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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大学,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蓝儿的事情,我对男女之情很长一段时间噤若寒蝉,虽然大学里女生很多,也很热情开放,可就是无法让我激情重燃。我把谈情说爱的精力用于参加一系列的社团和学生会工作,热情地组织各种活动。有朋友说我志存高远,不以儿女情长为重。我苦笑。
多情莫过谷米子,曾经花谢不言秋啊。
大学的生活新鲜有趣,大一的课也轻松,我在其间如鱼得水,很快,所谓才子虚名又传播开来。学校离家近,多一半的时间我会回家和妈妈一起吃晚饭,讲些学校的事情给她。妈妈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单位照顾她,还让她继续休假。闲来无事的时候,妈妈读几页红楼,填几阕新词,画几笔花鸟,生活和心情一样,轻松又充实。社团里的朋友和其他同学们常跟我到家里来玩。我把妈妈的作品拿给他们看,大伙赞不绝口,一致建议,元旦时以各社团联办的名义,在学生活动中心为妈妈办一个书画个展,并聘请妈妈担任社团顾问。妈妈笑说,一帮孩子瞎起哄。不过,从那开始,妈妈还是认真地准备作品了。
那年的冬天来得真早,桐叶落尽了,天一直阴沉,湿漉漉的冷。那天,我正在上课,梁姨到教室找到我,说,谷米子,快跟我去医院,你妈妈今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我的心一沉。
到了医院,小舅、姗姗妗子也都到了。妈妈躺在病床上,似睡非睡地昏迷不醒。丁大夫说,初步诊断的结果是突发性脑溢血。可能是妈妈近来太兴奋了,也太疲劳了,当然也不排除手术影响的因素。
丁大夫的话在我耳旁飘过去,我竟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脑溢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检查的结果证实了丁大夫的判断。妈妈一直昏昏沉沉,不停地输液。我焦虑不安地问丁大夫,妈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丁大夫口气不是很肯定地说,先输液看看效果吧。谷米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大孩子了,听叔叔一句话,有些事要有心理准备。
要有心理准备?那就是说……我跑回病房,守在妈妈身边,拉着妈妈冰凉的手,默默地说,妈妈,醒来呀妈妈,别丢下我呀妈妈,妈妈……
可能是我的呼唤感动了上天,妈妈慢慢醒来了,但是眼神还是浑浊,话语还是含混,不断地说头疼。我反复地给妈妈头部进行按摩,默念着妈妈,快点好起来吧……
第四天,妈妈的精神真的好多了,还喝了一点汤。丁大夫查房的时候说,看起来情况不错嘛。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下午,妈妈的头不太疼了,话也多了一些,,还跟我商量书画展的事情。甚至,妈妈还笑着说,我看到咱家来过的那个萍萍对你不错,你是不是看不上人家?樱子也挺好,聪明乖巧。你要是觉得有合适的就多接触接触,感情是要培养的。我也笑道,妈妈想要个儿媳妇还不容易,你到系里看看,喜欢哪个我把哪个哄进家。我和妈妈都笑了,那么开心。
天黑下来了,小舅和姗姗妗子送饭过来,说,你妈妈现在好多了,你也别再熬着了,今天晚上回家睡个囫囵觉,我们在这里守着。
回家的路上,天下着细碎的雪霰,扑面而来的北风很干很冷,但是我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元旦快到了,妈妈的书画展还有好多操作细节需要考虑呢。同时,我还想,也许我真该考虑一下女朋友了,不管是萍萍呀樱子呀谁的,合适的话就发展一个,先带回家让妈妈高兴高兴。
回到家,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有梦见妈妈,也没有梦见书画展。熬了好几天,我实在困极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姗姗妗子。她说,快,穿衣服,去医院,你妈妈,情况不好。
出租车就在楼下等着,没有熄火。我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到了医院,我连蹦带爬地跑上五楼,推开病房门——
妈妈躺在病床上,一条白床单从头盖到脚。
这条薄薄的白床单,把我和妈妈隔在了两个世界,两个永远不会重合的世界。
小舅说,妈妈临终前最后的话是:我放不下谷米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妈妈放不下我,我是妈妈多年来心头那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啊!!!这道伤口,从此永难愈合!!!
妈妈,妈妈,妈妈呀——
我掀起床单,扑到妈妈身上,摇晃着妈妈不再有知觉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哭喊:妈妈,你不能走啊,妈妈,你走了,谷米子就成了孤儿了,妈妈——
我抱着妈妈,头顶在病床栏杆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只觉得心里空了,凉了,碎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殡仪馆,怎么进行的追悼吊唁,我像傻了一样,伏在妈妈灵床前,也不哭了,也不叫了,默默地淌着泪,心里反复念叨着:谷米子,你没有妈妈了,永远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你相依为命的人,把你看作生命也被你看作生命的人,她走了,永远地走了,早晨不再有人叫你起床,晚上不再有人为你掖被角……再没有人给你擦泪,逗你开心,为你牵挂,为你担心,因为你成了孤儿……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疼你爱你,也没有人需要你去疼去爱了……
火化的时候,好几个人死死地拉住我,才把灵车从我手里夺走……
抱着骨灰盒,慢慢走向灵堂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惨痛的白,凄凉的白,伤心欲绝的白……
走到灵堂门外,我停住了。我蹲在地上,紧紧搂住妈妈的骨灰盒。
小舅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不想把妈妈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要带妈妈回家。
孩子,别说傻话……
不!我就不!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匍匐到地上,用身体护住妈妈,大声哭喊,我要带妈妈回家!我要妈妈!!!……
我知道自己是在耍赖。妈妈,就再让儿子耍一回赖吧……妈妈,你走了,谷米子就不再是孩子了,就再也没有人看儿子耍赖了……
大雪纷飞。参加葬礼的人们哭声一片。
续写这一段的回忆,用的不是键盘,是记忆深处层层叠叠的泪痕啊。当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靠手指的触觉摸出一个个字来的时候,母亲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脑海中闪现。
祝福天下所有享受着母爱的人们,珍惜与母亲相处的每一分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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