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爸爸都是很善良的人。可是善良的人在一起也不定能够幸福。子君10岁那年。她听见父母一次很激烈的争吵。她隐约的知道爸爸告诉妈妈,他这一辈子都只爱过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不是她。他娶她是因为答应她的母亲要照顾她。但是她不能要求更多。他大他11岁。结婚那年妈妈才19岁。

此后的夜里子君经常在睡着了以后听见妈妈在她的床头小声的哭泣。对她诉说她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的辛苦。么到头来自己男人还是这样对她。她想要幸福。可是谁会给她。

子君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告诉自己。我一定给妈妈幸福。她从来没有恨过爸爸,甚至觉得爸爸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遵守自己的诺言。也直视自己的心灵。但是妈妈是这场情感战役中最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她告诉自己,她有责任,要妈妈幸福。

那以后妈妈好像也听到子君的这个诺言。她把一生的幸福都放在女儿的身上。

子君从小成绩就很好。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幸福的笑容都洋溢在妈妈日渐苍老的脸上。那个时候子君曾一度认为,她做到了。可是,她错了。



涓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不曾离开上海超过30天。尽管他讨厌这个嘈杂的城市。但是他离不开他,上海的一切老街老巷都深深的溶入他的血液与灵魂。他常说,对杜拉斯而言,家是一个在记忆中永远抹不去,却再也回不了的地方。而对我而言,家是记忆深处从不曾想起,但用远离不了的地方。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其实其实已经打定主义留在上海工作。可是因为一个教授的厚爱,他却跟着教授跑到西南这边读研来了。这年涓生刚好大学毕业。23岁。开始在一个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子君进入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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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摄影展。也有几张子君的作品在里面。子君虽然开始的很晚,可是也许是天赋秉然吧。学校摄影协会的老师很喜欢她的风格。幼稚不成熟中却透露着难得的敏锐。她不喜欢通常三七或对角的经典构图,总是喜欢用黑白的片子拍一些城市角落,或山区的荒凉。她说旅游风景区都是给游人的,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很苦。

其实展出来的片子子君自己都不太喜欢。因为觉得太唯美。

她想起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作家和她看一个摄影大师的作品。里面是和老鼠抢食的乞丐,用睾丸上掉的男人。这个摄影家说,他不是热爱黑暗,而是希望通过黑暗找到一条通向光明的路。子君觉得通过摄影也许是她找到光明的路。

在每张作品的旁边都有一个作者的简介,并且配张小照片。照片是出去写生的时候拍的。子君坐的河边,双手抱着膝盖。穿着浅蓝色的T恤,胸前挂着相机。笑容甜美。

涓生看着照片里女孩。心里觉得很温暖。像每个温暖的男人一样,当他们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就会涌起这种温暖,并把温暖传递到女孩的心中。像所有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如果他们注定要相爱。那么是会相遇的。

涓生鼓起勇气去找子君,子君很大方接受涓生的邀请。他们一起去校外的小餐馆吃饭。小餐馆不是很干净。涓生把筷子用纸巾擦了又擦,显得拘束而不知所措。后来很多年这些习惯都没有改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涓生总是很笨拙,子君总是很坦然。
在很久以后,涓生问子君,如果换了别人,她也会答应别人的约会吗。子君说不会。涓生问为什么。子君说,因为你是个样貌俊美,笑容温暖的男人。这年头狡猾的男人的太多,温暖的男人太少。

过了很久,涓生都还回忆子君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说,子君其实不漂亮,至少不是绝色。但是每一个人都会被她的无所畏惧和直指人心的孤独感征服。她不是上海的街头的妙龄女子,为着一瓶伊夫圣洛朗的香水就笑颜如花。她对人生有太多的定义。而这些定义都不是我们人生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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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开始子君和涓生开始交往。涓生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子君也不再回宿舍。因为是平凡的人,所以发生的爱情都是小人物的爱情故事。可能正是因为是小人物的爱情,这里面才搀杂着太多的现实。

子君上大学以后不再像初中的时候一样成绩优异,经常都是勉强及格,而且有时还补考才能过关。其中的因果很难说清。到底是因为她看清人生其实除了读书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所以一马劲投入了摄影;还是她因为迷上了摄影所以不再读书,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经常晚上洗片子熬夜,子君染上吸烟的恶习。妈妈因为这些事很伤心,总觉得女儿怎么变得如此放荡不羁。

子君很难过,开始意识到她如何能给母亲幸福。但是她不愿放弃自己的生活。她说,她正在渡一条长长的河,她要通过这一段人生的黑暗,寻找生命的定义。

大四上期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大学规定所有同学不许擅自离校,否则按逃课处理。子君和一群户外摄影的爱好者出去采风。涓生极力反对,说现在学校严打,不适合任意而为。子君脾气倔强,义然而往。子君走后,涓生气愤至及。冷静下来以后回想过去的两年,开始意识到子君是不和群,子君的孤独,子君的难溶入社会以后终将成为他们以后生活的绊脚石。因为这种理智,涓生下定决心和子君分开。

子君去西部山区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回到学校以后不出涓生所料受到严重警告处分,全校贴告。告示张贴的头一晚上子君把所有的东西从涓生那里搬出来。走的时候子君很冷静,始终沉默。涓生无法体会到这种沉默的背后是子君对自己的失望,还是对人生的失望。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子君转身,眼神迷离,她望着涓生。告诉他,我以为我设计的小钉锤有一天你会用上。原来我错了。关上门以后,涓生到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半个月子君每天待在一个朋友的摄影蓬里到半夜。看者一张张洗出来的片子,子君突然感到原来有那么人的人生是如此的艰难与希望渺茫。如果说真的有人在主宰这世间的一切,为什么幸福不是每个人与生俱有的权利?

后来子君的《希望》在西部影展上得到大学生组的的第一名。里面是一个孩子幻想希望的眼睛。领奖的那一天子君没有去。她在宿舍里与摄影做最后的诀别。她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别人的贫穷与艰难成为我们获取荣誉的方式。这是我们的残忍,还是我们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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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文采,不过有点伤感,还是写点快乐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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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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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受安妮影响不小,但文笔还不错.
其实有时觉得读书太多,难免不受人影响,只要写出来自己看着喜欢就好了.
Don't leave me high Don't leave me d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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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作家曾经写到的:
老师的教导终于忘记,
课室里的黑板终于抹去,
刻苦铭心的爱情终于失去,
你和我的记忆终于淡去,
如果大学四年
还能剩下什么的话,
可能只是
毕业前的
疯狂与迷茫吧!

子君毕业了。涓生的硕士学位也拿到。

这半年涓生过的并不好。他不知道子君是否过的好。因为子君的冷漠的坚强,很少人能看出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好多次涓生都在入夜的时候站在子君宿舍的门口。可是他没有勇气。既没有勇气回头,也没有勇气去担负一个太重的生命。子君不是他世界的的女人。他明白。

毕业前所有的人都疯狂的投入了找工作的潮流中。子君知道涓生是回上海的。这个不太勇敢的男人只有在上海这个暧昧的城市中才能好好的活着。子君想追随而去。她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但是,她需要等待。

涓生回了上海,大学的工业设计系当助教。子君去了贵州,阴错阳差的进了一个旅游杂志的编辑部。




后来子君跟我说,她在贵州四年,前两年过的并不开心。在编辑部的生活过的很轻松,但是城市上空腐蚀而混沌的气息经常都让她有窒息的感觉。她背着相机四处去找风景,她已经不再从事真正意义上的摄影工作,只是通过镜头这个没有生命力的复印机留下一些影迹,然后再通过文字把它渲染出来。她那时写了那么多的字,可是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自己感动。她经常在深的夜里突然的醒来,问自己,我这一生究竟还要如何的走下去?

子君给涓生寄去她在贵州生活的片段。涓生看着那些杂志上的照片和文字,想子君的流浪何处才是尽头。

大学的工作没有压力。渐渐的也变的很没有意思。和子君在一起的日子。是如此的让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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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贵州大学的生物部和美国一所大学共同支助大熊猫研究计划。这个计划长达三年,目的是想送一批人进入西南边区考察大熊猫现有物态环境下的生活状况。因为时间长,工作苦,除了研究人员外工作小组也公开招收各种志愿者。子君因为在报社工作过两年所以志愿加入,担任整个研究工程的记录工作。

我问她,当时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她说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让可以重新浮出水面呼吸。

她们在西南边区呆了三年。有时连续两个月住在深山中,测量每一百平方米熊猫可食植物的数量。记录雨季,旱季的雨水量,植物生长的状况,以及各个季节中熊猫的平均取食量等。如果发现熊猫的足迹,就连续十几天跟着这个足迹记录熊猫觅食的规律。

在不进山的日子里,他们就连续几个月的住在小村庄里,进行数据的重组与分析工作。就在那个时候子君开始在山里给小孩子们上课。因为她的记录工作大部分时候都不是那么的繁杂,所以她的时间也比别人相对要多。那时山里小学校里只有三个班,三个年级,因为学校太小开不起六个年级,所以等孩子们读到三年级以后就要别的山的小村里继续上四年纪。学校的另外一个老师走了以后,子君在那里就成了那里唯一的两个老师之一。子君上数学和图画课。如果遇上研究队要进山里去,另外一个老师就必须要一个人教所有的课。

子君告诉我那段日子她突然开始有一点明白贡献这个词的意义。她开始经常给涓生写很长的信。写她的生活,写她在困苦的生活中发现的梦想以及一个城市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付出。但是她从不开口对涓生说,涓生你来。

有一次她们在山里待了一个多月,回村的时候有个小孩跑来告诉她,子君老师,子君老师,有个叔叔在等你。子君知道涓生来了。

涓生是子君她们走后的一个星期来的。子君问他,为什么会来。涓生说,我看你的信,觉得也许在你的世界也能找到我的梦想。我想试着逃离上海。我想,我可以离开它。

子君看的涓生,告诉他,涓生,你知道吗?当我四年以前提着箱子离开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涓生会回来的。
当时的子君21岁。现在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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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刚刚去山里。大山的一切都让涓生感到新奇。

涓生问子君,那些老外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子君说,他们都是献身生态考察的人。对他们而言,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是原始生态保持的最好的地方。他们常年出入在这些大山里,亚洲的,非洲的,比起很多在大城市出生,长大的中国人来,他们更懂得什么是艰苦,什么是贫穷。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涓生深刻的体会到了子君所说的一切。子君进山的时候,涓生就在学校替子君代课。因为都是给一些10岁不到的孩子讲一切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东西,涓生根本不用备课等。

早上9点开始上课,有些孩子却总是老是迟到,问他们为什么有迟到,他们低着头,不敢说话。多了几次之后涓生就会发脾气,在子君处抱怨。

子君在床边叠被子,悠悠的说,那几个孩子住的很远,早上要走接近两个小时的路来上课。

涓生坐在桌边喝水,端起来的水杯突然的停住。

子君继续说,有时下了雨,山路很滑,就需要长一点的时间。而且下了雨之后,山里会长蘑菇,他们如果采到蘑菇,晚上家里就可以多做一个菜。所以,每到下雨,孩子们都很高兴,就算路上滑了又滑,到了学校后满身是泥,他们也很高兴。

涓生坐在那里,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在这样的时刻涓生总是不可避免的被悲伤击中。现实将他空旷和贫瘠的一面赤裸裸展现在的面前,悲伤便席卷而来。然后任意游走在思绪里,使生命中很多东西退去斑斓的色彩。

从7月开始,有个叫山娃的孩子便没有来上课。

山娃的本名叫张山栋。因为是采蘑菇的好手,他爸经常夸他是山的孩子,叫他山娃。后来,所有的小同伴都叫他山娃。在学校里面本来是规定要用学名的。可是山娃坚持对老师说,他不叫张山栋,他叫山娃。而且只有叫他山娃他才答声。久了之后,大家忘了他的本名,都叫他山娃。

涓生听说他们采蘑菇的事情之后,经常问他们,有没有蘑菇啊,老师也想吃。他们采了蘑菇给涓生,涓生坚持每一小篮蘑菇给他们2元钱。两元钱对这些山里的孩子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们不敢要。涓生生气说,那不吃他们的蘑菇了。几次之后他们才把钱收下了。

涓生有一次问文山娃,山娃你用两块钱买什么好吃的呢。
山娃说,我没有,我都给我妈了。我妈给我买了几只小鸡,我自己养他们。我妈说了,等小鸡长大了,我把他们卖了,我就可以去外面读书了。读完了书,我要挣钱给我妈,我妈说了我以后还可以娶个山外面的漂亮的媳妇。

可是那几只小鸡还没有长大,山娃便不来上课了。因为太穷,山娃的爸出外打工去了,家里的地他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山娃不来上课了。

涓生问子君,不是经常有报道,农村的父母再苦再难都坚持送孩子读书吗。不是有很多从农村走出去的孩子吗。山娃还不到10岁啊。
子君说,山里面的生活并不是书里写出来的。
我们能做什么,涓生问。
子君说,什么也不用,只是看着它,守着它,和它一起承受,痛苦。而且更多的时候是等待痛苦如潮水般的慢慢的退去,留下一片海滩,空旷,平静。在沙滩上慢慢行走,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像伤口。当潮水再度的将其平复,伤口的疼痛便蔓延全身,痛的无声无息。

9月的时候,考察队再度进山。涓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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