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

破弧坐在天破宫飞扬的屋檐上时，心里便空落落的了，一点点哀伤的感觉都没有。破弧依稀记得自己刚知道小妖便是明媚时的哀伤，但现在却一下子都没有了，心中便如同头顶上的长空一般，安安静静明晃晃的，一丝云絮也没有。然后，不知多久后，明媚便飘上了宫檐，恬静地站着，那偏殿即便再层层的守卫也原是守不住她的。
　　“破弧，你有真的爱过我么？现在，你又是否……还爱我？”明媚轻轻地说，破弧微微偏了头去看她，却不答话。
　　“我和乌宸的事……或许是真的，或许还有吧，可是因此……你便要去放弃么？”明媚转了身，眼神渺茫地看向天界辽阔的疆域，“我在人界见了那凡尘的爱情，只要对方还没有真正做出选择，他们是决不会放弃的……乌宸是你哥哥吧，你因此退缩了吗？为什么……不可以换个温和的方式去延续你的爱恋？在你，爱情却是可以拱手让给最亲近的人的么？呵呵，原来你便……
　　“凡尘中，他们有的，即便没了希望还是固执地去争取……用他们可以想到的一切方式……无论高尚还是卑劣。我是有些羡慕那样的爱情了呀，自己，能够使一个人……疯狂，失去理智地追寻……
　　“关于乌宸……我是不想说什么了呀……破弧，你有爱过我，便不可以为了我……或许说是放弃了你的尊严隐忍地持续……或者，光明正大地夺取……更或者，那一刻……你的……便消散了么？”
　　明媚讲着便侧了头看破弧的眼，破弧见了明媚漆黑的眼中隐隐的光亮，便笑了：“小——不，明媚，说这些的话，你是不是太霸道了啊？可是，你又一次说动了我呀。为什么，你便总可以扯回我每次的动摇？”
　　于是明媚也便笑了，细细的笑纹迅速地爬升，瞬间便盈满了。破弧翻身坐了起来，含笑看着明媚盈盈地过来，款款地并肩坐下。或许那动摇并不是被她说没了的吧，那么一颦一笑中什么都是可以瓦解的呀，下决定真的便只是那一瞬的事了。
　　“那么明媚，我和哥哥……你都想……”
　　明媚已如破弧熟识的一般了，带着淡而旭的笑影，丝毫不惊讶破弧突然冒出的问题，只是说：“叫我小妖啊破弧，乌宸竟没有告诉你，有着绝世容颜的明媚早已死在很多年前的大火中了么？我是小妖啊，没有绝世的容颜，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牵了唇笑了一会，“我也不知道该叫自己什么了呀。”
　　小妖抬了头去看天界的天空，忽然间就极灿烂地笑了：“天界是没有天空的了。天空是凡尘的词，天空中应该有日月，有风有云，还有凡人心目中住在遥远云端的善良的神灵们。天界是没有天空的，你们头顶上只有一片明晃晃的苍茫，而天空，被踩在了脚下……
　　“有着绝世容颜的明媚，躺在艳丽的三昧真火中，安安静静地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想象着上面天界中人纷繁的脚步，对小妖说，被逐出五界时我最怀念的便是乌宸的怀抱，他两只臂膀间的天地，小妖你知道我没能如愿，所以如果有机会，请你一定要替我，温柔而迷乱地享受一回……”

九尾

五　离天
　　破弧和小妖手拉手施施然走进了正殿，正在议事的乌宸对他们的突然出现微微蹙了眉，挥手让长老们退出，只留了迟熙，然后面上又浮现出了那样的笑纹，温和地俯视。
　　“请下来吧乌宸，你要俯视我么？”小妖也那般笑了迎上前，“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我和破弧就要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天界，永远不会让你为难。”
　　乌宸只是盈笑着看着破弧，破弧便也笑着坦坦然迎着：“哥哥，我是真的要走了啊，你知道我对五界不熟，便只有跟着小妖了。呵呵，哥，你那么宠我……我还有些舍不得，今后，怕是没人会那般宠我了呀……”
　　“七殿下……”迟熙跨下高高的台阶，促然道。
　　破弧突然间便想到了乌宸的话：“明媚也会像小妖那般温和地笑，只是不知何时，她的神色便可能凝重起来，依旧带了笑意，眉宇间却都是凌厉……”
　　现在的小妖便那般地盯着迟熙，目光灼灼：“高贵的大长老阁下么？你又想做什么呢，却不要再用一样的理由来劝阻破弧。破弧不是王，不必去守护这个堂皇的天界。”
　　迟熙同样灼灼地看过去，冷冷的眉目，冷冷的言语：“不用我劝了，原来你便是明媚，比七殿下大了几百岁。先是陛下，后是殿下，不论年纪，你一样诱惑，你的居心还用得着言说么？”
　　小妖第一次在破弧面前笑出声来，而且咄咄逼人：“你有管我的资格么？”迟熙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破弧下意识地便拉了小妖向外退去，迟熙却喝了起来：“站住！我决不会放你们离开！所有的长老都在殿外，天界的荣誉与尊严不容破坏！”
　　小妖扬了眉拂开破弧的手，破弧便见到了小妖面上陌生的凌厉之色、嘲讽之意：“却一定要逼我么？你以为我还是三百多年前那个卑微的小妖，还会被焰罹石和暗吻之印的相互冲力反噬么？”小妖冷冷笑着摊开双臂，“我右手握着焰罹石，左手掌着暗吻之印，你能奈我何？”
　　破弧掩了眼。却已是看不到小妖的眼了，她一只眸子便似长明圣灯般在艳丽的金芒中消失了轮廓，而另一只，却早已隐藏在无际黑暗的后面，早已成了混沌的中心。而她右边身子炙烈地亮着，光芒便似要撑破她一般，那些肌肤也都似透明了；左半边，则是铺散开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得让人迷失，看过去便是没有着落的空虚；中间的间隔清晰地翻动着融合，那样的反差刺得破弧阵阵晕眩。
　　“自诩为天界着想的你，真要倾尽天界与我一拼么？即便如此，你的胜算又有多少？”小妖冷笑着翻了掌，光芒散尽，大殿里便又恢复原样。破弧便看到迟熙的惊骇，而乌宸，却还是那般坐着，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温和地笑：“明媚，你要毁了这大殿么？”
　　“明媚死了。”小妖迅速地回答，然后垂了眼，右手向后探着握住了破弧，再抬眼时眼中已没了那般的锋芒，面上又现出那样的笑容来：“况且，这天界，是乌宸的吧，迟熙你凭什么在这庄严的殿中说三道四，旁若无人地下达命令？乌宸敬你几分，不与你计较，你便连分寸都不记得了么！大长老，却只是大长老而已啊！”
　　迟熙怒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只看了看乌宸，终究没有出口，而小妖却不再理他，只轻轻地笑着，转过身来安和地看着破弧的眸子，然后伸手攀住了破弧的肩头，十指便在破弧肩胛处断断续续点了起来，如瑟瑟的颤抖般。破弧便吃了一惊，却不知道，小妖原来也是会抖的。
　　“如他所说破弧，我疯狂地攫取力量，一直奢望有一天强大到可以睥睨这五界的法则，可以不被什么人所左右……我做到了呀破弧，我的力量已足以让五界坠入黑暗的深渊，永远无法轮回……可是……却一直期盼不会去启动它，一直期盼焰罹石和暗吻之印不会再在世上出现……却是没有如愿啊破弧……呵呵……我也是害怕那样分明的光明与黑暗的呀……”
　　小妖颤抖的十指忽然间重重地一顿，破弧诧异地看到小妖回过头炫耀般飞扬了唇角，然后刺目的光华与黑暗便倏然钻出来交织起来。破弧闭了眼，只听得迟熙的惊呼，而乌宸，只是咳嗽了一声。再睁开眼时便不见了庄严的大殿，脚下踩的是那么一片柔软的草地，却意见在第一次遇见小妖的山坡上了。

九尾

“破弧，我刚从凡间逃离的时候，便觉得五界，真真的便没有什么是可以留恋的了。”小妖松开破弧，在草地上仰面躺下，闭了眼，轻柔地笑着，“所以我只在这里和凡界来回，寻找每一样让我有一丝温暖感觉的东西，没想到有一天，你就闯进来了啊……那时候的你，真像个傻瓜一样，呵呵……”
　　破弧微微红了脸，在小妖的头顶坐了下来。小妖便翻了眼睛，懒懒地看背衬着阳光的破弧的脸，不再言语，间或暖暖地笑。破弧见了小妖面上的酡红，便觉得这样惬意的时光，在这世上，也便只有这么几次吧，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去享受呢？
　　破弧在小妖身边躺下的时候，小妖已闭了眼，面上隐约着那样淡而明媚的笑意，低低地说：“破弧，今天，我们便在这边呆着吧。好歹，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呀，真真便要看了它被毁掉了呀。”小妖说着便握住了破弧的手，“让我好好睡一会吧，已经好久没有自然地睡着了呀。破弧，然后我们还要想想，我们应该去到哪边，乌宸既然贵为了五界之神，便总找得到我们的。我是不属于五界了，可破弧你的身上，依旧有着那么明显的天界的烙印，那样的光明。”
　　破弧也闭上了眼，反手握住小妖，摩挲着小妖温凉的手指，不自觉便又笑了起来：“随便你了啊小妖，离了天界，我就只有靠你了啊。只是那些些的问题，却还是呆会再讲啊。”

九尾

六　真谈
　　山坡上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破弧坐起来，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妖，身上自然射出的光芒印亮了小妖的容颜，那么安静的睡容，隐隐的笑容与微红，眼角眉梢都那般扬着。破弧想象她以往绝世的容颜，那时候，又是怎样的惊世骇俗，便只是那倾城倾国的笑容，就足以让五界疯狂了吧。
　　还有这铺天盖地的黑暗，那样地沉静。破弧想到天界总是那样分明的光明，然后，不由自主地便爱上了这浓郁的黑。
　　“破弧，我有三百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黑夜了。”破弧忽然间听到乌宸的声音，然后乌宸的身影便慢慢地现了出来，穿了洁白的王袍，金线的刺绣团团舞起，那了那柄权杖，带了一身更耀眼的光明，温和地笑着走近，在如许的黑暗里是如此眩目。“破弧，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便真的要这样走了么？”
　　破弧低了头去看小妖，小妖还是那般睡了，安静的容颜使得破弧一并微笑起来：“哥哥，是的了啊，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投身到那样无孔不入的光明之中。”破弧抬了头看乌宸，极灿烂地笑着，“哥，我想过了，我喜欢的，是小妖如你一般温和但是明媚而倾城的笑容，我想做的，只是看着她，如此而已，那么很多东西，便没有了介意的必要了呀。
　　“鸣佩姐姐对我讲，爱情，应该是浓烈而炽热的，如她对哥哥你一般，可是哥，你也是爱她的吧，却只是温和地待她。我想爱情，也可能是温和而隽永的，如茶一般的吧。我想我是爱上那些安静的温馨，尽管我那般动摇怀疑过，但真正永恒的爱，应该是允许那些些的怀疑的吧。”
　　破弧立起身来，轻轻绕过小妖，然后对了乌宸，继续未完的笑意：“否则，我怎么会在小妖不多的言辞、温和的表情里那么容易地回头，却不曾仔细考虑过的啊。哥，对我而言，小妖，只是小妖，而已的呀。”
　　乌宸也极灿烂地笑了，光和影轻托了那样好看的容颜：“那便好了呀。”乌宸笑着揽过破弧慢慢地走着，离开小妖一段距离，“不要吵醒明媚吧……其实，哥那么喜欢破弧，怎么舍得让破弧难过。哥只是要确定，破弧真的愿意为此牺牲所有再不回头了呀。”
　　乌宸飘上山坡的尽头，然后坐下，像小时侯一样笑着俯身，那般浓浓的笑意：“哥只要知道，破弧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破弧也便并肩坐下，偏过头去看乌宸的侧脸。乌宸犹自笑着，将权杖横在膝头，然后仰了头去看那黑幕，破弧便看到那与自己一般的脸上些微的满足和落寞，忽然间就觉得，或许乌宸，也是不喜欢天界彻骨的光明的，那样地无可遁形。
　　“破弧，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乌宸说，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关于你母亲的……我们都跟你讲她在你出生时就死了，其实……”
　　“我知道的哥。”破弧打断乌宸，然后看到他惊讶回过头来，破弧便扯了唇努力地笑，“其实，很小的时候，因为哥宠着我，别的哥哥们就一直在说哥的不好，所母亲是因为哥被害死的，我去问大长老，他竟然勃然大怒……后来，知道哥你拿了焰罹石，那是在怎样的过错，哥你却只被关在石室里，再没人追究……我想母亲是替哥承担罪责了吧……我也想哥是不是内疚才对我那么好，可是，”破弧极轻地笑出声来，然后灼灼地看着乌宸，“我相信哥哥一定是真正对我好的，这就好了啊。母亲死了，再追究也没用啊，而我，也喜欢哥的。”
　　乌宸又笑了，低了头看自己修长的十指：“其实破弧，很多时候我在想，我那样宠着你，到底是因了内疚还是真的喜欢，却根本想不明白。就想我跟明媚讲，我退却是因了这天界，可谁知道，这句话又是否真实。”乌宸偏了头，静静地看了破弧，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破弧，那时候我是如此害怕明媚，害怕她接过焰罹石时眼中的灼灼光华，害怕她谈及暗吻之印时绚丽的眸子，害怕她那样的疯狂。于是我揽过她，闭了眼吻她绝世的容颜，从额到眉到颊到唇。不清楚自己的离开到底是因了天界，还是那样的害怕，那是我不了解的偏执。破弧，哥是个怎样的人呢，那样地便讲了放弃。”
　　乌宸沉吟着，半闭了眼，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或许，我有真的爱上明媚么？虽然刻骨却也如此啊。有时候想到明媚时她的面容便会变成鸣佩，我能确定的只是，我是真正地爱上了鸣佩，想你所说的那样，如茶般温和隽永。”
　　“哥哥。”破弧见乌宸面上浮上了小妖一样的细细笑纹，下意识地便执住了乌宸，乌宸却笑了，反手握住破弧的肩头：“破弧，哥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才跟你讲的这些，那么，你可要带着明媚好好地离开。我想当初，我只是迷上了她绝世的容颜、倾城的笑容，那是与爱情不同的，狂热的迷恋而已。”
　　破弧看他盛了懒懒笑意的眼眸，便没了言语，迷恋么？什么是迷恋，而迷恋和爱情又有多少的区别？
　　“是啊，只是迷恋而已啊，明媚错把迷恋当作了爱情，然后很深地伤了自己。”小妖忽然便出现在乌宸背后，温和地笑，“乌宸，我想你和明媚都是如此之傻。”
　　“小妖你醒了啊？”破弧是吃了一惊，急忙站了起来。乌宸却依然那样坐了，笑语：“明媚，现在的你，算是什么么，神灵鬼妖魔，甚或人，你都不是了，真正通天彻地了啊。”
　　小妖安静地走过来，然后靠在破弧肩上，昂着头便对破弧展开了倾城倾国的笑容：“若不是要你帮忙，我是不会让你知道我醒着的啊。”小妖伸了手抚着破弧的面颊，“还有你啊，破弧，我想我爱上的，不是你和乌宸一样的容颜，而是你的青涩与纯洁吧。看我和乌宸永远温和的笑，如破弧你，是猜不透我们的心思的吧，我却倦了那样的猜测，只愿意拥着一个有着单纯笑容和心思的人，然后同样单纯地生活、微笑着。”小妖竖了食指，从破弧鼻上划过，然后立起身来靠近乌宸，微微敛了笑意，说，“乌宸，那些迷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便为了那样的迷恋，请你，送我和破弧永远地离开五界，可好？”

九尾

七　弃世
　　“明媚，以你对我的了解，”乌宸也便站了起来，微微低了头笑着看小妖，“我来，不就是为此么？”
　　破弧忽然便想到了迟熙：“可是哥，大长老他……”“他么？”小妖抿了唇，眼中圈了淡淡的笑影，“只是大长老而已呀。”破弧不由得也笑了，怎么便忘了乌宸是王了呢，怎么，便轻视了王的权利，哥哥，是真的可以背着天界的光明做些什么事了呀。
　　而乌宸却只是笑：“再拖下去他总是会发现的。破弧，哥让你走了，便不可以再回来，或许，也没了可以回来的余地了啊。”乌宸伸了手按住破弧的肩，微微倾过来，然后直直地看进他眼里，“破弧，让你离开是对还是错，哥也无法知晓了。那么，便，好好地看看哥，也让哥，好好地看看你，是，再无相见了。”
　　破弧抬了眼，看乌宸洒了淡金色的眼中一双同样的眸子，那般地近在咫尺。破弧忍不住就拿了手去触碰，乌宸眼睑一颤便阖了起来，再欲睁开时已碰到破弧的手指，破弧松了松手，眼睫毛便从指上柔柔地扫过，而乌宸眼中，是那样清晰的一截指尖。
　　乌宸却微微叹了口气，退开一步：“好吧，你们，要去哪？”
　　“去哪里么？”破弧低声重复，然后回头看崖下的如茵绿地，罩了那样一重沉郁的黑，沉寂地招摇。“这里……用不了多久，大长老他们便回寻来，然后被毁灭么？”
　　“怎么会？”小妖松了右掌，比了个手势，然后温和的光华从她掌心里铺泻开来，沉沉地坠下崖去，在山坡上荡开一片莹白的世界，不明亮却温和着眩目。小妖前进几步，在崖边蹲下身去，伸了右掌轻轻地抚，莹白的波纹也便微微荡了，映得破弧的眼中亦是如此似水的一片。“破弧，这是我的地方啊，怎可以……让迟熙……便这么毁了去？”小妖回过头来看向破弧，面上犹自带了笑，神情却如此凄伤。
　　破弧心里面便那么微微一痛，伸了手便去掬小妖，小妖收了掌，光华散尽，人也便柳絮般地被破弧掬了过去。破弧扳了她的肩，怜惜地看她的眼：“小妖，为什么每次都要笑呢？那般般的笑，却是让我心痛的呀。以后……便只是我了，离开哥了，而你……也是一个人的吧。既然我们要一起扶持了，那么小妖……还要这样遮掩做什么啊，再不要那样笑了……我……是想看你哭泣然后拥你入怀的呀。”破弧只是看了小妖瞳中晃动的流光溢彩，忽然间便用力将小妖圈入怀中，“却不要让我猜测你的心思，却还是伤心便伤心，开怀便开怀，简单地存活，才好啊。”
　　小妖轻轻笑着便脱开了破弧，仰脸看天：“破弧，我明白的呀……那便好了……只是不笑的话，又能如何呢？”小妖转了脸看乌宸，“乌宸你却是明白的吧，笑了，其实也是如此呀。”破弧看他们相视的眼，一样的无奈与坚定，如他们……曾经经历的一些，破弧是永无法理解而感受的吧。
　　“呵呵，其实有什么呢。”小妖说着便又转了身，神情一瞬间就欢愉起来，目光熠熠，“或许破弧……你是对的吧，我，是已决定和你离开然后简单地生活了啊。”小妖低了头，再抬头时面上是一片更绚丽的笑影，“真的相爱便已足够了呀。”

九尾

破弧也便轻轻地笑：“是呵，可是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其实，五界之大，滚滚可还有净土？

　　小妖神情却严肃了起来：“破弧，如果你也认为……五界已无可藏匿，”小妖顿了顿，重有漫上了笑纹，“我和乌宸联手的话，是能够再造出一界来的，如果你愿意，便去那好么？”小妖看向破弧，“只是，我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界，有些什么，却不知道……会不会……让你涉险啊。我是无所谓的了，只是怕你……”小妖笑着转了身，语气却又落寞，“是没人……那样不择手段地夺取过焰罹石和暗吻之印，于是它们是没有碰撞过的啊，我是不知道，在我和乌宸的催使下，它们相撞然后湮灭所造出的一界，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破弧看了小妖的背影，小妖的面上唇间，此刻应该也是密密的笑纹吧，展开了倾城倾国的笑颜，却只为了落寞的言辞。“你是说，那个产生的世界……有可能……也将我们湮灭么？”
　　“湮灭还好，只怕……万劫不复。”乌宸又一次扣住了破弧，“破弧，那样的一界从来不曾存在过，不曾被人研究过呀。”
　　破弧转脸看乌宸的眼，依旧的淡定从容，却又盛满了睿而利的光泽，破弧便有些仓皇。真的，从五界逃出，便只能入那万劫不复么？
　　乌宸看破弧的样子便抿了嘴，温和的笑影满满地盈了起来：“破弧，说着玩呢，或许那一界，会无限美好，会因了你的意愿而改变呢。”
　　“只是或许么？”破弧问。如小妖一人，不再有任何一界的烙印，是可以在五界安然地游荡的吧，可，要她再次地逃离，却只是去一个可能或许的乐园么？
　　“破弧，无限美好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呀。”小妖也笑，柔柔的笑容渐次盛开，“况且，就算不甚美好，有我们一身的法力，也是可以拼搏一下的呀，最终总会是无限美好的。”
　　破弧只是看小妖，听她佯装欢快的言辞。小妖，怕也是不相信如此的可能的吧，况且那一界……如若根本不同于五界，根本便没有法力，那……又待如何？而小妖，聪慧如她，怕是早想到这一层了吧。破弧想着，便不再言语，只那般立着，有凉凉的风拂过来，扬起三人飘翻的衣袂，然后从破弧颊上扫过，便如乌宸的眼睫扫过他的指尖一般。
　　这五界，便真的……只能遗弃了么？

　　乌宸和小妖都静静地不言语，看了破弧，一样的温和笑靥，一样忧伤而从容的眼神。破弧忽得便笑了：“哥，小妖，为什么你们都要我选择在五界日夜地逃窜，或者，去面对那未知的世界？为什么，不可以去凡尘？”乌宸和小妖面上微微地便是一紧，破弧却依旧笑了语，“为什么不可以像小妖以往一样，用一个死亡的假象，然后逃离，在凡尘存活？是因了它是凡尘么？五界的人是唾弃着凡尘，可是小妖你说了啊，凡尘和五界跟班就是一样的啊，而你，更向往凡尘的爱情。”
　　破弧低了头看脚下的土地：“小妖，如你口中，那片光怪陆离的凡尘，便是在我的脚下了吧，是除了此地，世间你爱的最后了。我是开始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世界了啊。”破弧又抬了头，眼中笑影灼灼，“却不要顾忌我，去你想去的世界好了。我是鄙薄那个凡尘，却是在不曾见识之前的啊。小妖，便去吧，如我，也许最终，也会爱上了那里，光明与黑暗轮转的世界，比五界更为赤裸。”
　　破弧看着乌宸和小妖，用目光征询，二人却不讲话，只是同样地看他，目光安静。破弧在那样的注视中便有些局促，避开了眼，低低地说：“小妖，却也是我能为你所做的仅有了啊，而我，却要你放弃了在五界的逍游。那凡尘，区区如此之大，却是已不够你通天彻地的手掌玩弄的了啊。”
　　乌宸极轻地叹了口气：“破弧，你可知道，五界之人生来便有烙印，只要是五界之力能够触及的地方，那些些，便都清晰如此。而凡尘，于五界而言，只是玩弄和鄙薄的对象。破弧，便忘了你鄙薄五界的缘由了么？”
　　破弧一愕，微微便低了头，便是这样么？如此，不也是逃窜的终结么？是一时的不仓皇，却要扰了小妖喜欢的世界中的生灵。便真的，不可以确定地去哪里，确定将要到来的幸福么？

九尾

八　入尘
　　“妖界的黎明就要到了啊，大长老，也快要过来了吧。“乌宸眯了眼看向天边，忽忽地道。破弧也便顺了他的眼，去看近旁远处已逐渐稀薄起来的黑幕。那黑晃晃荡荡地，便似层层的黑色罗纱，从万丈高处一并地垂了下来，而现在悠悠便要一重重渐次荡开了吧。破弧看着便有些痴迷，依稀，却忘了言语。
　　小妖也偏了眼去看，嘴角便抿了一条长长的细纹，然后伸了手执住破弧。破弧转了脸来，小妖已低了头，再抬头时已不见了破弧熟悉的笑纹。
　　小妖冷眉严目，直直地看到了破弧眼深处：“破弧，或者，你放弃了你神的尊贵和长寿，便到那凡尘，做一个普通的凡尘中人。”
　　凡尘中人？却是要彻底地入那凡尘么？破弧一惊，松了小妖的手，便退了开去。
　　小妖却迅速地跟了一步，依旧逼逼地看破弧：“破弧，如果你不想去那陌生的一界，那么，你便要丢了你五界所有的印记与尊荣，做一个真正的凡人，再没有法力，再不能任意索取，要什么，便要肩担手挑地去获取，甚至……”小妖微微地闭了眼，声音便有些迟缓，“再没有永恒的生命。我们能厮守的岁月，流萤一样短暂，然后却只能再历经冥世的轮回，期待来世的相识。”小妖笼了手垂了眉便退了开去，低低地叹道，“那么破弧啊，你便会知道，生与死的痛苦，而那短短的光阴，丝毫不会停留，几何时，却已垂垂老矣。”
　　破弧微微张了嘴看着小妖，已是错愕：“便……无……它法？”小妖再抬头，却是面目安和再无波澜：“否则，便……”小妖牵了牵嘴角，“去那未知的世界。如你我，却是不适合逃亡的，哪怕，除此，惟有湮灭。”
　　破弧转了身子，不再言语。便要真的……去那凡尘么？凡尘中人，卑贱低微，蝇营狗苟，自私而又贪婪，自己便真的要与他们为伍么？
　　乌宸却走了过来，按了破弧的肩。破弧看他，乌宸依旧在笑，温和而淡定：“破弧，或许这，也好啊，却不要信了五界中人关于凡尘的评价。五界中，有多少，是真正去了那凡尘，并用心关心了解过他们？”乌宸松开破弧，执了权杖慢慢地前行，微微地便昂了头，沉吟道，“明媚，如果你的力量，已真的能够……改变破弧的命属，可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在冥界拥有他的造册——你知道，我虽有这个能力，却是无法不留痕迹地做到——我可以许你，和他永世的姻缘，可以告诉你他世世的轮回，让你可以守着他，然后再爱恋，再涉死亡。”乌宸说着，眼睛却看向破弧，淡金的眸子中云云雾雾，盛满了的笑意温和而不失庄重。
　　“却不要啊乌宸。”小妖也微微笑了，低了一低，那样倾城的笑容便又渐次漫了上来，“我知道你要偷改冥界的造册，可是，却要在上面怎么写我的名字和命属，要如何牵连那样的姻缘？”小妖轻声地笑了起来，“而这千千世世永无停怠的日子，我却已是过厌了啊。如我，却要破弧……放弃了他为神所拥有的一切，而我，原便不容于五界，又何妨……随了他，去历经万世的生死轮回，世世重新相识，然后再依恋？”
　　小妖低了声音，昂头看向乌宸的眼。破弧看去，四只眸子里一般的光泽与晶亮，而两人面上层层积起来的细密笑纹，便似在那一瞬间达到了极致，极灿烂却又极平淡。
　　小妖伸了双手，在空中浅浅地各画了一个符印，于是她握紧的指缝间便渗出了眩目的光芒来，极明，极暗。小妖举了手，那愈来愈炽烈的光芒便映在了她和乌宸的面上，光与影便那样错乱起来，而小妖的神情也渐渐迷离：“破弧啊，这就是我即便被放逐也不肯交出的东西了呀。你看这样明暗均到极致的光芒，如此地交错，是怎样的一中惊世骇俗。那三百年，多少日子里，我便如此看着直至沉迷。”
　　小妖转了脸看破弧，面上瞳中的笑意是越来越柔和了。破弧下意识地便走了过来，于是便在小妖愈发模糊的眼中看到自己依稀的脸来，与他二人一样的光怪陆离。小妖便更灿烂地笑了，眼眨一眨便不见了，破弧便又见到了那日明与暗的旋涡。
　　“破弧啊，如果你愿意，这两个东西是真的可以改变了我们的命属，给我们一份造册，并且，不会留下一丝的痕迹呀。而且，再没有五界的烙印，再没人可以寻找。”小妖说，面上犹可辨析的唇微微翕动，妖娆而明媚，“却只要你愿意了呀。”
　　那光芒是刺目起来了呀，破弧闭了眼转过去，再睁开时便看到了乌宸的脸，在班驳的光影中明明灭灭。破弧也便笑了，碰了碰近在咫尺的乌宸，说：“我是愿意了呀，只要哥你许我，生生世世与小妖相识，以及然后的姻缘，永世的相依。只要哥你许我，许我们永世，那么，便好，便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再奢求的了啊。”
　　“也好。”乌宸也侧了脸，眯了眼，从那眼的缝里看破弧，依旧满满的笑，“也好啊破弧，哥便许你，永生永世。”破弧便绽开了浓浓的笑意，微微抱住了乌宸，哥哥，他是可以做到，也决不会反悔的吧。
　　乌宸也便拍了拍破弧，然后侧脸对了小妖：“明媚，便要你收了你的宝物吧，否则，我和破弧，要如何地看你。”

九尾

九　结缘
　　“呵呵。”小妖只是轻轻地笑，那样的光却黯了下去，“我却不要你乌宸许我永世的姻缘啊。你我怎知，多少年后，破弧是否会……不再愿意爱我……是否会……再一次动摇，想回到天界恢弘的宫殿中去。乌宸，却只要……让我永世地轮回，却让破弧……在轮回的关口做个选择，若是要回去了，便回去好了……我是不会介意的啊，凡尘，本便是苦的。”
　　“却不要早早定好了永生永世啊。”小妖敛了那些光芒，又笼了手，带着满而柔的笑意看破弧，“若是破弧……仍要轮回，那么……便只要让我们相遇相识，让我们想要相互依恋时，不会受到任何的牵绊……便好了啊……却不要早早拴好了，却不要早早限制了破弧……几世之后，或许，便有他更爱的人……”小妖微微摆了手止住正张了嘴的破弧，“破弧，现在……却不要过早地许下永世的诺言，诺言皆重，而永世……更要如何背负……我却不要你背负，却只是要你快乐，要你自由地抉择……却不要背负任何啊！”
　　小妖极轻地一叹，便转了眼去看那长空，已露微白。破弧盯了小妖，看她颊上自己在已熟悉了的明媚的笑容，忽然间便想，或许小妖这些些的笑，却只是笑给她自己知道的吧。那些微，或浓郁或淡然，见证的，或许根本不是快乐，而只是想要幸福的心的吧。却只是小妖，想要快乐。而刚刚的言辞，却只有如小妖，才说得出的吧，倦了不想再选择，却要破弧去选，却不要破弧去背负。那么破弧，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厌弃根本不了解的凡尘，却还有什么理由心不甘抑或情不愿呢。
　　却是应该的啊！
　　“却也只有你才会如此言说吧。”乌宸也静默了许久，才掀了眉，道，“明媚，我已不能肯定，我当初便真的只是迷恋你么，而如今，我又是否，对你还有感情，当真便是放弃了么。”小妖也撇了嘴看他，乌宸又笑，低低道，“我能肯定的，只是你已分明地不再爱我，而我，是明确地爱着鸣佩。你的绝世笑颜，却只为破弧了。”
　　小妖只是莞尔，与乌宸一并地微笑然后看向破弧，破弧也便笑着执了小妖和乌宸：“那么哥，我和小妖，便要走了。只是还好，生生世世轮回的关口，哥你会来听我的选择，却不是再无相见。还有小妖，”破弧微微皱了皱鼻，“哥，却也要让小妖也有选择的机会啊，不要让她偶尔一世，不愿却只有陪我，虚掷了她通天彻地的修为。那么，便真的完美了呀。”
　　小妖乌宸一样地笑了笑，然后拂开破弧各自退去。小妖伸了两手，在空中缓缓地旋转，手指蜷曲或前伸，于是两片重重的绮丽光华，一明一暗，便从小妖的掌心里泻了出来，融融地铺来。而乌宸，一手划弧，一手托了权杖，淡金的圆弧层层荡开，和权杖激射的刺目白芒相撞然后牵划，缠向小妖的光幕。四野便再一次明明灭灭起来，动荡然后爆发，而那样光或影的间隙里，小妖和乌宸严肃的眼渐渐模糊，不再清晰。破弧吸了口气，也敛了笑意，慢慢走入那样的光圈之中，瞬间，炙烈的明与暗便颠覆过来，缠绕然后旋转，剧烈而疯狂，破弧一下子便看不见了四周。
　　轻微的爆裂声响起。破弧惊了一惊，便听到迟熙的声音：“怎么回事陛下？”声音有些恼怒。“快帮忙啊！”乌宸说，急促而吃力，然后忽然惊呼了一声，缠绕着破弧的劲力立刻撤去了一半，而乌宸很重地退后好些步，然后便是权杖重重砸落的声音。
　　“哥！”破弧也是惊呼，举足便往前跨，却被什么往后一拉，小妖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走了破弧，他不会有事。”破弧一愣，便听到乌宸和迟熙依稀的话语：
　　“陛下！陛下……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恩……快！快去啊大长老！快去封了这里和外界的所有接口，尤其是刚刚被荡开的！快去！明媚要用焰罹石和暗吻之印再造出一界来！快！我不管明媚怎样，花多大代价，你们都要把破弧给我毫发无损地弄回来！”
　　破弧微微地笑了笑，哥哥，是天界的王了啊，是没人敢怀疑或者质询他的了，只要他不是太露骨。
　　“小妖。”破弧说，然后用力圈住了小妖，清香扑鼻。破弧便有些沉迷，到了凡尘，自己和小妖的爱情，会是怎样一种明媚和甜蜜。破弧轻声地笑着，便拥着小妖倒入了旋涡之中。
（完）

九尾

那般年轻的心里，美是不需要绝世的容颜的，这执迷的爱恋，也便有了绝美的着落……真好：）

shishi

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