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墙壁上的剪影,高大健硕的亚平,蜷缩成猫一样的柔软,勾勒得如寒风中颤栗的树叶般飘摇不定,那种被逼迫的放弃将他彻底打倒,两座如山的女人,已经将他挤压得没了退路。这两个女人,他都爱,而爱起来,却如此的艰难。

丽娟吃软不吃硬,原本要杀出血路的意念,突然就放弃了。她走回床边,也跪在床上,摸着亚平的头说:“亚平,别这样,我尽量好吧?我尽量不跟你妈正面冲突。我真的忍很久了。”丽娟开始哭泣。

丽娟不是个爱哭的女人,许多旁人看得抽纸巾抹鼻子的情感大片,她都称之为情感滥片,她可以坐沙发上一边磕瓜子,一边跟看新闻联播一样不为所动。亚平很少看丽娟如此伤痛。丽娟的哭声开始是憋在胸中的,只耸动肩膀,泪水如潺潺小溪一个劲地往下流,将亚平的裤子打湿一片,在亚平捏着丽娟的肩膀默默安慰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山洪爆发,委屈,娇怨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亚平一身。叫亚平看着心疼。

丽娟恪守承诺,不跟婆婆正面冲突。不冲突不代表归顺,不代表忍气吞声,不代表妥协,这只是面对利刃当头,采取一种走边锋的方法,这样做的代价是,丽娟开始有家不能回了。她也象其他有婆婆或没婆婆在的婚龄妇女一样,一到临近下班的时间就开始四处打电话,约饭局,并将以前认为没时间做的事情,统统都安排到业余时间表上,尽量减少在家呆的时间。比方说,她和婚前混得稔熟的小姊妹们又开始续上约会,比方说,她翻了报纸四处找哪里有免费的讲座或排演,比方说,她还特地去办了张健身季度卡,打算一周去健身房跳三次健美操,买这张卡的时候,丽娟还很仔细地挑选了一下时间。首先一个月太短,令丽娟不奢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解放,而一年又太长,长到令丽娟绝望,实际上,丽娟给婆婆设定的居住期限,也就是她决定不卑不亢地忍耐的期限是,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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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娟都盘算好了,每天等到忙完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基本上不用和老人照面了。家对她而言,也就是个床铺,晚上去睡一下,早上通过一下过道,礼节性地喊一声 “妈”就从婆婆身边擦肩而过,喊的时候甚至避免目光的直视以避免正面冲突。这个“妈”字,对丽娟而言,已经不代表任何感情色彩或家庭关系,完全跟出去买早点的时候喊人“师傅”或在办公室里称呼“刘编”一样,就是一个称谓,这个称谓引不起她的一点尊重或爱戴,也谈不上反感,反正,对于任何一个人,都要有特定的称呼,否则,你无法与别人交流。“妈”就是一个称呼。这个称呼与自己喊“姆妈”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尾音拖着颤,带着娇憨与柔媚,将亲昵想念贴心肝的喜欢完含在内是是完全不同的。

丽娟每天在安排好活动以后,只礼节性地给亚平打个电话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便无话。丽娟与亚平之间的对话在骤减,从以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的言简意赅。以前丽娟手指头给抽屉夹了一下都要打电话去跟亚平投诉以博得几声小乖乖。现在,丽娟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跟石头一样刚硬。硬与软是一种相对状态,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目中是一棵大树可以依靠的时候,自己就会是绕树的盘藤,腻着不肯下来;而当一个男人被母亲罩在伞下,每天被唤着“我儿长,我儿短”的时候,即便是同一个男人,也让丽娟觉得,这男人拖着鼻涕,穿着屁帘儿,除了让人觉得可笑与软弱之外,一点不能引起丽娟心里雄性的感觉。

而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丽娟的雌性激素的分泌,以至于以前每天要枕着亚平的胳膊才能入睡,闻着亚平的气味才觉得安心到现在的很反感他碰她一碰,即便他略带小心地关心问一句冷吗,热吗,渴吗,丽娟也觉得这种问候透着隔层纸的虚伪。饿又如何?你会为我烧饭?冷又如何?你会为我盖被?渴又如何?你敢当着你妈的面将水端在我的面前?既然什么都做不到,不如不问。亚平张口问丽娟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丽娟以最为简短的不字回绝,并摆明态度不想再谈。丽娟静下来的时候跳出家庭的圈子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丈夫还是那个丈夫,不能因为婆婆的存在就将所有的怨恨栽到他的头上。可丈夫分明又不是那个丈夫了,虽然依旧共枕同床,却再也找不到依恋。两人的身体隔了层被子,两人的心隔了层栅栏。

这厢丽娟想要息事,怎奈那厢亚平娘不打算宁人。亚平娘将丽娟这一向的冷淡视为那唯一的一次让她洗碗后的恶果。刚开始,亚平娘可以假装看不见丽娟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阴得滴水的脸,见面依旧帮着拿包挂衣,以老人的胸襟气度去打动丽娟,只可惜丽娟已经将自己的立场坚定在井水河水两不犯上,不愿意有一点的粘连,婆婆施与的恩惠都被她冷眼揣度为怀柔政策,在她儿子面前表现的委曲求全,一旦软下心来答腔,马上又好回到先前的被安排被操控被支派的轨道上来。她只答应过不与亚平的妈正面冲突,并没有答应亚平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搏她母亲满意,在丽娟看来,她现在所做的已经是为家庭能做的最大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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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妈发现,丽娟开始深夜归宿,先是拒绝吃家里的晚饭,再就是非熬到亚平妈都撑不住了要去睡觉的时候才回来。亚平妈内心的怨恨开始如野地的蒿草蓬勃生长,只几个大碗而一,还洗不干净,摔摔打打,马上就甩腮帮子拉脸,给谁看?我这一做妈的,洗一辈子碗,连你媳妇的内衣内裤都洗到家,叫你洗几个碗怎么地了?记仇了?亚平妈原先希望自己以持之以恒的持家表现加上每日跟媳妇捉迷藏似的到处翻找内衣洗净晒干并显眼地放在丽娟的枕头上的行动来打动媳妇的心。怎奈媳妇不为所动,每天回家就关在卧室里,早上洗漱完毕背了包就走人。没一句体己的话,没一颗感恩的心,简直比茅坑的石头还硬。

丽娟自从婆婆抱怨过自己不收拾不整理以后,每天就留意地把内衣裤藏好,等自己到了周末再洗。以此向婆婆证明,没你洗我一样能过。丽娟显然可以每天洗完澡后顺手就把内裤胸罩搓了。可丽娟不愿意,原因是--------这不是丽娟的生活方式,而是婆婆的生活方式,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便正合了婆婆的意,于是在不不显山不显水中,自己完成了象婆婆屈服的过程。而且,丽娟不愿意自己的手泡在肥皂里眼看着手指的纹路变粗,手背的角质起皮。丽娟的想法就是,我等到周末攒够一缸洗衣机的衣服,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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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婆婆多次当着丽娟的面儿用手搓洗着丽娟贴身穿的内裤,也许上面还有一丝丝分泌物的痕迹,边搓边说,这么贵的东西,哪能洗衣机洗?没几次就毁了。多少钱架得住这样天天买月月买?丽娟特别憎恨婆婆碰自己的内衣,那些紧贴着自己快乐部位的隐私物品,让丽娟忍不住与闺房联系在一起,仿佛可以看见丈夫的手在上面游走,丈夫的身体在上面触碰。而这样隐私的东西,如今在长满皱纹,带着裂痕,混合着葱姜味道的粗糙手里揉来揉去,丽娟感觉,那不是婆婆在洗内衣,而是婆婆将自己的私处放在阳光下肆意蹂躏,浑身上下都不适。以前丽娟会说,妈,你放着我等会来洗。丽娟的意思很明确,1,我自己可以干,2,我什么时候干,不需要你来安排,3,请你不要碰我私人的东西。可婆婆很不识趣,婆婆就打算以这种半带羞辱媳妇也半带作践自己的方式表演给丽娟看,我不耻下做,亲自示范给你看过日子的点点滴滴,我就不信我日复一日地在你眼前做这些你能视而不见?

后来,两人就开始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丽娟洗完澡就把内衣裤塞到枕头下面,塞到床垫下面,塞到衣橱的缝隙,塞到不用的包里。

无论丽娟怎么塞,亚平妈都饶有兴致地,带着追踪猎物的兴奋地,不屈不挠地,耐心细致地翻遍卧室的每个角落,每次翻出来,还带有一丝“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的胜利快感。然后依旧坚持用手搓干净,迎着太阳晒干,亲自交到丽娟手上。

这种游戏玩儿的多了,丽娟开始厌烦,丽娟已经明显感到在生活的执着方面,自己远不是婆婆的对手,丽娟决定放任自流,任你东南西北风,我的方法就是岿然不动。你喜欢洗,你洗好了。自此,丽娟就公然敞着将内衣裤扔在浴室的架子上,由婆婆收去。

婆婆因为媳妇逃避游戏,飘然跳脱而感到隐约愤懑,这种结果,不是婆婆希望的圆满结局。再洗,就没有以往的带有征服性的快乐。

这一段,亚平妈开始极其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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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她在家的表演完全没有观众,家里除了老头就是亚平,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可抱怨的,甚至不舍得表现出一丝劳累的付出。其次,所有的活儿干了丽娟也看不见,因为没时间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干了活没达到教育的目的,感觉是对着空气打拳,没有任何反弹。她干了,丽娟表现出愧疚,表现出惴惴不安,甚至表现出愤怒,她都觉得力有所值。现在是,她干了,完全没有任何反映,没人看见!人最可怕的是冷漠啊!老太太心里暗想。

于是这种积怨在丽娟某日又去跳操的时候爆发了。

“丽娟呢?”亚平妈明知故问。

“她去跳操了,不回来吃饭,不用等她。”

“不回来吃饭怎么不往家打个电话。以后这饭还怎么做?!”亚平妈顺势把面盆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面团在里面滚了几滚。“眼里一点没有老人。每天特地为她做的新鲜的合口的热的冷的,人家根本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我想着她这一段儿不回来吃,怕是不合口味,忙着换。她不爱吃猪肉炖白菜,我改炖土豆,她不爱吃馒头,我改发包子,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怎么就不能唤她回家吃顿饭呢?我这婆婆当的,真是窝囊!”亚平妈一生气就捶自己。

亚平赶紧拽住他妈的手说: “您多心了。她不回来不是去跳操了吗?健身,运动,是好事儿,完全不是因为您。您这不是跟自己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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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健什么身?家里那么多活儿,干一遍就够健了,还非得花钱到外头蹦弹。我哪天不是一头一脸的汗?也没见她伸把手。又是减肥又是运动。少吃点肉,多做点活儿,什么都有了。我看她是不花钱难受。你别跟着后头护!你那媳妇就你惯的!一点型都没了。好吃懒做,目中无人。你也不管管她!我们当老人的客气,不好意思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说?她眼里有我吗?家就是旅店,我是不要钱的服务员,内衣内裤都给我给她洗,换不回她一声喊。今天早上!她冲着鞋架子喊了一声妈,声音小得耳背点儿的都听不见!我人在厨房!她那是喊谁呢?以前的媳妇都要晨昏定省,现在的媳妇,婆婆跟着伺候都换不来笑脸。以前还夸她笑模样好脾气,感情!笑都给人家看的,回家就挂张驴脸!我欠她啊?”

亚平搓着手围着他妈四下乱转,不晓得说什么既不火上浇油,又能平息事端。他能沟通的,只有他老婆,他显然不能跟他娘说:“丽娟每天很辛苦,你不要挑她毛病。”在亚平眼里,老婆是和自己一体的,是自己一丈之内可以管辖的范围,是可以商量统战的对象,而娘,你永远只能俯首帖耳低眉顺眼。有些话,他明知道老太太说得肯定不合媳妇的心,可他不能跟妈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好看!”这种发狠的怒气,这种带着隐隐威胁的话,只能对与自己同塌缠绵,也许以后要相伴终身的老婆说。这里有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训,对老婆,两个人是平等的,而对母亲,你只能是谦卑的感恩的依顺。和母亲,你没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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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眼里,她为你贡献了一切,包括你的骨你的血,她可以继续为你贡献一切,只要你需要,她连心都可以掏给你,因此,她对你也有绝对的说一不二的权利,这种彻底的奉献,只有母亲对儿子才有,即使是儿子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也不会做如此彻底的奉献。她的管辖范围不仅包括亲生的儿子,还包括儿子捎带回来的外人——无论这个外人儿子有多么喜欢,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外人,她偷走了儿子的心,偷走了儿子对娘的感情,偷走了儿子孝敬娘的钱,甚至最后要凭借着儿子的儿子对她当头一击。在这个女人成为她孙子的妈的时候,这个对家没有一点贡献的,这个对家完全侵略的的女人瞬间就可以与为家贡献了一辈子的娘平起平坐。

亚平妈已经预见到未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当丽娟的肚子大起来,当丽娟的身上背负起这个家族延续的重任的时候,即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很留恋历史的舞台,也不得不在暗淡的灯光下仓促退场,并从此失去了发话的权利。丽娟的肚子,将成为主角转换的关键。因此,亚平的妈必须在丽娟的肚子宣布主权地鼓起来以前,将整个家庭推上自己的轨道,按自己规划的家庭生活道路前进,要将媳妇变成李家第N代的接班人。因为,亚平妈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婆婆胁迫着,使着内力定型的。

所以,丽娟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被娘再次洗过脑子的亚平坐沙发上等。亚平不能再跟丽娟提什么要求了。亚平说的,丽娟都做到了。至于爱和尊敬,这个是无法要求的,这个必须发自内心,心悦诚服,否则所有的定义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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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娟,这么晚才回来?太累了,身体受不了,以后还是回家来吃饭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丽娟一耳朵就听出来这是婆婆耳提面命的结果,也许婆婆说得更加露骨不入耳,到了亚平这里不晓得擦了几斤粉戴了几朵花才变得如此柔和动听。

“不必了。这个家是你的,不是我的,什么时候你妈走了,什么时候我回来,这样好,互相不沾,我也按你说的了,不冲突。”

“丽娟,我怎么说才能让你开心点儿?她是我娘,你是我老婆,你替我想想,好吗?”丽娟懒得再就同一个问题跟亚平废话下去,再争论的结果,亚平也许就故计重施,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再退让一点点,也许此次还变本加厉,如电视上放的那样,再加上几个抽自己的耳光,越发显得可怜并博取丽娟的同情。丽娟不想在亚平身上剩下的除了同情怜悯不再有爱情。

丽娟不搭理亚平,掉头回房间,亚平又一个夜晚面对丽娟冰冷的背。
现在,亚平面临在娘与媳妇中间必须选择一个的境地。否则,远见丽娟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娘的怨气生生不息。亚平想了想,决定委婉劝娘回去。这句拒绝的话,一定不能从亚平的口里说出,如果说出,就永远地伤了娘的心。亚平在单位里跟他姐打了个电话,口气里的无奈让他姐一听就明白了。“丽娟容不下我妈吧?”

“不是,是我妈容不下丽娟。”

“不可能啊!我妈这样宽容大度好相处的婆婆,到哪里去找,你见过比我妈还勤快的娘吗?”

“就是太勤快了,她嫌丽娟懒,现在都不能坐一张桌子吃饭了。你想个理由把妈妈接回去吧!求你了。”“好吧好吧,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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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两天,亚平妈就接到亚平姐姐冠华的电话,说是看家的姑姑,家里的孙子生病了,要回乡下,牡丹江的房子没人看,怕东西被偷,赶紧回去吧!亚平的妈思度了一下,觉得那边的家也比较重要,便决定放弃这边的阵地,先守好大本营。

“亚平啊!我和你爸爸本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可家里现在没人看了,你老姑那边出了点事儿,我们先回去一段,等解决了再过来看你好不?”亚平心知肚明,却又要做出郁闷不舍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最近一段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因为暗地里背着父母做的不孝的事情,这种愧疚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挽留的话越发显得发自肺腑:“妈!你这才来,我都没来得及带您去大上海逛逛,怎么突然就要走呢?家里又没啥值钱东西,没人看就不看了呗,您多住一段,我得让您享享福再走。”

“这孩子,怕什么呀,来日方长,你这里有家了,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用特地去逛?这不就是家门口了吗?你见过谁住北京天天去参观故宫?眼前的事就不稀罕了,以后常来,有的是机会。”亚平都没敢多说挽留的话,怕表演太过热情而果真打动了母亲的心,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那。。。。。过一阵子天再凉了你们就过来。”

亚平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丽娟半夜回家的第一时间大声告诉了丽娟。“妈要走了!”

所谓激动人心的消息,这是对丽娟而言的,对亚平来说,苦甜参办。

因为消息的突然,造成丽娟的不知所措,第一反映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啊!”嘴巴快乐地快咧到耳朵根儿了,那种亚平久违的笑容。而此刻,亚平的妈正在厨房里假装切水果暗自抬眼看丽娟的表情。

丽娟意识到自己喜悦过于外露,于是罕见地走到厨房,站在亚平妈的身后,假惺惺地依依不舍:“妈怎么说走就走?不多住几天了?”而亚平妈明知道这话的虚伪,就跟皇后盼着太后驾崩却整日里恭祝自己长寿一样地虚伪,但缘于分手在即,都不想捅破那层假面的纸,便也应承着:“家里没人看了,不走不行了,真舍不得你。” 于是,在做出决定的那夜,一家人罕见地其乐融融,没话找话。

“你妈什么时候走?”丽娟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单刀直入。“我想过了这个星期天再让她走,她来到现在,哪都没去转过,带她去看看上海,照几张相,回去也有点吹的资本。”

“又不是不带她去,哪回说要出去逛,就跟打架似的难受,还没出门就算去车钱多少,回车钱多少,外头花费多少。最后的总结发言就是哪里都不如家舒坦,不去。我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次的确该带她出去走走,她来那么长时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想给她买件衣服。趁这个机会吧!”

“鹃宝贝,你真懂事!”亚平忍不住夸。

那夜的放松是不言而喻的,两个人由以前的穷山恶水突然就步入一马平川。亚平假装捧本专业书心不在焉地翻着,不时将手伸入丽娟的底裤,一下一下地撩拨。丽娟因为心情豁然开朗而全身心跃动,搔首弄姿地拿手在亚平的胸前画小圈圈,皱着鼻子捏着嗓子发嗲:“你在干吗呀?!手不老实。”

亚平面不改色,神态安详地回答:“不干吗,湿湿手,好翻书。”
“哎呀!你讨厌!。。。。。。”

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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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情的丽娟为了对自己熬出生天奖励,第二天兴高采烈地去买了一见时髦的夏装。丽娟拎着漂亮的塑料袋一进门,就发现婆婆的眉头是拧着的,表情是不快的。只要丽娟回家的时候手中的家什大于出门的数量,婆婆的面色总归是阴转雨。

“才买的衣裳,这又买?!”婆婆不依不饶跟着后头问。“多少钱?”

“3。。。。。。。”丽娟猛地想起亚平的嘱咐,迅速改口说:“三十六。打折的。”丽娟发现婆婆背后的丈夫亚平,表情变得说不出的奇怪,眼睛瞪得老大,嘴巴象嚼了苦瓜一样下咧,眉头紧皱。婆婆倒是眉开眼笑,摸着衣服来回翻看,“这衣服真不错,样子好看价钱也便宜,我估摸着再大一号冠华也能穿,妈给你三十六块,你明儿替我给冠华去买一件,我也算来上海带了点东西给她。”丽娟目瞪口呆,表情变得跟亚平一样古怪,瞪着眼看亚平,并用非常缓慢的速度眨了眨做回应。亚平苦笑,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

“妈,我怎么能要您钱呢!这件衣服我本来就是买来送给冠华的,我自己不是才买过衣服吗?”

“冠华这号可能紧点儿,她至少要大号的。要我看,这种又好看又实惠的衣服,你该多买,那些贵的少买。”

“没事,没事,我明天去换一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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