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被金戈看得有些毛了,说:

  “看什么看!我们家穷,穷,就该受人欺负吗?”

  金戈笑了,那笑容真诚而随和。“大哥……”这样称呼,金戈是经过认真思量的。老葛看样子不到五十岁,以金戈的年龄,叫他大叔或者大哥都说得过去。所以叫大哥,金戈出于两点考虑:一是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古董越老越好,人可是越老越不值钱,不光女人,男人也愿意被人看得年轻;二是苦主乃妙龄女孩儿,摊的又是花儿事,确定了这个称谓,金戈比那女孩就长了一辈,也有利于消除对方父母的戒心。显然,老葛听得很受用,目光中的敌意淡去了一层。

  “要说穷,我曾经比你们现在穷多了……”

  老葛有些惊愕,望着金戈等他说出下文。

  金戈就讲了自己的童年,讲了上大学所经历的困苦,讲了自己心灵所承受的孤寂与冷漠,说到动情处,眼晴不由得潮湿了。确实,今天的金戈已经找不出一丝当年的痕迹了。他的体态、语调、发型、服饰、做派和上等的城里人没有了任何不同。但是在潜意识中,金戈仍然觉得穿行于都市人流中的自己,如同一头驴穿行在马群,一滴泪穿行在一片笑容中。难以割弃的孤独与自卑像身后拖着的阴影———那是命运在他心扉上的划痕,不是境况的改变便能轻易弥合的。只有在大把大把地花钱时,这种感觉才像阳光下的冰块,一滴一滴地得以消融。

  老葛被金戈的诉说打动了,感慨道:

  “兄弟,看你西装革履的一副大款派头,没想到还受过这么多苦,不容易,不容易啊!”

  金戈用手弹弹西装的下摆,说:“嗨,这身行头不过是场面上需要罢了,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大哥,这次我找您来,真是为了帮你们呀!”如果说,刚才金戈还完全是出于功利的目的,那么此刻他的话语中已多了几分真诚,对贫困本能的同情,是童年生活留给他的一份馈赠。

  女人也感动了,忙起身倒上一杯开水递过去,老葛抢过水杯,一扬手泼在门外,抱怨说:

  “你这娘们儿,忒不懂事,沏壶茶嘛!”

  女人看得出很贤惠,脸上全无一丝不快,连声应着,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茶叶罐,用三个手指捏出一撮茶叶放进壶里,冲上了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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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接过女人递过的茶杯,
喝了一口,味道苦涩,茶叶里还净是红梗,就知道是多年陈茶,烘烤得也极不讲究,便说,大哥爱喝茶,什么时候我让我父亲寄一些今年的新茶来,你尝尝。

  “那敢情好!”女人说,“你大哥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就是爱喝口茶。”

  “大哥真有名人雅士的风范啊!”金戈开了一个玩笑,便从茶叶的采摘、烘烤,谈到茶叶的分级、鉴别、品尝,如数家珍,气氛也越来越是融洽。

  “兄弟,你说你帮我,怎么个帮法?那小兔崽子太坏了,你要是帮我就叫他多蹲几年笆篱子!”

  老葛已全无戒备,语气中既有愤怒也有信任。

  金戈放下茶杯,冲女人和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菲菲说:“嫂子和菲菲先回避一下,我和大哥单独聊聊,你们不介意吧!”金戈已经感觉出来这个家由男人说了算,只要做通了男人的工作,事情就有了转机。

  屋子里只剩下了老葛和金戈。

  金戈说:“大哥,叫那坏小子蹲上几年监狱这不难,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咱们除了出一口恶气外,还能得到什么?咱们不但得不到什么,还要失去不少!”

  “此话怎么讲?”

  “第一,咱们菲菲失去了名誉,现在这世道,男女青年谈恋爱越了轨不算什么,社会的宽容度已经完全可以包容;但是如果被人强奸过,说起来总不那么体面吧?”

  老葛没有说话,只是郁闷地出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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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现在的法律是打了不罚。判了那坏小子,我们不会依据法律得到任何补偿。可是如果变通一下方式,由男方给我们补偿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那依着你怎么办?”

  “这件事的性质定为谈恋爱,这样既可以保住菲菲的名誉,同时男方还可以出……五万元作为精神赔偿。”

  本来,金戈想以两万元了结此事。凭他的感觉,菲菲一家对两万元也可能接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五万,连金戈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

  “五万?”老葛惊讶得张大了嘴。

  “对,五万!少一分钱也不行!”

  “可这口气……”

  “大哥,我为什么叫嫂子和菲菲先出去?她们可以意气用事,可是你不成,你是一家之主,这家要靠你撑着哪!”

  “可是我们已经把他告了!”

  “如果你同意,剩下事由我来摆平。”

  “兄弟,你容我再想一想,行吗?”老葛仰起脸,看着房顶愣神儿。

  “行,大哥,你好好想想吧。请你相信,我这样做完完全全是为了菲菲,为了你和嫂子。”说着,金戈站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密码箱,拿出一捆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大哥,你我一见如故,这点钱算是兄弟的一点心意,买台空调和冰箱吧,菲菲是个多好的姑娘,咱们不能苦着孩子啊!”

  “这……这怎么行?”老葛坚辞不受。

  “无论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兄弟之间你就不必客气了,谁让兄弟我现在有钱了呢!”

  金戈摁住老葛的手,那手下压着一万元现金。老葛欲言又止,因为此刻,金戈注视着他的目光是真诚的,真诚得让他无法拒绝。

  屋外,女人和菲菲正在择菜,见金戈要走,女人挽留说:

  “金律师,吃了饭再走吧?”

  金戈摆摆手:“不了,嫂子,下次吧。”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小雨打来的,问英华实业买进去连跌了三四天,总计损失已达百分之十五,是不是止损出局?金戈有可靠的消息来源,知道这张票在涨升前还有最后一跌,他所以让小雨在跌前买进,就是为下一只票作些铺垫,于是说:

  “这是庄家震仓洗盘,股价马上就要拉升。告诉你哥沉住气,千万不要斩仓,获利不达到百分之二十绝不出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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