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很戏剧,薛在前大步流星,我正想施展小碎步的时候,有只手搭在我肩上,我一转头,一个特写充满惊奇的眼神,而后一把被拉出镜头外。
能让我瞬时没了魂,跟了走的,是与我同样一脸错愕的你。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们同时问。
变样了?我们又同时说。
然后相视而笑。
我在这里作助理,告诉过你的。女大十八变,什么时候带起隐形眼镜了,刚才我差点不敢认。
刚配的。我低头老老实实的回答。

其实我心里想说,男生一穿西装,才七十二变,我才不敢认呢。可这么简单一句话,却堵着怎么也不好意思蹦出口。同时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在我心里如雨后青草般卷起一片新鲜的颜色。
我不敢相信我试图忘记你,在你和秋离开我的视线,在你们相拥在众人前,在你说只想要专心工作,我真的反复告诫自己过么,我真的想过放下么,真的试过不去想你么?因为这样的亲切感在每次相逢的时候,在那几秒的注视里,排山倒海而来,轻易打破我所有的防线,似乎它们不是我艰难累起的,似乎它们从未存在过。
我苦笑,陈默啊,陈默,你就认命吧。人家薛为你做了那么多,愣是算盘一把,拨一拨动一动,好阿,这会儿成光感全自动了。对了,薛,走开了还没跟他打招呼呢。

你要走了么?你看我转身走开似乎吃了一惊。或者因为我很少比你先离开吧。
恩,我把老板给跟丢了。
哦,就是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对吧。
对啊。
默默。你叫住我,似乎没有打算让我离开的意思。
我也觉得你有点反常,以往的你绝不会阻着人让他把老板给得罪了。
等一下结束了,一起吃晚饭,好不好?你问。
恩,好。
然后我就急急的走开了,我怕自己又会像上次那样,就知道傻笑,最后你一桶凉水浇到底。约我吃饭?同学,你想干嘛?
没走几步,就看到薛,目光冷冷的,望着这边。

一时会散了,薛问我要不要同走,我慢慢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惭愧。
薛学着我也晃了晃脑袋,丫头,干吗一脸债台高筑的,今天第一天带隐形,4个小时,别带久了。
他冲走过来的你点了点头,说了声先走了。
看着走开的他,和走进的你。 我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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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晚餐

我们面对面坐在一家小店里。
小店在街口。
夕阳的余晖和初亮的街灯织出一片黄橙橙,昏而暖。路灯红时,人聚起一片,绿时,人交错而过。

我说,你看他们,我喜欢看他们这样的匆匆的来去。
你接口,因为想到,他们家里有人等,所以很温馨。
我刚想点头称是。
你笑笑又说,还是因为自己马上有现成的吃,乐得看着人家在外面喝冷风啊。
嘿,嘿,我良心可好着呢。
你继续把我往坏里引,你想想,要是下起一片大雨,干干净净的坐在室内,捧一壶热茶,望着外面一片湿漉漉的,谁被谁溅起一身水,你一准比现在乐。
同学你人品有问题。我回敬。

说话菜就上来了。

鱼香肉丝,油闷茄子,蟹粉豆腐,清炒豆苗,番茄蛋汤。
四菜一汤,摆的我眼前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紫的紫,香气腾腾,热闹非凡。
你有些难为情,简单了。
不会不会,别这样客气好不好。都是我最喜欢的菜,你神的。
哈哈,你什么都吃。每个菜你都喜欢,五颜六色的你最开心了,有什么神不神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
谁都知道,你顿了顿,给我倒了大半杯果汁,自己倒满一杯酒。

对了,你最喜欢吃什么呢?你反问我。
考倒我了,我有选择恐惧症。。。。。。什么都好。
古人说,弱水三千,孤只取一瓢饮之,可见都是废话。
拜托,你在攻击我的人生警句啊。

我一脸严肃,轻轻嗓子,就差没捋一捋胡须了,如果我有那么一小把的话。
那说的是两回事,同学,同时喜欢几道菜没问题的,老公老婆就只能选一个了。一瓢味之为美,二瓢三瓢味减。。。再多则伤胃。。。经济学里的“边际效用递减”。。。或许“贪”是本性,不过,智者会用理性去克制其劣根性,积蓄一段完整的感情,故能享受非一般人的幸福。

我自顾自,摇头晃脑,纸上谈兵,桌对面的你却有些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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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大雨

同学,你人品真的很有问题。
我们推开店面,对着外面哗啦哗啦的大雨。我恨恨的说。谁让你刚才幸灾乐祸来着?
你一话不说,冲到雨里去了。夜色隔着雨雾,我一个没拉住你就没影了。
正急呢,你已经跑回来,往我手里塞了一把伞。
往右拐拐。你说。
公车站不是往左么。这么大的雨,就回家吧,别逛了。
右手,右手,走吧,走吧。你只是催。
大约50步路,你让我在一家眼镜店前停了下来。
没淋到吧。
没有,一点也没有。我看看你,只是你却半身湿透了。
让人先把隐形眼镜拿下来吧,你推呆呆的我进去。第一天带,时间长了又淋雨会发炎的。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细心?奴性啊,奴性。5年多的单相思已经让我习惯了你的迎面错过。我该多想么,我可以幻想么?

退下眼镜的时候,我想起了今天中午,连哄带骗把我拽进眼镜店的薛。想起我学带隐形时,一旁哈哈的笑声。想起昨天他握着我的手,我的心,几乎就要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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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心上下翻腾着太多问题,木木的任你帮我挡着风雨。
以致于,当你有些紧张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脱口而出,让我好好想一下。
我回过神来,忙说对不起。
没事。你也沉默了。
到了我楼下,上去喝完热茶吧。
不,不用。可你却没有告别的意思。
于是我也只好站停,看着水珠从你的垂下的袖口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你。。。你。。。你最近。。。你突然说话吞吐起来。
你想说什么?我问。
你红着个脸,像个水人,甚是恐怖。
不行,这雨太大,你今晚不能回去。我有些犹豫,还是说出了口,我上司就住我楼上,跟他商量一下,在他那里暂住一晚吧。我觉得心有些慌,我自然知道这个建议很糟,可是瓢泼大雨却逼着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你老板就住你楼上?你突然不口吃了。
嗯,我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哦,你抬头看看雨,又甩甩了伞上的雨水。
你突然笑笑,报应来了。你说,你快上去吧,握一杯热茶,看路人在雨里往来穿梭。我不打搅了,就回去了。
你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头说,一点小雨没事的,我到家给你电话,别担心。

我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沙发椅里,听窗外哗哗的雨声。
墙上的拼图是薛昨天挂上的。
看了良久,我对自己说,如果无法用感情回报,那么沉默或接受也是一种罪过。
而重遇你的那一刻起,我已没办法再喜欢其他人了。

既然如此,我自语道,去找薛,告诉他,我有自己很很喜欢的人,我试过不去想,但却放不下。
机械的站起来,上楼找到薛的房间。
站了许久,鼓足勇气按了门铃。
没有人应。

外面滂湃大雨,他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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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隔离

第二天午休,吃罢饭,众人围在一起,听Amanda讲八卦新闻。据说香港某医生新婚。女方的弟弟从广东过去参礼。好像把什么病毒传染给了未来姐夫。结果女的刚结婚就成了寡妇。
与往日一样,这个故事引来了一片嗟叹,说这条新闻也忒毒了点。让这个女人以后怎么活呢。
刘老还意味深长的加了句,真事,报纸都报导了,我看过,大家要小心。
Nicole突然尖叫不好,说半个月前来公干的俩人就是从广东来的,她还端茶送水的。
顿时大家跳开三丈外,回头惊恐的望着她。
她又急叫,半个月,半个月前,人们才逐渐围拢。

薛这两日忙,据说承了个新项目,整天不见人影。
偶尔在咖啡间,走道上遇到,也如往日般点头而过。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说些什么。
我想,等周末吧。
Amanda的故事果然恶毒。还没到周末,我们就一个一个被圈进了。不是因为半个月前的广东公干,而是薛的那个项目。那个项目是北京来人洽谈的,而非典在北京爆发了。
一天就病倒了千人。

我的情况只需被隔离在家。
老爸老妈急坏了,头一天就冲到我门口,我却只能透着铁门对他们摆摆手。
回去吧,回去吧,上海一千好几百万人,也就几个疑似病例,哪里就这么幸运轮到你们女儿头上了,只是隔离两周而已。
看着老妈泪眼汪汪的走了。心里有些苦涩,我没有过多的担心自己,只是在非常的时刻,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却不得不隔着一道铁窗,甚至不敢与他们拉拉手。这世界上,有些时刻,有些事情,人,无法逾越。

看到网上每天都有新增的非典病例,北京,天津, 河北河南, 湖北湖南, 广东广西,海南, 新疆,内蒙古,天南地北,说隔离就不见音讯,说发烧就让人心惊胆战,多少硬汉瞬间就倒下了,多少家庭只能揪心的等。全国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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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薛,似乎自乐其中,LSD在msn上,发消息给我说,
我给你买了鞭炮,让你过年后再发,你不依,直嚷:我非点!我非点! 话音刚落即见几个白衣白甲的人壁橱里钻出来,把你拉到隔离中心。。。。。。
跟你去吃饭,我说你别点猪肉吧,你够胖了,你不依,嚷:我非点!我非点!话音刚落即见几个白衣白甲的人餐桌下钻出来,拉到隔离中心。。。。。。
跟你去K歌,让你别唱爱你一万年,你老跑调,你偏不依,叫嚣着,我非点!我非点!话音刚落即见几个白衣白甲的人冲进KTV包房,拉到隔离中心。。。。。。

LXD,我们又没点鞭炮,又没点猪肉,又没点歌,干吗把我们抓起来?
我笑了,又哭了。
LSD,身体好不好?
LXD,我感冒了,不过没让人知道。
LSD,真的,什么时候,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发烧么?
LXD,哈哈,骗你的,你紧张我了么?
。。。。。。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不可以有事啊,LSD,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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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电话

msn的好友列表突然全国山河一片绿起来。

看来非常时期,大家也都自觉的在家隔离,每个人都来问,听说你被隔离了?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要隔离多久?什么方式隔离你啊?可以见人么?可以打电话么?你会不会想家?会觉得孤单么?怕不怕?

以至于我在桌面上写了个“简要说明.txt”,老实交待了隔离的整个心路历程,以便随时Ctrl+C一下。
顺便把msn的名字改为,小墨龙/确已隔离,余13天,不怕,呀呀的呸的。

这个名字把LSD给乐翻了。
因为他立刻发过来一排惊叹号和瓦哈哈。。。。。哈哈哈。。。。

在手忙脚乱的应付中,我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赛戈维亚:你被隔离了?
恩。
电话铃立即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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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将近三个小时,你总能把话茬接下去,从三皇五帝到鸡毛菜多少钱一斤,你鼓励着我滔滔不绝的讲,好像对我周围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有兴趣。 直到嘟的一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您的通话时间还余一分钟。
怔了怔,我们都静下来。

或者因为电话就要被自动掐断了,你语气突然不似先前的平和,默默,明天再给你电话,你一定要注意冷暖,千万不能感冒,否则被隔离到病房,会更危险。
心一阵痒痒麻麻,呼吸都自然屏住了。你在紧张我,是吧,是吧。我狂喜。
而你还在婆妈,这个要注意,那个要当心,你焦急的问,记住了没,记住了没?
我还没顾得上应,电话断了。

我拿着话筒,傻了半天,直到话筒里面传来,亲爱的用户,请在听到拨号音后十秒钟内拨号,我突然反应过来,蠢透了,我可以回拨啊。
是默默么?电话那头传来你兴奋的声音。隐约还有一些哄笑声。
我没想到我可以回拨。
哈哈,我也没想到。

放下话筒,我一个人手舞足蹈,像是刚刚被赐予了力量的希瑞,跑到阳台上大笑了几声,在房间里狂转了几圈,觉得有点晕了,终于躺倒在床上。
同学,我知道,什么会让人智商突然为零。我已经是个傻子了,而你,也是了么?

回到msn界面,未打开的留言框已经积起了十几个。
我看着LSD留下的十几条留言,字字是对我的关心,刚才的欢喜瞬时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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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横祸

北京,仍以每天百人的速度新增疑似病例。紧急情况下,政府在市郊建起一座医院。半个月建起一座医院,有什么是国人办不到的?

而对我来说,这场疫情从Amanda的八卦新闻开始,一直并不很以为是。即使被圈了,也乐得不上班,天天睡到自然醒,每天还有饭菜送上门,外卖都省了。

当全国在战战兢兢与非典搏斗时,我的小室却一片清闲。或者上天都怨恨我这份清闲,在隔离到第十天,自由在望了,却给了我突然而沉重的一击。

里弄轮着给我送饭。其中有个老伯,每次都很和气,不似别的大妈,放下饭盒就躲,他总笑着问候几句,走时还留一句,小姑娘别怕,快了快了。口气和解放军似的。
那天傍晚,他放下饭盒问我,楼上那个跟你一起隔离的,是你同事吧。
恩,是阿,怎么啦?
前两天就看他脸色不好,他老说没事。今中午给他送饭,人都迷糊了。
什么?!!!。我客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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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心一片茫然。
打开msn,LSD脱机了。
这些日子,每天都和你煲电话粥,竟没意识到,很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刚隔离那会儿,薛还发笑话给我。告诉我说他感冒了,问我紧不紧张他。
总是哈哈大笑的家伙,突然就昏昏的被医生带走了,在某个封闭房间里独自发着高烧。而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更别说去看看他。

心像被重击了一拳,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就这样一直呆坐着,直到电话铃响。
默然提起话筒,默默,你今天好么?
这种时候这样的话语最有杀伤力,像抓到救命稻草,我一下大哭起来。
薛出事了。他。。。他对我很好的,他人。。人很好的,他发烧了。。。被救。。救护车接走了。。。不知道。。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边哭边叙,你轻轻的反复说,没事的,坚强点,坚强点。

沉沉的吉他声在电话里响起,像一道温和的风,平平缓缓的推来,晌久,我许是哭累了,竟在这片暖暖的风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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