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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8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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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浮动着压抑沉闷的气息,来来往往都是麻木晦暗的面孔——医生的,病人的。
大概因为死亡已认定为事实,所以他们并没有把她抬进急救室。一位医生慢吞吞进行例行的检查,探探鼻息,翻翻眼皮,然后说句:“联系家属。”就面无表情的离开。有护士立即用床单把她全身罩住,推向太平间。
“你不要难过,人们对自己关爱的人付出多少温柔的情意,就会给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多少冷酷无情。也许只有这样,他们的情感才可以保持平衡,不至于有倒塌崩溃的危险。”言语带嘲讽,路欣却感受到他真实的关怀。
路欣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电话!”
“哦?”
“你心爱的男朋友的电话!”言瞪着她。
“不!”路欣惊惶地回答,她那满脸血污的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他只应该记住她的美好。
“他必须来见见你死去的样子,如果因此就忘记了曾经的感情,你们的爱情石失去魔力,你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轮回。”言耸了耸肩“当然,我也就完成一次棘手的任务。”。
路欣突然恨他,刚才感觉到的关怀看来只是自己的误解。是啊,一个担负着勾魂摄魄使命的使者,还能奢望他有同情心吗?
她脑中闪过朗的电话号码,但并不打算告诉言。
言微笑看她一眼,(她觉得那眼光有些恶毒),转身朝外走去。路欣一怔,心里觉得不对劲,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类型,便尾随他而去。
空的电话亭里,言正在拨电话。路欣紧张地跟过去,透过明亮的玻璃一瞧,他正在拨打的不就是朗的电话号码吗?他怎么做到的?还是原本就知道,故意问问自己来寻开心?愤怒充满全身。
路欣想进去阻止他,心念一动之际,言已经挥挥手,路欣分明看见有一重流动如水的帘子诡异的升起,笼罩住整个电话亭。她根本无法进入,通话声却清晰可闻。
“喂!”是朗浑厚的声音。
路欣立即全身僵硬,那么熟悉亲切的声音,如今却是天人相隔!视线迅速模糊了。
“你好!”言的声音:“这里是XX医院。你能否过来一下?”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朗的声音有些气愤。
“如果你以为是一个玩笑就别来了,只是请问你,认识一个名叫路欣的女子吗?”
“路欣?”朗的声音马上显得非常紧张:“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路欣狠狠敲打着玻璃,想要阻止言即将说的话。
“她已经死了。”言轻描淡写的声音。
话筒那边一片沉寂。路欣心里充满了流泪的感觉,但是眼睛里没有眼泪。
流动的水帘消失不见,言已经从电话亭里轻松的走出来。
“看着别人的伤悲,你很快乐吗?”路欣一字一顿的问。
“任何事,如果没有开始,就永远难以结束,悲伤也是一样。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何必逃避一时半刻?”
“在冷酷的心灵面前,我无话可说。”路欣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张望来来往往的车辆。
过了不久,朗匆忙的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直接冲进医院大门。路欣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冲上楼冲下楼,最后跌跌撞撞冲进太平间。
肮脏的白色床单已经落在一边,路欣知道那一定是言的杰作,要制造一个触目惊心的印象。
朗脸色灰白,目光呆滞,步履蹒跚。他双手颤抖着,抚着心爱女子她的脸,她的发。
片刻之后,朗默默走出去。回来时端着一盆清水,水面上飘浮着一块医用口罩。
他轻轻擦拭着路欣脸上的血污,好像怕惊扰了她的熟睡。
路欣痛楚难言,靠近他,想抓住他的手臂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伸出手去才发现根本不能和他有一点儿的接触,自己的手已经穿透他的臂膀,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如同虚空。
夜色已经很深。朗离开医院就回了家,经过大门口的副食店,他机械的说出几个名字,机械的付账,机械的掏钥匙开门,机械的关好门,一直到机械的坐在书桌旁,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灵气。
路欣一直跟随他,除了和他一起痛苦,她没有任何其它办法。
言并没有阻止她,无声无息跟在后面。路欣知道,如果不是那块神奇的翡翠,他是不会那么好脾气的。
朗的书桌中央摆放着一张路欣的生活照,明眸皓齿的女子,天使般的笑颜。朗伸手把相片扣在书桌上。
接着,他把全部食品袋的封口都撕开,整齐的摆好,然后从每一袋里拈起一粒放进自己嘴里,一起咽下去。
路欣心碎的看着他。他现在吃下去的都是平时自己最喜欢的小零食,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他混合着吞食,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酒好像是所有男人情绪激动时的良朋。吃完零食,朗开始独自一人喝酒,他开始喝酒的时候,路欣的相片被他搂在怀中。酒吞进了肚,不多久就转化成泪珠,一颗一颗排出来。
其实,大凡喝酒的人都知道,欢乐的时候酒可以让欢乐加倍滋长,忧愁的时候酒同样使忧愁愈重。“借酒浇愁”四个字只是喝酒的托词罢了,真正伤心的人喝酒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灌醉,摆脱伤痛除了昏睡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世上可能不会有人去尝试用什么物件往自己头上敲打而让自己昏过去的,所以只要能喝酒的,都愿意“一醉解千愁”!
路欣缩在床角,爱怜的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
朗终于醉了,他没有脱衣就躺在床上,皱着眉进入梦乡。梦大概也是不安的,他辗转反侧,嘴里不停咕哝着。
是的,真切的痛苦无法逃避。
第二天,朗关掉手机,没有请假,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整天。他盼望这一切只是一个错误,也许突然有人敲门,门打开,路欣正笑盈盈望着自己。
第三天,他去医院办理相关手续,亲自把爱人的尸体送进火化间,然后把小小的骨灰盒送进公墓安置。回到家,他继续喝酒,除了喝酒,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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