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90度姿势

当年，茶玫是女友中最被羡慕的一个。找了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友，任她怎样颐指气使也只是笑笑，爱怜地看她，像看自己不懂事的小女儿。旁人都能看出，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永远低下头与茶玫说话只是因为爱她，不可能有第二个原因。茶玫却不以为然。“他呀，天生这副没用的脾气。”不是故作姿态，是真的不懂。
　结婚后，茶玫依然经常地闹。她家在外地，闹得意犹未尽时，便来我家小住。絮絮念叨的都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不出谁对谁错。常常茶玫正对我哭天抹泪地讲，他先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第二天早晨，他迫不及待来接茶玫，看着茶玫哭肿的眼睛，自己眼圈一红，像小学生做错了事那样低着头说：“对不起，我错了。”
　这样的剧集演了几十次，男人的表情渐渐漠然。终有一次，茶玫住到我家，晚上没有他的电话，清晨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僵持了足有一个星期，我陪茶玫回家，那个男人表情淡淡，茶玫也表情淡淡。我知道，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要不，爱情就没了。未料到，两人就那么冷战了三个月，心平气和地分手了。
　后来，茶玫经历过很多男人，却再未遇过那样肯为她低头的。她像祥林嫂似地念叨，冷战的那三个月，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脾气刚烈的男人呢！可为什么，过去，他就那么地软呢？
我怎么忍心告诉茶玫，软是因为爱，硬是因为心伤到极处，不想再爱。
　恋爱时，很多女人像茶玫。也许不够自信，也许被太爱自己的男人宠坏了，她们虐人同时自虐，常为一点小事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让他跪在脚下说一百次对不起。她们高高挑起的目光看到的是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并为此洋洋得意，怡然自得。
　女人的爱情，与其说爱别人不如说是爱自己。她们享受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感觉，越是明知自己错，越是要对方认错——你爱我，我就是你的主人。
　不知是不是处于某种生物学规律，男人在爱一个女人时，会低头，女人在一个男人时，会抬头。然而，就算爱到百分百吧，也总有累了的时候。那种是非不辨浑浑噩噩的“爱情”其实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化学反应，终要把它沉淀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平淡如水的爱情。
　 “平淡的爱情由两颗寂寞的心组成，它们相互维护，相互安抚，相互致意。”相互是一个发人深思的词，它意味着你们彼此互为对方的镜子和榜样。每次低头，他都抱着满心的希望，指望你明白他的爱，并用同等分量的爱回馈于他。下一次，如果你低头，便是读懂了他上一次的低头，他会感激不尽，会心存缠绵。
　爱情中的低头，绝不是因为错。真正的错与对，有什么重要呢？我爱你，所以才说我错了。这是男人的理论。
　男人在一个不懂得低头得女人面前忍了一次十次百次，他所忍得，不是说我错了这句话，而是一腔爱意付出后的无以回报。终有那么一天，他认定自己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情伤而退。女人往往会在多年后的回忆中才明白低头之情重，看清自己当年得意洋洋把爱当算盘珠拨的啪啪响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爱，不是掠取和占领，而是经营，细心地，小心地从毛坯开始慢慢磨轻轻抚，做出你想要的形状，然后放入窑中，什么时候点火什么时候撤火都极有讲究。只有当土的习性与你的手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造出经得起沧桑得婚姻。
　如果你愿意挥霍爱，就永远高昂着头，让他跪到在你脚下吧，抛洒青春年少疯疯癫癫的激情，一个童话王国幻灭便开始另外一个童话王国，直到红颜退却，再没有人跪到在你的脚下。
　如果你愿意享受爱，要懂得在风光无限地过足了被娇宠的戏瘾时，脱去水袖罗袍，走出快歌慢板，在适当的时候，低头，向他说对不起。在家常的小日子里，爱情行云流水般地在窗边走过，便是举案齐眉，你敬我以尺我敬你一丈。
　低头并不是件快乐的事，之所以低头，无他，只因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