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冥思,有人走近,“小姐,可以搭抬子吗?”
    一看,是李中孚。
    “你怎么在这里?”好不意外。
    “我来送水果给你,管理员说有形迹可疑男子同你去喝咖啡,我不放心,便跟了上
来,那是谁?”
    “涤涤的父亲。”
    李中孚诧异,“真不像。”
    诺芹感慨得说不出话来,“财产都叫黑洞吸走了。”
    “可是,一个人除出金钱之外,还应该拥有其它呀,不应减去财富,却笑于零。”
    “我不明白。”
    李中孚解释:“一个人的气质学问修养品德……与金钱统共无关。”
    诺芹忽然哈哈大笑,“不不不,都会繁华了廿多年,渐渐进化或退化到除出s符号,
一切都不重要,连写作人都只会四处招摇:我的稿费全城最高,没有人比我收过更高的
报酬……凡事都标榜钱,结果钱没有了,一无所有。”
    李中孚用手撑着头,“钱的确很重要,可是生活中应该还有其它。”
    钱当然好,今时今日,即时不能捐官,也能捐种种博士学位,有了财富,可聘请退
休外籍议学教授将作品翻译成英语,交名国际性出版社自费出版,举行盛大学术研究会,
包飞机票食宿兼送礼物请多多美言……
    何用去争取政府区区文艺津贴,争不到还起内哄,互相辱骂,惨不忍睹,真正有失
斯文。
    “为何沉默?”
    “在想钱的好处。”
    “有钱的唯一好处是你不必再担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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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手提电话响了。
    诺芹去听,“喂,喂。”
    “岑诺芹小姐?这是华人银行,你今晨开了一张三万元现金支票,可是支票户口存
款不足。”
    嗄?怎么可能,除非报馆没有如期存入稿费支票。
    才说到钱,钱的麻烦就跟着来了。
    “我们查过你定期户口内有现金,请立刻来办透支手续。”
    “我马上到。”
    到了银行一查,呵,某杂志已欠下五个月稿酬。
    而岑诺芹毫不知情,糊里糊涂照开支票。
    李中孚十分同情,“真的靠稿费养家活儿的又该如何?”
    诺芹没好气,“兼职做公务员。”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向往做作家?”
    “因为不学无术,没资格考公务员。”
    “喂。”
    “也有好景的时候,可预支稿费收取利息。”
    “你试过吗?”
    “我是老几,哪里输得到我这种二三线作家,我要是有能耐,早就做了公务员。”
    李中孚见女友决意要调侃他,也就逆来顺受。
    “你不打算追讨?”
    “人家是殷实商人,搞到今天地步,必有不得已之处,给他一点时间也是应该,当
然,他要是肯卖掉老婆的首饰,也足够支付稿费,但是,没有一个商人会那样做。”
    “你还打算继续交稿?”
    “我虽然没资格当公务员,却还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白报效。”
    “那么,杂志始终会受影响吧。”
    “那看老板的算盘怎么打了。”
    “已有多久历史?”
    “三十年老字号了。”
    “真令人气馁,一个浪下来,全军覆没。”
    “你还泡在咸水海里?你还没上岸?啧啧啧,你还担心风浪?高级公务员,你应该
早有打算才是呀。”
    李中孚为之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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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嬉笑怒骂,心中却十分积,年轻的她投身这个行业,牺牲良多,没想到甫出身
就遇到世纪风暴。
    穿不穿得过风眼,就看她有无通天澈地的本事了。
    别的行业碰到欠薪减粮,立刻会到政府机关去示威抗议!可是写作人遇到这种事,
    只会忍声吞气,唯恐宣扬出去,有损声誉。
    诺芹摇头叹息。
    回到家里,看到一大迭读者信件,编辑部留言:“请挑选比较有趣味的来信。”
    诺芹喃喃咒骂:“是否要指导闺房耍乐?”
    只怕有人嬉皮笑脸回答:“求之不得。”
    有一封信颇特别:“我打算移民加拿大,可是听说那个国家实施半社会主义,福利
好到这种地步:在公立小学,一个老师教廿六个正常学生,但由另一个老师专门照顾一
名弱智儿,这样高福利自然由高税率支持,把宝贵资源丢入此类无底洞是否良策?人道
主义泛滥的国家是否适合小资产阶级移民?”
    诺芹微微牵动嘴角。
    她电编辑部:“想看文思答案。”
    片刻答案来了:“‘资料有限,无可奉告。’”
    咦,倒还是老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
    诺芹也写上答案:“外国奇怪的事多得很,暗勇至激,走之间想清楚。”
    文思与文笔二人的意见第一次相同。
    不知怎地,编辑却选择刊登这封信。
    读者群情汹涌。
    “加国就是这等先进。”
    “人人有生之权利,先进国家不实施精英淘汰制。”
    “什么样冷血之徒会妃忌这种福利。”
    “当你有弱知子女,你会怎么想。”
    “别看得人家太好,申请人有问题子女者往往不获批准移民。”
    寂寞的心信箱还是那么受欢迎,其它模仿者望尘莫及。
    这个俱乐部称淡市中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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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件成功的事背后都有嫉妒中伤,也有许多人当文思与文笔是毒草,要除之而后
快。
    ──“两支藏头露尾的隐名笔,每个字都像一个毒瘤,遗祸人间,荼毒读者心灵。”
    哗,有没有那样厉害。
    “一看就知道是甄素某与伍某娟的笔名,装神弄鬼,一唱一和,一对一答,做一台
戏,扮小丑。”
    诺芹读了,心里非常不舒服。
    手里拿若冰淇淋筒,总有人妒忌吧,尤其是这种时候,好象只有这个信箱才站得住
脚。
    “文坛吹起一股歪风,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这也是名刊路上必需付的代价:对付一双双红眼睛。
    诺芹摊开了另一封读者信。
    “文笔,我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我们只在黑夜见面,她
把我带到她家裒去,啊,真是?个说不出奇妙的地方,没有窗、没有钟,只有音乐、美
食,以及好酒,我遭到迷惑,不知怎么办好,请指教。”
    诺芹真心羡慕,“像赌城拉斯维加斯,那里的赌场,也没有窗,没有钟,目的不想
人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想客人回家,方便永远耍乐,你女友家一定也没有顶灯,只有
一盏盏柔和的小台灯吧,好好享受这种情调,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文思却这样答:“快回家,这个女人一定有不良企图,试想想,世上哪有免费午
餐……”一直罗嗦了五百多字。
    在文思眼中,钉是钉,眼是眼,我付你十元,赎回九毛九都不行,全身找不到一颗
浪漫细胞,这种人教小学最好,怎么会从事文艺工作。
    叫岑诺芹好笑。
    不过,诺芹也明白,非得有文思在另一头唱反调才算好看,否则,就落了俗套,伍
思本这旧瓶新酒设计得十分精采。
    可惜,这位女士功未成身已退,不知去了何处。
    要找,当然找得到她,可是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
    是故意遗忘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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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逼刊上也有不少歌功颂德的记录:“与本报三巨头之一伍思本女士茶
聚……”
    “伍思本小姐说得好,文坛需要新血。”
    “在伍思本英明的领导下,副刊欣欣向荣,淤血去尽。”
    现在一切不变,把伍思本三字割掉,填上关朝钦即可。
    诺芹无限欷虚。
    这是社会风气上一种倒退,本来已经进步到讲实力不讲人事关系,公平竞争,能者
夺魁,现在又搞个人主义,联群结对,简直是往回走六十年代
    岑诺芹当然不会说出心底话,她扫清自家门前雪算数,不过是一份工作,何用呕心
沥血,这也是一种心灰的表现。
    傍晚,来到姐姐家,看到小涤涤在扮大人。
    诺芹忍不住笑了,也亏得庭风有那么多玩竟儿可以借给女儿。
    看,钻石项链、珍珠耳环、羽毛披肩、纱裙、钉珠片的高跟拖鞋……”
    诺芹哈哈大笑,“万圣节到了,穿这身打扮出去讨糖吃无往而不利。”
    庭风在一旁也笑,“不少社交名媛的品味也并不比涤涤好。”
    一会儿涤涤腻了,脱下衣饰,做功课去。
    诺芹顺手取过项链,咦,她是识货之人,触手只觉沉迭?不像是假的,她再仔细看;
手工那么细致,“姐,这是真货。”
    庭风笑,“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呵,几可乱真。”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份,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或是存
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啊,又来过一次。”
    “还是要钱?”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珠上。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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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一次这样答读音:“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际问名,
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诽议别人夫妻关系欠佳,并非
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前夫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帮朋友在暇艇上工作,越南人多,很凶恶,
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彷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他说,
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雪梨。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这位小姐,耳环
在何处镶?”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约了林立虹喝荼。”
    林立虹带着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线介绍:“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这八
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立刻取出几本岑诺芹原着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关君这新中年相貌学识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是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关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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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构服务
是何等光荣。
    那关朝钦全盘受落,彷佛他已不是打工仔,而是宇宙创办人之一,代表宇宙讲话。
    他滔滔不绝,倾诉他的宏愿:如何改革文坛,提拨新秀,天将降大任于他,他辛苦
得不得了。
    诺芹一味唯唯喏喏。
    也没有几个可以坐得暖位置,一转眼不知流落何方,但是今日岑诺芹必需应酬他,
何必得罪这个人呢。
    关朝钦对于岑诺芹相当满意。
    “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膊,不露痕迹的将他的手卸掉,“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关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大眼睛,未婚,廿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五十年代舞女大班。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伶地反问:“你说呢?”
    “生活一定很正常。”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关朝钦的口吻忽然又家电影公司总制片:“给她做一张合约,叫她独家为我们撰
稿。”
    林立虹踌躇。
    “尽管试一试。”他鼓励助手。
    诺芹回来了,她客套地说:“我还有点事,想早走一步。”
    关某说:“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诺芹一边笑一边退,走到街上笑容还末褪。
    唉,以为从此大权在握,可大展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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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兜进商场。
    忽然想起姐姐的皮夹子旧了,线口脱落,她想顺便替庭风卖一双新的。
    这时有两少女走过来围住她。
    “岑小姐,我们是你的读者,请帮我签个名。”
    诺芹欣然签名。
    “岑小姐,我们最爱看你写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什么?
    “文笔是你的笔名吧?”
    “为什么叫文笔,叫文理岂不是更好?因为你的答案都是最理智的,与文思的温情
主义刚刚相反。”
    “要不,叫文智一样恰当。”
    诺芹看着读者纯真的面孔,鼻子忽然发酸,呵,只有他们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
他们的法眼。
    他们一直知道文笔就是岑诺芹。
    “岑小姐,请不要再拍彩照,爱登大头照片的女作家已经太多了。”
    “请努力写作,一年两三部长篇小说实在太少,多写点,我们热切期待。”
    “是是是。”
    那样辛苦的工作,一字一字伏案写出,若不是为着读者,谁耐烦那样做,区区一分
薪酬,什么地方嫌不到。
    为读者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读者再三祝福她才离去。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多久没好好坐下写小说了。
    “一直说繁华都会无事发生,乏善足陈,终于大时代来临,社会动荡,可是,又有
几人把这一切记载下来。
    书评人一直怨说都会开埠迄今,没有一篇好小说,其实他也有纸有笔,为何不写,
一味嗟叹。
    诺芹决定动笔,一半时间为市场写,找生活,另一半为读者写,报答他们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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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名牌手袋店,诺芹走进去。
    她向店员解释:“我想买一只长方形皮夹子,外边有你们那著名C字标志。”
    店员一愣,随即笑出道:“岑小姐,你好。”
    诺芹没想到店员也认识她,连忙点头。
    “岑小姐,我们从来不生产皮夹子眼镜套或锁匙包,只有冒牌货才做那些。”
    诺芹耳畔嗡一声。
    有几件事在该刹那彷佛匀连在一起了,可是,诺芹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
    她嘴里说:“是是是。”
    “岑小姐看看我们最新款式的背包可好?”
    “不用了,我改天再来,谢谢。”
    一出店门,她就往姐姐家去。
    明知应该静心动笔写作,可是仍然爱多管闲事。
    一进门,不理女佣,就走进姐姐卧室。
    她打开衣柜,就把庭风所有的手袋取出来,拉开窗帘,在阳光下细细检查。
    呵,诺芹抬起头来,都是冒牌的假货。
    己经仿得极之细致,几可乱真,但是,因为成本有限,功力不足,还是露出马脚。
    诺芹一颗心突突跳。
    是担心姐姐经济大不如前,用充头货撑场面?
    不不不,她知道老姐的财政固若金汤,不用她这个妹妹过虑。
    而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到,岑庭风很可能就是造些冒牌货的出品人,至少,也
是集团的大批发家。
    诺芹不住叫苦。
    这是违法行为,海关追打其严,她想都没想过姐姐会是个犯法的人。
    是高计梁一句话启发了她的疑惑:“你不知你姐姐做什么生意?”
    真是,卖发夹头花,能赚多少,怎么会有能力送汽车给妹妹。
    原来真相如此。
    手袋什么牌子都有,法德意最吃香的贵价货统统在此,真叫岑诺芹傻了眼。
    庸人进来,诧异地问:“是找手袋用吗?”
    书房里还放着新货,浅蓝色亮皮,正是刚才在店里见过的最新贷色,魔高一丈,已
经仿制出来了,只不过真货是真皮,假货是塑料,一时也难分真假。
    诺芹呆呆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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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庭风回来了。
    看见妹妹捧着她几个手袋发岂,心中有数。
    她不动声色,笑问:“什么事?”
    诺芹瞪着姐姐。
    “又是失恋?”
    “我从来没有恋过,怎么失恋。”
    “不愧是寂寞之心俱乐部主持人。”
    “小姐,你的笔法若没有性格,也不会走红,既有风格,谁认不出来。”
    诺芹低下了头,原来,谁也瞒不过。
    庭风取过手袋,若无其事,真是高手。
    诺芹冲口而出,“姐姐,法网难逃。”
    庭风转过身子来啐一声,铁青着面孔,“掌你那乌鸦嘴。”
    诺芹急得哭出来,“姐姐,你快抽身吧。”
    庭风给妹妹块热毛巾,“你眼泪鼻涕的干什么?”
    “我害怕失去你。”
    “我又不是打劫贩毒。”
   “走私样是个罪名。”
    庭风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诺芹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掩脸,眼泪自指缝中流出来。
    一直以来,姐妹俩相依为命,庭风是她世上唯亲人,她关怀姐姐,多过自己。
    想到多年来她俩的孤苦,庭风是一个年轻失婚女子,带着小孩,在这个所谓风气开
放的社会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诺芹哭得无法停止。
    “芹芹,你怎么了?”
    庭风静静说:“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抽烟,也哭成这样。”
    诺芹抽噎,“我以为我的姐姐堕落了。”
    庭风笑得弯腰。
    “姐姐,为着我,为涤涤,请金盆洗手。”
    “早已不干了,不然怎么会决定移民。”
    “道上的兄弟肯放过你吗?”
    “你看武侠小说还是黑社会漫画,那么多术语。”
    “这些冒牌货从何而来?”
    “东南亚几个热门地点制造。”
    “输往何处?”
    “北美洲几个大埠。”
    “你负责什么?”
    “出入口转运。”
    “搜出来怎么办?”
    “No pain,no gain。”
    “你晚上怎么睡得着!”
    “讲对了,”庭风叹口气,“辗转反侧,所以衰老得那么快。”
    诺芹拎起那双最新的银色晚装手袋,“这双款式我刚在一本杂志见过,标价八千六,
你卖多少?”
    “二千五。”
    “那么贵?”
    “这不是纽约华埠运河街的货色,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你赚多少?”
    “你来查帐?”
    “好奇而已。”
    “我赚百分之十五。”
    “发财了。”诺芹惊叹。
    庭风冷笑一声,“所以,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无人做。”
    诺芹感慨得跌坐在沙发里。
    “这一年冒牌货生意暴涨,我却已忍痛撒手,你放心好了。”
    “是怎么踩进这个水在去的?”
    “想生活得好一点。”
    诺芹不语,答案太真实了。”
    “有人向我接头,我觉得可以合作!”庭风似不愿多说。
    在那种紧急头7头,是与非,错或对,黑同白,都会变得十分混淆。
    “高计梁也知道。”她警告姐姐。
    岑庭风抬头,挣大双眼,讶异地说:“这件事由他接头,是他认为可以赚的快钱。”
    诺芹颓然,“就我一人蒙在鼓里。”
    “你小,不应该知道这事。”
    “姐,你可是真的洗手不干了?”
    “真的。”
    诺芹已经哭肿了脸。
    “你看你,由始至终,没有长大过。”庭风叹息。
    这时,工人带着涤涤放学回来,小孩也懂事,看到阿姨眉青H肿,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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