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生死一线间,
“咯哒”一声,箱盖已启,百宝皆露,珠光宝气泄了一室,我的尖爪已穿过他衣,抵了背心。

  心脏在那跳跃舞蹈,红色妖孽。摘?还是不摘?我在忧疑。毕竟是他牵着杜十娘的手再回人世,不该遭如此待遇,引来杀身。

  他却失了手,“呀”的一声,后退一步,显是大出意外,想不到踏破鞋地,突然觅到。亦想不到孙富的家里竟藏这么多齐整珠宝。那箱砰然坠地,四下滚珠,满室皆翠。而我的爪却箭在弦上,隐退不及。只见那爪如入无人之境——裂了帛,碎了锦,直进他那血肉之躯,人肉如纸,原是如此不堪,它敌不过一只鬼爪的袭侵。

  我悔,忙抽手,却罪已成。

  杜十娘,你这只鬼失手杀了人。

  他却不知疼一般回头看我,嘴里还说,宝儿,把这些上交了,你就没事,不要和你爸爸搅在一起!知不知道?他的罪太重。

  他要保他最爱的人。却不知自己已受了伤,流了血,成了病人。

  是命令。

  是哀求。

  也是指点迷津。

  说完话,这疼痛才袭来,他不明白谁伤了他,软弱的要滑倒。问,宝儿,我怎么了?

  我惟有含泪叫他,遇春!

  他却一时失血过多,要睡去,进入大的悲悯。仍顾不着自己的疼,喃喃低语,宝儿,听我的话,把这些交了,一切,都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了。

  他仍是为她想,不要把她牵进这人世的千丝万缕的盘丝洞!

  忙点头应他,我交,我交。

  他听了这话,才放了心,安然一笑,进入睡眠。

  鲜血在他背上喷涌,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堵了那肉身的液体,只知用手捂着,不许它流,嘴里喊着遇春,遇春……

  可他不醒。

  杜十娘刹那大恸,为这个男人。

  抱住了他,抱住孙宝儿的爱情。

  以身相捂,想堵住那血肉的窟窿,它巴掌般大,却如毒蛇吐着芯,会要了柳遇春的命,留不住这该爱的人。

  血在流淌,一滴一滴,滴在孙宝儿的皮上,敲的杜十娘的骨头好生疼痛,一如警钟。

  我骨痛如焚,节节被燃,点了天灯——遇春,遇春,你死不得,你是孙宝儿爱的人!

  往事风云般涌。

  六百年前他与李甲同来勾栏,共赴风月。杜十娘站在楼上,因爱而丢了春心,忙的紧锣密鼓的与那李甲打开眉目管司,却对他柳遇春眼角眉梢未施豆大点儿风情。

  他和他是一起来看女妓杜十娘的,杜十娘却因了爱,忘了妓女的职业本色,那是对来客最大的不尊重。

  他却不计较这些,在知李甲要携十娘离京之时,盛意留了一宿,在家中备了酒,宴了请。席间还叮嘱李甲好好待十娘这样的女人,没有半点瞧不起妓女的言语,谈话间对十娘好生敬重,未了只求听十娘一首曲子,说是想聆仙音。临别还送至渡头,以银相赠,算是送给我们二人路上的盘缠,以资顺风。

  说起来,前世为人,现世为鬼,他,柳遇春,皆于杜十娘是有恩的人。

  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正悔间,白光一闪,杜十娘怀里一轻。是谁,和杜十娘抢一个受伤的男人?待细看却是那道士来临。

  我心里一喜,他来,遇春就有了救。

  只见他怒目圆睁,边用目光使了道德审判,谴责于我,边用拂尘扫过柳遇春的身子。只见拂尘过处血液停流,伤口却在,烂红的露着白肉,端地丑陋,直直白白惨惨淡淡地把杜十娘这只鬼的罪恶控诉。

  我一看血止,忙速速跪下,羞愧相谢,谢谢道长相救。

  那道士冷笑,杜十娘,你也知谢?你这只鬼好生愚钝,不悟也罢,却伤及爱你护你之人的性命,真是傻鬼一名。

  杜十娘生前素以伶俐聪颖美貌并重而被世人称道,死了却成傻鬼一名?再说那柳遇春现在爱的护的是那孙宝儿,又不是我杜十娘本人,这道士油蒙了心。

  心下不服,却不敢宣于口中,终是做错了事,只得任人批评。况对他有事相求,自低了三分的头。是的,道长所言极是,杜十娘今后不敢再犯。只是道长好人做到底,救人也救到头,道长可有灵丹妙药赐于十娘,十娘好来医好遇春的伤口。

  他拂尘一扬,轻叹一口,责问道,杜十娘,你即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生奇怪,我与那柳遇春除了恩情,何来当初?

  他看我不解,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也是有些事情不知。自于灵丹妙药贫道到是没有,他这伤,需你亲自伺候。

  说罢摇身飘走,刹那不见,惟留我收拾残局,重定山河,待那柳遇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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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曾经的眼光 我的肉体曾经豢养过它

28下

  抱他至床,
诺大的汉子,此刻却双眼紧闭,婴孩模样,那般安详。杜十娘啊杜十娘,你恁地无情,伤他,他,他成了这样。

  忙热水找帕,想把他的伤口拭擦,脱他上衣,却听衣里突的有音乐声,反复回转,只是一句,忙从兜里找来,却是一个长方的小匣,巴掌大,有盖,打开了来,盖上赫然是那孙宝儿的像,这个倒是耳上无痣的,却听里面传来了声音,小柳,是我,速速归队,孙富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啦!

  是王队,他那铁铸铜打的声我一听便识得他。

  我手里这东西可以传声,显然是个电话,可怎么没那牵牵拌拌,缠缠扰扰的线啊?现代人进化,方便,倒真是越来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娇声回他,王队啊,遇春睡了,有什么话可否让宝儿我一会传他?

  知他无端恶我,我也偏恶恶他。

  那边传来“嘟嘟”声,显然是机密事件,厌我接了电话,把机挂。

  正擦血敷伤,铃声又响,这次却是门铃响,是谁又来拜访?忙找被把遇春盖好,怕他着凉。开了门去,却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瘦高,双目细长,却露精光,浑身有股干净气儿,竟似那儿见过一样。可又不知在那见过。正自思量,那男人却开了口,宝儿,近来过的怎么样?

  问的捻熟而自然,显是孙宝儿的熟人,我当如何称呼他?

  只能做识得状,把他请了进来,让他坐下,倒水端茶,他却愕然,似觉得这客气生了分,侮辱了他。说道,宝儿,不要这样,你爸爸进去了,难道刘叔叔也会人走茶凉?

  怪不得觉得见过,原是孙宝儿的梦里人,我亦在梦里见过他给孙富做手术的啊!

  知他是谁,下来便难不住了杜十娘。忙轻笑展颜,说笑于他,刘叔叔,以你的为人怎么会人走茶凉?况我爸爸还好好的,只不过在那呆几天罢。

  那男人也笑,宝儿,你能这样想最好的。说罢却站起了身,在客厅四处查看,电话,柜子,椅下,摸摸索索,似屋子里匿了一屋的耳朵一样。我看他,他却指竖唇上嘘我,直至看遍了,他才吁了口气说,还好,没有装窃听器。

  窃听器?什么东西?我自不明白,却也不能明着问他,看他是个精细之人,怪不得孙富托孙宝儿于他。

  他却坐我身边,低声问我,宝儿,你爸爸托你捎给叔叔什么话儿没有?

  哦,他到好快的消息,他怎知我已见过了孙富?

  我摇头,叔叔,没有。

  可有什么信物?

  我想起了那根雪茄,那根修长的雪茄,里面密封了秘密的雪茄。转身想寻给他,却电光一闪,“做”是什么?孙富要他做了素素,这个我要问明白,方可给他。

  于是折转了身,笑吟吟的,刘叔叔,你怎么知我见过爸爸?

  这个……他沉吟一下,近日有人跟着你的,你不用害怕,叔叔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这样啊。我把头儿一歪,故意做娇憨小姑娘状,谢谢刘叔叔,叔叔真是好人哦。叔叔对宝儿这样好,可不可以为宝儿再做一件事儿啊?

  他双眼细眯,点头微笑,可以,只要叔叔力所能及。

  拉他的手,带至卧室,揭开被子,指着柳遇春,叔叔,你可不可以为我把他“做”了啊?

  他愕然看我,研究一样,问,宝儿,你一直不是很爱他吗?你爸爸看在你的面上,知他调查,却一直不曾动他。

  可我就要“做”了他!

  他苦笑一下,早知如此,你爸爸也不用进了那地方。

  说罢,他“唰“的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物件,黑而亮,对准了柳遇春,俨然就要扣下。我皮骨皆颤,这,这不是那梦里孙宝儿射杀孙富的东西吗?

  呀,好险,“做”原来是要别人死啊!好毒辣!

  那雪茄里的一个消息万万不得给他,我怎么能让素素穷到无有爱,还要横尸街头善终不得啊。

  不可以,忙用手一推他臂,枪口对准了房墙壁,含笑责他,刘叔叔,你怎么把笑话也当真啊!

  他看着我,双眼精光爆射,刀剑般刺过,我知那是责备和不可原谅。他收了枪,一字一句的说,宝儿,以后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死,唉,枉你爸爸养了你一场。

  他对孙富倒真是情深意长。

  不理他话,却拉他到客厅坐下。叔叔别生气拉,我爸爸让我带出一个东西交给你的。

  他一听这话,如闻了大希望,快,快,把大哥交的东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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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下

  抱他至床,
诺大的汉子,此刻却双眼紧闭,婴孩模样,那般安详。杜十娘啊杜十娘,你恁地无情,伤他,他,他成了这样。

  忙热水找帕,想把他的伤口拭擦,脱他上衣,却听衣里突的有音乐声,反复回转,只是一句,忙从兜里找来,却是一个长方的小匣,巴掌大,有盖,打开了来,盖上赫然是那孙宝儿的像,这个倒是耳上无痣的,却听里面传来了声音,小柳,是我,速速归队,孙富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啦!

  是王队,他那铁铸铜打的声我一听便识得他。

  我手里这东西可以传声,显然是个电话,可怎么没那牵牵拌拌,缠缠扰扰的线啊?现代人进化,方便,倒真是越来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娇声回他,王队啊,遇春睡了,有什么话可否让宝儿我一会传他?

  知他无端恶我,我也偏恶恶他。

  那边传来“嘟嘟”声,显然是机密事件,厌我接了电话,把机挂。

  正擦血敷伤,铃声又响,这次却是门铃响,是谁又来拜访?忙找被把遇春盖好,怕他着凉。开了门去,却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瘦高,双目细长,却露精光,浑身有股干净气儿,竟似那儿见过一样。可又不知在那见过。正自思量,那男人却开了口,宝儿,近来过的怎么样?

  问的捻熟而自然,显是孙宝儿的熟人,我当如何称呼他?

  只能做识得状,把他请了进来,让他坐下,倒水端茶,他却愕然,似觉得这客气生了分,侮辱了他。说道,宝儿,不要这样,你爸爸进去了,难道刘叔叔也会人走茶凉?

  怪不得觉得见过,原是孙宝儿的梦里人,我亦在梦里见过他给孙富做手术的啊!

  知他是谁,下来便难不住了杜十娘。忙轻笑展颜,说笑于他,刘叔叔,以你的为人怎么会人走茶凉?况我爸爸还好好的,只不过在那呆几天罢。

  那男人也笑,宝儿,你能这样想最好的。说罢却站起了身,在客厅四处查看,电话,柜子,椅下,摸摸索索,似屋子里匿了一屋的耳朵一样。我看他,他却指竖唇上嘘我,直至看遍了,他才吁了口气说,还好,没有装窃听器。

  窃听器?什么东西?我自不明白,却也不能明着问他,看他是个精细之人,怪不得孙富托孙宝儿于他。

  他却坐我身边,低声问我,宝儿,你爸爸托你捎给叔叔什么话儿没有?

  哦,他到好快的消息,他怎知我已见过了孙富?

  我摇头,叔叔,没有。

  可有什么信物?

  我想起了那根雪茄,那根修长的雪茄,里面密封了秘密的雪茄。转身想寻给他,却电光一闪,“做”是什么?孙富要他做了素素,这个我要问明白,方可给他。

  于是折转了身,笑吟吟的,刘叔叔,你怎么知我见过爸爸?

  这个……他沉吟一下,近日有人跟着你的,你不用害怕,叔叔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这样啊。我把头儿一歪,故意做娇憨小姑娘状,谢谢刘叔叔,叔叔真是好人哦。叔叔对宝儿这样好,可不可以为宝儿再做一件事儿啊?

  他双眼细眯,点头微笑,可以,只要叔叔力所能及。

  拉他的手,带至卧室,揭开被子,指着柳遇春,叔叔,你可不可以为我把他“做”了啊?

  他愕然看我,研究一样,问,宝儿,你一直不是很爱他吗?你爸爸看在你的面上,知他调查,却一直不曾动他。

  可我就要“做”了他!

  他苦笑一下,早知如此,你爸爸也不用进了那地方。

  说罢,他“唰“的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物件,黑而亮,对准了柳遇春,俨然就要扣下。我皮骨皆颤,这,这不是那梦里孙宝儿射杀孙富的东西吗?

  呀,好险,“做”原来是要别人死啊!好毒辣!

  那雪茄里的一个消息万万不得给他,我怎么能让素素穷到无有爱,还要横尸街头善终不得啊。

  不可以,忙用手一推他臂,枪口对准了房墙壁,含笑责他,刘叔叔,你怎么把笑话也当真啊!

  他看着我,双眼精光爆射,刀剑般刺过,我知那是责备和不可原谅。他收了枪,一字一句的说,宝儿,以后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死,唉,枉你爸爸养了你一场。

  他对孙富倒真是情深意长。

  不理他话,却拉他到客厅坐下。叔叔别生气拉,我爸爸让我带出一个东西交给你的。

  他一听这话,如闻了大希望,快,快,把大哥交的东西给我。 呆了顾不着打他,老鸨妈妈却厌我把那脏小子藏在了身后,轻声责我,十娘,懂点规矩,今天踏青的人上至达管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你不要为一无亲无故小叫化掉了你名妓的价!

  呵,妓女有名妓,可标价。可叫化为什么就让妓女掉价?

  我不理她。却含笑看那帮打手,各位给杜十娘个面子可好,饶了这叫化怎么样?

  那帮打手面面相看,显是做不了主张。其中之一看着我结结巴巴说,姑娘……开……开口,本该答应的啊。只是……。只是这叫化可恶,什么不能偷的吃,偏偷的吃了我家少爷千辛万苦弄来的两只金色蟾蜍……这个……这个非要还不可的啊!

  金色蟾蜍?什么东西?杜十娘自是没见过它。但我饿过,晓得人饿极了,逮着什么就要食的,官它什么蟾蜍不蟾蜍的。

  另一人帮腔,是啊,是啊,我家少爷要剥了他的肚皮挖出那金色蟾蜍的哈!

  什么?为两只蟾蜍就剥人肚皮,也真够没有天良!

  老鸨妈妈一听此言,不想惹祸上身,边给我挤眼暗示,边让龟爷扯那叫花离开我身旁。那叫花知我是惟一的救星,不抓紧,今生命便休矣。于是只听“嗤”的一声,杜十娘那花般的衣衫被撕开,大难看,这不是一个名妓在男人眼里该留的形象。

  我却不理它,也不理老鸨妈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揪这小叫化,先得找到他少爷,让他放他生路一条,方是正经方法。

  于是又娇笑问他,可以请教贵府少爷是那一位吗?

  我家少爷是……是不见人的。他回答。

  真的吗?我娇笑声声,周遭的男人为之颠倒。真的不见人吗?十娘陪他吃酒,弹琵琶唱曲去给他,他也不见吗?

  这个注儿下的大,平日杜十娘接客,把金钱论斤论两。为这小叫化,可是要免了费啦。

  见!我见!杜十娘如此盛意,我怎么能不见呢?!说着声音豪爽。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中等个儿,脸上掩纱。

  咦,真是怪了,阳春三月,他拿自己的脸捉什么迷藏?

  下去吧,不要再找这小叫化的麻烦。他谴散他的家奴,倒是个知道交易的主,不言自明,买卖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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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知道六百年前杜十娘的名字? 30

老鸨妈妈嫌他脏,
一看这家少爷答应放他,便想撵他,骂道,小杂种,还不快谢?亏我家十娘心软,救了你小命一条,快快谢了去吧!

  那小叫化放开我的衣裳,犹疑不决的准备跪下。

  我知他怕,那些家奴虽是诺诺的退了,却都拿眼瞪他。那眼光皆剥皮剜肉,磨刀乎乎,似向猪羊。

  而这少爷脸遮面纱,也确看不清他的表情模样。眉眼模糊,杜十娘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真假,谁知他会不会暗中使什么阴谋伎俩?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家。

  杜十娘忙推那小叫化一把,令他跪在老鸨妈妈的面前。说道,小叫化,不要谢我,还不快快谢过杜妈妈?我家妈妈是刀子嘴儿,菩萨心肠,她骂你是看你伶俐,想使唤你当个院里的小差,赏你一口饭吃呢,真是个傻瓜!

  那叫化也真伶俐,忙转了风向,磕头如捣蒜,对着杜妈妈。

  老鸨妈妈知我用言语给她设了个套儿,搭了个蓬帐,钻也不是,不钻也不是,便瞪我一眼,让那小叫化起来,说,老娘我平生没做什么善事,今儿算开个戒吧。

  说完恶狠狠的走至我身旁,低声骂,你这小娼妇,逼老娘行善,这笔开销从你的银钱里扣吧。

  我忙低语点头应她,妈妈放心,这个自然是女儿担当。

  于是那日踏青的杜十娘,身后随了奇异的双煞。一个是锦衣华服,脸遮面纱的少爷,一个是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叫化。

  就这样尾随了一日,杜十娘夜里便接了那少爷的客。他端坐席里,不进闺房。从头到尾,脸上遮着面纱。只是听曲儿,握盅儿,不时伸出一双手摸索杜十娘的纤手,且边摸边叹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十娘好的女子,比十娘好的素手,说十娘的手是一双倾国倾城的酥手啊!

  我懒的理他的夸赞,说赞美话的男人杜十娘遇到过一箩筐。只是奇他大男人为何遮着面纱,于是倒了一杯酒,要亲自敬他。他先不肯,十娘娇憨的责他,少爷不是说十娘的手好么?当下真的红酥手,黄藤酒,少爷怎么反倒不知情识趣啦?

  他逼迫不得,旋了面纱一角,让十娘喂他。酒至唇边,我的纤手一颤,酒水如花,突的开他一面纱。

  我边惊呼边扯他面纱,对不起少爷,十娘拿去给你洗洗吧……。

  话未说完,我自己先惊呆在那。

  那还是人脸吗?杜十娘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形象。只见三道刀伤斜斜的划过鼻梁,红色的铁划银勾,端地是一张恐怕之极的书法!

  他自己先是一呆,然后脸赤了起来,显是嫌我看到他丑陋模样。忙以袖遮面,惶惶然直往门外奔去,却到了门褴,自跌了一跤,丧家之犬一样。

  我尤惊魂未定,看他爬起,摇摇晃晃的逃走,似身后有鬼抓。

  接过那么多客,未见过这样逃走的,只因我看到了他的真模样。

  是我该怕他,他怎么反而怕了我?好生奇怪的男人啊!

  唤来那小叫化,他已洗净换了衣裳。我问他可是想真的呆在妓院混口饭儿吃,讨生活混时光。他却摇了头,说不想呆在这地方。于是十娘我找来几锭银子给他,令他收了,回家好好买几亩田过日子去吧。他“咚”的跪下,热泪盈框,姐姐是我来这世上遇到最好的人,没什么送给姐姐,把这一对金色蟾蜍留给姐姐吧。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来,放在地上,黄灿灿的一片,上面疙疙瘩瘩,丘丘林林。仔细打量却是一对儿蟾蜍抱着,死般寂静,紧紧相拥,不离不弃,丑至吓人。

  我不由后退一步,颤着声问,你,你,你不是吃了它吗?

  那小叫化摇头,实话告诉姐姐,我没有吃它。这东西太贵重,本是想偷来换些银钱,渡些日子。今天遇上姐姐这样的好人,送给姐姐得了。

  不,不,你还是带走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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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下

姐姐不要害怕,
那小叫化伸手摸了摸那蟾蜍,俨然摸宝一样。姐姐不知,这金蟾蜍来自印度,据说神奇非常,伤者吃了它可立马让伤口痊愈如旧不留痕疤,女子吃了它可养颜美容,永远二八。

  哦,真的这般神奇吗?杜十娘不信这话。想那如此丑陋之物,怎么可以令人芳华永驻,仙龄恒昌?

  姐姐莫不信,他说着停顿一下,那日小叫化我街上行乞,看见这一班人本想讨点剩饭吃吃,他们却嘲弄于我。于是报复心起,一路尾随着他们想偷点银两。谁知这一尾随,却听了不少闲话。那少爷原是徽洲商家之弟,他面遮轻纱,原是因风月场里争粉头,起争执,与人口角殴打。结果他狠,反遇到比他更狠的主儿,人家捏他脖子,划他口子,破了他的面相。他心有不甘,从印度千里迢迢的弄来这蟾蜍,拿好参好药养,等养的药性儿散至蟾蜍皮肉深处,方好用了它。这班人这次来到京城,还带着这宝,本为的是在赶在三月三日前吃了它……说到这儿,那小叫化却抬眼看我,欲言又止,直怕说错了话。

  哦,为何停下?他倒打听的仔细端详。

  我含笑问他,为何要在三月三前食了它?难道这物的功效与吃的时辰有关吗?

  那小叫化把头低下,姐姐听了莫生气,那少爷来京城为的就是三月三踏青时见姐姐一面,外省的人传说这日的姐姐出游,天神临世一样。只是他破了相,怕姐姐见了不喜他,所以要那蟾蜍,好恢容复貌。偏那蟾蜍买来不久,药性不深,需要养养,他也没法,只好一路带着,等着在这日前吃了它。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男人见我看他丑陋模样,急急的跑了,原是他自己也知他那恐模怖样不该来唐突杜十娘。

  我不由轻笑,好一段蟾蜍神话。亦好奇的问他,你真好手段,这蟾蜍既如此主贵,那少爷必命人好生看待,百般守护,怎么就能沦落到你手里来啊?

  姐姐有所不知,这蟾蜍最喜吃蚊蚋。可那班人为了疗伤,镇日拿上好医药喂它,肚里自谗的荒。我投其所好,逮了蚊蚋在酒里醉死,昨日乘这班人不备,走几步扔几只,那蟾蜍久不闻肉香,自是一路跟了我,直至醉倒,手到擒拿。

  噫,原来如此,怪不得人家要剥他肚皮,开他肚腹,他坏人好事,当真该被追杀。不过杜十娘真喜他聪明伶俐,是个可爱小叫化。于是再取银两,含笑送他,且说,小叫化,有了这些银钱做底,以你的聪明,自可混一世安稳,以后不要这样偷鸡摸狗,可好吗?

  他含泪又谢,杜十娘拂起他。他转身要走,我唤他,小叫化,把那蟾蜍也带走,想个法子,悄悄还给人家。

  他站住,说,姐姐,你还不信我,不想要它?

  我笑了,小叫化,不是姐姐不信你,而是这物本不该属于你我。姐姐是妓女,知世人活着,就爱一张好皮囊。想那少爷为恢复本来模样,花钱费时,精心饲养,最后却落的竹篮打水,仍是丑陋难当,他罪不若此,你说是不是啊?

  他点头应了,默默拾了那金蟾蜍,装进怀里,于我依依别了。我不忍看他那依恋模样,让伺儿画眉送他。

  自此再没见过这小叫化和那三道刀疤的男子,也不知结果怎样。杜十娘烟花中人,日日新客,夜夜繁华,渐渐把这事儿遗忘。要不是柳遇春误伤,我也不会忆起六百年前的琐事一桩。

  正想间,却听见“呱呱”声,宛若蛙啼。忙顺声寻去,地上赫然有一金色活物,疙疙瘩瘩,丘丘林林,两眼鼓胀,嘴边如同有两小喇叭,正在歌唱。

  黄灿灿一片,不是蟾蜍,那是什么?

  我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这只鬼也眼花。难道杜十娘六百年道行,已练的意念所至,便有实物幻化?不,不,不可能的啊!

  那蟾蜍却自跃入我掌,我欣喜万分,抓住了它,正不知如何那它疗伤。却见一张纸从面前飘然而下,我急急抓了,只见上书大字,墨迹犹新,原是医疗方子:把活蟾蜍放入热汤,汤中先放小芋数个,待蟾蜍抱芋而死,即可喂予伤者,伤口自可好了。

  是谁暗中助我,却不肯现身?可是那臭道士,走了走了却是悔了,回来帮我?

  顾不得那么多,救人要紧,先得把汤褒了。

  杜十娘忙煮了一锅费水,把小芋络绎的投入。不一会儿,那芋在水里浮,沉,煎,熬,煮———一场不由自主的人生似的。

  我把手掌一松,那蟾蜍一道黄光般跳入,那般英勇,似生来便等这样的死日。只见它在水里转了数圈,四脚抱定一颗芋,最圆满的一颗,如抱着亲爱的月亮似的,眼大睁着,显是死了。

  呀,好生残忍!救一个原是用万物里另一个的死换来那生的。

  我忙盛的喂了柳遇春。他“咕咚”一下把那蟾蜍和芋全数吞了。我待去看他伤口可是美好如初,却听他喃喃,媺,媺,杜媺……

  我一下呆了,手里的碗也跌落,这柳遇春,他怎么知道六百年前杜十娘的名字,难道梦里有什么人在暗示他不成,令他识破了我,这假宝儿,是只是一只鬼么?

  快,快,快,丢下他,跑到水低去好了!!!

  那里,一切,都不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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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道道轮回独独不肯把妓女杜媺忘了?31

忙急急想把他放下,
逃走得了,一了百了。

  他却双目紧闭,脸色红赤,双手乱抓,头上的汗珠如雨流下,呀,可是杜十娘喂错药儿给他,才引得他神经错乱,胡说开了?

  此刻万万走不得,他需人照顾,要不会出差错。忙找帕子,弄冰水,好敷他额。

  帕子覆他额上,他仍在说,媺,媺,那日一见,我就知遇着劫数。我爱你,我爱着你,你可晓得……

  杜十娘听了,如遭霹雳,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可是耳朵得了臆症,我也在做了那梦中人了?朝窗外看,阳光粼粼,高楼大厦,不是六百年前,不是蓬莱仙阁。

  是当下的世啊,鬼耳听来的皆是人造犬马,电光声色。

  难……难道如今这世上也有个叫杜媺的,令他如此牵挂着?怪不得那孙宝儿幽怨他用情不专,睡梦深处念着别的女人的。

  他却在迷乱中伸手想抓住什么,我怜悯,把那手儿递过,他紧纂着,无望的哀说,媺,媺,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满足……。

  好卑微的爱,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无根的眼风,水上的浮萍,飘飘的客。

  杜十娘生前是个哄男人的主儿,这个自难不倒的,忙把他扶住,娇声哄了,遇春,杜媺在这,正看着你呢!

  一听这话,他的眼睛突然睁开,惊喜在眼里燃了篝火,吐着舌,恨不得一下将我焚了。

  媺,是你吗?你肯看我一眼了?人说十分春色,三分流水,你肯顾盼间予我三分,我也是那有福的人了。

  说至此,眼里的火却渐息,摇着头,不,不,你骗我的,你不是杜媺,杜媺长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美艳不可方物,李甲他,他,他那辈子修来如此艳福?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我,眼里流出两滴泪来,眼帘轻轻闭合。

  天,这个深情男人,前世今生,轮回往复,他,他,他原来是爱杜十娘的!

  六百年了,这么大的密秘,我今日才晓得!

  怪不得他与李甲同来院坊,来了一次,却不肯再来做那恩客。素素思他,他推脱什么与他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来是谎言一个。

  杜十娘一听他如此说,皮骨皆遭了感激的地震,软软的跌坐在他的身侧。

  这才是最贵重的珠宝,最无价的爱情,百宝箱里任意一个比之,也不过是鱼目混珠,石子一粒罢了。

  他仍在迷乱的低唤,媺,媺……

  这只鬼忙把脸儿变了,因了感激,变回了六百年前风致独标,轻轻摇他,低低唤了,却喉咙一哽,暗了娇媚,亮了真情,六百年的暗恋,令杜十娘做假不得,遇春……

  却再也喊不出。

  他睁眼看我,狂喜难禁,颤抖如风中的叶子,双掌轻轻的捧住我的脸,媺,媺,是不是真的?我可是又做了梦了?

  不,不,遇春……

  他捧着我的脸,含笑的,甜蜜的,突然软软的向后,要跌倒似的。忙扶住了他,他却闭着眼儿,安然的睡了。

  呀,看来药性儿过了。

  与他和衣躺在床上,拿纤指一点点抚过他的眼,他的口,他的鼻,他的山山水水,棱棱角角,他是美的。

  呀,这个男人,好深沉的男人,他把爱给密了封了,藏了六百年,以可以解脱,却在迷乱与梦中把心事倾泻而出。谁知他道道轮回,死死生生,怎么走的那奈何桥,如何饮的那孟婆汤,能独独不肯把妓女杜媺忘了?

  泪儿下落,滴他面额。

  可是该这只鬼该还他的?世上千债万债,杜十娘不怕底本与利息,而惟有情债太贵了,那是用鲜扑扑,红盈盈的心儿抵了押的。

  拥着他,渐渐进入梦乡。

  ……

  房子越换越大,他带回来的女人一个与一个不一样。

  张阿姨、王阿姨、李阿姨……一个个阿姨,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的过,花红柳绿,明灭的开放。

  他抱她至膝上,一个一个的问,虽知答案只有一个,仍是不肯厌倦的问着,宝儿,喜欢这个阿姨么?

  她胳膊环着他的脖子,那是她的乾坤啊,他是她的呀。她小小的心都知道,这个世界惟他爱她。她拿脸儿蹭着他的胡子,看一个,摇一下头,爸爸,我不喜欢。爸爸,我不喜欢。爸爸,我不喜欢……

  重复的一句,他含笑的听着,如听阳关三叠,她的童音便是宫,是商,是徽,是羽,合了音律,妙不可当。

  每一句不喜欢,一个女人的脸儿便如蜡烛熄灭,淡了,暗了。在这淡暗里,而她独独亮着,带了光,一寸一寸的长,胳膊腿儿细长,胸前也有花蕾在悄悄的含苞了。

  就这样,长至十六岁了。

  妈妈不再重要。因再没有人说孙宝儿没有妈妈,欺辱她的人会遭天道报应,那个骂她卑下的小女孩,没几天便在回家的路上,滚下楼梯,丢了一颗门牙。

  他这样爱她,他是她的骄,她的傲,她的自尊与信仰。

  每次开家长会,他不象别的家长,即使万般忙,他都抽时间来,坐第一排,温文尔雅的与老师说话,还给学校捐桌,捐椅,揖书,捐钱,只要可捐的他都捐的,为了她,他充当了爱的大使,本市有名的慈善大家。

  他们都有妈妈。可谁能有这样的爸爸?

  他们没有,而她孙宝儿就有这样的爸爸。

  十六岁的她把孤儿院的不快全数遗忘。她快乐明亮,他的钱,他的善,他有目的投资令她裙角飞扬,额头高昂,双眼里装满快乐,走路一蹦一哒。

  呀,这世上谁肯无凭的做一个慈善家?

  她身边有一个女孩儿和她同行,她白衣蓝裙,圆润眺达,那女孩儿一身不合时宜的黑旧衣裳,清瘦少话___她是她的影子一样。

  她拉着她的手,知心的,热情的,素素,我爸爸又给我买了新书,你到我家去看吧,省得我明天又要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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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下

 那素素抬了头,
尖尖下颌,一瓣初开的茉莉花,清新芳香,犹疑地问她,书好看吗?宝儿。

  好好看啊!她夸张的诱惑她,对她比比划划。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年少的友谊纯净芬芳,她觉得好的,必要与朋友一块分享__立刻、马上,待不得明日。

  明日还有明日的好,毕竟青春是一场惊喜的盛宴,一天一朵不同的烟花,滴溜溜的升上天空,令她们看的目不暇接,不待散场.

  那,你___爸爸在家吗?她问她。

  为什么要这样问啊?她边回答边想.不在的吧,一般这个时候爸爸很忙很忙很忙….

  那我去.素素欣喜的回答.

  为什么?素素,难道我爸爸在家你就不去我家吗?

  素素低了头,低声答,宝儿,说实话,我怕你爸爸。

  为什么会怕?这素素,爸爸那么那么好,好的无法言说,怎么就让她害怕?简直说瞎话!

  她想不明白,她爱他,愿天下所有的人也爱他,看出他的好来,而不是怕.

  爱令她盲目,令她看不出他的威严,看不出他的眼里的寒光,那寒光对陌生人徒然一亮的刹那,闪着的是鹫的光___阴沉,俊美,却测探,打量…..

  险象环生,步步为营,深至无底的潭水一样!溺进去,必九死一生,永无生天.

  素素虽小,但怕的正是那莫名的眼光,混沌而不明朗.乌云压城城欲催.虽说他并不高大.

  而她却越发想证明爸爸的好给她,拉了她的手,摇她,去嘛,去我家,我爸爸才不可怕.我爸爸可好可好啦.

  俩个人一路蹦蹦跳跳的到了家.

  她的书房,整洁宽尚.她随意的拿起一件东西,都那么时尚漂亮,都那么好看可爱,精致适当.且每拿一件,她都不由自主的说一句,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我爸爸.

  我爸爸.

  我爸爸…..

  一个于别人是简单的词,于她却是禅___口头的禅,今世的莲花.

  ___或许正因为她没妈妈,全数的爱,都要在唤爸爸这个词里肯定,那样才能换来人世的自信呀.

  说了那么多爸爸.素素垂眉低语笑她,让我好好看会书好吗?宝儿,我知道,你有个好爸爸.

  她留她在书房,自己却跑去洗澡.洗着还想着什么,洗完了擦了擦湿滤滤的头发,突然想调皮一下.

  素素,她那么怕爸爸,就装爸爸来吓吓她.

  于是找来爸爸的衣裳,一件未洗的西装.那么宽,那么大,她套上去,袋中人似的,他的袋中人,却于衣领间闻见一股男人的体香,隐隐的能把人醉了的,令年少的心找不到方向____雪茄,头发,淡淡的古龙香水,三味混杂,那么好闻,且令人闻的有细细的迷茫和感伤…

  万般惆怅.

  呀,什么时候她长的这么大?

  在爸爸的味道里,她悄悄的推开了书房的门,蹑手蹑脚,喉咙里把嗓压,宝儿,你带谁来咱们家?

  那素素涑然一惊,回首看来,先看的是她,嫣然笑了,责她,你这个坏家伙,吓我一跳…..

  话说了一半却停下,小小的唇半张,目光赶快看到地上,受惊的小兽一样,似遇着强光,无法抵挡.

  她也回首,身后,是爸爸!

  他也她捉迷藏了.

  忙转过身,边喊着爸爸,边扑个满怀于他.他抱住了她,紧紧的搂一下,这是他和她的礼仪.日日,月月,年年,从未变化.

  他含笑着问,宝儿,你朋友吗?

  她把脸伏他胸上,爸爸,是的,我和你提起过的,她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了…

  徐素素!

  他未等她出口,就自自然然的叫出她朋友的名字了.

  那素素抬起了头,慌张的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谜语般莫测,嘴角却含了笑了,皆是宝儿的面子.

  弱小者怯怯的,低声的,叫了声,孙叔叔!

  说着因不安,把齐耳的短发撩了一撩,压在半轮月亮后面,那是她处子的耳朵.

  这个动作却令他的眼光徒的亮了,亮的耀的怀里的她也觉得光辉灿灿的,从来爸爸只是这样的,看她一个人的,为什么现在看素素也这样了?她突的心里酸酸的,叫了声,爸爸…..也不由的朝那边望去了.

  没什么奇特,素素的耳垂上有一颗痣,她早晓得,可爸爸为什么看的痴了?

  那不过像一滴流错了地方的暗黑的隐秘的眼泪罢了.

  她摇他,五味俱全,至后却都成了一腔酸液,爸爸!

  他回过头来看她,刹那,眼里的亮暗了下来,满盘落索,一切空茫.抓不住什么似的,宝儿,你们好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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