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河香 作者:浦素

  紫河香:《宫廷密药》载,又名长生子。采胎胞内三月男婴为籽,植于土,食人血,吸日月灵气,活十载。忌嫁接,无雌蕊,终死仅存一株。其花硕大,色猩红,香浓烈,味可入药,主治气血衰竭。然药性阴邪,生人气血,溶人气血,久嗅之,必成重瘾。临枯竭,结一果,状如婴儿,存十年精血乃成精灵,触之可有啼声,其声惨不忍闻。食之,百病消,寿二甲子,至死不老……

[ 本帖最后由 九尾 于 2006-7-10 01: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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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秦清说”

  夜半。
  惊醒。
  冷汗淋漓,衣被尽湿。
  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又来了。她侵入我梦境已有十年,夜夜瞪着我哭,哭的好不凄惨!
  “小翠!小翠!掌灯!”我猛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很快,小翠擎着琉璃盏钻进屋子。“小姐,又做梦了?”小翠惶惶张张把灯放在桌上,凑了过来。
  我没有理她,瞪视着窗外,窗外黑漆一片,天边隐隐传来低沉的雷声。
  “怨不得呢!怨不得呢!”我扫视着门窗桌榻上的咒符,咬牙切齿地想。
  闲云寺的闲云法师说,屋里怨气太重,最强的符,也只能保证她近不得身,星消月隐之时,只怕她还会进来。
  法事做了无数,纸钱烧了足有十几间屋子。可她仍然寻找阴天下雨的日子,一有机会必来无疑。每次都是咬牙切齿地朝我哭,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有什么仇?我想了十年……
  “小姐,那个东西又来哭了?”
  我点点头。马上,我又摇摇头:“不!这次没哭!她……笑!”
  “笑?”小翠瞪大了双眼。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反常的笑声,兴奋而又恶毒的眼睛,清晰地回到我脑子里。
  为什么笑?难道是我大限已到了?
  一阵阴惨惨的怪风从身后刮来,我寒毛倒竖。

  目光落到窗下那盆花上。
  巴掌大的花冠,怒放着,血一般红。没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托着硕大的花朵,在夜风中妖冶地舞着,它疯狂地晃动着身子,释放出阴柔的香气,浓烈无比,却冰凉刺骨……
  突然间,隐隐约约想起,她,好像也看过这盆“紫河香”,那是一个目眦欲裂的表情,我一直以为她是不经意间看到,她的怨恨还是对着我!此时,我又猛地觉得这其间必定有什么蹊跷。
  本来,这盆“紫河香”也邪的很。从我十岁那年得了大病,它就来到我家。白天晒日头,夜晚晒月亮,每天,爹都派人把它抱出去浇灌,说是怕水流到桌上,坏了家中的干净。
  奇怪的是,它来到我家后,我的病再也没有犯过!
  我跳下床榻,照直向它走了去。

  妖异的“紫河香”啊!我看了它十年。我熟悉它的每一个花瓣,它们顽强的怒放着,猩红,无暇。我熟悉它的每一棵雄蕊,密密麻麻,却又孤苦伶仃地守护在子房的周围。我熟悉它的香味,芳香浓烈,如檀似麝,却又冰凉入骨。我熟悉它如花朵般猩红的茎,像无蔓无枝的莲花梗。我熟悉它黑红的泥土,包括每一个突起的颗粒……突然,我的眼睛停住了!
  花盆靠近土壤的边缘,我看到了一小片黑红的血渍。
  我俯低身子拼命寻找某种味道!但是,什么也嗅不到。“紫河香”的香气,太浓了!
  “你们每天给它浇的什么?”我扭过身瞪着小翠。
  “除了水,还能是什么?”
  “不!可!能!”我一把把小翠扯了过来,指着花盆里的血渍,“自己看!这是什么?”
  “小姐!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都是老爷派家丁浇的,我从来没动过啊!”她慌张地说。
  我瞪视着那盆“紫河香”,一阵凉风扑过,它又猛烈地摇摆着,像再挣扎,又像再狂笑。我怒不可遏,猛地揪住它的花茎,想把它连根拔起!我倒要看看,这邪恶的花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姐!不要!”小翠一手抓住花茎一手抓住花盆,拼命保护着。
  “小姐!那是你的命!你不能毁啊!”
  “滚开!”我和小翠撕打着。
  “你把花毁掉,老爷会活活打死我呀!”
  我听不进她喊什么,发疯似的咬住小翠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惨叫声中,小翠的手松开了,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用上了浑身的力气,“紫河香”和花盆的衔接处纹丝不动!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救小姐啊!”……小翠拼命喊着。
  不动。
  还是不动!
  我举起花盆狠狠向地上摔去。

  我一声惨叫。
  因为,我看到花盆临落地时,凌空飞起!是的,凌空飞起!稳稳飞到离我很远的地方,稳稳地落下……
  屋里有人!或者是有鬼,或者,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那盆“紫河香”!
  我跌坐在地上簌簌发抖,这时我才发现,屋里一直是狂风大作!我惊惶地望着在风中飘摇不定的咒符,担心它们被风吹走。
  她根本没走!如果咒符没了……
  “小翠!小翠!叫我爹!”我想说话,但嘴唇哆嗦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爹和家丁们来了……

  爹的一记耳光,并没有把我打醒。
  我看着家丁们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回去并将它团团围住,摇着头说:“告诉我,这花底下到底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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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掉,咱们全家都要跟着死。”爹坐在椅子里,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当今圣上御定的太子妃,我们保护不了你,就会诛连九族。”
  我又一次坐在地上,万念俱灰。
  去年宫廷选妃子时,太子看中了我的画像。皇上圣旨已下,招我丁巳年秋后入宫,如有闪失,诛连九族。
  我的命,牵连着全家人的命;紫河香,牵连着我的命。我注定要被这邪花纠缠下去,还有那个红衣的女子!
  “不要疑神疑鬼的。既然你已经怀疑它有问题,那我也不隐瞒你了,我这就把它的来历告诉你。”爹使眼色,让家丁们和小翠退了出去。
  终于要水落石出了,那邪恶的紫河香……
  “你是十岁那年突然得的怪病,偏巧当时皇上出巡路过咱们县,我正在恭迎皇上。皇上听说县令家的小姐有病,就招朝里的吉太医来给你医治。吉太医说你是心肺衰竭,气血两虚。病的非常厉害!他开了一剂方子,让我用牲畜的血浇灌……”
  “为什么要用牲畜的血?”
  “因为里面有一味来自海外的罕见药材,叫穷奇,它是一种生于深海的异兽,还有一种叫罂红的东西,合在一起,就能补人的气血。可那穷奇非常阴邪,必须要用血滋养,才能让它不腐烂。它的尸体腐烂,罂红也就没了功效。我是怕你一个女孩子家,见了血害怕,才让奴才把花搬出去。”
  “恶心!”
  “恶心是有点儿恶心。不过也快熬到头了。吉太医说这东西十年结果,果子结出来后,把它吃下去,你的病就能好了。算起来,再过三天,它结果的日子就到了。”
  “我看到它,实在受不了!”
  “忍忍吧!东西虽邪性,却连着你的命。做不做太子妃爹不在乎,爹把你养了这么大……”
  看到爹眼里闪出泪花,做女儿的有什么不能忍的?全家人的命都在我手里,就算它再恶心,我也只能由得它摆布。

  屋里阴风徒起。
  “爹!我怕!”我扑到爹怀里,我又清晰地觉察到了那女人的存在。
  爹的脸色也变了。“你,怕什么?”
  “穿红衣服的女人,她为什么没完没了的纠缠我?”
  “做梦了。不要当真!”
  “做梦,你为什么让法师贴这么多符?”
  “她……她……”
  我逼视着爹。“为什么?”
  “她有没有想害你?”
  “没有。”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爹,我要那个结果!
  “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不让我摔碎紫河香!”
  刺骨的阴风,猛烈的要让人窒息。我知道,她恼怒了。我在爹的怀里抖做了一团,不是爹把我紧紧抱住,我早就瘫倒了。恐惧,像锋利的剑,从头至脚把我劈开。
  “不要吓唬孩子了!”我听到爹说。
  “她是谁!她是谁!”恐惧中垂死挣扎的我,仍然想知道这个答案,折磨我困绕我十年的答案!
  “她是附在死人身上的穷奇!”爹狠狠地说。
  风更大,更猛了……
  “我们有闲云寺的驱妖符,你伤不了我们!别在纠缠我的女儿,你还能看到你想要的东西,再若冥顽不灵,我就请法师收了你的魂魄让你灰飞烟灭!”
  我感到空气再呜咽……
  “走吧!”爹说。
  平静了。屋里像死一般沉静。
  “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问爹。
  “紫河香的果实。没有紫河香的果实,她就不能转生。”
  “爹!”
  爹看着我,“怎么?”
  “我真想把果实养大了还给它,它好可怜!”我知道不能。我身上系着全家人的命!
  “不要那么想!穷奇是涂炭生灵的怪兽,你对它怜悯,就是祸害苍生!结果的时候,你马上把它吞下去!”
  我只能那么做。可是……我看着空寂的屋子,看着它“看不到的背影”,真觉得它非常可怜!
  我不知道它是怎样涂炭生灵,我只觉得那凄惨的哭声,又回到脑子里。
  那只穷奇,一定是女性。只有女性,才有那样凄惨的哭声。即使它曾经涂炭了生灵,它也肯定受过锥心刺骨的,甚至天大的委屈……

  我躺在床上,躺在爹的怀里。恐惧着,想象着。
  肯定,全天下只有我,二十岁了还躺在爹的怀里。
  无奈。那讨厌的“紫河香”。那讨厌的“穷奇”。如果没有爹爹,我会吓疯的!
  突然,又一个东西跳进了我的脑子……
  那盆猩红的“紫河香”。不对!应该是那“紫河香”的盆!
  那个花盆上,也有闲云法师的驱妖符啊!
  那可怜的穷奇,为了保护“紫河香”,连命也不要了?
  那另它如醉如痴,舍命守护的“果实”,同样纠缠了它十年。它吓了我十年,它自己也伤心了十年。
  如果它不是涂炭生灵的怪兽,如果我不是朝廷未过门的太子妃,牵连全家人的性命。我一定把“紫河香”的果实还给她,哪怕是用我自己的生命交换!
  我的命早已经不是我的,十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我是靠人家的牺牲,才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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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子说”

  黑夜。
  闪电。
  雷声。
  我喜欢看雷声和闪电。它们惊天动地,它们无坚不摧,看着它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权利。

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现在,我想要的只是“秦清”小姐,秋后,她也是我的了。
  什么都不缺,也没意思。
  我需要些惊心动魄的东西,但是,没人敢给我……

  “太子殿下!”守卫在门外轻声呼唤。
  “什么事?”
  “吉太医说有要事,要面见殿下。”
  宫里的奴才有眼力见儿。晚上,什么人也不能打扰我,但太医除外。太医要说的要事,那绝对是要事!
  “叫他进来吧!”

  吉太医告诉我,他刚从洪王府出来,洪王爷宣他进府给小王爷看病。
  王叔的孩子有病,虽说不算小事,也不至于深夜来吵我。我看着吉太医。
  “小王爷得的是心肺双衰,气血枯竭。和……”
  “说!”
  “和殿下未来的太子妃是同一种病!”
  “哦?”这倒是新鲜。我知道秦清的病很古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吉太医向我父王以性命担保过,不但能保秦清的命,还能保百年不老。
  “给小王爷也开一剂什么,什么香……”
  “紫河香。不过,小王起病太急,又耽误了治疗,恐怕,就算现在就栽一盆紫河香出来,小王也等不到花开了……”
  “那是个什么药?听说是很恶心人的,不过能起死回生还能长生不老!”
  “就是要一个胚胎里的婴儿,三个月大的男婴。每天浇人血,吸月之阴日之阳,十年后结出个带灵性的小孩子出来,吃了能治百病,活两个甲子。”
  “恶心!”
  “是恶心。不过确实是妙极!”
  “太医院不是号称存有天下灵丹妙药吗?你们连个三月大的小孩子也准备不出来?”
  “小人该死。”吉太医跪倒在地。“请殿下恕我们失职。紫河香药性阴邪,能吸日月灵气,种一盆紫河香,方圆百里的药圃就都完了!”
  “我那未过门的太子妃,就天天捣鼓血,等着吃小孩子?”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我并不是怕药恶心,皇宫里希奇古怪的东西我见多了。我是觉得我那人称天下第一美女的秦清姑娘居然有这爱好,实在是刹风景!
  “太子妃当然不知道!我当初给她爹爹开方子时,怕她恶心害怕不敢用紫河香治疗,就给他爹爹出主意,实在藏不住了,就说埋的是怪兽穷奇,灌的是畜生血。”
  “那也够恶心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太子妃的那盆紫河香,再过三天就能结果了。”
  “那等到秦姑娘的果子结了,分一半给小王不就完了!”
  “不成。一个种子救一个人,吃少了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哦?”
  难道说,王叔家的儿子大限已到?
  一道闪电在皇宫上空霹过。我突然感到,它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就像皇宫,不见得能保住一个人的命。
  吉太医把这消息告诉我,为什么?
  雷声响起。我闭目凝思。权利、力量、黑暗……猛的,我心头一亮。
  天底下只有我的秦清,能救小王爷!
  “吉太医,你好大的胆子!”我咬牙瞪着吉太医。“你想要太子妃的药,换小王爷的命?”
  “小人不敢!”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用眼神逼他“心胆俱裂”。但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表情:央求!
  我明白了。
  真的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王叔要杀吉太医灭口!他想干什么?
  看来,我的“惊心动魄”就要来了!
  用圣旨昭告的太子妃的命换一皇室王爷的命,那可是要皇上的长子绝嗣。说出来就是死罪!不过,不说,就不是死罪。但少不了要杀人灭口!
  吉太医可以禀告皇上。皇上呢?太子妃还没有过门,可以消她的封号。小王爷却是皇上的亲侄子。他想让谁活,谁也说不定。但吉太医肯定是无罪。可是,皇上不定他的罪,却难保我不迁怒于他。这只老狐狸!呵呵。
  “吉太医!”我笑着。“你觉得,我王叔会偷偷去取那盆紫河香?”他当然有那个能力!只要他愿意,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秦清全家死一百次。
  “小人不敢枉加猜测!”
  “我什么都明白了。让我先想想。”我笑笑。
  王叔老了。他不应该把吉太医放出来。不过他肯定后悔了,现在,洪王府的杀手肯定再去往吉太医家的路上。或者,已经跟到了太子府的墙外。

  我叫来了杀手坊的顶尖杀手,伏林、穆戮。
  “伏林,速去府外搜查一下,有嫌疑人等马上回来告我!”伏林去了。
  “吉太医,除了我王叔,还有没有人知道你给小王爷看病?”
  “没有!”
  “家里人知不知道你来太子府?”
  “怕有闪失,直接就来殿下府上了。”
  “你去把你的妻子儿女带到我这。我让穆戮暗中保护你,不会有事!”
  “谢殿下!”
  “走吧……夜!长!梦!多!啊!”
  吉太医走了。我笑了。

  如果吉太医被我保护起来,王叔还敢去抢那盆紫河香?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通知给皇上!
  不过我不会那么做。
  他不抢那盆紫河香,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鬼,我就算舍不得秦清去死,也会心痛我的弟弟的。但他们一点儿也不顾及我的感情!真是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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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贵为当今太子,放着天下千千万万个美女不要,只选种了秦清,我容易么?好不容易,老天从芸芸众生中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他们却要无情地剥夺她本来就很弱小的生命,简直是太无情,太可恶了!儿子重要,难道侄子就不重要了么?为私,我流着他们一个家族的血,为公,我也代表着未来的天子嘛!哎……真是让人想起来就难受。
  好了,不想了!吉太医已经走远了!
  “穆戮!”
  “小人在!”
  “跟上吉太医,看动静。如果有人要杀他,让他们尽管杀!如果先逼问来没来过太子府或要把他抓走,就……就……”
  “哎呀!都是坏人,也让他们以后少作点儿孽吧!利索点儿,咱们是干净人,开膛挖心滚油锅的事儿,让牛头马面去做好了!咱把现场清理了,别天明了吓着赶集的百姓!回家来呀,咱们过家家!装成他们的样子去吃他家的饭,领他家的银子!”
  穆戮退下了。
  我好兴奋!这游戏,太刺激了!
  就是有一样不好。那盆“紫河香”,再过三天就结果子了。如果再晚些日子,让王叔和我一直玩下去,就更好了!

  伏林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到太子府。
  吉太医也被王叔的杀手干掉了。王叔和我一样,也是干净人,杀的干净、利索,没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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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翠说”

  疼痛。因为小姐咬了我的胳膊,咬的很重。
  悲伤。也是因为小姐。我那么央求她,都没用。如果紫河香被毁,我真要被老爷活活打死的!
  害怕。因为那个红衣服的女鬼。
  白天,快些来吧!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次日。
  一早打来水,帮小姐梳洗。看到小姐的眼睛红红的,走路也没一点儿力气,我真的很心疼。
  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小姐,小姐是好人。尽管她昨晚对我又是打又是骂。我知道:她是被那红衣服的女鬼逼成这样子的。她其实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
  小时侯,我家里穷。穷的,我弟弟都活活饿死了!那年,县里的秦大老爷府上招丫环,爹娘把我送了去。起初,我服侍秦老爷,本以为我的出头之日到了,谁知道,那条老猪狗连我这十几岁的孩子也心怀不轨!还好,被秦夫人撞见,才没有被那老猪狗侮辱。我也差点儿被秦夫人打死。
  小姐看到我挨打,追问起来,秦老爷和夫人只好说我摔坏了王巡抚送的花瓶。小姐看我可怜,把我要了去。那件事,到死我也不敢和小姐说。
  自从跟了小姐,我才有了好日子过。她待我,就像我对我那死去的弟弟……

  小姐受了惊吓,今天要到庙里去许愿,压惊……

  拜罢了菩萨,许了平安愿,小姐带我去占了一课。
  卦上写的是:“山水蹇。雨雪满途甚泥淙,避祸出行路难通,疾病难治婚无望,千难万险事难成。”
  庙里解签的小和尚也吓了一跳。他说:“此卦是下下签,属大凶!”
  小姐刚刚有些血色的面容,又暗淡了下去。
  这是越倒霉越撞鬼了!本来想来压压惊,却又求了这么个破签!
  “小姐!咱们走!别信这污七八糟的东西!咱们连门都不出,有什么出行不出行,路通路不通的!”
  小和尚摇头念着:“女施主,罪过!罪过……”
  “小翠不得无礼!”小姐推开我的胳膊,问那小和尚。
  “师傅!有什么办法破灾避祸没有?”
  “这位施主,卦相实属大凶!如果能有贵人相助,或可能免些灾祸。”
  贵人?县里,还有比小姐她爹更贵的人么?我着实的有些气恼了。
  小姐却当了真似的问个不停。“师傅,烦请给小女子指条明路,贵人在何方?”
  小和尚向小姐讨了八字,闭着眼睛算了半天,才把眼睁开,“一路向北。”
  这混蛋和尚!一路向北,正好是县衙门,小姐自己的家!
  “京城!”小和尚又说。
  这和尚越发的混蛋了!京城?怎么不直接说找皇上做贵人呢?他怎么不说一路向上,到南天门找玉皇大帝呢!
  小姐说:“谢谢师傅。”给人家深施一礼,才领着我的手出了庙门……

  到得家里,小姐向老爷说了卦。我发现老爷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紫河香要出事!”老爷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他凝神想了片刻,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摇着头说:“既然知道咱家有紫河香,就应该知道清儿是御批的太子妃,谁有这么大胆子……”
  “事不宜迟,马上收拾东西,咱们出去避避,三天一过,就太平无事了!”老爷果断地说。“家丁和衙役分成四路,分四个方向走。如果遇到什么情况,放烟花为号,其余的人再去接应。每队里藏一个丫环,再藏一盆红芍药,掐去枝叶,从花到茎用血染成红色,再抹上檀香和麝香。全部人马都化装成寻常百姓,不许声张,但必须接队行走,不要走的太急,白天行路,晚上要找安全的地方歇脚。三天后,回府集合。”
  “相公,衙门里都走空了,这三天就不办公了?”夫人问老爷。
  “能保住紫河香就不错了!等清儿服下果子,马上就去京城,找太子!”
  “有这么凶险么?”夫人虽不敢全信,但说话的声音很是有些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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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是什么身份?敢打咱秦家主意的人,不是皇室王公,也是不要命的巨盗!”
  我想:不过是求了一个破签,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不过也难怪,秦老爷坏事做多了,心里有鬼。要不,干吗看到下下签就这般做贼心虚呢?
  突然,我愣了一下。我想起“山水蹇”里那句“避祸出行路难通”。为什么?为什么真的要出行避祸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冒了一身冷汗……

  秦老爷真是只老狐狸!把所有人都分派了出去,我们这一队却只有他,小姐,和我,三个人。他是卖草药为生的江湖郎中,小姐是他大女儿,我是小女儿。每人背了一个破布包裹,塞着各种草药,几乎把“紫河香”的香味都绞乱了。“紫河香”就在我的包裹里,被白浆刷的像盆白芍药。我们是“去江南投亲,路上边卖草药边行路。”我们府上居然还有补丁落补丁的衣裳!大概是家丁丫环刚入府时换下来的吧?竟然保存到现在了。我们一行三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不敢坐车不敢坐轿,中午吃最小的小饭馆,我几乎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更狡猾的是,我们这最后一队,是朝南走的!老爷悄悄对小姐说,如果灾祸是来自朝廷,他们到了家里搜不出东西,肯定会认为咱们是去投靠太子,一路向北!
  秦老爷不是去投靠太子啊!他根本就是磨蹭时间,等着“紫河香”结果子!
  小姐看着路上的百姓,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自语。“想不到天下的穷人这么多。”
  是的。是很多!我们走的是大街,大街上还有那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背地里的穷人就更多了!可是,这哪里是天下的百姓啊?这里可是号称景色优美富饶发达的江南啊!怪只怪这个县的知县不好,哼哼!江南凤溪,除了县衙门和一些奸商地主,有几家不穷的?是小姐蒙在鼓里不知道罢了……

  小姐卜的卦是灵验的。
  老爷的猜想也是对的……
  行走了一天,还没有入夜,北方的天空就升起了一道烟花。身后的老百姓喊:“看啊!大白天谁家放烟花来着?”
  大白天,他们就遇到了情况?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扭过了身子。
  表情是一样的。目瞪口呆,并且充满了恐慌……
  “找最近的客栈!”老爷低低地说。
  没等走到最近的客栈,西方、东方,都有烟花升起了。百姓们吃惊,他们吃惊于,为什么四面八方放烟花,而且每次都只放一颗!只有我们明白,这烟花象征着什么……
  再走几步,就有一家叫“同福”的客栈。老爷向我们使了一个眼色。
  正待走进客栈的时候,我们的正前方,升起了一道五颜六色的烟花。太阳还没落山,烟花不是很刺眼,但是,在那四颗信号中,这一颗无疑是最让我们害怕的!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改水路!”老爷说。
  “水路就不会有人吗?”小姐慌急地问。
  “到了水上,四面八方都是路!……

  入夜,我们停泊在大蓝江的江心,四周,是高高的芦苇。
  这是江边最快的快船。老爷花了重金,好说歹说,船家才不情愿的把船停在芦苇荡里。
  深夜。
  小姐,毕竟是娇气的大小姐,走了一天,身子熬不住,沉沉地睡下了。睡觉时,眉头还皱着。
  老爷刚把那盆“白色”的紫河香抱进屋子,放在床头有月光的地方吸取灵气。
  我盯着那盆紫河香,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释放着阴柔的香气。还有花盆上那黄色的驱妖符,凭添了许多妖异的恐怖。
  今天天气晴朗,星月密布。我们身上都有驱妖的灵符,按说,今晚,她不会来了吧?一天,就快过去了!明天,后天,就到了紫河香结果的日子,但愿小姐平安,顺顺当当把病治好……

  哗啦!一声水响,把我惊醒。我的目光离开“紫河香”,寻声望向窗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船舷上,正对着窗口,离小姐的头也就两尺远!
  我想喊,但喊不出,我想抬胳膊拍醒小姐,但用不出一点儿力气。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空中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我看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飞到那黑影头上,然后,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飞起来,又一个黑影落在窗外,把原先那黑影轻轻推到水里。那黑影探头向船舱里看了看,和我四目相交,我又打了一个冷战。他的眼神,像两把血淋淋的刀子,阴森,充满杀气!
  “安心睡你的觉!别瞎看!”那人警告我。
  我赶紧面朝下趴在小姐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又听他小声嘀咕:“奶奶的!弄一堆假的,全他妈染的真的似的!真的,倒他妈成白的了!”他嘿嘿笑了两下,又说:“奶奶的!这东西太响,用不的!”然后再听不到一点儿动静。我偷眼看窗外,那人已经不见了。
  只听得江心里,水的哗哗声,扑通声,此起彼伏,像是天闷时,水里的鲤鱼跳出来透气儿。半盏茶的功夫,声音突然消失了。
  我偷偷抬起脑袋,向江里望去。
  天爷!那是一群什么啊?难道是传说里的水鬼子?
  透过在风中摇曳的芦苇,我看到江面上黑压压一片影子,就站在水上!为首的那一个,看背影很像在窗外警告我的那个。他伸双臂向四下里一挥,那些影子就踩着水,飞也似的向四面八方散开,就像水面被石子溅起的涟漪。转眼,都无影无踪!

我瞪眼看着窗户,生怕再出来一个黑影。我看出来了,有人要杀我们,但是,也有保护我们的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我都受不了!水上飞!是人是鬼还难说呢!
  一夜,未敢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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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穆戮说”

  奶奶的!
  洪王爷的奴才出手真是快!我一天没吃东西,疯了似的赶过来,那秦小姐还是差一点儿就要了命!老子生他娘的气,兵器没来得及挑选,就赏了他个血滴子,直接削了他娘的脑袋!
  这倒霉的秦老头子,机灵倒是机灵,居然提前就跑了,也不知他怎么得来的消息?不过,就他那点儿小聪明,怎么对付的了洪王爷?
  他居然把衙门里的人分了四路做幌子,还傻乎乎的放烟花为号!王爷手下都是什么人啊?在这屁大的地方撒个包围圈,估计连一柱香的功夫也用不了!如果不是四条路都放了烟花,他们或许还想不到那帮笨蛋能藏到水里。既然四个方向的人都等着来人接应,那显然,圈子里面还有人嘛!不过,还算运气好,他们把洪王爷的手下引去了,可是,也把我引去了。真他奶奶的!
  来的时候,在北边看到他们要被追杀,我还真以为他们是要去投奔太子呢!谁知道救出去那么一群东西!最可气的是那个死丫环,一身的奴才相,居然对我说她就是秦小姐!奶奶的!天下第一美女,若是那个奴才样子,我就当场把她活吃了!
  有趣的是咱这身打扮。小六子见有人追上来,就抖手一箭把他撂倒,我冲过去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时候,那帮狗日的真把我们当山贼了!呵呵……
  水上那一仗刚完,就打发小六子回太子府搬救兵了。不到一天时间,洪王爷已经动用了五支人马,水上还出现了洪府的“幽冥悍将,”杀了我们杀手坊十几个弟兄!今天洪王爷已经连败两阵,必定加派大队人马,如果“幽冥悍将”都到齐了,抢花、杀小姐、纠缠我,一起上,我拼了命也照应不过来!再说,连“幽冥悍将”都有人阵亡,洪王爷绝对能想到太子府的杀手坊,不把高手都调来才怪!
  还好,秦老头子不算太傻,清早起来看到船舷上的血,能看出有人暗中保护他,就转到了陆路。
  水上适合逃命,只要不把船开到暗礁上,到处都可以跑。但陆路更适合让人掩护,如果敌人在水上把他们包围,四面八方杀过去,我还真难控制局面!
  我派了几个人分散出去打探消息。洪王爷派到北面的人马全军覆没了,水上以“幽冥悍将”为首的那一伙也全军覆没了。但东、西、南、还有三支人马,至少三支!
  我只负责带最得力的手下跟在秦小姐后面。
  死几个人不是大事。装山贼气洪王爷也不是大事。只有保护秦小姐和她的“紫河香”才是要命的。如果保护不好他们,我才真是完了……

  上午,我们在大街上跟着秦家三人行走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本来,一个人有武功没武功,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直到我发现有两个人悄悄走过去,闪电般将手伸向秦老头子和秦姑娘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妙!
  那么快的身手,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很长时间不露痕迹,绝对是高手!事出突然,我来不及细想,也违背了太子“不许暴露本门武功”的命令,用指风连点向他们督脉的十四道死穴!
  马上,我知道我错了。他们两个根本没一点儿觉察,呆呆的定死在那里,连秦老头子和秦小姐都没有惊动。
  秦老头子和秦小姐恍无察觉的向前走出去的时候,我知道我彻底的错了。
  摸向秦老头子的那人,手指头夹着一叠钱票。摸向小姐的那人,手里拎着一个钱袋儿。
  “这就是秦老头子县上的治安,大白天也这么明目张胆的招贼!他奶奶的!”我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实际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歪头看看我的弟兄们,他们并不领情,只是止不住地偷笑!他奶奶的!
  也是!我身为太子府杀手坊的金牌杀手,会帮一个县太爷抓贼?
  更解释不清的是,我杀两个小毛贼,值得动用本门杀招,连点人家十四道死穴?真他娘的……

  午饭的时候,秦老头子他们进了一家本地不小的饭馆儿,他们去了二楼,我们也陆续跟到了二楼。看他们点完菜,我就偷笑。老爷和小姐的钱都没了,丫环身上能有几个破钱,够他们点的那桌子菜?
  接下来,老头子的动作让我着实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他顺手摸了摸左胳肢窝底下,脸色变了。马上把手伸到右胳肢窝底下,笑了。
  菜上的很快。我的一个弟兄饿急了,没等碟子落到桌上就伸过了筷子。我伸手将他拦住。因为,我看到秦老头子摸出一支银簪子,插进了菜碟。
  “老东西,真他娘狡猾!”我心中的骂刚刚落肚,我的脸色就变了。和秦老头子一起,同时变色!
  我们变色没关系。关键是那根银簪子,瞬时变的乌黑!
  端菜的小二看我发愣,也扭过身子随我的眼神向后望去。那一望,我顿时气冲斗牛!他奶奶的!不该杀的,被我点了十四道死穴。该杀的,居然走到了我身边!他那眼神,不但是阴险狡诈,而且精光四射!
  我抬手向他肩膀抓了下去。
  落空。
  第二爪过去,还是落空。
  第三爪过去,依然落空!
  ……
  眨眼间,云龙七探爪全部使完,全部落空,也把他逼出去两丈多远。最后一爪落下时,随即变指,洞穿了他的印堂。奶奶的!到底是斗不过我!不过,能连躲我七下,绝对能在天下数三数四了。这种人,如果再加上一个,有人能连躲我七下,就有人能连攻我七次,我也只能和其中的一个同归于尽,或者,拼命躲开一个拼命攻击一个,逼退他时赶紧逃命!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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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撕开他的衣襟,果不其然,胸膛正中刺着一个乌黑的骷髅头,顶着两个“羊犄角”。
  秦小姐和那丫环连声惨叫,弟兄们已抄出家伙围了过去。
  “退到屋里去!”我下令。
  想也不用想。饭馆肯定被包围了!连他妈店小二都是“幽冥悍将”,能不被包围么?奶奶的!
  二楼有两个窗户,一个楼梯口。窗口绝对去不得,只要在窗口一出现,估计能飞进来一千个暗器!闯楼梯,我们好说,可是还带着三个累赘,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个是太子未来的岳丈。死了谁,我们也吃不消。
  雅间里就好多了!尤其是这个雅间,连窗户都没有,三个累赘在墙角里一缩,二十几个杀手坊的精英一围,我在门口一站,谁他妈敢往里闯?他们再狠,总不能放火烧,用炸药炸吧?我们屋里还有“紫河香”呢!除非了他们想把我们饿死!
  有本事就饿吧!小六子已经去找太子请救兵了。伏林还没到,杀手坊里还有五六百的精英在家里整装待命。反正小六子知道洪王爷调动了五支人马并加派了“幽冥悍将”,太子总不至于还想叫四十几个人就把事情摆平。除非他连太子妃也不想要了!
  想到饿,我还真他妈饿了!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看着桌上的茶壶,实在是难受!可是,不敢喝!不过,咱有办法!
  “秦知县,您不是还有个银簪子嘛!借给我用用!”……
  老天有眼,这壶茶水还没有下毒。虽说是凉了点儿,好歹也能解个水饱。
  我在门口嘴对嘴灌着茶水,斜眼看着楼梯口冲上来的黑压压一片杀手。前排张弓搭箭,中排手抓着暗器,后排的横刀举剑,一触即发。
  “你们弄那牢什子暗器干吗?不怕我给你们扒拉回去?站那么密,躲都躲不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敢冲过去,我还不敢挖苦他们吗?奶奶的!
  他们果然散开来些。我说的没错,只要我把箭扒拉回去,他们真难躲开。他们知道凭几支弓箭飞镖什么的万难伤我。玩这个谁不会?我屋里会这个的弟兄多了,如果小六子在,一箭穿三个都不成问题。
  “你们敢过来吗?”我喊。
  “你敢过来吗?”他们也有人喊。
  正骂的过瘾间,我脑袋上飕的飞出去一把圆月弯刀,转着圈向敌人阵中飞去。
  “当当当”一阵脆响,弯刀居然被他们的弓箭暗器钉到了屋顶上!我正在感叹间,我昨晚用过的血滴子也飞了出去,在他们头上盘桓飞舞。
  “靠!谁这么狠?”我实在忍不住了,由衷的赞叹。谁敢用暗器砸那东西?挡不住,把暗器碰回去,那他们可就真炸了窝了!
  我又错了。我今天已经错了好几次!敌人中,真有能人!
  血滴子也被钉到了墙上!一箭!人家一直深藏不露,不是有那么危险的东西飞过去,人家还不露真功夫呢,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来一个冷不防!
  不是一般的高手!小六子差的太远了!射掉血滴子的小子突然扭过身子,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妙!赶紧把茶壶捏碎抓在手里。
  他扭过来的时候,横倒的弓上,居然搭上了八支箭!同时,其余的箭手也同时把箭头扭了过来!
  “奶奶的!小心!”碎壶片雨点似的射了出去。狗日的!他如果不用弦上的八支箭挡我的茶壶片儿,连他自己都要死!与此同时,我仰面躺倒,擦着地皮蹿回了雅间里。
  屋子里的暗器弓箭也呼啸着飞了出去。我仰面时看到飞出去的东西,哭笑不得!哪个狗日的,把椅子也扔出去两个?
  大堂里响起了密如雨点的碰撞声。大部分暗器都被击落了,少部分被弟兄们格挡开来。有人趁敌人换箭抓暗器的空闲,风也似的扑了出去。骁勇!他又挡掉稀落落几支暗器,冲出去的弟兄更多了!
  趁敌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冲破箭阵?哪有那么简单?我躺在地上的时候就看到了敌人阵中有三四人突然作势欲扑,刀剑的寒光徒起,杀气凌厉,危机四伏!
  “小心!”我从靴筒里抽出太子赐的“疾风刃”,电闪般射向敌阵。
  持弓的手臂在近战中对我没有威胁,顺手挥掉拦路的障碍,直接攻向那几个高手。
  两个弟兄被敌人手起剑落,劈倒在地,另两个高手挥剑阻挡我的进攻,这次是他们错了,他们不知道“疾风刃”是什么东西,剑刃交处,两柄剑被“疾风刃”齐齐削断!惊诧间,二人也被我刺死。
  双方近身混战,局势稍微稳定了些。我刺倒另一个用剑的高手,慌忙退回秦小姐的屋子。
  少了几个“幽冥悍将”,他们的威力大大削弱了。但是,两侧的窗户又刷刷的蹿进许多。
  “撤回来!”我下令。
  虽然敌势浩大,但众弟兄又回到了门口,我的心稍微塌实了些,把“疾风刃”倒藏在手臂后,看到敌人中有身手厉害的,就冷不防从人堆里穿出一剑将其干掉。幸亏我有这把短小犀利的“疾风刃”,给我解决了不少问题,比如,连幽冥悍将的攻击都能忽视。剑来削剑,刀来断刀,一个不留神就成了空拳对宝刀。

  洪王爷疯了!他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根本数不清!
  “幽冥悍将”,是他当年南征北战平定天下时最得力的部将,每一个都是叱咤沙场的将才!“杀手坊”里,除了我和伏林,再没人能和他们抗衡。今天,已经死了七八个!连我也没敢想过,我能在一天之内杀这么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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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有太子送的“疾风刃”!否则,我早死了!
  当然,也要谢谢那个秦老头子,如果他还藏在水里没有到达陆地,这会儿,我也早死了!他奶奶的!
  斯杀,无休止的斯杀。从中午一直杀到日渐偏西,仍未结束……
  洪王爷,老狗日的!疯了!真疯了!他难道不知道围攻的是太子府的杀手坊吗?就算他抢到“紫河香”,皇上还能放过他?绝对是凌迟!一千四百三十八刀,少一刀也不能死的那种凌迟!杀太子的人、抢太子妃救命的药、擅自利用兵权调动兵部的将领“幽冥悍将”,任何一条都够他死。这还不算绝太子的子嗣。他奶奶的!
  太子也想不到他能疯到这种地步。如果能想到,他绝对不能派我领这么几个人执行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疯了!全他妈疯了!窗口,又他娘的来人了……

  楼下,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此山是我开!此数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站住!你还跑?再跑!我可生气了……”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是狗日的伏林?我精神为之一振。
  果然是他!他从窗户里蹿进来,晃着膀子摇着纸扇,东看西看,完全是一吊儿郎当的书生。
  “那山贼哥哥!别来无恙乎?”
  “狗日的!还不过来帮忙!”
  “坚持!坚持!楼下的都死光了,你打完这几个就没事了!我饿了,先去吃饭!”说完,真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他奶奶的!老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居然先去吃饭了!
  “你个狗日的!这饭馆里的菜都下毒了!你吃不上!”
  气归气,老子总不能让他毒死!

  五“秦清说”

  叹,红颜命。
  上,百结愁。
  看,紫河香。
  入夜了。我住在县里最大的“忘忧客栈”。那个山贼头头似的人,和那个阴阳怪气的书生就分别住在我的隔壁。楼上,楼下,都是他们的人。对面客栈,乃至整个一条街,也全是他们的人。我知道,他们是太子的人。我们安全了。我不信世间还有人敢和当今太子作对。
  今晚,繁星密布,皓月当空,比昨夜还要晴朗。按说,穷奇今晚是不敢来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望着那盆“紫河香”,我愁肠百转。
  十年来,我日夜不宁,寝食难安,被那穷奇折磨的半死不活。好不容易盼到病将痊愈,又让我看到了那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现在,几乎是家破人亡,连娘亲也不知下落如何了。这些,都是“拜那紫河香所赐”!
  我不过是一平凡的乡间民女,坐惯深闺,享受娇宠。虽算不上什么女中豪杰,或名门闺秀,可自信也是善良了一辈子,并没作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冤魂索命,血腥屠戮,举家逃亡,这些,应该是我这种小女子遇到的么?可我偏偏遇到了!老天爷,是不是有些不公……
  望着那盆“紫河香”。它依旧在轻柔的夜风中摇曳,释放着阴柔冰冷的香气。它被刷成白色,却挡不住本身的猩红,色彩怪异至极。它疯狂地怒放着,似乎是吸够了日间那成河的鲜血,带着妖媚地怒放……
  又想起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子。本来,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只是眉宇间怨气太重,显的凄楚可怜。哦!她算女子呢?还是穷奇?爹说,她是附在死人身上的穷奇,本是一只荼毒生灵的怪兽。那么,它就不是人了?
  不管它是什么,我总感觉它并不是什么恶毒的东西。
  它骚扰我十年,虽然把我吓的厉害,可是,她也并没有伤害我啊!那哭声,那怨恨的眼神,只是让人感到刻骨的委屈。通过那哭声,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它能荼毒生灵为祸人间。或许,荼毒生灵的怪兽中,也并不都是凶狠毒辣,它们中也有善良的,软弱的。就像我遇到的那一只。
  哭?不能转世投胎,怎能不哭!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它是有灵性的异兽。既然是异兽,肯定修行不易,可能几千年,可能是几万年,但是,我占用了它的肉身,使它的千年万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我应该如何是好?我想救那穷奇,可是,我又不能害我的亲人!头疼!头疼!好生头疼……

  “小翠!给姐姐拿纸笔来!”……
  待小翠磨好墨,我把宣纸铺到屋中的桌子上,凝神片刻,挥笔画去……
  那位穷奇跃然纸上。体态轻盈,长裙及地,头挽乌黑的盘云髻,圆面樱唇,目如水杏,只是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哀怨。
  思索良久,提笔写下:“死后凄苦无凭寄,十年幽怨唤真身,难女穷奇。”
  “这!这!这是……”小翠骇的目瞪口呆,结巴良久也没能叫出它的名字。
  我笑笑,说:“我可怜,它也可怜!十年了,它的苦比我还重!我不过是早该死的人,它却是能活也活不了的灵兽,说不定,人家都修行了几万年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小二在门外说到:“小姐,姑娘,洗脸的水烧好了,要不要小的送进来?”
  “麻烦小二哥了!端进来吧!”我说。
  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木盆走了进来。说是小二哥,其实他并不年轻,说是小二叔也不为过。他背有些微驼,面容老迈,走路蹒跚,估计,比我爹年轻不了几岁,只是日夜的劳作,使他显得苍老了些。
  他慢吞吞地走向墙边的盆架,路过桌子时,扫了桌上的画一眼,猛地,他的面容就呆住了,定睛细看下去,就发出一声惊叫!脸盆桄榔一声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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