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是一种什么东西？

农村红

几年前，寂寞这个词还常挂在嘴边。在心情不好时，或喝一点烧酒就会搂过最铁的哥们
在他耳边低语：兄弟，我又寂寞了……记得那时得到的常常是朋友一样的感叹。我们搂着
彼此的肩膀，就近找个小店，想用新酒把寂寞从体内逼出来，然而直到两人喝得泪流满面
，寂寞那东西还是象生了根似的扎在心里。不觉间，几年过去了，却发现大家竟象约好一
样都不再提这个略带伤感的词汇。可我依旧能感觉到寂寞还在心里，每天都在长大。夜时
，睡不着觉，倚在床头点一枝烟，不禁自问：寂寞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我十四岁时就离开父母独自在外求学。还记得那年在车站，母亲用细碎的步子跟着火车
小跑，她抑住哭声对我大声喊道：儿子，寂寞了就给家来个电话。母亲不知道从我踏上车
厢台阶时，寂寞就长了出来。后来，学业没有想象的顺利，每次成绩单下来都会让我难过
一会。之后，我会陷入一种难言的心绪。我感到有一柄小刀在我骨头上刮，但却不疼，还
有一丝快感。这个时候，我知道眼泪就要流下来了。我似乎还很盼着它落下来。或许是因
为每一滴眼泪里都装满了寂寞，而有时候，寂寞就是想家了。

　生日里的寂寞才是最彻骨的。还记得我十八岁的生日，那时北方已是寒秋。在下第一节
晚自习的时候，我独自跑到学校操场中央，上课铃响也没有回去。我面对黑夜向自己宣布
：我已经是成人了。多年后才明白那时候的我有多么幼稚。但当时，我觉得自己与远在千
里外的父母脱离了某种联系，我以为自己该自力更生了。这种想法，让我有一种要单独去
面对世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在空荡荡的操场独自寂寞。后来，我想，寂寞有时候是种
无助。

　十八岁后，我经历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别人管这叫初恋，我却自称是唯一的恋。因为我
明白初恋不稳妥，不牢固。那时我以为自己的爱是能经得起大风大浪的。然而，我的初恋
和大多数人一样，在一个有夕阳，有小鸟的夏日黄昏，草草地以分手告终。那一刻，在她
婉转地把结尾告诉我时，我才发觉一本书是多么容易结束。她转身而去，离我越远，寂寞
越长。天不蓝了，夕阳不美丽，我在下班的人群中象只蠕动的虫，眼泪也不争气地下来。
我看着那些诧异的目光说不出的难过。直到结婚后，我才明白这种寂寞叫失落。

　再后来，我经历了许多。荣誉，耻辱，别离，相聚。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一种寂寞的
感觉。但它们时断时续，在今日的记忆里已不再分明。离我最近的一次关于寂寞的记忆是
在我结婚前的一夜。那晚，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光看着家里人和些亲戚朋友在忙碌
的准备明天相应的事物，我却象个傻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下些什么。母亲催促我早点休息
，可外躺在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我一直在思考未来的生活，我一直在想我能给明天的妻
怎样的幸福。慢慢地，这种思考变成一种忧虑，让我一夜都不能入睡。我能给妻子幸福吗
？这样问着，一直到天亮，到结婚，到今天。今天，又想起一种寂寞，那就是担忧。

　写下种种寂寞，我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记得西祠有友，告我千万别
在文章里提到寂寞。他说，寂寞代表着庸俗。这样，想必我也是个庸俗的人。人世间脱不
开的种种烦恼，最后在我这里都化做了丝丝寂寞。却不知，这世间还有几人与我同样寂寞
。还有几人，在夜黑时这样相问：寂寞是一种什么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