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沦特小姐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
  她拿起圣经,走到窗前坐下。
  翻开圣经,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把圣经搁下了,走到梳妆台俞,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黑面笔记本。
  她打开本子,开始写道: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麦克阿瑟将军死了。(他堂兄娶的是埃尔西麦克弗森。)他无疑是被害死的。午饭以后,法官对大家作了一次挺有意思的讲话。他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替魔鬼当差的。这一点我早有怀疑。究竟是哪一个呢?他们都在问自己,而独独我是知道的……。”
  她坐在那里,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她的双眼渐渐模糊了,眼前是一片迷悯。铅笔在她手指中间象人喝醉了酒似地乱晃起来,她歪歪斜斜、稀稀拉拉地用大楷写道:凶手的名字叫做比阿特丽斯泰勒。
  她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一惊,醒了。低头看看笔记本。她一声怒叫,把最后一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字全都划掉了。
  她轻轻地说道:
  “是我写的吗?是我吗?我一定是快疯了……。”



  风暴更厉害了。狂风在楼房的四周吼叫着。
  大家都在休息厅里,六神无主地凑在一块儿,而且偷偷摸摸地彼此打量着。
  当罗杰斯端着茶盘走进来时,他门全都蹦了起来。
  “把窗户帘子拉上吗?这样会更舒服些。”
  大家同意了之后,他把窗帘拉上了,又扭开了电灯,屋里确实显得舒服多了。愁云被抹掉了一些。肯定,到明天,风暴就会过去,会有人来的——小船也会到来……。
  维拉克莱索恩说道:
  “您来倒茶吧,布伦特小姐?”
  那位上年纪的妇女回答道:
  “不,亲爱的,你倒吧。茶壶太沉。再说我又把两团灰毛线弄乱了,烦死了。”
  维拉向茶桌子走去。瓷器的碰撞声,听上去使人感到挺高兴的。屋子里又带点儿家常味儿了。
  茶啊!每天的家常下午茶啊!谢天谢地!菲利普隆巴德说了句逗乐的话。布洛尔也凑乎了一句。阿姆斯特朗又讲了个惹人发笑的故事。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本来是讨厌喝茶的,如今也津津有味地啜起来了。
  就在这种松弛和谐的气氛中,罗杰斯走了进来。
  他却是一脸苦相,说起话来神情紧张,前言不搭后语的。
  “对不起,先生,哪一位知道洗澡间的窗帘子到哪里去了?”
  隆巴德猛地抬起了头:
  “洗澡间的窗帘子?你究竟要说什么,罗杰斯?”
  “没了,先生,无影无踪了。我正在各处拉窗帘子,而盥——洗澡间里的那个帘子怎么也找不到啦。”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今天早晨还在吗?”
  “啊,在的,先生。”
  布洛尔说道:
  “是什么样子的窗帘?”
  “紫红色地闪光绸,先生。正好配上洗澡间里的红瓷砖。”
  隆巴德说道:
  “那么说是不见了?”
  “不见了,先生。”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布洛尔严肃地说道:
  “得——还得问——怎么回事?不可思议——其实全都莫明其妙。算了吧,没什么了不起的,总不能用块闪光绸窗帘杀人吧。把它忘了吧。”
  罗杰斯说道:
  “是,先生,谢谢您啦,先生。”
  他走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愁云惨雾又升起来了。
  大家又偷偷摸摸地互相打量了起来。



  晚饭端上来了,吃完了,拾掇完了。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多数是罐头。
  后来,休息厅里的紧张气氛实在使人受不住了。到九点钟,埃米莉布伦特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睡了。”
  维拉也说道:
  “我也要去睡了。”
  两个女人爬上了楼梯,隆巴德和布洛尔也跟着一起走出去了。他们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个妇女走进各自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他们听见插插销和转动钥匙的声音。
  布洛尔好笑地说道:
  “用不着关照她们锁好门!”
  隆巴德说道:
  “得,无论如何,这一夜她们是太平无事了!”
  他走下楼来,另一个跟着他。



  一个小时以后,剩下的四个人也去睡了。他们是一起上楼的。罗杰斯正在餐厅里为第二天的早餐摆桌子,他看着他们上了楼,听见他们在上面的楼道口停住了。
  是法官的声音在说话:
  “各位,用不着我再关照大家锁好门了吧。”
  布洛尔说道:
  “而且,最好在门把儿下面再顶上把椅子。还是有可能从外面把锁打开的。”
  隆巴德嘀咕着说道:
  “我亲爱的布洛尔,你的毛病在于懂得太多了!”
  法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么,晚安,各位!祝大家明天早晨都平安无事,再见。”
  罗杰斯从餐厅里跑了出来,急步溜上半节楼梯,他看见四个人影消失在四个门洞里,听到四把门锁都锁好,四个插销全插牢了的声音。
  “没问题了。”他点点头,低声说道。
  罗杰斯重新回到餐厅。行,明天早晨的一切都齐备了。
  他的眼光落在镶饰在墙壁正中的穿衣镜上,又在七个小瓷人儿上停留了一会儿。
  刹时,有一点儿喜色骤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嘀嘀咕咕说道:
  “我倒要看看,今儿晚上有谁还能搞得了鬼。”
  他走到房间那一头,把通向小厨房的门锁好,又穿过另一扇门走进大厅,返身把门拉好上了锁,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了。
  然后,他熄了电灯,急急忙忙上楼走进自己的新卧室。
  屋里只有一处可以藏得了人的地方,就是那个高大的衣橱,他立刻查看了一番。接着,锁好并插上门,准备睡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今晚不会再有印地安把戏了。我都照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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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菲利普隆巴德的习惯是天一亮就醒。那一天,也不例外。他用胳膊肘儿撑起身子来听了听。风势多少有些减弱了但还在刮着,雨声却听不见……。
  到八点钟,风刮得更猛烈起来。不过,隆巴德没有听见。
  他又睡着了。
  九点半,他坐在床沿上看表,又把表放在耳朵上听听,双唇紧紧贴着牙齿咧开,露出一副男人特有的狼一般的奇特的微笑。
  他特别轻声地悄悄说:
  “我看到时候了,又得干点什么了吧。”
  九时三十五分,他敲敲布洛尔紧闭着的房门。
  布洛尔谨慎小心地开了门。头发还蓬乱著,睡眼惺松的。
  菲利普隆巴德非常客气地说道:
  “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行啊,说明你问心无愧。”
  布洛尔只说了三个字:
  “干什么?”
  隆巴德回答说:
  “有人叫过你吗——或者说,给你送过茶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布洛尔回过头去看看放在床边的一只小旅行钟说道:“十点差二十五分,想不到我会睡到现在。罗杰斯在哪儿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让回音来回答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叫了起来。
  隆巴德说道:
  “我意思是说罗杰斯不见了。他不在他的房间里,也不在别的地方。水壶也没有煮上,连厨房里的火都没有生。”
  布洛尔低声骂起娘来,他说道:
  “见鬼,他能到哪里去了呢?在外面岛上的什么地方吗?
  我穿上点衣服,看看别人知道不知道。”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他挨着一扇扇关着的房门走过去。
  他看到阿姆斯特朗已经起床,差不多穿好衣服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象布洛尔一样,还得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维拉克莱索恩已经梳妆完毕,而埃米莉布伦特的房内却空无一人。
  这一小伙人在房子里走着,正如菲利普隆巴德所说,罗杰斯的房间是空的。从床上看,有人睡过;刮胡子刀、海绵、肥皂也都水迹斑斑,还没干呢。
  隆巴德说道:
  “他已经起床,这是没问题的。”
  维拉强作镇静,故意沉着而低声地说道:“你们看,他会不会在哪儿躲一会儿,等我们起床呢?”
  隆巴德说道:
  “我亲爱的姑娘,谁会谁不会,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我都随便。但我要奉劝大家别走散,直到找到罗杰斯为止。”
  阿姆斯特朗说道:
  “他想必是跑到岛上哪儿去了。”
  布洛尔刚刚来到,衣服是穿整齐了,但胡子还没刮。他说道:“布伦特小姐上哪儿去了——这又是一个谜。”
  不过,当他们刚走到大厅时,埃米莉布伦特从前门走了进来,她穿着雨衣。
  “海水还是涨得那么高,我看今天是不会有船出海的了。”她说。
  布洛尔说道:
  “你一直是一个人在岛上转悠的吗,布伦特小姐?难道你不相信这样做是最愚蠢不过的事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请你放心,布洛尔先生,我是处处特别留神来着。”
  布洛尔嘟嚷着说道:
  “见到罗杰斯了吗?”
  布伦特小姐抬了抬眉毛说:
  “罗杰斯?没有,今儿早晨没见到过他。干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刮光胡子,穿好衣服,戴上假牙,下楼走到敞着房门的餐厅门口说:“哈,早饭桌子已经摆好了,我说呢。”
  隆巴德说道:
  “他可能是昨天晚上就摆好了的。”
  他们一起走进餐厅,看见杯盘刀叉都整整齐齐地摆着,食柜上的酒杯排列成行,毡垫子也放好了,准备搁咖啡壶。
  还是维拉第一个看见的,她一把抓住法官的胳膊。她那运动员的手指头掐得老头子直往后缩。
  她失声地大喊:
  “那些印地安小瓷人儿!瞧!”
  桌子正中只有六个小瓷人儿了!



  后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罗杰斯了。
  他在院子对面的洗衣房里。为了准备把厨房里的火点起来,正在劈柴来着。小斧子还攥在他的手里。另外有把大斧子——一把大家伙,靠在门上,斧口上染着一溜儿紫红色的血痕,和罗杰斯后脑勺上的伤口深度正相吻合……。



  “太明显了,”阿姆斯特朗说道,“凶手是从后面偷偷地捱上去的。当时他正弯着腰,抡起斧子只一下子就砸在他的头上了。”
  布洛尔从厨房里找来一个面粉筛子,忙着往斧子柄上洒粉末,想找出指纹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一定要使很大劲儿吗?大夫?”
  阿姆斯特朗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你是指这个意思的话,那么,一个女人的力气就够了。”说着他忙向四周望了望,维拉克莱索恩和埃米莉布伦特都走进了厨房。“那个姑娘要干的话,太轻而易举了——她有运动员的体格,从表面上看,布伦特小姐象是体弱无力的。然而这类女人往往有一股虽瘦犹刚的蛮劲儿。而且你总能记得,凡是一个人的精神出了毛病,他就会有不知从哪儿来的想象不到的大力气。”
  法官沉思着点点头。
  蹲在那里的布洛尔叹口气站起身来说:
  “没有指樱当时就擦干净了。”
  忽然一声大笑——他们都急忙转过身去。维拉克莱索恩站在院子里。她喊叫的声音又响又尖,还夹杂着一声声的狂笑:“他们在岛上也养蜂吗?给我说清楚!我们去哪儿弄蜂蜜啊?哈!哈!”
  大家全都凝视着她。莫明其妙!一个正常而颇能自持的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发疯了。而且还继续怪声怪调地叫喊着。
  “别这样瞪着我:就好象你们都以为我疯了似的。我问的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蜜蜂,蜂窝,蜜蜂!喔!你们怎么不懂呢?难道你们没读过那首胡扯蛋的儿歌?你们卧室里都挂着——就是放在那儿让你们学的!如果我们脑子还清楚的话,马上会从这句想起:七个印地安小男孩,砍树砍枝不顺手。还有下面几段。我全都背得出来,我告诉你们!六个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窝惹蜂怒。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问——他们在岛上也养蜜蜂吗?——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不是挺他妈的有意思吗……?”
  她又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阿姆斯特朗大踏步走过去,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喘着粗气,打着嗝几——又咽着唾沫,站在那里足有一分钟,一动也不动。然后她说道:“谢谢您……,我现在好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和自制——一个教惯了孩子唱歌识字的干练的保育员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穿过院子,走进厨房,一边说道:“我和布伦特小姐来给你们弄早饭吧。你们能——弄点劈柴来生火吗?”
  她两颊发红,上面还留着大夫的指头印记。
  她走进厨房之后,布洛尔说道:
  “很好,你处理得很好,大夫。”
  阿姆斯特朗抱歉地说道:
  “不得不这样!歇斯底里不解决,别的问题都谈不到。”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她不是那种容易歇斯底里大发作的女人。”
  阿姆斯特朗表示同意:
  “喔,不是。”她是健康良好、头脑正常的姑娘,只是突然受了刺激。谁碰上了都一样。”
  罗杰斯遇害之前原已劈好一部分劈柴了,他们收拢以后,把劈柴送到厨房里。维拉和埃米莉忙着呐!布伦特小姐在捅炉子,维拉则把咸肉上的硬皮一块一块地切掉。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谢谢你们。我们尽量快——大约半个小时到三刻钟吧。
  先得把水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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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探长布洛尔粗着嗓门低声地对菲利普隆巴德说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你既然要告诉我,那又何必费劲去猜呢?”
  前探长布洛尔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死脑筋人。什么软钉子、小刺几之类,他是理会不了的。他仍然粗声粗气地往下讲:“在美国有过这么一桩案子,一位老先生和他的太太都被斧子砍死了。上午十点左右吧。家里除了女儿和使女之外,没有别人。使女呢,查明了不可能是她干德。女儿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中年老姑娘。看来也难以想象,是那样的难以想象,以至于他们开释了她。但是,结果他们找不到另外的答案。”他停了一下,“我一看到斧子就想起这件事来了——接着,走进厨房又看到她在那里,端端正正,平平静静的,连汗毛都没有惊动一根!而那个姑娘,歇斯底里大发作——对头!这才是自然的——这种情况我们都能意料得到的 ——你认为是吗?”
  菲利普隆巴德简短地说道:
  “也许是吧。”
  布浴尔又说了下去:
  “可是,另一位呢!真是太干净利索了。系着那条围裙——罗杰斯太太的围裙,我想错不了——还说什么‘早饭半点钟左右就好’。你要问的话,我说这个女人才是疯了,上了年纪的老姑娘好多是这样的——我的意思不是说她们都会大规模地杀人,而只是说念头古怪。说来不幸得很,她也成了这种样子,那是种宗教狂——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工具,诸如此类的吧!你知道她蹲在房里干什么?在读圣经!”
  菲利普叹口气说道:
  “这些都很难证明你说的精神上的不正常,布洛尔。”
  但布洛尔还在继续说下去,顽固而反复地企图证明自己的论点:“再说,她还跑出去了——穿着雨衣,说去看看海什么……。”
  那一位还是摇摇头说:
  “罗杰斯是正在劈柴的时候被杀的,也就是说他早晨一起来就碰上了。那么,布伦特用不着后来在外面兜上几个小时。你要是问我的话,我说杀罗杰斯的凶手满可以卷着被窝睡大觉。”
  布洛尔说道: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隆巴德先生,要是那个女人真正简简单单的话,她就无论如何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转悠。只有她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才能这样做。也就是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干得出那种事来的老手。”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这说法不错……,对了,这点儿我可没有想到。”
  他微微一笑,又添上了一句:
  “幸而你不再怀疑我了。”
  布洛尔挺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起初很有点儿不放心你,那支枪,还有你说的不象话的来历——只是不说而已。但我现在看出来了,这些还不都是明摆着的吗?”他顿了顿又说道:“希望你别见怪。”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我看错了,总之,我想不通你会是那种工于心计干得出这桩事情的人,依我看,凶手要真是你的话,你他妈的可真会演戏——我真得向你脱帽致敬。”随后,他又压低了嗓门儿说道:“布洛尔,说不定过不了一天,我们俩都得呜呼哀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说说那件伪证案子,你是搞鬼了吧?”
  布浴尔拿不定主意地前后挪动着双腿,最后他还是说道:“反正现在说不说都一样了,喏,事情是这样的。兰道确实是一清二白的,那一帮人买通了我,我们一块儿想法子把他拉扯上的,我可跟你照直说了,我本来是不会承认……。”
  “上有天,下有地,”隆巴德一乐,说:“我保证不会出卖你。老兄,你捞到的好处,我看少不了吧?”
  “没有我原来估计的那么多。真不要脸呐,这帮子强盗。
  反正,总算晋了级。”
  “而兰道被判处监禁劳役,而且在牢里送了命。”
  “我哪知道他会死!”布洛尔反问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运气不好。”
  “我运气不好?你是说他运气不好吧?”
  “你运气也不好。因为看来由于此事引起,你老兄也得无可奈何地提早寿终正寝。”
  “我?”布洛尔睁大眼睛干瞪着说道,“你认为我也会遭到罗杰斯他们同样的命运吗?甭想!我可以对你说,我可替自己留神着呐!”
  隆巴德说道:
  “啊,行蔼—我从来不赌咒发誓。而且说来说去,就是你死了,我也得不到好处。”
  “请问,隆巴德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隆巴德露出一口白牙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亲爱的布洛尔,我看你是没有生路了。”
  “什么?”
  “你这个死脑筋啊,只能让自己坐着等人家搞掉你,象尤纳欧文这样会动脑筋的罪犯,他(或者她)想在什么时候就能在什么时候让你上圈套。”
  布洛尔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反问说:
  “你自己呢?”
  菲利普隆巴德满脸凶相地说道:
  “我有我自己动脑筋的一套法子。以前,再辣手的场合我都领教过,而且都闯过来了!我看——也用不着多说别的,我认为这次照样能闯过去。”



  锅里正煎着鸡蛋,维拉站在炉台旁,一边寻思:“我干吗歇斯底里地出洋相?真是蠢极了。要冷静,我的姑娘,要冷静啊!”
  何况,她对自己的遇事沉着,从来就很自鸣得意。
  “克莱索恩小姐真是了不起——头脑冷静——立刻游过去追西里尔。”
  干吗现在要想这个?一切都是往事——已经了结了的往事,等她游近岩石旁边时,西里尔早已消失多时了。她只觉得激流卷身,直把她住外海拖拽。她故意随渡逐流——静静地游着,浮着——直到救援的小船最后来到……。
  大家一致称赞她临危不惧,镇定自若……。
  但,雨果不是,雨果只是——瞧了她一眼……。
  天哪,多使人伤心,就是现在吧,一想到雨果……。
  他在哪儿呢?他在干什么呢?他定亲了没有——结婚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尖声喊道:
  “维拉,咸肉烧糊了。”
  “啊,对不起,布伦特小姐,真是糊了。瞧,我这个蠢劲儿。”
  埃米莉布伦特把最后一个鸡蛋从吱吱作响的油锅里捞了出来。
  维拉又在煎锅里放上重新切成片的咸肉。她好奇地问道:“布伦特小姐,你真了不起,多镇静啊!”
  “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遇事要沉着,切忌咋咋呼呼的。”
  维拉自然而然地想着:
  “从小就受管教约束……,确实说明不少问题……。”
  她说道:
  “你难道不害怕吗?”
  过一会几,她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说,你难道不怕死吗?”
  死!这个字,犹似锋利的手钻径直往埃米莉布伦特坚固结实地脑门子里钻。死!她可不打算去死!别人会死——会的,但是她,埃米莉布伦特不会。这老姑娘不懂得这一点。埃米莉从来不害怕,天生的——布伦特家的人!没有一个会害怕的。她那一家子人都是吃公事饭的,死啊活啊的,那是家常便饭,连眼睛都不兴眨一眨!他们都和她,埃米莉布伦特一样,做人从来规规矩矩……,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因此自然,她也从来不想死……。
  “主从来是心中有数的”,“黑夜,你无所摄于恐怖;白昼,你无所畏于流矢……。”(圣经句——译者注)而现在正是大白天——没有任何恐怖可言。“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岛。”
  这是谁说的?还不是麦克阿瑟将军!他的堂兄娶了埃尔西麦克弗森。他看来毫不在乎,事实上,反倒似乎挺高兴!有这种念头,多可恶!简直可以说是作孽。有的人就是不在乎死,往往还自己干掉自己。比阿特丽斯泰勒……,昨天晚上她梦见了比阿特丽斯——梦见她从外面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呻吟着,要求让她进屋里来。但是,埃米莉布伦特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因为,万一让她进来,就得出事,可怕的事……。
  埃米莉猛然一下子从神思恍惚中恢复了常态,发现维拉这姑娘正在十分诧异地望着她,就立刻说道,而且说得特别响脆:“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吧?我们把早饭端进去吧!”



  这顿早餐与昨天不同。每个人都客气得要命。
  “我给你再来点咖啡怎么样,布伦特小姐?”
  “克莱索恩小姐,来片火腿?”
  “再来块咸肉?”
  六个人,外表镇定自若。
  其实内心呢?思潮起伏,一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该出什么事了?”
  “行得通吗?我是怀疑的。但是,试试总是值得的。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就行,我的上帝;只要时间上来得及……。”
  “宗教狂,一点不错。……模样上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万一我弄错了呢……?”
  “简直是发狂——全都发狂了,我也要发狂了。毛线不见了——紫红闪光绸的帘子——都是想不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这个该死的傻瓜,我说什么他全信了。太简单了……。
  可我还得小心,还得非常小心。”
  “六个小瓷人儿……,只剩六个了——今晚会是几个呢?……”“还有最后一个蛋,谁吃?”
  “要桔子酱吗?”
  “多谢。再给我一点火腿吧。”
  六个人一起吃着早饭,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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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早饭完毕。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清嗓子,颇有威仪地低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在一起谈谈情况的好。怎么样,隔半小时在休息厅碰头?”
  大家都吭了一声,表示同意。
  维拉动手把盘子收在一起说:
  “我来收拾,我来洗。”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们帮你把这些搬到小厨房去吧。”
  “谢谢。”
  埃米莉布伦特刚想站起来又坐下了,说道:“喔,我的天。”
  法官说道:
  “出什么事啦,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抱歉地说道:
  “真抱歉,我想帮帮克莱索恩小姐,可是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感到有点头晕。”
  “头晕,呃?”阿姆斯特朗大夫走过去了。“完全正常。
  这是一种因后怕而引起的休克。我可以给你点——”“别!”
  这个字从她嘴里进了出来就象是一发开花炮弹。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阿姆斯特朗大夫闹了个大红脸。
  没错,她确实是满脸的恐惧和疑惑。大夫尴尬地说道:“随你的便,布伦特小姐。”
  她说道:
  “我什么东西也不要吃——什么也不要。我只想静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等这阵子眩晕过去。”
  他们把早饭用具等等都收拾干净了。
  布洛尔说道:
  “我是个会料理家务的男人,我帮你一把吧,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说道:“谢谢你啦”。
  埃米莉布伦特一个人留在休息厅里,坐着。
  有好一阵子,她还模模糊糊地听得见小厨房里轻轻的谈话声。
  慢慢的,眩晕过去了。她感到发困,好象一下子就能睡着了似的。
  耳朵里有点嗡嗡叫——要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嗡嗡叫吧。
  她想起来了:
  “好象是只蜜蜂——一只大胡蜂。”
  现在她真的看到一只蜜蜂了,就爬在窗户框上。
  维拉克莱索恩今天早晨谈起过蜜蜂。
  蜜蜂和蜂蜜……。
  她喜欢蜂蜜。从蜂房里采下来的蜂蜜,用细布口袋亲手过滤,一滴,一滴,一滴……。
  好象房间里有人……,一个全身湿透,一滴一滴地淌着水的人……,比阿特丽斯泰勒从河里爬上来了……。
  她只要一扭头就可以看见泰勒了。
  但是,她就是扭不了头……。
  她只要喊一声……。
  但是,她就是喊不出声……。
  房间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就她一个……。
  她听到了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轻的拖沓的脚步声,溺死的姑娘的磕磕绊绊的脚步声……。
  接着,鼻孔里一阵湿漉漉、凉冰冰的感觉……。
  窗户框上,那只蜜蜂还在嗡嗡叫——嗡嗡叫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给针扎了一下。
  那只蜜蜂正叮在她的脖子上……。



  他们都在休息厅里等着埃米莉布伦特。
  维拉克菜索恩说道:
  “我去叫一下她吧?”
  布洛尔急忙说道:
  “等一等。”
  维拉又坐了下来。大家都用质问的眼光望着布洛尔。
  他说道:
  “各位听我说,我的看法是:要替那些死鬼找冤主,只要此时此刻到休息厅去走一趟就行了。我敢起誓说那个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阿姆斯特朗说道:
  “那么,动机呢?”
  “宗教狂。你说呢,大夫?”
  阿姆斯特朗说道:
  “这是完全可能的。我没有什么反对的话要说。但是,当然,我们并没有证据。”
  维拉说道:
  “刚才我们在厨房里一起弄饭的时候,她很不正常,她的眼睛——”她颤抖起来。
  隆巴德说道:
  “你不能单凭这一点下判断。直到现在,我们谁都是余悸未尽呢。”
  布洛尔说道:
  “还有一桩事情,唱片播放后,就她一个人拒不作出解释。为什么呢?就因为她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维拉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她说道:
  “这不完全对,我听她讲了——她后来告诉我了。”
  沃格雷夫说道:
  “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呀,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把比阿特丽斯泰勒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说:“说得相当坦率。就我个人而言,要我接受她的说法,一点也不困难。克菜索恩小姐,请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有犯罪感或者悔恨之意,因而深感内疚呢?”
  “根本谈不到。”维拉说道,“她完全无动于衷。”
  布洛尔说道:
  “真是铁石心肠啊,这些一丝不苟的老姑娘!多数是出于嫉妒。”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现在是十一点差五分。我看应该请布伦特小姐来参加我们的会议了。”
  布洛尔说道:
  “你们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
  法官说道:
  “我看不出我们能采取些什么行动。目前说来,我们是仅止于怀疑而已。但是,我愿意提请阿姆斯特朗大夫特别留神观察布伦特小姐的一举一动。好吧,现在我们去休息厅吧!”
  他们发现,埃米莉布伦特还象他们离开时那样地坐在那把椅子里。从后面看过去,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好象全然没有察觉他们一齐拥进了房间。
  随后,他们看到她的脸了——满脸充血,嘴唇发青,双眼惊恐。
  布洛尔说道:
  “我的上帝,她死了!”



  沃格雷夫法官还是那样细声细气、平平静静地说:“又清算了我们一个——太迟了!”
  阿姆斯特朗俯身在尸体上面,闻闻嘴唇,随着摇了摇头,又翻看了眼皮。
  隆巴德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死的,大夫?我们离开她的时候,她在这里还是好好的!”
  阿姆斯特朗全神贯注地察看着布伦特脖子右边上的一个小孔说:“那是皮下注射的针眼。”
  窗户那边传来了一阵嗡嗡声。维拉叫喊起来:“快看——蜜蜂——一只大胡蜂。想想我今天早晨说的话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无情地说道:
  “叮她的不是蜜蜂!拿针筒扎她的是人的手!”
  法官说道:
  “注射的是什么毒药?”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估计,还是一种氰化物。可能是氰化钾,同安东尼马斯顿是一样的。想必她当时就窒息死了。”
  维拉喊道:
  “可是那只蜜蜂?不可能是巧合吧?”
  隆巴德冷酷地说道:
  “喔,不,不是巧合!而是我们这位谋杀者为了略添一点地方色彩!真是一头恶作剧的野兽!尽量想搞得同那首该死的打油诗一模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连他的声音也不平稳了,几乎是尖叫起来,似乎他久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场面考验的神经,最终也顶不住了。
  他愤怒地说道:
  “真是发疯了——完全发疯了——我们全疯了!”
  法官仍然平静地说到:
  “我但愿大家仍然保持理智。请问哪一位是带着皮下注射针筒来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尽量鼓足勇气但声音仍是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带着。”
  四双眼睛全盯着他看。他不得不强自振作,顶住这一双双十分敌视、十分怀疑的目光。
  他说道:
  “我出门总带着。大夫多数都是这样的。”
  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
  “不错,不过大夫,请你告诉我们针筒现在在哪儿?”
  “在我房间的皮包里。”
  沃格雷夫说道:
  “也许我们得来证实一下,好吗?”
  五个人一起上了楼,大家默不作声。
  皮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了,摊在地下。
  但没有找到皮下注射的针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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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斯特朗激动地说道:
  “一定有人把它拿走了!”
  没人说话,房间里一片宁静。
  阿姆斯特朗背靠窗户站着。四双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充满怀疑,充满谴责。他看看沃格雷夫,看看维拉;又失助无援、软弱无力地回过来看了一遍:“我说一定有人把它拿走了。”
  布洛尔看着隆巴德,对方也瞧着他。
  法官说道:
  “我们五个人都在这间房子里,其中有一个是杀人凶手。目前处境充满着极端的危险。为了确保四名无辜者的生命安全,必须采取一切措施。阿姆斯特郎大夫,我现在要问手。目前处境充满着极端的危险。为了确保四名无辜者的生命安全,必须采取一切措施。阿姆斯特朗大夫,我现在要问你,你手中还有哪些药物?”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在这里有一个小药箱。你们都可以检查。有一点安眠药——药片儿——有一包溴化物,还有面包苏打,阿司匹灵,别的没有了。我没有氰化物。”
  法官说道:
  “我本人也有点安眠药片——我看是磺基之类吧。我估计,大量使用也会致命的。你,隆巴德先生,则有一把左轮手枪。”
  菲利普隆巴德立刻说道:
  “我有又怎么样!”
  “说说而已。我提议把大夫所有的药物,我自己的磺基药片,你的左轮手枪,以及凡属药物或者火器之类的东西全都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一点做到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得搜查一遍——包括搜身和搜查财物。”
  隆巴德说道:
  “要我缴枪,休想!”
  沃格雷夫严厉地说道:
  “隆巴德先生,你体格十分健壮,是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然而,前探长布洛尔的体格也不弱。要是你们俩打起来,谁输谁赢,我还说不好。但是,我能告诉你这一点:在布洛尔这一边,尽量帮助他的有我本人,阿姆斯特郎大夫和克莱索恩小姐。所以,我请你衡量一下,如果你想反抗的话,对比之下,不利于你的力量是不是要大得多。”
  隆巴德把头往后一仰,露出满口的牙齿,近乎咆哮地吼道:“喔,那么好极了!既然你们早就合计好了嘛!”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点点头:
  “你不失为一个识趣的小伙子。你的那把枪放在哪里呢?”
  “在我床头桌子的抽屉里。”
  “好。”
  “我去拿吧。”
  “我想,还是我们和你一起去拿的好。”
  菲利普虽然有了一些笑意,但还是近乎咆哮地说:“多心的胆小鬼,没错你们吧?”
  他们沿着走廊来到了隆巴德的房间。
  菲利普大步走到靠床的桌子旁边,一把拉开了抽屉。
  他猛然后退一步,骂了一声娘。
  床边桌子的抽屉是空的。



  “满意了吗?”隆巴德问道。
  他脱得一丝不挂。另外三个男人把他和他的房间彻底地搜查了一遍。维拉克莱索恩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搜查工作按步就班地进行着。阿姆斯特朗、法官和布洛尔挨个儿都轮到了一遍。
  四个男人从布洛尔房间出来,向着维拉走去。首先由法官开口说道:“我希望你别见怪,克莱索恩小姐,我们谁都不搞特殊。一定要找到那把左轮手枪。我想你带着游泳衣吧?”
  维拉点点头。
  “好,我请你回房间穿上游泳衣再到我们这里来。”
  维拉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穿着打褶裥的丝绸紧身游泳衣。
  沃格雷夫点头表示赞许。
  “劳驾了,克莱索恩小姐,现在请你呆在这儿。我们查一查你的房间。”
  维拉耐心地呆在走廊里,直等到他们搜查完毕出来,才回房去换上衣服。他们在外面等到她重新走出来。
  法官说道:
  “有一点,我们大家可以肯定:现在,我们五个人哪一个人手里都没有足以致命的武器或药物了。这一点也就放心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些药物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小厨房里有没有一个放银器的柜子?”
  布洛尔说道,
  “这些都很好,问题是由谁来掌管钥匙?我想,总是你吧?”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没有答话。
  他一直走进小厨房,其余的人都跟着。小厨房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银餐具和盘碟的小柜儿。大家听从法官的安排,把各种药物都放在里面并且上了锁,接着,还是尊从法官的主意,把小柜儿抬进大碗橱,照样上了锁。随后,法官把小柜儿的钥匙递给了菲利普隆巴德,把大碗橱的钥匙交给了布洛尔。
  他说道:
  “从体力上看,你们两个最厉害,谁想抢谁的钥匙都不容易。而我们三个,哪个人都甭想抢。至于硬砸开大碗橱——或者小柜儿——不但费劲而且必然会有响声,要不让旁人发觉是不可能的。”
  他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我们面前仍然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隆巴德先生的左轮手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布洛尔说道:
  “据我看,谁也不会有枪主人清楚。”
  菲利普隆巴德气得连鼻孔都塌了下去。他说道:“你这个该死的蠢猪!我跟你说过给人偷掉了!”
  沃格雷夫问道:
  “你最后一次看见手枪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上床的时候,它还在抽屉里——以防万一。”
  法官点点头说:
  “那么,想必是在今天早上大家乱哄哄地寻找罗杰斯或者是在找到他尸体的前后出的事。”
  维拉说道:
  “一定是藏在屋子里的哪儿啦。我们一定得找到它。”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又在用手指摸下巴颏儿了。他说道:“能不能找出些结果来,我怀疑,我们的那位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找个好地方把它藏起来。打算一找就找着,我不存这个幻想。”
  布洛尔似乎十分有把握地说道:
  “左轮手枪在哪儿,我不清楚。但我敢打赌说另外那样东西——那个皮下注射针筒的下落,我清楚。你们跟我来。”
  他打开前门,领着大家绕着屋子转过去。
  在离餐厅窗户不远的地方,他找到了针筒,旁边还有一个摔破了的小瓷人儿——碎成片片的第五个印地安小男孩。
  布洛尔颇为得意地说道:
  “只能在这里,他杀了她之后,打开窗户扔掉针筒,又从桌上拿起瓷人跟着抛了出去。”
  针筒上没有指纹,是仔细抹掉的。
  维拉用坚决的口气说道:
  “现在让我们去把枪找出来吧!”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得去找!但是,找枪的时候,谁也别离开谁。记住,只要一分散,凶手就有机会下手了。”
  他们仔仔细细地从阁楼搜到地窖,毫无结果。左轮手枪仍然杳无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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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这句话无尽无休地重复着,在他们脑子里轰轰作响,五个人—丑个吓破了胆的人。五个人互相监视着,谁都顾不得再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谁都不再弄虚作假,也没有人故作镇静、侃侃而谈了。五个人彼此都是敌人,但又被生存的本能紧紧连在一起。
  突然之间,五个人的样子都变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象野兽了。嘉斯蒂斯·沃格瑞夫象一只小心翼翼的老龟团缩着坐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隋又敏锐又警觉。退职警官布劳尔的身体显得更粗笨了,走起路来邪慢慢吞吞的劲儿看去和只狗熊差不多。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样子既凶残又带些笨拙。他简直完全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准备随时对它的追捕者进行反扑。菲利浦·伦巴特的感觉不是迟钝了,而是更加敏锐了。对任何最轻微的声响他的耳朵也会有反应。他的体态灵活、优美,步履变得更轻盈,速度也变得更迅猛了。他常常笑,咧着.嘴露出一排长长的白牙。
  维拉·克来索恩缩在椅子里一声不吭,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就象一只在玻璃窗上撞得精疲力尽,最后被别人攥在手里的小鸟.她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希望这样可以保全自己.阿姆斯特朗的神经己经衰弱到极其可怜的地步。他浑身抽动,两手不停地颤抖。他一根接一根地点着香烟,但马上又把它们掐灭。他对这种困居在这里、无力改变自己处境的现状,似乎比其它人更感到焦灼不安。时不时他会迸出几句神经质的话来,“我们—我们不能只坐在这儿干等。我们必须作点什么—我们肯定可以作点什么。如果我们燃个大火堆—”布劳尔粗声祖气地接了一句:“谁这种天气里?”外面,雨瓢泼似地下个不停,风一阵紧似一阵。单调、沉闷的雨声逼得他们几乎发疯。虽然没经讨论,最后大家都采取了一个办法.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次只允许一个人离开屋子,一定要等这个人回来,另一个人才允许出去。
  伦巴特说:“天气会好起来的,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我们就可以作点事了—发信号—燃个火堆—绑个筏子什么的!”阿姆斯特朗突然咯咯地笑着说:“时间的问题—是吗?我们哪来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就都要死了……”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先生说:“我们是不会死的。我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他那细孝清晰的声音因为下了巨大的决心显得异常沉重。
  中饭还是按时开的,在储藏室里他们找到一大批罐头食品。
  他们打开了一听口条,两听水果,站在厨房里一张桌子的四周便草草吃完这顿中饭。饭后大家又回到客厅里坐着—坐在那里互相监视着……到了这时,他们头脑中不论再想什么都已成为病态的.疯狂的、不健全的……一定是阿姆斯特朗……我发现他用眼角溜着我……那眼神很不正常……完全疯了……很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医生……毫无疑问,就是这么回事!……他是个疯子,从某家医院逃出来的疯子—乔装成医生……没错……我是不是把这话告诉他们?不然我干脆喊出来?不,不行,那会让他有所提防……而且他可以装出无辜的样子……几点了?……刚刚三点过一刻……噢,上帝,我自己都要疯了……没错,就是阿姆斯特朗……他又在盯着我……我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去的!我还能照顾自己……以前我也经历过险境……那把手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谁偷走的?……现在又在谁手里呢?…… 不会有人带在身上……大家都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搜了一个过儿……没人带着它……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它现在放在什么地方……他们全都快疯了……快了……怕死……我们都怕死……我也怕死……是啊,但这并不能阻止死亡来临……“柩车己在门口等候了,先生。”我在什么地方读过这句话?那个姑娘……我得防备着她。没错,我得防备着她……还差二十分钟四点……才刚差二十分四点钟……没准儿钟停了吧……我不明白—真的,我真不明白……这种事不可能发坐……但它现在就正在发生……为什么我们还不醒过来?醒醒吧—审判日—不,不可能!只要我们还可以思维……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出毛病了—我的头简直要爆炸了—要爆炸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几点了?啊,天哪!还差一刻才四点呢!我必须保持冷静……我必须保持冷静……只要我能保持冷静就好了……这再清楚不过了……是早已策划好的。是谁呢?这是个问题—是谁?我觉得—对,是这么回事—哼,就是他!钟一打五点,大家都跳了起来。维拉问,“你们谁想喝茶?”半天也没有人响应,最后布劳尔说:“我想喝一杯。”
  维拉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作。你们等一会儿。”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和蔼地说,“亲爱的姑娘,我想我们都愿意一起去看着您作。”
  维拉最初一楞,接着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她说:“当然!你们愿意这样!”五个人走进厨房。茶作好了,维拉和布劳尔各自倒了一杯,其余三位喝的是威士忌—酒不但是新启封的,而且连蜡管都是从一盒没启封的盒里取出来的。法官象爬行动物一样笑着叨咕道:“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大家又都回到客厅。虽说是夏天,屋里已很昏暗了。伦巴特拨了一下电灯开关,但灯没有亮。他说:“是啊,罗杰斯不在,机器也停了一天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以去开动它。”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说:“我看见贮藏室里有一包蜡烛,我们就点蜡烛吧!”伦巴特定了出去。其余四位坐在客厅里互相监视着。他拿回了一包蜡烛和几只碟子。点着了五支蜡烛散放在大厅里。这时是五点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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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过二十分的时候,维拉再也坐不住了。她的头痛得要命;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用冷水洗洗。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忽然她又记起了什么,走了回来。她从盆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着以后在一只盘子里满了几滴溶化的蜡油,之后把蜡烛粘上,这才走出屋子。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留下四个男人在大厅里。她爬上了楼梯,顺着走廊向她的房间走去。当她打开门时,她一下子呆立住了,鼻子皱了皱,那是海的气味,圣特坦尼克海的气味……一点不错,她不会搞错的。当然了,岛上到处充满海腥气味,但是她嗅到的可完全不一样。这是那天沙滩上的气味—潮水落了,礁石上留下很多水草,已经被太阳晒干了……“我能到那小岛上去吗,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那个小岛上去呢,克莱索恩小姐?……”这个哭哭咧咧、被惯坏了的小崽子!如果不是他的缘故,雨果本应该很富有……本应该和他所爱的姑娘结婚的……雨果……一定—一定—雨果一定就在她身边。不,不对,他正在屋里等着她呢……她问前迈了一步。从打开的窗户刮进来一股冷风,吹得蜡烛的火焰闪了几闪,接着就熄灭了……在黑暗里一阵恐惧突然向她袭来……“别咱己吓唬自己。”维拉暗中给自己鼓鼓气,“没什么可怕的,那四个人都在楼下。四个人都在楼下,屋里不会有其它人了,也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这只不过是你的幻觉而已。”
  但是那气味—圣特坦尼宽海滨沙滩的气味……这不可能是幻觉。确实……屋里有人……她听见了响动—她肯定听见了响动……就在她站在那儿倾听的时候—一只冰凉湿冷的手一下子触到了她的喉咙—手上都是水,散发着海的气昧……这不可能是幻觉。确实……三维拉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连串恐怖的哀嚎,力竭声嘶的高声呼救。她没有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一扭椅子被撞翻了,门打开了,楼梯上人们急促的脚步声。她完企被恐惧攫住,直到门道那边出现了跳跃的亮光—蜡烛光—人们涌进了屋子,她才清醒过来。
  她河身颤抖着,往前迈了一步就摔倒在地板上。她在昏迷之中感到一个人向她抠下身来,她的头被抬了起来。然后一个声音高叫了一声.“我的上帝,快来看!”她恢复了知觉,睁开眼,抬起头。她香见了拿着蜡烛的几个人正在审视什么—一大条水草挂在天花板上,来回摆动,碰到她的脖子。这就是那只从后面伸过来要掐死她的手,一只冰冷、粘湿的死人的手!她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般的狂笑。“水草—原来只是水草—是水草的气味……”她喊叫着。
  她又一次感到晕眩和恶心。她的头也又一次被人使劲搬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人们正在给她喝一些东西—一只玻璃杯贴住她的唇边。她闻到白兰地的气味。就在她满心感激正要一口喝下的时侯,突然一惊—一只警铃在她脑子里铃铃地响起来。她坐起来,一把推开玻璃杯,不客气地问.“从哪儿倒的酒?”回答她的是布劳尔的声音。布劳尔楞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从楼下取来的。”
  维拉喊道:“我不喝这酒……”
  大家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后伦巴特笑了。他颇为赞赏地说:“好样的,维拉!你真够机警的—你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想到这个。我这就去给你取一瓶没有启封的来。”说着他消失在门外。
  维拉口气不太肯定地说:“我好多了,只是想喝点水。”
  阿姆斯特朗帮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她靠着他,摇摇晃晃地定到洗脸池旁边,打开冷水龙头,接了一杯。
  布劳尔忿忿地说:“那白兰地一点问题也没有。”
  阿姆斯特朗问.“你怎么能肯定?”
  布劳尔火气十足地回答.假设在里边加东西。我想你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阿姆斯特朗说:“我并没有一定说你加了东西。当然你也有可能这么干,但也没准另外有人在这瓶酒里要了花招,专等着这样一个机会。”
  伦巴特飞快地定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白兰地和瓶塞起子。他把封着的瓶口往维拉鼻子底下一杵,说道:“给你,我的姑娘。真正原封的。”他把瓶口的锡箔剥掉,打开瓶塞。“幸好别墅里存了不少酒。欧文先生考虑得非常周到。”
  维拉混身索索发抖。菲利浦·伦巴特往医生擎着的一只杯子里倒了一些酒。医生说:“您最好喝下这个,克莱索恩小姐,您受惊了。”
  维拉喝了一小口,脸上恢复了点血色。菲利浦·伦巴特笑着说:“好了,又发生了一起预谋未遂的谋杀案。”
  维拉讷讷地说:“您这么想一您认为这是预先安排好的,是吗?”伦巴特点点头。“准备把您吓死!有的人就可能被吓死。对吗,医生?”阿姆斯特朗并没有注意听他说话。他疑惑地说,“晤……这要看情况。对这样一位年轻人,身体也不错—又没心脏病,不太可能被吓死。另一方面……”他拿起布劳尔端来的酒,用手指头蘸了蘸,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他的表倩并没有改变。他不太相信地说:“嗯,尝起来并没问题。”
  布劳尔恼怒地跨上前来,说:“如果您的意思是我企图作这种事,我马上就敲烂你的狗头。”
  这时,维拉在白兰地的作用下神志完全清醒了,她故意把话题引到别处去:“法官到哪儿去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奇怪……好象他和我们一同上来了。”布劳尔说,“是碍怎么回事,医生?你在我后面上的楼。”
  阿姆斯特朗说:“我还以为他跟在我后面……当然,他走得慢一些,他是个老人。”
  他们又你望我、我望你地愣了一会儿。最后伦巴特说:“这可太奇怪了……”布劳尔喊道:“我们得赶快去找他。”
  他们问门口走去,其余的人跟在他后面,维拉定在最后。在他下褛梯的途中,阿姆斯特朗回过头来说:“当然,他也可能留在客厅里了……”他们穿过大厅。阿姆斯特朗大声喊.“沃格瑞夫,沃格瑞夫,您在哪儿?”没有回答。除了渐渐沥沥的雨声,屋里象死一样的沉寂.接着在客厅门口阿姆斯特朗一下子僵立住了,其余的人一拥而上,从他的肩膀后面往客厅里望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在屋子的另一端,坐在一张高靠背椅上,一边放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但最使这几位目击者感到惊慌、恐怖的是法官头上戴着假发,身上裹着紫红色的袍子……阿姆斯特朗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靠上前去。他独自向那个一动不动、目光呆痴的人体走击。他摇摇晃晃的脚步看上去象个酩酊的酒鬼。他定到法宫前面,查看了一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接着他捅了一下假发,假发落在地板上,一下子露出光秃秃的脑门,脑门正中有个红包的斑痕,正往下滴着什么……阿姆斯特朗举起法官的一只胳臂,操操脉搏,然后转过身来对其他几个人说_他的声音毫无语调、死气沉沉,听上去似乎很遥远:“他被枪杀了……”布劳尔说:“上帝—那支左轮?”阿姆斯特朗还是用那种毫无生气的调子说:“脑袋被射穿,当时就断气了”维拉俯下身去看了君那团假发,说:“这是布伦特丢的那两束毛线……”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
  布劳尔说:“袍子是浴室失去的红窗帘……”维拉嗫嚅道:“他们偷这些东西原来是作这个……”菲利浦·伦巴特突然大笑起来一笑声又尖又高,听起来非常不自然。……五个小印第安孩子去打官闭,一个落了法网,关在铁槛后面.这就是这位嗜血成性的嘉斯蒂斯·沃格瑞夫的下常这次他再也不用去宣判别人了!不用戴法官帽了!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坐在法庭上!不需要再去总结,再把无辜的人送上绞架了。如果爱德华·塞顿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大笑起来!上帝,他一定会大笑一场!”他的这种爆发把其余的人都惊呆了。维拉喊道:“今天早上你还说他就是杀人凶手呢!”菲利浦·伦巴特的脸陡然变了—他冷静下来,小声说:“是啊,我说过……看来我搞错了。我们中又有一个被证明是无辜的—只是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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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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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先生抬到他的房间里,放在床上,然后回到客厅,站在那儿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布劳尔沉重地说:“现在我们干什么?”
伦巴特轻快地说:“弄点东西吃。要知道,我们得吃饭。”
他们再一次定进厨房,打开一听口条罐头,机械地吞进肚里,几乎尝不出味道来。
维拉说:“以后我绝不再吃口条了。”
他们结束了这顿饭,围坐在厨房里的桌子旁边,彼此愣愣地望着。
布劳尔说:“现在只剩我们四个了……下一个该轮到谁?”
阿姆斯特朗睁大眼晴,没有怎么想就说:“我们必须十分小心……”他忽然又住了嘴。
布劳尔点点头:“这正是法官说的话……但是他已经死了!”
阿姆斯特朗说:“我真奇怪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伦巴特咒骂道,“手段真是又狡猾又毒辣!那玩意是故意放在克莱索恩小姐的房间里的。我们果然受骗了,以为有人想谋杀她,匆匆忙忙地冲上楼。于是,在一片混乱中,老法官冷不防道了毒手。”
布劳尔说:“为什么没有人听到枪声呢?”
伦巴特摇摇头。“当时克莱索恩小姐在那儿尖叫,风声也很大,加上我们自己跑来跑去刚喊着。不可能,枪声不可能听得到。”
他停了一下:“可这种诡计不能再使用了,他下一次得试试别的手段了。”
布劳尔说:“他也许会试的。”他的语调显得很不愉快。这两个人互相也斜着眼睛看着。
阿姆斯特朗说:“我们四个人,可我们不知道哪一个……”
布劳尔说:“我知道……”
维拉说:“我一点也不怀疑……”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说:“我想我确实知道……”
菲力普·伦巴特说:“我认为我有个非常好的主意……”
他们又都互相望着……维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感觉有些不好过。我得去睡觉……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伦巴特说,“顶好都去睡。坐在这儿互相瞪眼睛不是件好事。”
布劳尔说:“我没意见……”
医生喃喃地说:“最好如此—虽然我怀疑有谁能睡得着。”
他们向门口走去。布劳尔说:“我真想知道那支手枪到哪儿去了……”

他们走到楼上。
接下去的动作有些象喜剧中的镜头,四个人一齐站着把手放在自己寝室的门把上。然后,仿佛有一声号令,等个人都踏进房间把门闭上。一阵插门栓、上锁和移动家具的声音。
四个吓得丧魂失魄的人把自己锁在里面等待明天。


他菲利浦·伦巴特在门把下面放了一把椅子把门抵住,转过身来长嘘了一口气。他悠闲地走到梳桩台前,借着闪烁的蜡烛光好奇地审视起自己的面容来。
“是啊,这伴事可把你吓得够呛。”他低声说。
他狼一样的笑容突然在脸上一闪,接着就很快地把衣服脱掉走到床边。他把手表摆在床头桌上,然后打开桌子的抽屉。他一下子愣在那里,盯着抽屉里他那把失去的手枪……


维拉·克莱索恩小姐躺在床上,蜡烛仍然在她身边燃着。她没有勇气吹熄它,她害怕黑暗……
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已说:“你到明天早上不会出什么问题。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今天晚上也不会。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你已经把门插好,还上了锁。没有人能够走近你……”
她突然想到:“当然!我可以待在这儿不出去!锁好门待在屋子里,等着人们来救我。即使一整天—或者两天—也没关系。是啊,可是我能待下去吗?一小时又一小时地……没有一个人可以谈话,没事可作,除了想事儿……”
她开始回想考华尔,回想起雨果,回想起她对西里尔说的话。一个哭哭啼啼叫人讨厌的孩子,老是缠着她……
“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我不能游到那块礁石上去?我能,我知道我能。”
回答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吗?“你当然可以,西里尔。真的,我知道你能游。”
“那么说我能去了,克莱索恩小姐?”
“听我说,西里尔,你母亲老是那么神经紧张。我告诉你,明天你可以游到礁石那儿去,我在沙滩上和你母荣聊天,引吸住她的注意力。然后,当她找你的时侯,你可以站在那边岩石上向她挥手!肯定会使她大吃一惊!”
“噢,您是好人,克莱索恩小姐!这一定很好玩儿!”
她己经把话说出。明天!雨果要去纽奎,等他回来,一切都己过去了……是的,可是假设不是这样呢?假如中间出了点什么差错呢?西里尔有可能及时被救起来。那时……那时他会说:“克莱索恩小姐说我能游。”啊,那怎么办?必须冒点儿风险!如果最坏的事情发坐,她就厚着脸皮不认账。
“你怎么能说这么无耻的谎话,西里尔?我可没这么说过。”人们会相信她的,西里尔经常扯谎,他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西里尔当然会明白。不过这不要紧……不管怎么说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她将装作游泳去追他,但没能来得及……不会有人怀疑的……雨果怀疑了吗?是因为这一点雨果才用那么奇怪的、遥远的目光看着她吗?丽果明白了吗?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审讯之后仓促出走吗?他没有答回答她写给他的信。
雨果……
维拉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不,她决不能再想雨果了。这太令人伤心了,这一切全都过去了,结束了……一定要忘掉雨果……为什么今天晚上她忽然觉得雨果好象也在这间屋里呢?她凝望着天花板,凝望着房间正中的大黑钩子。她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钩子,那些海草就是从这上面垂下来的……
当她回忆起她脖子上冰冷粘湿的感觉时,不由打了个冷战……她不喜欢天花板上的这个钩子,它吸引你的视线,蛊惑你……一个大黑钩子。


退职警官布劳尔坐在床边,他的一双小眼睛眼圈发红,布满血丝,在一脸横肉里闪着警惕的光芒。他的样子活象一头准备进攻的野猪。他毫无睡意,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十个里面已经死了六个!老法官,尽管聪明机警,小心翼翼,还是同别人一样,落了个那么悲惨的下场。
布劳尔带着满意的神情耸了耸鼻子。老头子说什么来着?“我们必须格外小心……”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老伪君子,坐在法庭上就以为自己是全能的上帝了……
他把他解决了,再不用担他的心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了:那个姑娘,伦巴特,阿姆斯特朗和他自己。没有多久他们中另一个就要丧命……但那不会是他,不会是亨利·布劳尔。
可是那支手枪……手枪现在怎么样了?这确实令人不安……手枪!
布劳尔坐在床上,双眉紧皱,在他苦苦思索手枪问题时,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一片寂静中可以听到楼下的时钟滴达滴达走动的声音。
午夜,他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一些,甚至可以在床上躺下了,不过他并没有脱衣服。
他躺在床上思考着,把全部事件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从头到尾思考了一遍,就象他在警察厅工作时的情况一样。他知道要想理出个头绪来就必须把这件事想透。
蜡烛快燃尽了。他看到火柴就放在手边,便把蜡烛吹熄了。真奇怪,他发现黑暗也不能使他宁静,仿佛沉睡了几千年的恐惧复活了,正竭尽一切力量想要主宰他的头脑。各种面孔在他眼前浮动着,法宫那张戴着一个可笑的灰色假发的面孔,罗杰斯太太的一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模样,安东尼·马斯顿那张痉挛发青的面庞……还有一张面孔,面色苍白,戴着眼镜,生着渴色的小胡子——这是一张他曾经见过的面孔,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肯定不是在这座小岛上。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奇怪,他竟记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了……相貌生得很蠢—看上去是个笨伯。
对了!他心里猛地一跳,想起来了,那是兰德!说来也怪,他居然完全忘却了兰德的相貌。昨天他还努力回忆这个人的样子,可就是想不起来。现在他自己出现了,那么逼真,仿佛不久以前他还见过这人似的……兰德有个妻子,一个身材瘦削,面带愁容的女人。他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女儿。他第一次考虑到兰德遗属现在的处境。
手枪,手枪哪去了?这更为重要……
他越想越乱,手枪这事无法理解……说不定是房子里哪个人杷这支枪拿走了……
楼下时钟敲了一响,布劳尔的思绪中断了。他突然一惊,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十分轻微的声音,是从房间外什么地方传来的。
有人在黑暗中走动。他的前额渗出了冷汗。这能是谁呢?是谁悄悄地沿着走廊走动?他敢断定这个人一定不怀好意!尽管他身体粗壮,动作却异常灵活。他无声无息地溜下了床,两步就蹿到了门口,站在那儿屏息听着。可是那声音已经没有了。尽管如此,他坚信他没有听错,确实有人从他门口走过去。他感到毛骨悚然,恐怖又一次向他袭来……有人在黑夜中偷偷地活动……他听见了——虽然声音只响了一阵就没有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新的念头。他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看个究竟,只要他能看清是谁在黑暗中活动就行了。但是,把门打开是件恿蠢透顶的事,说不定这正是那个人所希望的。他已经算准布劳尔会听到声音,开门出来观望。
布劳尔呆呆地站在那儿倾听着。他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树枝的折裂声,树叶的飒飒声,还有一种神秘的低语声—可是他那现实的头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只是他心情紧张自己幻想出来的声音。忽然,他听到了并非想象的声音,非常轻,非常小心的脚步声,但还是隐隐可辨。脚步声越来越近(伦巴特和阿姆斯特朗的房间离楼梯口都比他的房间远),在他的门口并没有停留就过去了。
布劳尔把心一横,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脚步声清晰地从他的门口经过走向楼梯。这个人要到哪儿去?布劳尔看上去虽然又笨重又迟钝,但是一旦行动起来,却出奇地敏捷。他蹑手蹑脚走回床边,把火柴塞进衣袋,拔下床边的台灯插头,然后扭电线缠在灯台上——那是件顺手的武器。
他悄没声地迅速走回门口,搅开门扭手下的椅子,小心翼翼地拧开锁,把门拉开。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楼下大厅里传来一阵习习索索的声音。布劳尔光着脚跑到楼梯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能够听得这么淆楚。原来风已经完全平息,天放晴了,微弱的月光透过缕梯上的窗户照亮了楼下的客厅。
布劳尔在一瞬间看到一个黑影穿过大门,一下子消矢到户外。
他刚要下楼去追,马上又站住了。差一点又当了傻瓜!或许那个人没想到他本人犯了个大错,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因为现在楼上有人居住的三个房间里,必定空了一间。现在只要查明哪间空了出来就成了。布劳尔迅速回到走廊,他首先在阿姆斯特朗门口站住,敲了敲门,没有回答。他待了片刻,又来到菲力普·伦巴特门口,里面立刻传来回答:“谁啊?”
“是我,布劳尔。我想阿姆斯特朗不在屋里了。稍等一下。”
他又到走廊尽头那扇房门,也敲了敲:“克莱索恩小姐,克莱索恩小姐。”
传出维拉恐慌的声音:“谁?什么事?”
“别怕,克莱索恩小姐,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他来到伦巴特的门口。房门打开了,伦巴特站在那儿,左手擎着一根蜡烛,睡衣塞在裤子里面,右手插在睡衣口袋里,警惕地说:“出了什么鬼事情?”
布劳尔急忙把他发现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伦巴特的眼睛一亮:
“阿姆斯特朗,是吗,是吗?那么说是他了,这只小鸽子!”
他走到阿姆斯特朗的门口。“对不起,布劳尔,我对什么都不能轻信。”
他重重地敲了几下房门。“阿姆斯特朗,阿姆斯特朗。”
没有回答。伦巴特跪在地上从钥匙孔里往里窥视了一下,然后谨慎地把小手指伸进锁孔。他说,“钥匙不在门里面。”
布劳尔说:“也就是说,他从外面锁的门,把钥匙带走了。”
菲利浦点点头说:“干得很谨慎。我们去找他,布劳尔,这次我们可要抓住他,用不了一分钟。”
他朝着维拉的房间喊∶“维拉。”
“哎。”
“我们去追阿姆斯特朗,他出去了。不论有什么情况也不要开门,懂吗?”
“哦,我懂。”
“如果阿姆斯特朗回来说我死了或布劳尔被杀了,不要理他,明白吗?除非我和布劳尔一起叫你,否则别开门。明白了吗?”
维拉说:“明白了,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
伦巴特说:“那就好。”
他走回来对布劳尔说:“现在一跟上他!要快!”布劳尔说:“我们顶好当心些,记住,他手里有一支手枪。”
菲利浦咯咯一笑,跑下楼梯。他说:“这你可错了。”
开大门的时候,他评论说:“你看,插销推了进去,他想这样回来的时候可以方便些。”又说:“那支枪已经在我这里了。”一边说,一边把手枪从衣袋里抽出一半。
“这是今天晚上在我抽屉里发现的。”
布劳尔猛地停在门口,面色变了。菲利浦看出这一点,不耐烦地说:“别犯浑,布劳尔!我不会对你开枪的!如果你要愿意你就回去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我去找阿姆斯特朗!……”
他冲进外面的月色中,布劳尔踌躇了片刻也眼了出去。他寻思着:
“我反正要搞清楚,况且……况且在这之前他也对付过那些带有手枪的罪犯。布劳尔也可能欠缺点儿别的,但是绝对不缺乏勇气,见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对于公开的危险他从不退缩,他怕的就是那种带有超自然色彩的东西—不知来自何方的危险。”
 

维拉留在房里等待结果。她起身穿好衣服,向房门瞟了几眼。房门非常结实,上着锁,插着插销,门把手底下还顶着一把橡木椅子,不可能从外面撞开。阿姆斯特朗身体并不强壮,要想破门而入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阿姆斯特朗打算害人,他一定使用狡计,而不是借助暴力。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设想阿姆斯特朗可能采用的手段。他很可能象菲利浦分析的那样,声称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死了。也许他假装受了重伤,呻吟着爬到她门口。
还有其它各式各样的可能性。譬如说,告诉她房子着火了……不错,这很有可能。把那两个人诱出别墅,然后在地上洒上些汽油,再把房子点着。于是她就象白痴一样,被禁固在房子里等死。维拉走到窗口,还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从这里逃命。只不过要摔一下—好在近旁有一个花坛。
她坐下来拿起日记,用清晰秀丽的字体写起来,反正要消磨时间。
突然,她周身一紧,她听到一个声音,好象楼下什么地方的玻璃被打碎了。但是当她支起耳朵仔细去听的时侯,那声音又消失了。
她听见—也许是幻想自己听见吧—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吱吱嘎嘎的楼梯声,习习索索的衣服声……但这一切都无法确定.她得出结论同刚才布劳尔的一样.这些声音纯粹出于自己的想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声音。有人往楼上走,窃窃私语,坚定的脚步登上了楼梯,一扇门打开又关上,脚步走上了顶楼,接着顶楼上发出更多的声响。最后,脚步声又沿着走廊向她的卧室这边走来。
伦巴特的声音问道:“维拉,你没事吧?”
“没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布劳尔的声音说:“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维拉走到门旁,搬开椅子,拧开门锁,拉开门拴,把门打开。
进来的两个人气喘吁吁,脚和裤腿都湿淋淋地淌着水。
她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伦巴特说:“阿姆斯特朗失踪了。”

维拉叫了出来:“什么?”
伦巴特说:“从这个岛上消失了。”
布劳尔赞同说:“消失了—这个词用得好,象魔术一般地消失了。”
维拉不耐烦地说:“胡扯!他一定藏在哪儿了!”
布劳尔说:“不,不可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岛上没有隐藏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目了然。今天夜里月光和白昼一样亮,可就是找不到他。”
维拉说:“他又折回别墅了吧。”
布劳尔说:“我们也这么想过,刚刚搜了一遍。当然了,你肯定听到了,告诉你他不在,他不见了——彻底消失了,溜之乎也……”
维拉怀疑地说:“我不信。”
伦巴特说:“亲爱的,这是真的。”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有另一件小小的事,食堂窗户有一块被打碎了,桌上也只剩下三个小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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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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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入坐在厨房里吃早餐。外面,太阳正在冉冉升起,这是晴朗的一天。风暴己经过去了,随着天气的改变,岛上囚徒们的情绪也改变了,他们觉得象刚刚从恶梦中清醒过来一样。危险依然存在,但这是白昼的危险。昨天狂风怒吼时他们象裹在厚毛毯里动弹不得似的恐惧气氛已经消失了。
伦巴特说:“今天我们可以在岛的最高处用一面镜子试着发发信号。我希望哪个在峭壁上游玩的小家伙能有脑子认出SOS的信号。晚上我们还可以点起一堆篝火—只是木柴不多了—他们很可能认为这里大家都在唱歌跳舞,尽情狂欢呢。”
维拉说:“肯定有入认得摩尔斯电码,到不了晚上就会有人把我们搭救出去。”
伦巴特说:“天是晴了,海可并没完全平静。多大的浪啊!明天天明之前,他们的船是无法在这个岛靠岸的。”
维拉叫道:“在这个岛上再过一夜!”
伦巴特耸耸肩膀.“还是面对现实的好!有二十个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如果我们能坚持过去,我们就胜利了。”
布劳尔清清嗓子,说道:“阿姆斯特朗出了什么事,这一点我们最好查清楚。”
伦巴特说:“呜,我们已经有一个证据,餐桌上只剩下三个小瓷人了。看来阿姆斯特朗已经不在人世了。”
维拉说:“那为什么没找到他的尸体呢?”
布劳尔说:“说得对。”
伦巴特摇摇头说,“真他妈的怪—想不通。”
布劳尔疑虑地说:“他可能被扔进海里了。”
伦巴特严厉地说:“谁扔的?你还是我?你看见他从前门出去了,你回来在我房里找到我。我们一起出去找寻他。我又从哪来的时间杀死他,再背着他的尸体在岛上转?”
布劳尔说。“我不明白。可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伦巴特说。
布劳尔说,“那支手枪,你的那支枪。它现在掌握在你手里,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它不是一直在你手里。”
“我说,布劳尔,我们都一个一个搜过了。”
“是的,你事前把它藏了起来,事后又立刻取回来。”
“我的傻兄弟,我问你发誓它是被放回我的抽屉的。当我发现它又回到我抽屉里的时候,我一辈子也没有那么吃惊过。”
布劳尔说:“你要我们相信这种事!阿姆斯特朗也好,其他某个人也好,到底为什么要把它放回原处呢?”
伦巴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我一点也不理解。这是发疯,世界上最意料不到的事,毫无道理。”
布劳尔赞同道:“是的,毫无道理。你可能应该编一个更好一点儿的故事。”
“更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对吗?”
“我不这么看。”
“你不愿意。”菲利浦说。
布劳尔说:“听着,伦巴特光生,如果你是一个正人君子,象你现在装的这样……”
菲利浦说:“我什么时侠自称为正人君子了?没有,说实活,我从没这么说过。”
布劳尔不依不饶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只有一条方法可行。你拿着手枪就意味着克莱索恩小姐和我都在你的手心里攥着,公正的方法是把手枪和那几样东西一起锁起来——钥匙仍然是你、我各一把。”
菲利浦·伦巴特点着一支香烟,一边喷着烟,一边说:“别在这儿痴人说梦了。”
“你不同意吗?”
“嗯,我不同意。手枪是属于我的,我要用它自卫—我得带着它。”
布劳尔说,“照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下一个结论了。”
“什么结论?我是U.N.欧文?随你的便。可我问你,假如就是这么回事,为什么我昨天晚上不用枪打你?我可以有二十次以上的机会。”
布劳尔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不过这倒是实情,你一定有其它原因。”
维拉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她心里一震,说道:“我觉得你们表现得就象一对白痴。”
伦巴特看了看她:“什么意思?”
维拉说:“你们忘了那首儿歌。你们没看到这里还有一条线索可寻?”
她意味深长地背诵道:“四个印地安小男孩,结伙出海遭大难;鱼吞一个血斑斑,四个只剩三。”
她继续说:“一条青鱼……这是极为重要的线索。阿姆斯朗没有死……他拿走了那个小瓷人使你们觉得他已经死了。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阿姆斯特朗还在这岛上,他正是扔在路上的一条青鱼,为了吸引你们的视线。”
伦巴特重新坐下。他说:“也许你是对的。”
布劳尔说:“是的,如果真是这么回事,他又在哪儿?我们搜查过这个地方,里里外外,哪个角落都看到了。”
维拉嘲讽地说:“我们不是都寻找过手枪吗?找到了吗?可是它却一直在某个地方!”
伦巴特嘟囔道:“亲爱的,人和手枪在尺寸上多少有些差别。”
维拉说:“我不去管那些事,我相信我是正确的。”
布劳尔唠唠叨叨地说,“确切点儿说,他是把自己藏了起来,对吗?诗上确实提到一条青鱼,他不可能写得再详细些了。”
维拉喊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疯子?这件事是狂人干的,一件件的事都按照诗里描写的发生,这意味着疯狂!把法官装扮起来,在罗杰斯劈柴时杀死他……让罗杰斯太太吃毒药一睡不醒……布伦特小姐死的时候弄来一只大黄蜂!这真象一个可怕的孩子在玩游戏,什么都不能走样。”
布劳尔说,“是的,你说得很对!”他想了一会儿,“无论如何,岛上并没有动物园,下次他不会那么顺手了。”
维拉喊着:“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我们就是动物……昨天晚上,我们已经不是人了,我们就是一群动物……”

他们在峭壁上待了一早晨,轮流用一面镜子向陆地发信号。没有任何迹象说明有人看到了他们发的信号,更没有人回答。天气好极了,只有一些薄雾,大海波涛汹涌,没有一只船出海。他们对小岛又进行了一次搜查,但一无所获,还是没有发现失踪的医生。
维拉抬头望了望别墅,她说:“我往这里觉得更安全些,到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咱们不要回到房子里去了。”她的声音有些硬咽。
伦巴特说,“主意不坏。我们在这里挺安全,一切都在我们视线之内,没人能偷偷摸摸地接近我们。”
维拉说:“我们三个人都待在这儿吧!”
布劳尔说:“怎么也得有个地方过夜,看样子还得回到别墅去。”
维拉惊悸了一下:“我不能忍受,说什么我也不能再在那所房子里过夜了。”
菲利浦说:“锁上你的门,你会相当安全的。”
维拉嘟囔道:“我希望这样。”她张开手臂,喃喃地说,“太可爱了—重见阳光……”
她想,多奇怪……我几乎可以说很快乐。但是我仍然认为我并没有脱离危险境地……怎么搞的……现在,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白天对什么也不在乎了……我觉得充满力量—我不能死……
布劳尔看了看表,说:“两点了,午饭怎么办?”
维拉顽固地说:“我不打算回屋里去了,我要待在这儿……在露天里。”
“哦,来吧,克莱索恩小姐,你要明白,需耍吃点东西保持体力。”
维拉说:“我只要一看到罐头口条就恶心,我什么都不想吃。人们节食的时候有时也可以几天不吃东西。”
布劳尔说:“好吧,我可得按时吃饭。你呢,伦巴特先生?”
菲利浦说:“你知道,我对罐头食品不特别感兴趣,我和克莱索恩小姐留在这儿。”
布劳尔有些犹豫不决。维拉说:“我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不相信他会等你刚一转身就开枪打我,假如你是担心这个的话。”
布劳尔说:“这么说就好。但是咱们说好了不要分开。”
菲利浦说:“你是准备深入虎穴了?需要的话我奉陪。”
“不,你不用去,”布劳尔说,“你留在这儿吧。”
菲利浦笑起来了。“这么说你仍然对我不放心,是吗?如果我有这个心,在这一分钟里我就能够开枪打死你两次。”
布劳尔说:“不错,可那就不是按照计划办事了。一次只能弄死一个,而且需要按照特定的方式。”
“哦,”菲利浦说,“你似乎对一切都知道得很清楚!”
“当然,”布劳尔说,“我一个人到屋子里去,多少有些不自在”
菲利浦和蔼地说“因此,是不是我应该杷手枪借给你?”
回答是:“不,我不借!这件事绝不这么简单。谢谢啦。”
布劳尔耸耸肩,开始动身爬上陡壁,朝房子走去。伦巴特和颜悦色地说:“动物园的喂食时间到了!动物是非常遵守习性的。”
维拉焦虑地说:“他这么做不太冒险了吗?”
“照你心里想的那样,我不同意。阿姆斯特朗没有武器,你知道,无论如何布劳尔在体力上能敌得过两个医生,而且他非常警惕。阿姆斯特朗在房子里藏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知道他不在那儿。”
“那——答案是什么呢?”
菲利浦轻轻地说:“布劳尔本人。”
“噢……你真的认为……”
“听着,姑娘,你听到布劳尔是怎么讲的了。按照他的那套话,你必须承认,我同阿姆斯特朗的失踪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他的故事把我的嫌疑完全说清了,但是却不能把他自己撇干净。我们只是听他自己说他听见了脚步声,看见了一个黑影走下楼,从前门跑出去。这些话可能都是他编造的。他也许在两小时之前就已经把阿姆斯特朗干掉了。”
“怎么干掉的?”
伦巴特耸耸肩。“我们怎么会知道,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危险,那就是布劳尔本人!我们对他有什么了解吗?一无所知!这位退职的警官老爷的全部故事都是杜撰的,都是无稽之谈!他本人的身份也不明,也许是位神经失常的百万富翁,一个疯癫的生意人,或许是个从布罗德摩尔监狱出来的逃犯。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这些死者每一个都可能是他杀的。”
维拉脸色变得苍白,连说话都有些气喘吁吁了:“假如他要对—我们……”
伦巴特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枪,低声说:“我会盯住他,叫他老老实实的。”
然后他有些好奇地盯住维拉,“你信任不信任我,维拉?你相倩我不会对你开枪吗?”
维拉说:“一个人必须相信别人……事实上,我觉得你对布劳尔的看法错了。我仍然认为是阿姆斯特朗。”
她忽然把头转过来,“你不觉得……一直有个人监视着我们,等着机会想下手?”
伦巴特一字一板地说:“这是咱们神经过敏。”
维拉急切地说:“这么说你也感觉到了?”她打了个寒战,往近凑了凑。“告诉我,你并不这样想。”
停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有一次我看了一个故事,是说两个法官来到了个美国小镇——他们自称是最高法院来的。他们伸张正义,大公无私。原来是因为:他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伦巴特挑了挑眼眉,说道:“天国的信使,嗯?不,我不相信超自然的事物,这种事完全是人干的。”
维拉低声说:“有时候……我怀疑……”
伦巴特看着她说:“这是因为你的良心作祟……”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平静地加了一句:“这么说你确实淹死了那个孩子?”
维拉气急败坏地说。“我没有!没有!你没权力说这话。”
他很随便地笑了笑。“一点没错,你把那孩子淹死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也想象不出来。也许其中牵扯到一个另人,是吗?”
维拉忽然感到一阵浑身无力,极度疲劳。她懒懒地说:“是的,牵扯到一个男人……”
伦巴特轻声说:“谢谢。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
维拉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喊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地震了?”
伦巴特说:“不,不会是。但是有点奇怪,地面是动了动。我本以为……你刚才听到有人喊吗?我听见了一声。”
他们往房子那个方向看了看。伦巴特说:“声音是从那边来的,我们最好上去看看。”
“不,我不去。”
“随你便,我去。”
维拉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我和你去。”
他们向别墅走去。阳光洒满了露台,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他们躇躇了片刻,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绕着房子查看。他仍找到了布劳尔。他的头被一大块白色大理石砸得血肉模糊,张着两臂匍匐在东边的石阶上。
菲力浦抬头望了望,说道:“正上方的窗户是谁的房间?”
维拉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我的,这个钟也是我房间里壁炉上的……我想起来了,它雕刻成一只熊的样子”,她带着颤音唠叨着,“雕成一只熊样子……”

菲利浦抓住她的肩膀,严峻、急切地说,“真相已经大白了,阿姆斯特朗一定在里面什么地方藏着。我进去抓住他。”
维拉拽住他不放,喊着说:“别那么傻,现在就剩我们俩了!也轮到我们俩了。他正等着我们去找他呢!他巴不得我们进去呢!”
菲利浦停住了,他沉思地说:“有道理。”
维拉喊着.“无论如何,你该承认我说对了。”
他点点头。“是的一你赢了!这是阿姆斯特朗,无疑是他。但是他藏在哪儿了?我们象用蓖子似地把这地方仔细篦过啊。”
维拉着急地说:“如果你昨天夜里没能找到他,现在你也不会找到……这是起码的常识。”
伦巴特有些不情愿地说:“是的,不过……”
“他肯定事先准备好一个秘密的地方——没错,这正是他要做的。找一个同那种老式宅邸里的密室一样的地方。”
“这并不是那类老式房子。”
“他可以让人给修一间。”
菲利浦·伦巴特摇摇头,说道:“我们丈量过这所房子——就在第二天早上。我保证没有查出面积不合的地方来。”
维拉说:“肯定有……”
伦巴特说:“我倒要看看!”
维拉喊道:“是的,你想进去看看,他对这点知道得很清楚!他就在里面——等着你进去送死。”
“你知道我有这个。”伦巴特边说边把手枪从兜里抽出了一半来。
“你刚才还说布劳尔出不了事——阿姆斯特朗绝不是他的对手。他比阿姆斯特朗强壮,而且他的警惕性很高。但是,你似乎没能理解阿姆斯特朗是个疯子!一个疯子永远处于有利地位,他比正常人要狡猾两倍。”
伦巴特杷手枪放回口袋里,说:“那好,走吧。”

最后伦巴特间道:“晚上我们怎么办?”
维拉这回没吭气。伦巴特没好气地继续说:“你没想过吗?”
维拉无望地说:“我们能做什么?噢,上帝,我真害怕……”
菲利浦·伦巴特沉思地说:“天气很好,晚上一定有月亮。我们得在悬崖那边找个地方,可以坐一晚上等着天亮。我们绝不能睡觉……要时刻警戒着。万一有人爬上来,我就开枪!”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也许你要冷的,衣服这么薄。”
维拉哑着嗓子笑了笑说:“冷?如果我死了我还要冷呢。”
菲利浦说:“这倒是实话……”他的语气很平静。
维拉不安地移动着身体。她说:“如果我要照这样继续坐在这儿,我真要疯了。咱们溜溜吧。”
“好吧!”
他们沿着俯瞰着大海的岩石走来定去。太阳快要落到西边地平线下了,金色的光芒绚烂夺目。他们俩完全沐浴在夕阳金色的光辉里。
维拉突然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她说:“可惜,我们不能洗个海水澡……”
菲利浦望着脚下的大海,突然打断她的话头说:“那是什么—那边?你看见了吗?靠近那块大礁石那边。不对,再靠右一点。”
维拉盯着他指的地方看。她说:“好象是谁的衣服?”
“一个游泳的人,嗯!”伦巴特笑着说,“奇怪,我估计只不过是一堆水草。”
维拉说:“我们过去看看。”
“是衣服,”伦巴特在走近一些时说道,“一堆衣服,那里还有一只靴子。快点,从这儿爬过去。”
他们踩着几块礁石跳过去。维拉突然站住了,她说:“不是衣服—是一个人……”
这个人夹在两块岩石中间,是被潮水冲过来的。伦巴特和维拉最后跳上一块礁石,走近这人身边。他们弯下身去:一张被水泡得发紫的险,一个溺水者的狰狞可怖的脸……
伦巴特说:“我的天!是阿姆斯特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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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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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年过去了……地球不停地转动……时间静止着,原地不动……千万个世纪己流逝过去……不,这只不过一、两分钟而已。两个人正站着低头俯视一个死去的人……慢慢地、非常缓慢地,维拉·克莱索恩和菲利浦抬起了头,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伦巴特笑了。
他说。“原来如此。是吗,维拉?”
维拉说:“岛上没有一个人,连一个人都没有——除去我们俩……”她的声音低得象是耳语,刚刚能够听见。
伦巴特说,“一点儿不错。那么我们现在很清楚我们的处境了,是吗?”
维拉说:“那个石头熊的把戏……到底是怎么演的?”
伦巴特耸耸肩膀,“魔术,亲爱的……非常出色的魔术。”
他们的目光又相遇了。维拉想,为什么以前我从没好好看看他的脸,一只狼,一点不假,一只狼的脸……那些可怕的牙齿。”
伦巴特——他的声音类似嚎叫,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说道:
“可以收场了。你该明白,现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这就是结局……”
维拉平静地说:“我明白……”
她凝望着大海,麦克阿瑟将军昨天—也许是前天—还在眺望着大海,他也说过:“这是结局了……”他说这话是用顺从,几乎可以说是欢迎的口吻。但是对于维拉,这些话和这种想法激起了反感。
不,这不会是结局!她望着那死去的人说道:“可怜的阿姆斯特朗医生……”
伦巴特讥讽地说:“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的怜悯心吗?”
维拉说,“为什么不呢?你没有伶悯心吗?”
他说:“我对你不存在丝毫怜悯。你也休想得到!”
维拉又低头望望尸体,说道:“我们怎么也得把它捞上来。把它弄到屋里去吧。”
“让他也参加那些牺牲者的行列,是吗?收拾得于于净净。依我看,他就呆在这儿满好。”
维拉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把他弄到海水冲不到的地方吧。”
伦巴特笑着说:“随你的便。”
他弯下腰,开始往上拉尸体。维拉紧依在他身边帮助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又拉又拽。
伦巴特气喘吁吁地说:“这活儿可不松快。”
最后,他们总算把尸体拖到潮水冲刷不到的地方。伦巴特直起身来说:“满意了吧?”
维拉说:“非常满意。”
她的语气使他一下警觉起来。他转回身,杷手放进口袋里,他一下全明白了,口袋已经空了。这时她已经站在离他几码远的地方,面对着他,手里举着手枪。
伦巴特说:“原来这就是你对死尸也要施恩的原因,你为的是掏我的兜。”
她点点头,牢牢地、毫不动摇地举着枪。
死神现在逼近了伦巴特,他明白他从来没离死神这么近过。虽然如此,他还没被打倒。
他命令道:“把手枪交给我!”维拉笑了。
伦巴特说:“听见了吗?递给我手枪!”
他敏捷的大脑开始迅速地活动起来:怎么办……用什么方法……说服她,稳住她,使她安心……或者快速一击——伦巴特在全部生活中一直是采用冒险的手段。他现在又这样干了。
他一字一板,用讲道理的口气说:“听着,亲爱的姑娘,听我说!”
就在这时他一跃而起,敏捷得象一只豹子,或者其他任何一种猫科动物一样……维拉机械地扳动了枪机……伦巴特跳起来的身躯在半空中静止了瞬间,之后沉重地摔在地上。
维拉警惕地走上前去,手里的枪随时准备放第二下。但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菲利浦伦巴特被击穿了心脏,已经断了气了……

维拉长舒了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松懈的感觉。再没有恐怖了……再不会有神经绷紧到马上就要断裂的时刻……她一个人在岛上—独自一人,此外就是九具尸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居然活着……坐在那儿—极度幸福—极度安宁……没有恐怖。

直到太阳沉入大海的时候,维拉才想到要活动一下。自从刚才发生的这一件事后,她一直瘫软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她心中除去幸福和安全感之外,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东西了。
现在她意识到饥饿和困倦了——主要是困倦,她想扑到床上睡一大觉,睡个足兴……也许明天他们会来援救她……不过这也无所谓,待在这儿她也不在乎。如今岛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哦!幸福,幸福的安宁……她站起身来,望了那座别墅一眼。没有什么再令人害怕了!没有恐饰在等待她。在她眠中那个建筑物重又成为一座时髦、华丽的别墅,同别的建筑物没有什么不同了。可是不久以前,她只要看一眼那所房子还止不住发抖呢。
恐惧……恐惧是一种多么古怪的东西啊,它现在消失了。她胜利了,不仅凭借着她的机敏和果断,逃出了鬼门关,而且把危及自己生命的人置于死地。
她向别墅走去。太阳正在落下,西边天际上现出一条条澄红色的光道……一切都那么美丽、那么宁静……维拉想。
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梦……她多么疲倦—简直是糟疲力竭。她的四肢疲疼,眼皮也直往下沉。再不用担惊受怕了……睡觉,睡觉,她只想睡觉……既然岛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只留下一个印第安小人了,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走进前门,房里也充满了奇特的宁静。维拉想,照常理一个人是不愿意在一所每间房里都停着一个死人的房子里睡觉的。
是不是该到厨房去吃点什么?她犹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吃了。她太累了……她在餐厅门口站住,桌子当中还有三个小瓷人。
维拉笑了,她说:“亲爱的,你们过时了。”
她抓起两个从窗口扔了出去,听见小瓷人在石阶上摔碎的声音。她抓起第三个握在手里,说道:“你可以跟我来,我们胜利了,亲爱的,我们胜利了!”大厅在暮色中变得昏暗起来,维拉捏着小瓷人开始上楼。因为两条腿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走得很慢。
“小印第安孩子只剩下一个,形影孤单。”结尾是什么来着?哦,对了!他结了婚,结局非常圆满。结婚……多奇怪,她怎么会又感到雨果就在她房间里……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是的,雨果就在楼上等着她。
维拉自言自语地说:“别犯傻,你太累了,所以才出现这种幻觉……”
她慢慢登上楼梯……在楼梯的尽头,“一件东西从她手上落到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没有注意到手枪从她手中滑脱了,她意识到自己紧紧握住一个小瓷人。房子里多么寂静!可是……这仍然不象是一所空房子……雨果在楼上等她……
    “一个印地安小男孩,归去来兮只一人;”
最后一句是什么?是写关于结婚的事吗?……还是别的什么?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前,雨果在里面等着她……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她打开门……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悬挂在天花板的钩子上?一条结好了活扣的绳套?还有一把椅子摆在下面,一把能一脚踢开的椅子……这就是雨果要她做的……当然也是那首诗的最后一行:
    “悬梁自尽了此生,一个也不剩。”
小瓷人从她手里掉下,它滚动了几下,撞碎在壁炉边。维拉机械地向前走去。
这才是结局——这就是那只冰冷的湿手(当然是西里尔的手)曾经触到她喉咙的地方……
“你能游到那块礁石去,西利尔……”这是谋杀,多么简单的谋杀。可是以后你永远也忘记不了……她登上椅子,眼晴象梦游者似地茫然凝视着前方……她把绳套套在自己脖子上。雨果在那里注视着她,看着她走上这条她命中注定的道路。
她踢开了椅子……
Già ero ins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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