丹旅行，五天不能回帖。但请你们愿意相信，作为学生，我和我的朋友，和你们一样爱咱们的国家，我们已经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