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到食堂吃饭,我故意找角落位置坐下。
  
  果然余君又寻了过来。
  
  “谢谢你的腊梅!”我笑着望向他,随即轻轻垂下眼帘,正好可以让他看见我涂了一层淡淡兰寇睫毛膏的睫毛。
  
  不少女孩都喜欢把睫毛膏一层层抹到睫毛上,以造成睫毛浓密的效果,其实这样反而显得不自然。
  
  兰寇睫毛膏拉长效果十分好,之需淡淡一层,睫毛立即卷翘,而且看不出任何人工痕迹。
  
  太落痕迹,岂不路人皆知?
  
  “朋友间,送送小礼物,很正常,不需要道谢啊!”他神态自若,似乎我真是他一名谈得来的朋友。
  
  也许,余君对每位女性都如此体贴。
  
  
  
  刚说了不到两句话,一个尖利地声音传过来:“咦,梁医生?你和余医生坐在一起?”
  
  我抬起头,小张和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面前,都一脸诧异,尤其小张,更是杏眼圆睁。
  
  我一时语塞,倒是余绍明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所有问题:“正好遇见梁医生一个人吃饭,干脆坐过来凑热闹。你们也一起坐啊,人多吃饭才香。”
  
  小张立即毫不客气坐了下来,紧贴余绍明。
  
  这顿饭,又成了小张主讲,小林帮腔,余绍明附和,而我充当听众。
  
  
  
  
  下班,余绍明再约我到左翼喝咖啡。
  
  我也不退却。
  
  害怕睡不着,我只点了香蕉奶昔,对于我来说,喝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是和谁一起喝。
  
  我们始终似朋友一般,海阔天空胡乱聊天,但心中又充盈着喜悦,这快乐单纯如同得到棒棒糖的稚童。
  
  此刻,空气中本应该充满暧昧因子,但是,因着无管痛痒的话题,倒意外的澄净清明起来。
  
  也许,志谦太久没有于我倾心交谈,一肚子的话如果不找个机会倒出来,恐怕全都腐烂于这躯壳里。
  
  
  
  
  自认识志谦以来,每到他出差之时,我便会得度日如年,然而今次,时间飞快度过。
  
  早上起床,心情就轻松欢愉,上班时时与余绍明短信往来,中午必定在食堂偶遇,下班,又可找一僻静茶社小做片刻。
  
  就连回了家,也会打开电脑于QQ上聊适才没有尽兴的话题。
  
  甚至于,在联众游戏里,挑一个人少的房间,一边下五子棋,一边就着棋局展开话题。
  
  但始终,保持朋友应该有的距离,似乎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又似乎双方都不明白。
  
  他始终没有更进一步表示,我也始终温文有礼。
  
  午夜梦回,我也会感叹,罢了,罢了,就这样天长地久作一对朋友。
  
  当下,心中却如明镜,男女之间,如果没有异样情愫,怎么可以天长地久的拥有纯洁友谊?
  
  那不过是心怀鬼胎的男女,引诱对方上钩的托词。
  
  
  
  
  转眼周四,玺彤与忻怡百忙中抽出时间约我。
  
  我们约在一间名为樱花的咖啡屋见面。
  
  玺彤至喜欢这名字——樱花,简直如同爱情,刚刚还光秃秃了无生气,忽如一夜东风来,顿时满树灿烂繁花,极之华丽耀目。但一低头,转瞬已经遍地落英,晚来急风,芳踪难觅。
  
  爱情不是也这样?促不及防的来,促不及防的去。
  
  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控制不住它。
  
  玺彤懒懒靠在沙发里,忻怡正眉飞色舞向我们讲述参加赵凯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我一边听,一边抽空回这余绍明的短信。
  
  “新娘漂亮吗?那个小学老师!”玺彤有气无力问一句,故意显得不在乎,但是我们还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不服气。
  
  不过忻怡似乎比玺彤还要介怀“那是我见过最糟糕的新娘。穿一件大红绣牡丹的旗袍,旗袍平庸,如同餐馆礼仪小姐。本来旗袍最显身段,偏偏她长得矮小干瘪,衣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至倒胃口是一张脸搽得非红,如同猴子屁股!整个人从头到尾吊在赵凯身上,如同被抽了骨头,好没风度仪态。怎么赵凯会舍美艳玺彤,选了这只瘦皮猴。我敢打赌,她衣服里的胸都是假的,临时安装上去,充充场面。”
  
  天,一向温文娴静,不说人是非的忻怡,原来还是个中好手,一番话,说得我与玺彤都笑了起来。
  
  这还不算,忻怡居然还从包包里掏出一小盒喜糖:“这是赵凯托我带给你的,我帮你保留了一个星期。”
  
  玺彤,“嚯”地站起来,将糖扔在地上,大力踩上两脚,鼓鼓糖盒立即扁塌下来。
  
  忻怡拍手笑:“象那个小学老师的胸部!”
  
  玺彤解气地飞过一个媚眼:“真想告诉那个小学老师,如果不能凸出来,不如让它凹下去!”
  
  我和忻怡都愕然!
  
  接着大笑起来。
  
  赵凯这个负心人,今日终于从玺彤生命里消失,从此赵郎是路人。
  
  不过,玺彤心中这道无形的伤口,虽然结了痂,但底下,还血肉模糊一大团。
  
  唉!
  
  随意聊了两句,玺彤突然如发现新大陆般怪叫起来:“锦诗,你居然化妆!”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作声。
  
  接着忻怡也叫:“整个晚上,她都心不在焉,而且不停发短信!”
  
  我有些挂不住脸,慌忙将手机往口袋里放。
  
  “锦诗?有新情况?对象是谁?”玺彤咄咄逼人。
  
  我眼前晃过余绍明的面孔,面孔微微发烫,心里舒舒服服叹了口气。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玺彤和忻怡都是识趣的人,凡是当事人不肯解释,千万不要逼问,轻则翻脸,重则朋友都没得作。
  
  多年好友怎么修来?不过知道适当时候缄口。
  
  忻怡只得长叹口气,略微惆怅道:“为什么我身边转来转去就是那两个男人,我明明条件也不差,为什么就没有男人肯象看玺彤般,淌着口水看我?”
  
  玺彤斜眼看着忻怡:“谁让你信号不足?让你擦擦口红,似要你命!看,一向自许潇洒的梁医生不也涂起口红来?”
  
  “一管口红可以有这样功能?”素面朝天的忻怡满脸疑惑。
  
  “所以胭脂从来不会滞销,”玺彤解释:“人类在激动之时,面颊与嘴唇都会充血而呈现绯红,化妆品可以给予异性这种虚像:呵,她双眼看牢我时面颊涨红嘴唇润湿,她对我有意......”
  
  “原来如此!”忻怡总算开窍。
  
  我听着觉得心酸,忍不住接着说:“人类不过是灵长类动物一支,自以为进化文明,实则不失原始本色,你看报章杂志副刊,占最大篇幅是什么?”
  
  “吃,食遍中外,吃掉五湖四海。”
  
  我越说越想笑:“这是动物最原始的欲望。其余便是打扮,美容,健身,纤体。这又是为着什么?吸引异性,传宗接代,食与性,仍然是文明的人类两大所欲,同猿猴有什么分别?
  
  “那么愤世嫉俗的梁医生,世上有无爱情这回事?”忻怡忍不住用嘲笑口吻问。
  
  
  
  我滔滔不绝:“人类始祖并不知道有爱情,男女在一起,同其他动物一样,不过是为着繁殖后代。”
  
  忻怡大为震惊,“啊。”
  
  “男方挑选伴侣,至今均把年轻貌美放首位,你猜是为什么?”
  
  “肤浅。”
  
  “年轻有生育能力,胸大可以哺乳,盛臀代表盆骨健康,方便生育。”
  
  “什么?”
  
  “所以玺彤这样前凸后翘,年轻的葫芦身段,自然吸引异性目光。这不过是人类为着繁衍后代的本能!”
  
  “气质,文化,学识,内涵呢?不要把女人比作生育及机器。”玺彤无端被我攻击,抛出新问题。
  
  “那是近代的事,人类文明之后,要求渐为繁复,不但希望有后裔,且要质素优秀的子女,需要配偶带来良好因子,像努力勤学,大方平和这些,这才开始注意女性内涵。古人不是一向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所以玺彤这样身材一流,素质一流的女性,最适合现今男人口味,你还是赶快生儿育女,为人类繁衍优秀品种最突出贡献。哈哈哈……”
  
  “仍然是因为传宗接代?”忻怡大为折服地看着我。
  
  “粱锦诗!你今日鬼上身。”玺彤甩我一个老白眼。
  
  但是,随即都唏嘘感叹起来,谁说不是呢?
  
  “也许爱情就是人类为了将自己与动物区别开,强自虚构出来的满足自己虚荣心与自尊心的谎言!”玺彤语气懊恼,一副被古人欺骗的模样。
  
  
  
  
  爱情到底是什么?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说法!
  
  而且相当一部分人,根本只当它神话传说。
  
  每一个传世的爱情故事主角都已经作古,我们到那里去探求究竟?根本无法询问当事人。
  
  就算真有爱情。
  
  人类会得进化,但人的本性依然拙劣,作为人与一般动物最大本性上的区别之爱情,更是恒古自私,千年不变。
  
  
  
  
  尽管,和玺彤忻怡探讨了一晚上爱情的荒谬和不堪一击。
  
  我一到家,便急匆匆打开电脑,与余绍明;一边下棋,一边畅谈。
  
  不亦乐乎。
  
  不管是爱情欺骗了我,还是我欺骗了爱情,总之,我轻飘飘乐在其中。
  
  何况,我与余绍明根本只字未谈“情爱”,我们谈的不过是人间最琐碎之事。
  
  突然,余绍明问:“锦诗,你知道周末医院组织我们到西领雪山度假一事吗?”
  
  “知道!”
  
  “我看了人员编排表,一共分三拨人,按值班时间表排列。这周末,我与你这一组人一同出发,届时,我们可以一起游山赏雪!”屏幕上的字几乎让我眉开眼笑,笑出声来。
  
  哇,有机会与余君把臂同游。
  
  我赶紧敲击键盘:“^_^,我知道,小张小林也与我们一组。”
  
  余绍明:“^_^,没关系,大家都是同事,人多热闹。不过山上天寒地冻,你要多准备衣服。”
  
  “我有羽绒服,够厚否?”
  
  “够了!但据说住在山顶,住宿条件有限,可有睡袋?”余绍明真是细心。
  
  “睡袋?没有!很少旅行,没有这些装备!”我赶紧承认。
  
  “山上寒气重,被褥多半半湿润,睡袋必定派上用场。明日我陪你去买,我知道一处专卖户外用品小店,物美价廉!”
  
  我禁不住从心里笑出声:“明天见!”
  
  结果当晚,我便在山上游历一番,余绍明温柔体贴,让我在梦中也觉与他同游是种享受。
  
  如果现实与梦境可以融为一体,那就美哉!美哉!

我一直悲观地认为生命是一场幻觉,但是,这一次我希望这幻象能更美丽。
  
  上午,整个人精神异常亢奋,心情十分愉悦,我极为耐心地为每个病人做好检查,一边见缝插针与余绍明用短信聊天。
  
  上洗手间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镜子里的我,面颊绯红,眼睛明亮,唇角上仰,有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这神采飞扬的,是我吗?
  
  我呆住了,看牢镜中人,萎靡的粱锦诗医生今日美丽的如同怀春少女。
  
  我笑了,情不自禁地弯下腰,这多年前与志谦初处相恋的少女又回来了,我27岁的躯壳,刹那间年轻起来,难怪连刘晓庆那样的老女人也说——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
  
  
  
  我抿抿嘴角走出洗手间,手机短信又来了,我赶紧打开,酝酿片刻回复过去。
  
  小张和小林也在为明天到西岭雪山的事情,雀跃不已,两个人一直窃窃私语。
  
  中午,在食堂吃饭,余绍明有轻而易举将我找到。
  
  当他在的时候,最乏味的午餐也变得可口起来。
  
  
  
  等待中,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好不容易才熬到6点钟。
  
  我匆忙向接班医生交代了几句,便急急下楼,我甚至觉得电梯慢得象蜗牛。
  
  一出住院部大楼,我便拔足狂奔,穿过梅花林的时候,那沁人心脾的香味立即扑面而来,令我心头一暖。
  
  奔到医院门口,远远看见余绍明白色的车子停在左边,才缓下脚步,定定神,喘口气,故作悠然地走过去。
  
  要是被他看见我急不可待想见到他,一路小跑的样子,一定会笑掉大牙的。我甚至可以想象他笑起来,邪邪的,不正经的样子。

一上车,余绍明车里轻轻流淌的音乐,顿时让我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
  
  他斜斜看了我一眼,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我竟有刹那恍惚。
  
  “肚子饿了!到那里吃饭?”余绍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
  
  “你作主!有没有好推荐?”我偏过头望着他。
  
  “知道附近有一家卖烧菜的餐馆还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好啊!”我爽快得回答,和志谦在一起久了,我对食物早就没那么挑剔了。
  
  
  
  
  很快,余绍明带我到医院旁边一条小巷子,进到一间门口种有一排细细翠绿竹子的小餐馆里。
  
  这小小餐馆,十分干净整洁,每一张四方桌上还铺着素条纹的嫩绿色方格子桌布,地上铺着淡绿瓷砖,非常雅致。最特别是小餐馆还又个十分别致的名字:“小竹居”。
  
  土豆烧排骨、雪魔芋烧仔鸡、香菇红烧肉,一道绿油油的白油菜,全都用考究的镶边白瓷碗端上来,香气扑鼻。
  
  一入口,我才知道真是味道一流,每一道菜都十分香浓可口,各具特色,浓淡适宜。
  
  我一连吃了两大碗饭。
  
  余绍明一直含笑看着我:“很少女孩子这么爱惜食物,又不挑食!”
  
  我对他耸耸肩,这些都是陈志谦同志训练出来的,以前我吃东西可是出名的难伺候。
  
  付帐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顿饭,不过16元钱,真是名副其实的物美价廉。
  
  我吃惊极了,一直表示以后要经常来:“这么近,又如此便宜,中午完全不用吃食堂那些乏善可陈的菜式了!”
  
  余绍明笑嘻嘻地:“好啊,以后你常常到这里来吃,我免费作陪!”
  
  我爽快地点头。

接下来余绍明开车带我到东风大桥附近一栋小公寓,这公寓里竟然藏这一家卖户外用品的小店,店就开在家中。
  
  
  所有的东西又好又便宜,余绍明帮我选了一床很厚的单人睡袋,又为我挑了一盏可以戴在头上的小照明灯。
  
  
  从老板招呼他的熟稔的样子,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难怪他有结实颀长的身形。
  
  
  
  
  
  “接下来做什么?”我捧这睡袋,仰着头看余绍明,他的侧面非常动人,有种不遂的桀骜。
  
  
  “看电影好不好?我好久没进过电影院了。听小林说你很喜欢看电影的!”余绍明回过头看我。
  
  
  “是啊,不过平时都习惯一个人看!”我笑答
  
  
  余绍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诧异:“一个人?”
  
  
  “对啊?有规定一个人不能看电影吗?”我有些纳闷他的反应过于激烈。
  
  
  “哦,当然不。只是奇怪会有人喜欢一个人看电影!”他有些不信似的。
  
  
  我也懒得解释:“怎么那么多问题?到底看不看电影?”
  
  
  余绍明耸耸肩,把他一肚子的问题甩在脑后:“好的,出发,去王府井影城吧!”
  
  
  男人永远不会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一旦想不明白立即抛之脑后,而女人都是好奇心大过天,非要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往往钻了牛角尖而不自知。
  
  
  
  
  
  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只有一部《亚瑟王》正在热映中。
  
  
  选位置的时候,余绍明绅士地让我挑选,我选了靠边的位置。
  
  
  “怎么选这么偏的位置?”他忍不住问我。
  
  
  “这样万一有事要出去,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我答。
  
  
  余绍明立即笑说:“现在的女孩很少有这份公德心!都抢着要坐最中间的好位置。有的人如果坐不了最中间的位置,宁肯不看电影呢!非常霸道。”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心中偷笑,这可不是我的习惯,这是陈志谦的习惯,只是跟他在一起太久,潜移默化变成我的习惯。
  
  
  进放映厅之前,余绍明非常细心地问我:“要不要苞米花?买不买零食?”
  
  
  我再次感叹于他的体贴,不过我回答“不用了,我不喜欢在电影院里吃东西,一来会分神,而且不太卫生。”
  
  
  “很少女孩子有这么好的习惯!”余绍明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
  
  
  我笑笑没说话,心付:那不过是陈志谦教导有方,他最恨人看电影时在一旁唏唏嗦嗦吃东西,会影响他看电影,而且他总认为小小放映厅容纳数百人,空气不流通,一定藏污纳垢,会污染食物。
  
  
  于是我不得不为他养成了看电影不吃零食的习惯。
  
  
  多亏了陈志谦!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电影差强人意,勉强可以入眼,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震撼人心,倒是女主角非常美丽,身上阴篮色的纹身,有种分外的妖娆诡异。
  
  
  余绍明看得很专注,明灭闪烁的光影中,他的轮廓更加分明。
  
  
  我的手放在扶手上,余绍明也将手放过来,有好几次,我以为他要轻轻握住我的手,可是始终没有,只轻轻触碰到一下,如同被电击到,迅速移开。
  
  
  无端端,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突然,我心中一酸,想起了志谦。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志谦陪我去看《钟无艳》,是张柏芝、郑秀文、梅艳芳三位大美女领衔主演。
  
  
  坦白说,我这个人素来无什么品味,虽然梅艳芳反串,让我有被人强塞了只苍蝇在喉头的感觉。
  
  
  女人反串男人,从叶童到林青霞,都让我感觉怪怪,一个女人搂着另一个女人做亲亲我我、缠绵悱恻状,实在令人有点倒胃口。
  
  
  但是见到三位美女如此明丽可爱,到也觉得赏心悦目,值回票了。
  
  
  电影演到一半,志谦突然起身离开,因为靠边坐,倒也没影响到其他人。
  
  
  我以为他上厕所,也没在意。
  
  
  可是直到电影快要结束,我才发现,志谦还没有回来。
  
  
  沉不住气,打电话给他,他竟然在电话中说:“我已经在家里了!”
  
  
  我差点晕倒:“你怎么先走了?”
  
  
  志谦冷冷地说:“如此烂片,如同垃圾,看它简直浪费时间,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可你也应该知会我一声!”我有些恼了。
  
  
  “你看得津津有味,我不想破坏你的兴致!”他还很有道理。
  
  
  我气得七窍生烟:“难道这样就不影响我情绪了?”
  
  
  志谦见我对着电话一阵咆哮,冷冰冰堂塞了我几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我气呼呼地打过去,他竟然已经关机,让我连发气的对象都找不到。
  
  
  看见旁边,一对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我再没心情看电影,含着委屈的眼泪,自己打车回家。
  
  
  我至今,也不知道《钟无艳》的大结局是什么样的。
  
  
  只记得最后听到的一句话:爱情就是宁为玉碎,不可瓦全。
  
  
  可惜,我偏偏喜欢瓦全,第二天,志谦的气还没消,我就已经主动送上门赔不是了。
  
  
  恁地没出息。
  
  
  可是玉碎有什么意思呢?碎玉又不值价,全瓦到还可以挡挡风雨。
  
  
  不过那以后,我喜欢看,而志谦铁定不喜欢看的电影,我就再也不敢让他陪我去了,以免自讨没趣。
  
  
  
  
  
  想起志谦,我有刹那失神,千万不要让他远在上海还能影响我的心情。
  
  
  可是,看完电影,绍明约我再去喝咖啡,我竟没了兴致,推说累了,让他直接把我送回了家。
  
  
  一到家,来不及开灯,我就扑到床上,深深吸了口气,被子里有浓浓的志谦的味道。
  
  
  这味道熟稔的让我心慌,我突然很想志谦,渴望抱紧他,分享他的体温。
  
  
  我迫不及待拨打了志谦的电话,志谦已经睡了。
  
  
  他有好习惯,每日一定按时上床。
  
  
  “锦诗?还没睡觉?”听着他满是朦胧睡意的声音,我觉得十分窝心。
  
  
  “还没有,明天要到西领雪山去,同事带我去买了睡袋!”我亲热第对他说。
  
  
  “哦,那你更要早点休息!”志谦还记得关心我。
  
  
  “我知道!”
  
  
  “我想你了……”我对着电话撒娇。
  
  
  “哦,我也是!今天很累,早点睡吧!”志谦明显敷衍着我。
  
  
  接着,不容我多说,在电话那头亲了我一下,把电话挂断。
  
  
  “喀”一声挂线声,如同一盆雪水把我从头淋到角,满腔滚烫的思念,刹那间被浇得透心凉。我又能怎么样呢?只得叹口气,坐在无边的黑暗中发气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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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手臂因伏在床上,被脑袋压着,已经麻木,如同被万只蚂蚁啃噬殆尽,整条手臂形同虚设,完全抬不起来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我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6点过了。
  
  我挣扎着,褪去衣衫,用滚烫的热水沐浴,才缓过劲来。
  
  一边敷面膜,我一边收拾行礼。
  
  除了一些必需品,想起头天余绍明的提醒,我又戴了两双备用的羊毛袜子和一条柔软的毛巾。
  
  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个世界,永远说不清楚意外什么时候会蹦出来吓你一跳,有准备,有计可施,总好过两手空空,一筹莫展。
  
  考虑到山上冰天雪地,我特地穿了一件水红色的三翻领开司米毛衣,一条贴身的 LEVI STARUSS 的怀旧色牛仔裤,外面套一件中长的白色ESPRIET羽绒服,我还穿了细羊绒的毛袜子,为了走路方便,我穿了登山的小羊皮矮靴,同款的淡粉色羊毛围巾、手套、帽子,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配上明丽而不浓艳的妆容,我觉得自己简直无懈可击。
  
  匆匆灌自己喝下一杯热巧克力,整个人体都暖和了,连脸色都红润起来。
  
  冬天,一切温暖的东西都能焕发生机。
  
  
  
  9点整,医院的大客车已经等在了门口,车里已经坐了一小半人了。
  
  我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四处张望一下,全都是我们这个值班表里的人,不过也有几个很面生,但是唯独少了一双会笑的眼睛。
  
  我的心沉了沉,兴致也有些减退,慌忙掏出手机给余绍明发短消息:“你怎么还不到?”
  
  不到一分钟,短信回过来:“请抬头!”
  
  我略微一抬眼睛,余绍明已经站在车门口,正对着我眨眼睛。
  
  他走上来,有些迟疑——好不好坐在粱锦诗身边?
  
  还没等他决定,小张也到了,她兴奋地冲余绍明打个招呼,然后她看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挤上前,坐到我旁边:“梁医生,我和你一起坐!”
  
  我看见余绍明无奈地冲我摊一摊手。小张还没察觉,自顾自地说:“余医生,你坐我们前面的位置吧,顺便帮小林占个位置,我们几个人比较熟,坐在一起没那么闷!”
  
  小张絮絮叨叨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余绍明只得坐下。
  
  虽然,我满心期翼余绍明可以坐在我身边,不过想一想,他坐在前面,又可以避嫌,又不必距离我很远,也就安下心来。
  
  很快小林也到了。
  
  10分钟后,车子出发。

平时大家在医院里都很严肃,今日出来休闲,一个个都很放松,还有人轻轻唱歌。
  
  
  司机好心地放了印度风情的迪士高音乐,这充满异域色彩的音乐正是我和余绍明在MIX初相识时所播放的。
  
  
  果然,如同心有灵犀,余绍明回过头来,深深望了我一眼。
  
  
  那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的心狂跳起来,为了掩饰这一刻的窘迫,我轻轻回了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车窗外天空阴霾,两旁的景物全都飞快掠过,只捕得模糊轮廓,一闪即逝。
  
  
  青春也是这样,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我突然明白及时行乐的重要性,乘肉身尚能承受,尽情享受欢愉,否则过时不候。
  
  
  
  
  一路上,小林显得特别兴奋,不知道是否余绍明坐在她旁边的原因,她不时回过头来和小张说话,又抢着讲笑话给大家听,逗得周围的人前仰后伏。
  
  
  我含笑听着,保持缄默。
  
  
  志谦最怕女人话多,我习惯恒久沉默……
  
  
  相反,一向话多的小张今天则一直很少说话,而且脸色苍白。
  
  
  余绍明真是细心:“小张,怎么?身体不舒服?”
  
  
  小张点点头,眼睛里都呛了眼泪:“我晕车,不习惯坐长途车!”
  
  
  余绍明赶紧拿出自己的水杯,倒了一小杯给小张让她喝下:“小张,我们换个座位吧,我这里靠窗,你把窗户开一道缝,风吹进来要舒服一点。”
  
  
  小张立刻感激地说笑笑,和余绍明换了座位。
  
  
  
  
  
  当余绍明坐到我身边时,他身上有淡淡的,带有烟草味道的高夫香水的味道,我还记得这款香水是梁朝伟做的广告,在这味道里,余绍明的笑容越发与梁朝伟相似。
  
  
  我突然紧张起来,下意思手握成拳,指甲掐得手心生痛。
  
  
  反而余绍明,气定神闲,处之泰然。
  
  
  他开始和我絮絮聊天,讲一些自己过去旅行的趣事。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有男医生和女医生坐在一起的,我和余绍明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镇定下来。
  
  
  
  
  
  渐渐车绕过大邑县,一路慢慢开始进山。
  
  
  顿时空气清新起来,清冽异常,过了花水湾温泉,遥遥可以看见前方山岭上,覆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车内不少女医生都欢呼起来,连小张也好了起来,不顾寒冷把车窗打开……
  
  
  很少看见雪的我,也激动起来,涨红了脸对余绍明说:“看,山上全是雪呢!”
  
  
  余绍明往车窗外看去,天空阴沉沉,密布乌云。
  
  
  “看天气,山上正在下一场大雪呢!”余绍明笑着说。
  
  
  “是吗?”我更加激动,期待着等一下可以看见纷扬的白雪。
  
  
  记忆中,成都已经整整9年没有下过雪了,我的眼睛如同久旱的沙漠般渴望着可以看见飞雪。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冬天天的山里若是不下雪,只有些残山败水,与一个贵妇人出席盛大宴会却没有化妆一般,令人总觉有所欠缺。
  
  
  
  
  所以冬天的山需要雪来修饰。
  
  
  
  
  雪一来,立时便有不同的景况:低眉垂首的冬天马上便活了起来,变得含情脉脉,无限风光。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约靠近山,气温越低,我们也越兴奋。
  
  
  很快车到两河口分叉,右边是去后山滑雪场,左边去前山茶里坪,我们这次旅行的地点是前山,医院在山脚定了一间度假山庄。
  
  
  车开进度假村,我们鱼贯下车。
  
  
  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我们早已经饿了,全都不顾仪态,冲进餐厅。
  
  
  幸亏饭菜已经准备好,10分钟后就开饭了。
  
  
  我、小林、小张一行人坐一张桌子,在小张的盛情邀请下,余绍明和我们心内科的柯忺宇医生、心外科的林鉴医生也加入到我们这一桌。
  
  
  小张得意地说:“看,全医院最帅的三名单身男医生都在我们这一桌了!”
  
  
  我留意了一下,余绍明大方俊朗、柯忺宇儒雅温柔、林鉴是典型的阳光男孩,的确是医院外形最好的三名男士。
  
  
  餐厅准备了不少野菜,十分开胃,我吃了足足两大碗饭。
  
  
  余绍明大方地照顾着每个女同胞,当他把我喜欢的蕨菜炒肉丝特地调放到我面前时,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想到他为了照顾我,不得不顺带照顾小张、小林她们,就觉得特别窝心。
  
  
  我特意对他含蓄地笑了笑,他调皮地对我眨眨眼睛。
  
  
  
  
  
  吃过饭,和我们一起来的副院长,招呼大家到会议室开年终总结会。
  
  
  我们按照各自的科室分开坐好。
  
  
  会议庸长,内容也老生常谈,几乎所有的人思绪都被外面的雪山所吸引。
  
  
  我低着头想心事,突然短信来了。
  
  
  “小朋友,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心被院长发现!”
  
  
  我笑着给余绍明回过去:“是啊,心都野了,早到山上撒欢去了!”
  
  
  于是,一来二往,我们开始互发短信,沉醉拇指游戏当中。
  
  
  
  
  
  终于下午3点,会开完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家欢呼雀跃。
  
  
  成都人的劣根性显现出来,有近一半的人,冲进棋牌室,开始斗地主、打麻将……
  
  
  麻将、扑克、骰子……我全不会。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何必局限于牌桌上?择业、交友、恋爱、结婚、生子……那一样不靠运气?都是技术含量极低的事。   
  
  
  不过还好,有不少年轻医生护士,都愿意尝试登山,到深山中领略雪景。
  
  
  我、小张、小林、和余绍明、柯忺宇、林鉴组成一组,开始往山上走去。
  
  
  走到山脚下,开始有细微的雪沫飘扬下来,石梯上有薄薄一层积雪,因为被很多人踩过变成冰片,显得十分湿滑,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走,颇有点举步为艰的味道。
  
  
  好几次我们三个女生都差点滑倒,幸亏身边三位男士及时出手相助。
  
  
  还是柯忺宇细心,他很快发现路边有一家小店,卖冰爪,我们赶紧各自买了一副,套在鞋上,果然,走在雪地里,立刻健步如飞,十分稳妥。
  
  
  小张激动地拉着小林直往上跑,我们尾随前行。
  
  
  
  
  
  虽然山路比较平坦、石梯也很平缓,但是我们平时缺少锻炼,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并且全身冒汗。
  
  
  走到蛙谭,石梯两边的山上树木多了起来,尤其是松树一片连着一片,树梢上开始积有白雪。
  
  
  初时,雪淅淅沥沥,细细密密,后来慢慢地聚集,铺得地上一片绒白,厚厚实实的……
  
  
  走到半山腰,雪花已经鹅毛般大小,一片片飘落下来,悠扬而从容,我的睫毛上、帽子上、全粘满了雪花。
  
  
  整个山崖全都被白雪覆盖,密密实实的包裹起来,成为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们全都被眼前这美丽的景致震惊了,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只听得雪簌簌地落下来,落到树梢上、落到山脊上、落到结冰的溪流中……
  
  
  整个山谷中,万籁俱寂,只有轻轻的,如飘在心尖上的雪落声……
  
  
  一些冰缝中,还又一条条的冰凌,晶莹剔透,十分趣致。

路边偶然有行人经过,都忍不住对我们这一群人侧目。
  
  全都是俊美有素养的年轻人,在别人眼中该是非常登对的三对情侣吧。
  
  我偷偷想,看着身边高大的余绍明,心里有种按耐不住的欢喜,隐隐地,我自己也知道,这欢喜是为了,如此出色的男人竟然唯独给自己青眼吧。
  
  女人总是这样,希望优秀的男人对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顾,唯独对自己亲睐有加、死心塌地,情有独钟……似乎这样便能衬托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
  
  只要是女人,都逃不过这种情意结。
  
  
  
  
  再往上走一点,雪更大了,甚至有点凄惶迷离,仿佛不是人间。
  
  我们都有些饿了,中午那一餐饭,早在抵抗寒冷与剧烈运动中,消耗干净。
  
  幸亏路边有两名山妇在贩卖烧烤。
  
  所有四川境内的名山故迹中,都少不了这沿途贩卖手工艺品、当地特产、小吃与烧烤的山民,因为他们,旅途也增添别样的滋味。
  
  远远闻到烧烤浓烈的香味,我们全都忍不住食欲大增,腹鸣如鼓,冲将上去。
  
  那两名妇女,衣着极为单薄,只穿毛衣薄外套,丝毫不畏惧寒冷,而且面色黝黑红润,声音洪亮,十分热情。
  
  小小烧烤炉摆着老腊肉、香肠、麂子肉、獐子肉、野猪肉、羊肉、牛肉、鸡翅膀、土豆、藕片……品种不多,胜在有几味野味。
  
  小张、小林、林鉴赶忙张罗起来,挑选着食物。
  
  切成薄片的肉,见火便滋滋作响,渗出金黄色喷着浓香的油,妇女笑着操持起来,动作娴熟,在肉上撒上盐巴、味精、花椒沫、海椒粉、孜燃、八角、混合香料……
  
  整个山谷中都是浓烈的香味,我们捧肉大嚼,味道鲜美,夹着雪花,吃在嘴里顿时变成人间少有的美味。
  
  余绍明悄悄在我耳边说:“如果这个时候,能喝一杯芝华士更完美。”
  
  我侧过头仔细一想,芝华士独有的馥郁芬芳,夹着水果的清甜,带着浓浓的烟熏味道,的确十分配合这口味浓重的烤肉。
  
  
  
  “甘露咖啡甜也不错,这款餐后酒,胜在咖啡味够重,有一点甜,又带咖啡的微涩,也很配合。”
  
  
  
  余绍明露齿一笑:“也不错,不过稍微甜腻一点。”
  
  
  
  我莞尔,人生本就太多苦楚,喝甜腻一点的酒,算的了什么?根本不足为过。
  
  
  
  人应该在适当时候,多给自己一点甜头,否则漫长人生,岂不只有荆棘?
  
  
  
  余绍明,你便是我的甘露咖啡甜,我不会觉得你太甜腻,我懂得及时享用。
  
  
  
  我含笑不语。
  
  余绍明眼底有一抹精光闪过:“你总是这样,好像有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强自咽回去,让人无限遐想——这小女人,吞咽回的那句话是什么?”
  
  我脸微微一红,撇过头,没有说话,生怕被他窥破。
  
  
  
  
  我们继续前行,天色渐暗,雪更加凄迷,一片片妖异地飞满山谷。
  
  已经6点钟了,我们还没有到山顶。
  
  糟糕的是,医院为我们订的住宿地点在山下。我们已经上到山顶三分之二处。
  
  山民告诉我们,再前行1公里,可到獐子崖,否则下山还需至少三个钟头。
  
  余绍明与我们商量,决定不下山,暂时住在獐子崖的接待处。
  
  到了接待,天色已经转为浓黑,我们才发现,这里住宿条件十分简陋。
  
  不能沐浴、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卫生条件在我们这群医生眼中简直堪忧。
  
  但已经骑虎难下,我们只得住下。
  
  住宿区是木屋,我们选了三人间,正好两间房子,每间只需50元,十分便宜。
  
  但便宜无好货的道理四处通行,果然房间一点也不隔音,隔壁一点点响动都听得见。
  
  林鉴笑嘻嘻说:“那不是小林晚上呓语,我们全都听得见?你小心说梦话,说出你暗恋谁!”
  
  小林笑着扑上前追打林鉴,林鉴躲在柯忺宇身后,小林打不着他,急唤小张帮忙,四个人嘻闹不已。
  
  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进房间收拾东西。
  
  余绍明十分细心,专程走过来嘱咐我们,吃饭前,先把电热毯打开。
  
  我们三个女生,这才发现这里虽然陈设简陋,但竟然每张床放置了电热毯。
  
  我们赶紧把电热毯打开,把半湿润的床单被褥烘一烘。
  
  突然,我手机短信响起来,我打开一看,是站在我旁边的余绍明发的:“把你的睡袋拿出来铺上,一并暖热,睡觉时才不会冷!”
  
  这样贴己的话,的确只有发短信才行,若然让小张、小林听去,指不得多出什么是非。
  
  我赶紧吧睡袋拿出来铺上床。
  
  一看见我的睡袋,小张小林就怪叫起来,羡慕不已:“梁医生,你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我们就惨了,被子指不定被什么人睡过?干不干净啊?想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直发痒。”
  
  
  
  
  我笑了,低着头,一脸满足。
  
  
  
  
  放好东西,我们到楼下吃饭,由于天色已晚,我和余绍明还把各自的头灯带在身上。
  
  餐厅在破旧楼房的底层一间四面透风的大厅里,就着一盏昏黄老久的墙灯,我们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一桌没滋味、没热气的饭菜胡乱吞下肚。
  
  晚饭后,我们要求老板烧几瓶开水给我们送到房间里。
  
  谁知,老板娘竟然扯一扯老板的衣服对我们说:“想用开水?自己动手烧,我们可没空,要回房间看电视了!”说完,老板娘扯着老板转身走掉。
  
  我们全都为之气结。
  
  冰天雪地,夜间尤其寒冷,我们又都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天,十分疲乏,晚上吃的东西又都是半温热的,完全不足以让人取暖,现在所有人身体都冰得似一块生铁。手、足已经冻得生痛。
  
  尤其是小林,穿的又不够厚,小张的运动鞋也已经被雪弄湿了。
  
  不能沐浴已经够痛苦,如果脸脚都不能用热水洗一洗,人是会疯掉的。
  
  见我们全都一脸怨气,余绍明赶紧说:“桌子旁边有个烧蜂窝煤的炉子,还没有熄火,可以用来烧水,我来加个煤,应该可以烧一壶开水吧!”
  
  说着余绍明开始动手,林鉴与柯忺宇赶紧过去帮忙。
  
  在燃烧得通红的旧煤上加上一个新煤,然后在炉子上放上水壶便成功了。
  
  可是用蜂窝煤烧开水,十分费时。
  
  小张、小林已经冻得吃不消了,余绍明见状,便嘱咐她们先到楼上,躺上床暖一暖。
  
  可是两人都不肯动,扭捏不已。
  
  原来整栋楼,只得我们两间房住了人,她们害怕,不敢独自上楼。
  
  林鉴便自告奋勇陪她们一起上去。
  
  余绍明笑说:“你们都上去吧,烧开水又不是打老虎,那用那么多人!”
  
  我看他一眼,不想把他一个人留下,但又不好意思主动留下来陪他。
  
  正为难,小张提出:“梁医生,你留下来陪余医生吧,我们刚好四个人到楼上打牌,反正你也不会玩牌,不如在这里看看余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陪他说说话也好,整个接待站,只有我们几个人,挺怕人的!”
  
  我立即松口气:“好的!我一定留下来保护余医生!”
  
  余绍明笑说:“那要是有妖魔鬼怪来了,你可别先跑了!一定要顶住!关键时刻用美色诱惑他们,让我先逃。”
  
  我白他一眼,林鉴四人全都笑了,闹哄哄地穿过院子,上了楼。
  
  
  
  
  他们一走,整个大厅里更安静了,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肆意撞击着木门。
  
  门咯吱吱响,一下,一下,干涩而诡异,象陈朽的干枯老人,因干瘪无肉,骨头和骨头间摩擦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整个大厅已经破败不堪,四处都有风凛冽的灌进来,冻得人手足都没有知觉了。
  
  余绍明招呼我坐在火炉旁边:“靠火炉近一点,不要冻着了。”
  
  他坐在我对面,埋头检查炉火,发现新煤完全没点燃。原来旧煤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力不够,带不燃上面的新煤。
  
  “如果,新煤燃不起来旧煤就烧完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别想有热水了?必须找东西把新煤引燃。”说完,余绍明起身,四处寻找柴火。
  
  结果,一无所获,
  
  我笑咪咪望着他:“我有办法!”
  
  余绍明疑惑地看着我,我扬一扬手中一张10元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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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想烧钱吧?”他瞪圆眼睛,似乎觉得我很白痴。
  
  
  我睨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厨房碗柜上,放下10元钞票,把碗柜里一捆一次性木筷拿出来,再冲余绍明挥一挥:“老板娘那么刻薄,让我们吃冷的饭菜,又让我们自己烧开水。教训教训她也好。反正10块钱也远不止买这些筷子,说到底,我还让她赚了一点。”
  
  
  他恍然大悟,一脸惊喜:“看不出你还挺聪明?”
  
  
  我故意沉一沉脸:“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笨?”
  
  
  余绍明也不解释,只哈哈大笑:“锦诗,你总让我意外!”
  
  
  他开始陆续把筷子放进火炉里,木筷一见到火星,立即烧着,火苗轻快地舔着木块,窜上来,我们欣喜地对望。
  
  
  火苗映红了他的脸,连带他的眸子里,也好似有火星在一点一点的闪烁。
  
  
  我的心也被火炉周围逐渐升高的气温烫热,温暖起来,也许血液循环也加快了,不然心跳怎么会无端端加快,呼吸怎么会急促起来……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变幻的色彩,我怕沉溺期间,难以自拔……
  
  
  
  
  
  余绍明似乎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开始讲他儿时的故事。
  
  
  我含笑不语,静静倾听,我牢牢记得,志谦说——懂得沉默的女人,是最美丽的女人。
  
  
  男人最害怕的女人,是多话的女人。
  
  
  “你呢?小时候一定很文静?和你在一起就最大的感触就是一个静字。你总是默默不语,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人,最多的表情是——但笑不语。不过你的笑,也有很多种,比别人说话还丰富,开心的、骄傲的、自信的、谦卑的、心虚的、怯懦的、羞涩的、苦涩的……这么多的笑容,你只需要弯弯一弯嘴角,就全部都展现出来,真的很神奇,你好像不需要开口就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让人觉得好像懂了你的意思,又好像没懂……”余绍明望着我的眼睛轻轻说。
  
  
  我的心被他的话温柔地牵动——原来他观察我如此细致。
  
  
  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很喜欢说话?
  
  
  只是志谦没有耐性听我滔滔不绝,也不喜欢说话,对着他说话,等于自说自话。
  
  
  谈话没有好对象,有什么意思?
  
  
  于是,为着迁就他,变成他喜欢的女人,我开始变得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轻轻咳嗽一声:“基本上我小时候很爱闹,很调皮,但是很热心,喜欢帮助人,可惜经常好心办坏事,做错了事,不敢承认,又不想撒谎否认,于是学会沉默应对……”
  
  
  “不会吧,你小时候就懂得,对付别人要‘以沉默,以眼泪’?”余绍明打趣地望着我。
  
  
  我笑着,把童年糗事透露给他。
  
  
  “那时,我还是幼稚园生,住在老式楼房里,7家人共用一个公共厨房。我喜欢吃泡菜,又觉得泡菜气味咸腥,难以入鼻。一日,母亲买一块水蜜桃香氛的香皂给我,我只觉味道清甜,心中顿生妙计——我偷偷将香皂切成一条条,一一放进各家泡菜坛中,自己家也不放过,第二天,整层楼的人都在叫骂,我知好心办坏事,想承认,又没有勇气,故此沉默以对。”
  
  
  讲罢,余绍明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还有没有更糗一点的,讲出来听一听,你小时候真可爱。”
  
  
  只因他说我小时候可爱,我便更有兴致,致力讨他欢心,把更糗的事情搜肠刮肚翻将出来,一一讲给他听。
  
  
  “幼时,不喜食白米饭,觉得没有滋味,独好酱油拌饭,母亲觉得是不良嗜好,坚决杜绝。于是心生一计,一日从幼稚园回家,乘厨房里没人的间歇,担心酱油有色被人察觉,便找到盐巴代替,撒进每家人正在煮的米饭中,这样可避免母亲怀疑是我干的。结果当晚,7家的米饭全咸得发苦,必须重做。”
  
  
  “小时候怕冷,很羡慕别人家有羽绒被。若大一床被子,意外地轻巧,却松软鼓胀,异常保暖。一日邻居把羽绒被拿到公共阳台上洗,我担心被子里的羽绒被弄湿,于是承邻居到外面买洗衣粉,我拿剪刀把被子剪开一个缺口,把里面的羽绒全部掏出来,放在一旁的盆子里,担心羽毛被风吹走,我还好心的用东西盖上,然后才满意地离开。本想等邻居回来去讨赏,却听见那阿姨惊天动地地叫骂,我吓得躲在家里,大气不敢出……”
  
  
  余绍明已经笑得泪光萌动:“你也太坏了吧,这么损的事情也做得出……”
  
  
  我辩解:“我只是不懂科学,好心办坏事,本意是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当然做了坏事更不能留名,否则落下骂名会被我父母打死的!”
  
  
  “看你文文静静,不说话,不动怒,原来从小就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余绍明捧着笑疼的肚子。
  
  
  
  
  
  见余绍明不停取笑我,我便又逼着他拿幼时的糗事来交换。
  
  
  谈笑间,筷子竟然全都被烧光了,而上面的新煤才烧着一小半,要它完全烧起来还需要更多柴火。
  
  
  我们找遍了厨房和大厅,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点火了。
  
  
  余绍明摸摸头:“这样吧,我带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干枯的树枝可以捡回来烧,你在这里等着。”
  
  
  我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但是外面漆黑一片,我不放心他,硬跟着他一起出去。
  
  
  
  
  
  我们走出大厅,院子里一片漆黑,雪已经停了,院子里铺了很厚一层积雪,踩上去十分松软,咯吱咯吱作响。
  
  
  我们取出头灯戴上,可以照亮眼前一小方地,小心翼翼从院子旁的石梯往山上走。
  
  
  夜空是极浓的紫色,旖旎的,变幻莫测的紫,深深浅浅搭配在一起,十分美丽。
  
  
  天边竟然还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朦胧的月光被雪地一映,形成一片清冷的反光,视线竟然清晰起来,眼睛也逐渐适应暗处,竟然把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走,余绍明在前,我在后,我们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
  
  
  突然,我脚底一滑,连忙拽住前面余绍明的衣服,余绍明迅速转身拉住我:“小心!”
  
  
  我突然想起,那一次在酒吧里,我被一个胖子撞到,他也是这样扶住我,他那一夜的鼻息似乎还存留在我耳畔,我的脸烫成一片。
  
  
  幸亏有清冷月光掩饰。
  
  
  余绍明笑一笑,嘱咐我小心。
  
  
  接着,他很自然地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牢牢拽在掌心。
  
  
  我来不及挣扎,也不想挣扎,任由他牵着继续往山上走。
  
  
  他的手大而干燥,温暖而柔软,我的手冰冷、微润,被他握在掌心,有种被宠溺、呵护的幸福。
  
  
  手常常不自觉地把隐藏的心事流露出来。或者,其实手是心的奴隶,被心所驾驭。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他突然沉默了,我则更加沉默。
  
  
  四周更静,冬夜,连昆虫鸟兽都不出来活动,连雪落的声音也没有了,只余风穿过树林的声音。
  
  
  四周的山崖、树丛,统统在这黝黑静谧的夜里,幻化成了重重魅影,有点凄清,诡异。
  
  
  下意识,我跟紧余绍明。
  
  
  雪地里,他的脚印,我的脚印,一排排顺着石梯延伸……
  
  
  他的手,我的手,手心对着手心……
  
  
  手往往暴露一个人的心,那么一个人的手心呢?是否,对应着一个人心里藏得最深的私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半个钟头?亦或一个钟头?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拾起路边的枯枝,我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根本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也许,这一刻一分钟比一个钟头更宝贵,一个钟头比一分钟更短暂。
  
  
  人生苦短,快乐的比重甚微,这一刻,越发显得珍贵。
  
  
  
  
  
  蓦地,一丝清甜的香味,悠悠的,游丝般飘出来,被嗅觉捕捉到——“腊梅,这里有腊梅!”我和余绍明都惊喜地叫出声。
  
  
  他停下来,看着我,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呼吸。
  
  
  我也将眼睛合上,一种高雅淡洁的清香立即将我慑住。故意吸口气去嗅,闻不到什么,不嗅时却满鼻都是,一下子染透身心。
  
  
  良久,我才舍得将眼睛睁开。
  
  
  摸索半天,终于,半就这月光,半就这头灯的光线,我们在路边上,找到了它。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光看这枝于,好象早就枯死,只在这里伸展着一个悲枪的历史造型。
  
  
  实在难于想象,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
  
  
  花瓣黄得不夹一丝混浊,轻得没有质地,只剩片片色影,娇怯而透明。梅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这种颤动能把整个紫蓝色的天空摇撼。
  
  
  似乎整个天地间,秋天的叶落枝黄,冬天的天寒地冻地,全是是为了成全今夜这枝腊梅所做的铺垫。
  
  
  在腊梅跟前,我突然懂了,天底下的至色至香,只能与清寒相伴随。这里的美学概念只剩下一个词:冷艳。
  
  
  
  
  
  我望向余绍明,他正好也在凝视着我。
  
  
  他的目光里,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幻着,全是天空的颜色,魅惑人心的紫。
  
  
  我竟有片刻眩晕,在这片紫色中……
  
  
  风轻轻吹过,树影婆娑,暗香浮动,白雪皑皑,头顶上是狭长的天幕……这一刻,时间凝固,连我的呼吸也静止了,只余那心脏砰砰急跳,一声声,似乎要蹦出来,揭穿我的秘密。
  
  
  血液一股股簌簌流动,将我这一刻的喜悦传递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那欣喜是静默而雀跃的,这样矛盾,又凄艳,甚至有一丝仓惶……
  
  
  
  
  
  好半晌,余绍明轻轻咳嗽一声,打破这无声的静默……
  
  
  他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说出来的却是:“出来这么久了?会不会炉火已经灭了?”
  
  
  我知道,最后一刻,他始终欲言又止,放弃说出心底的话。
  
  
  但是,我已经满足,很多话,不说出来,已经足够。
  
  
  说了,反而画蛇添足,他是个明白人。
  
  
  我也是。
  
  
  
  
  
  我任由他牵着手,印着先前的脚印,又一步步往回走。
  
  
  一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似乎言语已经多余,我们手牵着手,肌肤相亲……
  
  
  回到大厅,所幸炉火还没熄灭,我们赶紧把拾回来的枯枝扔进火炉里……
  
  
  顿时干柴遇烈火,迅速燃烧起来,火苗熊熊地,窜出来,肆意舔着水壶底,热气顿时腾腾地冒了出来,夹杂着树枝的清香……
  
  
  我突然笑起来,干柴烈火,多么象我与余绍明。
  
  
  只是我们有理智,克制又克制,于是柴有点润,火不够烈,是以烧不起来……
  
  
  
  
  
  火势一熊,本就半温热得水很快就烧好。我们灌了两瓶,提到楼上,各自进门。
  
  
  小张小林立即埋怨:“怎么等了这么久?”
  
  
  然后冲下床分享这得来不易得热水,并抱怨:“刚才林医生和柯医生,一直在隔壁很大声得讲恐怖故事吓我们,我们吓坏了,想来找你们,又都不敢下楼。”
  
  
  我没作声,尤自沉浸在刚才得喜悦中,人还有点恍惚。匆匆洗漱,宽衣上床。
  
  
  床褥已经温热,干燥而松软,我躺进去,一股暖流涌向全身,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如同卧于云端。
  
  
  我用手摸摸面颊,似乎手上还残存着余君的体温。
  
  
  不由自主,我裂开嘴笑,多么骇人?面部表情完全不能自控,完全发于内心,理智已经与肉身脱节。
  
  
  整个人好像十分放松,却又觉得每根神经都蹦得紧紧……真是玄妙。
  
  
  
  
  
  我静静躺在床上,小张小林,也躺上床,开始和隔壁三位男生谈话。
  
  
  余绍明绘声绘色讲我们如何辛苦得到这壶热水,比如我怎么留下10元钱,拿了老板娘的筷子当柴烧,我们又如何艰难得上山找柴火……
  
  
  似乎我和他忙碌辛苦了一整晚……
  
  
  我知道,他只挑可以说得,大肆渲染了说给他们听,一晚上,总得有个交代。
  
  
  我悄悄听着,似乎很用心在捕捉他说得每一个字,但是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得氛围里,仔细回味着每一个细节,在那短暂的时光里缠绵不肯离去……
  
  
  在他喃喃的细语中,我做了一个悠长而惬意的梦,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酥麻麻的,徜徉徘徊在一片静谧的紫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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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都是梦,旖旎悱恻得让我连醒来,也恍惚还置身于梦中。
  
  推开窗,眼睛差点不适应一大片茫茫的白, 用冷水洗过脸,才觉得清醒过来,而面颊也被水冻红,菲菲得一大片,如同抹了胭脂。
  
  小张、小林一起床就唧唧喳喳闹个不停,分享着彼此得化妆品。
  
  我只带了一管唇色口红,将就了涂上。
  
  没关系,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恋爱中的女人,自带三分颜色,眼睛随时闪亮、面颊自然绯红、嘴唇因渴望而湿润……
  
  那里还用化学物品合成的化妆品?
  
  推开门,余绍明和柯忺宇三人已经等在门口,柯忺宇一见我们,就立即说:“老板娘一起床,发现筷子没了,正在发脾气了。我去问她有无早饭?老板娘还凶巴巴地回敬我:‘你可以不用筷子吃早餐,我就给你们做!’”
  
  林鉴也凑过来说:“看来我们只有下山去找地方解决早餐的问题了。”
  
  我耸耸肩,没说话,但偷偷望了望余绍明,他正盯着我笑,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我有些窘迫。
  
  
  
  
  我们开始下山,必须在中午前回到山脚。
  
  昨晚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满天都是,迷雾一般,布满整个山谷。
  
  本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但因着雪的缘故,石梯变得异常湿滑,往下的冲力,让人走起来十分费劲,倒比上山多了几分难度。
  
  走了不到十分钟,林鉴在路边发现一个小凉亭,亭里一名青年女子正在卖酸辣粉。
  
  实在饿得发慌,我们都拥上前,各自要了一碗。
  
  原本以为,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之地,怎么会有好味道的食物?
  
  谁知,那女子端上桌的酸辣粉,却差点让我们吞掉舌头,粉条十分细滑,而且极有韧性,配上酱油、味精、花椒、白糖、醋、黄豆、芝麻……和一大把青葱欲滴的豌豆尖,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比我们在成都任何一家面馆里吃到的酸辣粉更可口。
  
  结果是,每人吃了两碗,临走时,小张还感叹:“真可惜,要是能打包带走就好了。”

今天上山的游客突然多起来了,连山里为游客提供代步的马帮都有了不少生意。
  
  不时的,有人牵了马匹走上来。
  
  那些马,全都瘦骨嶙峋,目光呆滞,被人驯服教化了,给一口草粮,便得俯首为臣,寒冷冬季,托着自以为娇贵得人上山、下山,快一步,要被鞭策,慢一步,同样也要吃鞭子。
  
  我突然心烦起来,多么象我,为了爱情,为了日夜与志谦相守,仰仗他的脸色过活,为他把自己全方位改变,他一颦眉,我便吓得哆嗦,生怕他取回他的爱,不再施舍给我。
  
  我和那为了一口草粮甘心被驯服的马有什么区别?
  
  都是郁郁不得志之徒。
  
  那马,该是向往广阔无边的荒野,可以自由驰骋的吧。
  
  而我,此刻,也会向往一段恒久有激情的爱情吧……
  
  但奴隶做惯了,便习惯被奴役的地位,渐渐不懂得如何翻身了。
  
  我看看余绍明,会不会,他就是救我出苦海的人呢?
  
  此刻余君正好抬头望向我,我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被他看穿我得想法。
  
  
  
  
  走了约莫2个多钟头,我们终于下到山脚。
  
  竟然,没有人发现我们一夜未归。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转动,只有我们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是地球得轴心。
  
  
  
  
  回成都的车上,我还是于余绍明同坐。
  
  不知怎得,我们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余绍明,突然话少了很多,只是不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得我面颊发烧,只得闭了眼睛假寐。
  
  因他坐在身边,一颗心又极端不安分,不停跳了又跳,七上八下,“砰砰”地,似乎想把我的秘密全都泄漏给他。
  
  我知道,我的呼吸早已经将我出卖,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正视他的目光,因为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带着火,熨烫着我的皮肤,几乎要焦灼起来。
  
  而且,我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一种复杂的,难以辨别的情愫,似乎他也被什么东西困惑着,纠缠着。
  
  
  
  
  车要从我家门口过,我提前下了车。
  
  回到家,我觉得筋疲力尽,似乎这短短两天的行程已经将我的体力全部透支了。
  
  我赶紧沐浴,上床。
  
  刚躺下,志谦的电话就到了。
  
  志谦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清朗干净,象夏日里最透明澄蓝的天空。
  
  志谦似乎有极好的兴致,絮絮地和我说话,询问我这两天玩得如何。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十分困乏,睡意渐渐袭来。
  
  是的,志谦在我,是水,平和、安稳、让人舒心,可以承载一切。
  
  余绍明,则是火,可以燎原的火,让人甘心粉身碎骨,玉石俱焚。
  
  我为难起来,我到底选择平和温吞的水,还是可以让人燃烧焚身的火?
  
  志谦与我,有整整五年的感情,我们也曾有过无数好时光,不是没有美好浪漫回忆的。
  
  余绍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因为未知,更有吸引力,让人想知道前方,等待着的到底是荆棘,还是鲜花?是美酒,亦或毒鸩?
  
  我为难起来,连我的心,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也许,一切都还不到抉择的时候,我决定将这个难题暂时抛开,好好睡一觉。

睡梦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绍明的脸,志谦的脸,轮换着在梦中向我逼近,我无所适从,惶恐不已。
  
  一着急,醒来,已是一身大汗。
  
  此刻是夜间10点,我咕哝着,冲进卫生间沐浴。
  
  站在莲蓬头下,温热的水包裹着我,这一刻,绍明的脸异常清晰起来,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好不好舍弃志谦,选择他呢?
  
  刹那间,我几乎冲动地想就这样轻易做下决定,开始一段新恋情,也许我的人生会因此而迥然不同,也许,我再也不用委曲求全。
  
  
  
  
  坐在桌前,我拿出一张素笺,写上志谦和绍明的名字,开始将两人的优缺点一一写上去,写完,我才发现,志谦的优点比余绍明多,可是缺点也一长窜,余绍明却一个缺点也无。
  
  是的,我认识余君时日尚浅,浅到还来不及看见他的缺点。
  
  正在思量,突然打开的电脑上,QQ头像开始跳动,原来余绍明上线了。
  
  我连忙打开对话框。
  
  “锦诗,在不在?”
  
  “在!睡到一半醒来,有点无所事事。”
  
  “聊聊?”
  
  “好啊!”
  
  我们开始就西领雪山之行聊了起来,从烧烤到雪景,从山妇到旅店老板娘,然后谈起那株腊梅。
  
  “锦诗——”
  
  “什么事?”
  
  “其实,那天晚上,你站在腊梅下,微微闭着眼,神情娇慵,我有点情难自抑。——我差一点吻你!”
  
  看到这一句,我面颊“嚯”地发烫,如同火烧云一般涨得通红,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完全不受控制,一下一下,似乎要从胸腔里跃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敲击键盘的手,也变得绵软无力,无奈,只得回敬他一个“……”。
  
  屏幕上一片空白。
  
  良久,余绍明也没有反应。
  
  我紧张起来,会不会我反应不对,他恼了,亦或失望了,决定不再理睬我。
  
  我强作镇定,又发了一联窜问号给他“????”
  
  又过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回音的时候,我收到他发过来的一句话。
  
  “越接近你,越被你吸引,我矛盾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为何矛盾?”我忍不住问。
  
  “我觉得我是龌龊的,在你对一切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接近你、剖析你、然后悄悄喜欢上你。我为自己的行为汗颜,我根本无资格这样做。”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我诧异极了,无资格的人是我,我有男朋友,却还抵挡不住来自他的诱惑,频频与他约会。
  
  “我没有随意爱一个人的自由……”
  
  我原本蹦跳不已的心,因着句话,差点停止跳动,失去任意爱人的自由——那不是已经结婚了?可是明明大家都说他是“黄金单身汉”啊?
  
  我杵在电脑面前,我可不想当婚姻的第三者,背负狐狸精的骂名,如果他已婚,我的一切幻想都破灭。
  
  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白马王子和童话故事。
  
  我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话才合适。只得发过去一个问号。
  
  我觉得,这小小的问号都是怯懦的,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等待着他揭晓答案。

良久,屏幕上一片空白……
  
  似乎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
  
  我突然冲动起来,不,我宁愿不知道真想,永远不知道,让我继续做完这个梦……
  
  我敲着键盘——“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了,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的话刚发过去,他的信息就已发过来了。
  
  “我有女友,相恋七年,感情日趋平淡……”
  
  我略舒一口气,还没结婚,我便不是第三者,还可以公平竞争。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样浓烈的激情,也会有一天淡漠,在同一间屋里生活,我们可以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
  
  余绍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似乎他已不再在乎我有没有在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一刻,他只想倾吐出他心中埋藏已久,难以对第二个人说出的的感受。
  
  “有一日,隔着橱窗,我竟看见,她与另外一名男子在咖啡馆促膝而谈。男人十分平凡,她却一脸仰慕,双颊通红,眼睛闪亮……有好多年,我已经无法从她脸上找到这样的表情……”
  
  “现在,她彻底从我家中搬出去了,一个多月没和我见面了,她不在,我突然觉得好自由,有种摆脱束缚的解脱……可是,过往密密交织的回忆,又让我难以就这样放弃她……”
  
  “这种感受,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看着屏幕上,这一行行的字,我禁不住想笑,我怎会不明白?
  
  多么巧合,我与志谦不是也这样吗?唯一的区别,他和她七年,我和志谦五年。
  
  “你可以选择不和我继续来往……对你,我有很深的负疚感……”他继续说。
  
  我突然对着电脑傻笑,多么好,我也不是自由身。
  
  如果他有随意爱人的自由,我还要煞费苦心,在他与志谦之间抉择,毕竟我对他还不够了解,可瞒着他,我又充满负疚感。
  
  毕竟,我和志谦五年的感情,交织着太多的回忆,是难以割舍和分清的;而绍明,带给我的是恋爱的喜悦和激情,也是很难邂逅的,舍弃谁,选择谁,我难以取舍。
  
  我突然觉得轻松起来,这几天困扰我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绍明,你无需自责 ,我也不是自由身,我有一枚相恋五年的男友……”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但足以让他觉得我是家里的空气,完全透明……”
  
  “有没有觉得轻松一点……”我问他。
  
  “的确,我们身份都一样尴尬,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简单……”他还有些犹豫。
  
  我没有说话,过半晌,他说:“我累了……”
  
  我只得说:“早点休息……”
  
  他说:“希望你明白我!”
  
  我说:“我明白!”
  
  然后,我不等他下线,便自动关掉QQ。
  
  很潇洒,对吗?
  
  我们就这样,还没开始,朦胧中,已经结束?
  
  结束!
  
  我深深吁一口气:其实,我想对他说:常乐未央,千秋万世,男欢女爱,只争朝夕。
  
  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年,心动的感觉已经极难寻觅,既然遇到,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我们的爱情里都没有了激情,可是,我们都憧憬着激情,哪怕只捕得一点影子,也是好的。
  
  玺彤曾经说过:“爱情是用来呵护的,需要小心翼翼。而激情是用来享受的,过一天,是一天。”
  
  不知道余绍明懂不懂这个道理。
  
  我懂,但怕自己做不到,陷下去,难以自拔,届时,我那狭小的天地,必定大乱。
  
  罢了,既然他也放弃,我还争什么呢?

但是,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失落。
  
  再晚一点,志谦打电话来,和我随意聊了两句,他反复叮嘱我:“关好门窗,按时吃饭。”
  
  我闷闷地想:志谦,你差一点失去我!
  
  “你就不能说点甜言蜜语给我?”我拖长了声音抱怨,是的,余君用词妥帖,十分动人,含蓄的溢美之词,让我飘飘然,乐得可以三日不知肉味。
  
  “甜言蜜语?锦诗,我们已经老夫老妻!”志谦有点诧异我的反常。
  
  “谁跟你老夫老妻,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应该享受恋爱的权利!”我气冲冲反驳。
  
  志谦叹口气:“好吧!白糖、红糖、黄糖、蜂蜜、木糖醇……够甜了吧!”
  
  我为之气结。
  
  这个男人,已经孺子不可教也!

翌日晚,上夜班,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
  
  短假就是这样,人还没休息足,又忙不迭展开工作,可是偏又因闲散了两日,工作竟又难以回复正常状态,十分趣怪。
  
  手机静默了一整日,我反反复复拿出来看,手机有无电?是否调成静音?又或者铃声不小心改变?再或者已经欠费?反反复复,检查又检查,一切再正常不过。
  
  但是它还是没有响。
  
  没有响,不过因为余君没有再留恋召唤!
  
  细细看镜中的我,嘴角略微向下垮,面部肌肉绷得老紧,一脸失魂落魄。
  
  是,我的魂魄已经被人勾走,同等情况,我却未能勾走他的魂魄。
  
  
  
  
  叹着气,长叹、短叹,一声接声,但叹气挽不回什么。
  
  如同深受鸦片毒害的瘾君子,哈欠一个连一个。
  
  看来,我已经对余君上瘾。
  
  上“瘾”是一种病藏于五脏六腑,难以自拔。
  
  有人因药物上瘾、有人为食物饮品上瘾,有人沉迷爱恨,有人受虐成狂,统统都是不能自拔的习惯,瘾由心生。
  
  外人看着难受,当时人却统统享受莫测的快乐,连折磨也甘之如饴,跟本不接受解药。
  
  唉……
  
  上了瘾的人,统统都归得一个甘心情愿的“贱”字。
  
  痛下决心,一定能戒掉,但当事人全然不顾,甘愿沉迷其中,自找折磨,难道不贱?

余君此刻在做什么?
  
  是否也如我般被相思煎熬?
  
  一整夜胡思乱想,幸亏今日无太多病人。
  
  转眼凌晨1时许,整个住院部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辨。
  
  “嘀嘀——嘀嘀——”手机短信终于想起,把神情恍惚得我,吓得一征。
  
  心跳加快,喉头发干,我慌乱地从桌上抢过手机:“锦诗,自我折磨了一整日,克制又克制,理智终究没有胜过感情,我想见你……”
  
  余绍明!
  
  哦,你也同我一样度日如年吗?
  
  眼睛突然模糊,连小小显示屏也看不真切,但觉有咸湿液体滑到嘴角。
  
  情不自禁,我抛开惯有的矜持:“我也想见你!”
  
  “我此刻便想见你,再不看到你,我快窒息。梁医生,我心跳无力,需要你救治!”
  
  忍不住,笑容扩大,扩大,扩大,整个面部都是笑……下垮了一整日的嘴角终于扬起来。
  
  “此刻时间已晚,医院中并无合适见面地点。”我回过去。
  
  “住院部7楼楼梯间,我即刻过来,等你!”余绍明固执地发完这个短信。
  
  我静下心想一想,对啊,整个住院部一片死寂,就算偶然有人上下楼,也断不会走没有丝毫灯光,一片漆黑的楼梯。
  
  我来不及多想,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就冲下楼。
  
  我在九楼,乘电梯下了到7楼。
  
  电梯门默然打开,外面便是一条墨黑色的走廊,我走小心翼翼走进去,似乎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窥看着我,让我心悸不已。
  
  我摸索着,走到楼梯间。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只隐约辨得窗边有个朦胧的身影。
  
  我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起来,我走过去。
  
  “绍明……”我轻轻压低声音试探着唤那个影子。
  
  身影一闪,一阵熟悉得烟草香味已经包裹着我,与此同时,一双坚实有力得手臂已经顺势将我揽进怀中,我跌进一个结实而温暖得怀抱。
  
  我们都没有说话,记不清是我主动,还是他主动,或者我们同时——他低头,我仰首——电光火石间,来不及思索,两片温热湿润得唇已经将我的双唇堵住。黑暗中,我只觉得唇上一阵酥软的温暖,整个灵魂都漂浮起来,陷入厚厚的,软绵绵的云端。一点都动弹不得,所有力气都被人吸走了,嘴唇瞬间变得炙热而火烫。
  
  我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体内产生的化学反应,但我爱煞这些反应……
  
  不得不承认,余绍明是极为懂得接吻的人。他的吻先是细碎温柔,由浅而深,接着疯狂起来,吮吸、舔噬、迂回、试探、夺取、抵死缠绵……
  
  我只觉得他根本不是在吻我,似在吸走我所有的意志力和整个灵魂。
  
  我瘫软在他的怀里,全心全意回应着他,这一刻,我已经不顾一切,豁出去了——我只要看到有优点的余绍明,他的缺点自有他的女友如数家珍。我也亦然,在他眼中,我可轻轻松松做个完人。
  
  人生苦短,至要紧及时性乐,让日渐衰老的肉身得享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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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息着,努力压抑着呼吸,思维已经停滞。
  
  这些吻太多,太急、太迫切,太深入,令我快要虚脱,只得贴着墙壁站立。
  
  余绍明双臂紧紧箍住我,双手插入我的发丝,把我死死挤压在墙上,似乎要把我和他都嵌进墙里。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我的嘴唇都肿胀发麻了。
  
  余绍明才喘着气,把嘴唇移开,把密不透风的吻,细碎地烙在我的眉梢、眼角、额间……
  
  黑暗中,我们紧紧拥抱,一遍一遍,畅快淋漓地、不厌其烦地吻着对方。
  
  四周是墨汁一样的夜色,静寂得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那么突兀。
  
  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虽然我们中间隔着无边的黑暗,但这黑暗让我觉得温暖、暧昧、潮湿、性感、至之死地而后生。
  
  因这黑暗,我们用手、用唇、用牙、用面颊、肌肤……来感应对方,把沉甸甸的欢愉和感情,赤裸裸地传递……
  
  
  
  
  “我得走了……”绍明的声音暗哑而磁性,包含着压抑到极点的情欲。
  
  我点点头,把牢牢抓住他衣襟的手松一松,转而更紧地拽牢,主动把唇递上去,继续唇齿相依……
  
  又是大半晌,这回换我说:“我得上去了,要是有病人来了,我不在,就麻烦了!”
  
  我推开他,刚走了不到两步,他迅速拉住我的手,用力一拉,将我拉回怀中,我顺势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四唇相接……

如此反复,碍于工作在身,我们不得不各自离开。
  
  临别时,依依不舍,走两步,必然回头三次,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分开……
  
  回到休息室,将自己重重扔上床,禁不住,想起那些滚烫甜蜜的吻,面部肌肉完全失控,统统化成一个又一个笑容。
  
  想起刚才那一幕,我将头埋在枕头里,笑出声来……
  
  但觉自己象刚偷吃了小鸡的狐狸,又得意、又兴奋、又满足,就算这样死去也无怨无悔……
  
  活到27岁,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我,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的饱含情欲的吻过我……
  
  刚刚和志谦恋爱时,也爱接吻,只是那些吻太青涩,待懂得如何接吻,却已经没了接吻的激情,厌了……
  
  连做爱时,也懒得用接吻做前奏,不过时例行公式。
  
  偶而,心情好了,互相吻吻,也不过是嘴唇碰碰嘴唇,浅浅的,无任何滋味……
  
  
  
  
  还没从回味中清醒,余绍明的短信已经过来:“锦诗,爱煞你的吻,芬芳甜腻,有玫瑰的味道……”
  
  我偷偷笑,我的唇膏和爽肤水都是玫瑰味道的,连带连我的吻也变成了玫瑰味……
  
  我整个人的意识都游离起来:“原来黑暗中也有彩虹……”
  
  “段誉最爱枯井,虚竹最快乐的地方是冰窖,余绍明今后魂牵梦萦是住院部七楼的楼梯间……”
  
  我忍不捧着脸笑出声:“是,粱锦诗永生难忘的地点也是住院部七楼楼梯间……”
  
  我们短信往来,直到用光手机所有的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们,谁也没有提将来该怎么办,也没有说起各自的男女朋友,但我们都沉浸在这恋爱的激情和喜悦中……
  
  将来,谁管得了那么长远,过一天是一天,激情的保鲜期很短,我们都只顾得了眼前……

回到家,整个人一直出于亢奋状态,沐浴时,也不停傻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倒上床,便瞬间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觉得鼻子奇痒难忍,挣扎着用手揉一揉,过片刻又痒起来,接着有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吓得我猛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庞,含笑对着我。
  
  是志谦,我这才缓过气来,定睛一看,他手上还抓着我一小缕头发。
  
  意外地看到他熟悉的脸庞,我觉得分外亲切,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惊喜:“你不是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吗?”
  
  “提前回来,给你个惊喜,看你乖不乖?有没有跟人跑了!”志谦笑着捏我鼻子。
  
  我有点心虚,又觉得歉意,更想知道,万一他知道我出了问题,会有什么反应:“早就跟人家跑了,你现在才晓得啊?回来晚了!”
  
  志谦笑着拍我头,宠溺地说:“你敢!小心我把你抓回来炖汤!”
  
  我心虚地白他一眼:“我真要跟你跑了你怎么办?”
  
  志谦很认真地想一想,说:“那要把你屁股打开花!”
  
  我笑一笑,志谦对我永远这么有信心,我辜负了他这份信任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没结婚,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其实,我知道志谦是爱我的。
  
  刚刚恋爱的时候,我总是加班,志谦每晚来接我乘末班车回家,我们各自抱一瓶矿泉水,坐在双层汽车上层,整个车内空荡荡,只有我们俩,牵着手,迎着风,看车窗外街灯流光溢彩……那个时候,连空气都是清新的,充满恋爱的味道。

后来,我正式当医生,开始上半夜值班。每日凌晨下班,志谦也恒久有耐心,必然骑了自行车在门口等我。
  
  我坐自行车前杠,志谦环着我,轻轻在我耳边唱歌。
  
  他十分有才华,自己即兴作曲作词,唱十分优美动人的歌给我听,绵绵情意,全都用缠绵的歌词表达。
  
  我总是仰着头看他,一脸崇拜。
  
  常常忍不住,忍不住,把脸埋进他胸前,我喜欢他的味道,干净、清澈、透明、阳光,甚至有淡淡的牛乳香,非常健康。
  
  我总是迷失在他的味道里,沉醉其中……
  
  
  
  
  饭后,我们喜欢,牵了手,沿一条小小的路,缓缓散步。
  
  不时地,他侧过脸看看我,又或是我侧过脸看看他。
  
  更多时候,我们四目相接,有微蓝色火花在空气里噼啪作响,是我们爱的音符……
  
  
  
  
  
  
  
  我们是那么平静、喜悦、温柔、耐心、默契、缠绵而激情……
  
  但是,那样心心相印的两个人,竟然也会在同一个屋檐下,沉默无语,他的目光甚至可以穿透我,看到我身后的墙壁,就是眼里容不下我……
  
  是的,生活中至怕遇到“但是”二字,再美好的事物与“它”牵上关系,既可全盘瓦解……
  
  我爱他,但是他不爱我。
  
  这花很美,但是转眼凋谢。
  
  这歌词十分动人,但是旋律乏善可陈……
  
  ……但是……
  
  多么中性,而可怕的一个词语。
  
  我多么希望我的生活中,没有这个词的存在,但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那么多的“但是”存在。
  
  生活中,总有许多不完美、缺憾和不如意。
  
  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承受这无数个“但是”,委委屈屈地活下去……

志谦回来了,但是他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心里有“鬼”。
  
  照样对着电脑,忙个不停,只间或与我说一两句话。
  
  又或是到阳台上,与人通电话,有时候是客户、有时候是同事,有时候是朋友。
  
  志谦很怪,从认识我开始每次与人通话,一定到另一间屋。
  
  而我有电话来,他也主动避开,他说:“相爱的人要相互信任,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尊重对方的隐私。”
  
  他心怀坦荡荡,我却意切切。
  
  我知道,志谦没有异性朋友,他出去喝咖啡、饮茶,都是与一群男人,他们不欢迎女性,谈的都是摄影、旅游、如何制作电脑动画……又或是切磋更为枯燥专业的东西……
  
  最初,我也去参加过两次这样的聚会,听他们谈话真是累,艰深而乏味,有种度时如年的感觉。
  
  渐渐,我便不去,志谦也乐的逍遥。
  
  至今我搞不懂,那样无趣的话题,志谦怎么可以聊地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平时在家却如何也看不到这样的神采?
  
  为何他与男人这样投契?
  
  我们的兴趣差异实在很大。

晚上上夜班,刚接班,余绍明的短信就追过来,让我有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这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平日里,我感受更多的,是陈志谦带给我的漠视和忽略。
  
  夜班通常比较清闲,但是熬夜总是伤身体,大多数的医生都不喜欢夜班。
  
  不过现在,我喜欢夜班,夜班,我可以安静地与余君短信往来。
  
  我查过手机话费,昨晚我们用短信聊天,居然把我刚充的话费全部用光了。
  
  今夜,我特别往手机里充了两百块钱,希望不要太快用完。
  
  “锦诗,突然想念你的唇,花瓣似的唇瓣,如春花清新,如夏花灿烂,如秋花妩媚,如冬花珍贵……”
  
  我笑起来,为这样肉麻的溢美之词。
  
  他一定深深懂得,情话越是肉麻,杀伤力越大。
  
  “锦诗,我想念那甜腻芬芳的黑暗角落……”
  
  “锦诗,思念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锦诗,是谁赋予你无边魔力,深深吸引我的灵魂……”
  
  “锦诗,我想见你……”
  
  如此动人的情话,我小小女子,怎么抵挡地过,一颗老心早被融化,飘飘然,这一刻我几乎以为我真是个倾城倾国,倾街倾巷,倾男倾女,羞死西施,气死王嫱的绝色女子了……
  
  恍恍惚惚,我的脚完全不受控制,如同被魔咒附身,直奔七楼漆黑的楼梯间——一颗心更是早就飞向那个“貌赛潘安,才比子健”的余绍明……
  
  黑暗中,我还没站稳,已经跌进余君温暖的怀抱。
  
  那饱含情欲的烟草味道,一下击中我,让我处于昏昏然地状态,我觉得余君的魅力是他越来越铺展扩张开来的一张网,绵密精细,我则是被他捕获的动物,被牢牢困粘在网中,动弹不得,任其宰割,但是被宰割的心甘情愿,欢欣若狂……
  
  他开始吻我,他的唇在我颈部、眉间厮磨,轻轻的、软软的、若即若离。然后他的唇、他的舌,掠夺我的双唇,轻易勾走我的魂魄……
  
  而他缓慢游移的手,也一点一点探进我的衣服里,他的手指冰凉温润,如同附了魔,所到之处,顿时撩拨起我无边的欲望,他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到我的体内,这种细微的曼妙的传送,带动电流一样的能量,有一点酥,有一点软、又微微有点麻……
  
  在他急促的呼吸中,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柔软,可以随着他的手掌的蕴贴任意弯曲。我迎合着他,发出低低的叹息,太满足,有近似疯狂的不真实,仿佛双脚踏在云端,又仿佛眼前有无数绵软的彩云飘过去,在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
  
  这漆黑的,看不清面目的狭小空间里,我们都幻化成两头原始的饥渴的兽,享受这偷来的一刻欢愉……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每一次轻微的颤动,他的坚挺,他的欲望……喉间压抑的呻吟……
  
  我为我让他难以把持而骄傲……这一刻……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放荡的,放荡地让我自己也认不清这是否真是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想过,含蓄矜持的梁医生,会有这样的一面,或者,这放荡原本就潜伏在我体内,只是由他来引发……
  
  也许,每一个女人,都要由一个男人来激发出她潜藏的,放荡的一面,她这一生才完美。
  
  为什么不能直视自己的欲望,在欲望面前,每个人都是赤裸的,平等的,不论男女,美丑、学历、质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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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绍明在我耳边反复地呢喃:“锦诗,我想要你,想彻底拥有你!”
  
  我喘着气,轻轻笑:“我也想,但是不能!”
  
  是的,这样私密的空间里,我们必须遵守最后的底线,他明白,我也明白。
  
  因着不能彻底释放,我们的欲望都因压抑而更加蓬勃……
  
  因为得不到,或者因为就在得到的边缘徘徊,始终不能如愿,这欲望反而更加强烈……
  
  这折磨变成更为饱满的享受……
  
  不能宣泄,有不能宣泄的美,也许,一切太顺其自然,倒少了份神秘与诱惑……
  
  
  
  
  末了,缠绵再三,分开的那一刻,最是痛苦,几乎象死别,但比死别多了份愉悦……
  
  回到休息室,我发现,我的唇,红肿湿润,眼睛晶莹闪亮,面如粉桃,娇艳欲滴……
  
  原来情欲,是比爱情更好的美容佳品……
  
  我偷偷笑,笑得畅快淋漓……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每晚都抽至少半个小时,在七楼半的幽暗角落里私会,相互挑逗、折磨、缠绵……
  
  我爱上了我最痛恨的夜班……
  
  原来这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也有如此销魂的角落和时刻……
  
  
  
  
  我整个人容光焕发,但是,但是我枕边的志谦,却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变化……
  
  一个人漠视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是我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也许,是我们俩共同的悲哀……

这周上白班了,我有些惆怅,晚上少了一项最动人的节目。
  
  
  工作量也比夜晚多了几倍,不过有余绍明的短信,还是为极之枯燥的工作增添了一点别样的色彩。
  
  
  对于我来说,这个沉闷的冬天,几乎是我人生中一个难得的春天,有太多出乎意料的快乐,连志谦对我的忽视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今日阳光灿烂,有阳光斜斜的从窗外流泻进办公室,苍白的办公室,顿时如同抹了一层黄灿灿的蜂蜜,有着水样的温柔。
  
  
  下午3点,接到忻怡的电话:“锦诗,我今天带学生参加比赛,下午不用上班,正好从你们医院门口过,我来找你,晚上顺便约玺彤出来吃饭!”
  
  
  我心情更加愉快:“好啊,反正再过三个钟头,我也要下班了,你来坐坐吧!”
  
  
  可是等了近半个钟头,忻怡还没有到,打她手机也没人接听。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有些着急。
  
  
  过片刻,忻怡急步走进来,大口喘着气,连面孔都涨得通红,如同发烧一般。
  
  
  一过来,她就紧紧拽着我的手,也不说话,拖着我就往门口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你不舒服吗?”我诧异地问她,用力按住她,让她镇定下来。
  
  
  一向文静内敛的忻怡一反常态,有些语无伦次:“跟我走,去看他,去看他!”
  
  
  “他是谁?”我满头雾水。
  
  
  “他就是——总之一言难尽!”忻怡拖着我,一脸焦急,不过这焦急里也透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我找到他了,总于找到他了,我以为今生再也无缘见到他……”
  
  
  “他到底是谁?”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他就是,别问了,你先跟我去看了就知道了!”她用力拽着我,门诊部跑去。
  
  
  我赶紧对另一个值班医生交代了两句,跟着她也一路小跑。

很快,下了电梯,穿过梅花林,我们来到门诊大楼。接着上到三楼,心血管内科诊断室。
  
  忻怡的手心全是汗,脸色有种梦幻般的色彩,十分不正常,是什么人给她如此深的震撼?
  
  忻怡指着一诊断室的门:“你看里面那个医生!”
  
  我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谁,那里面坐着儒雅的,书卷气的柯忺宇医生,也是我们心内科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果然,柯忺宇唇边挂着一个谦和的,令人放松的微笑,正向为一名中年妇女询问病情。
  
  “他是不是姓柯?”忻怡急切地问。
  
  “对!”我诧异她认识柯忺宇。
  
  忻怡咬着嘴唇,看得痴了过去:“果然是他……”。
  
  我用手在她面前晃动,可是她迅速把我的手打开,继续凝神看着里面的柯医生。
  
  我生怕别人看去她这花痴一般的样子,用力把她拖开。
  
  她静默地,唇边挂着一抹恍惚的笑容,跟我回到办公室。

我冲一杯咖啡给她,浓郁的香味立刻充斥整间办公室,甚至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窗外的太阳,落下去一点,没那么灿烂,房间里呈现出异常温暖的橙色,是淡淡的余晖,象迟暮的美人,有点沧桑,有点彷徨,又有点不甘,但因知道抵不过时间的催促,干脆专为落落的大方和沉静,这种豁出去的美丽,有别样的风情。
  
  忻怡抿一口咖啡,整个人才回过神来,用一种极端复杂的表情看着我:“锦诗,你知道他是谁吗?和你熟悉吗?”
  
  我笑着点头:“当然很熟,以前医院的人常常开玩笑说我和他是一对!”我故意说给忻怡听。
  
  果然她脸色沉了一下。
  
  我继续说:“但是我们两个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忻怡松一口气:“他结婚了吗?”
  
  “没有!”我回答:“你打听这些干嘛?他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怎么认识他的?”
  
  忻怡顿一顿,神情更加恍惚:“他就是我常常跟你讲的,我的高中学长,那个时候我还在初中部,足足暗恋了他三年。一直到现在,我还魂牵梦萦,期望能再遇到他。”
  
  我张大了嘴,望着忻怡。我知道这个样子有点蠢,但是我的嘴巴完全不能自控:柯忺宇就是那个忻怡整个中学时代为之痴狂的人。
  
  我隐隐记得,忻怡一直不知道她暗恋的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对方姓柯。因为他一直是忻怡的梦中情人。而忻怡每次只要做梦梦到他,一定会抓住我和玺彤,不厌其烦,把梦境详细讲述给我们听,还逼迫我们为她算命,分析他们今生到底有无缘分
  
  份相恋。当时我们就效仿《天龙八部》给他取了绰号叫“梦郎”。
  
  “他就是梦郎?”我睁大眼睛看着忻怡。
  
  “对,错不了,连姓都一样。他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我怎么会搞错?”忻怡斩钉截铁地说。
  
  我激动起来,顿时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记得那个时候,忻怡整天痴痴呆呆,张口闭口都是梦郎。
  
  忻怡似乎已经陷进回忆:“我上初中的第一天,一切都很陌生和新鲜。那天早上,刚走进校门,便看见一名男生在篮球场上独自运球,动作舒展、流畅,助跑、起跳、投篮,优美的弧线,球准确落入蓝筐,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晨曦照在他亮晶晶的额头上,十分性感。他有雪白的牙齿,清澈的眼睛,就像漫画里的美少年,一下把我深深吸引住,直到上课铃响起,我才回过神来。从那天起,我便陷入对他难以自拔的暗恋中,他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美好的,让我心动又心动,直到现在,我还能记起每一个和他相处的场景,只是他并不知道……”
  
  这个场景,忻怡已经对我描述了不下百次,每一次,她都用最美丽的词语来形容。她曾经说过,今生如果找不到这样心动的感觉,宁肯独善期身。
  
  暗恋——在21世纪的今天,谁都去明恋了,连***都已经泛滥。也许,只有非常得不得已,方才暗恋吧。
  
  说起来,暗恋有一份不敢惊扰得保护感,反绝比较高贵,是最矜持的爱情了。
  
  暗恋,是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爱情,单方面的相思,私秘而自我,根本不需要对方配合,有着独特的霸道——让我好好的爱,你不需要知道!
  
  也只有乐忻怡这样古典的,操古筝的女人,才有这份情怀和浪漫了吧!
  
  我叹口气,跟着忻怡陷进回忆中。
  
  忻怡常常不厌其烦把她暗恋的故事与我们分享,说起来,友谊也就是在分享对方的私密时,一点点加深的。

余君发短信来,邀我共进晚餐,我也毫不犹豫拒绝了。
  
  有什么事情比忻怡找到梦中情人更让人激动呢?
  
  今天晚上是属于我、忻怡和玺彤的。
  
  我们约了玺彤,在我们常去的一家小酒吧见面。
  
  我带忻怡先到小竹居吃饭,尽管这里的饭菜十分可口,但是忻怡却兴奋地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不停向我打听柯忺宇的情况。
  
  我搜肠刮肚,把我知道一切关于柯忺宇的事情,无论巨细都一一讲给她听,她听得全神贯注,丝毫不肯遗漏,就差没拿出笔记本记录了。

 吃过饭,天色也暗了下来。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而且特别漫长。
  我想,我和志谦的感情也从浪漫的春季、火热的夏季、沉稳的秋季,走到了寒冷漫长而黑暗的冬季。
  只是不知道这冬季还会延续多久,是结束,还是另有春天?
  人很奇怪,永远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永远都是感情在控制我们,好也好,歹也好,都只能做个傀儡……
  
  忻怡还是很激动,沉静的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整个处于异常亢奋状态,连手势都那样夸张。
  爱情真是可怕,它来的时候,你挡不住,它走的时候你留不下,就连你的性格嗜好,都可以彻底颠覆……
  到了小酒吧,我们才发现,这个平时少有人光顾的酒吧竟然已经座无虚席。原来今天是酒吧的三周年庆,难怪如此热闹。
  我们只得在吧台找了位置坐下,刚聊了不到两句,玺彤也到了。
  玺彤一到,忻怡就激动嚷:“玺彤,我见到梦郎了!”
  玺彤不以为然:“又做梦啦?你们不是经常见面吗?怎么还这么激动?”
  忻怡嘟着嘴:“是真见到了!不是梦里!”
  然后她唧唧呱呱把下午的事情描述了一番,见我在旁边一直点头,玺彤才惊异地张大了嘴巴,表情和我下午一模一样。
  然后玺彤豪爽地举起酒杯:“太好了,为你找到梦中情郎,我们今晚要一醉方休!”
  我们都举杯,把手中的乳白色,牛奶似的百利甜一饮而尽。
  是的,忻怡一生只对这样一个男人情有独衷,她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让她砰然心动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出现了,而且还是我的同事,岂不是近水楼台?
  众里寻他前百度,这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们都为她开心不已。
  今时不同往日,忻怡终于不用再暗恋了。
  “忻怡,这次你一定要主动一点!”我们都鼓励她。
  忻怡红着脸说:“下午,看见他细心地用听诊器听取病人的心跳,我当时就差点冲进去,想让他也听听我的心跳,想让他从我的心跳里感受我对他的恋慕……10年了,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加快过心跳,除了他……”
  我和玺彤都唏嘘起来,10年了,我们都爱过无数的男人,为不同的人奉献过激情和心跳,只有忻怡,始终在寻觅她最初的悸动……

这个晚上,我和玺彤都有些亢奋,似乎忻怡找到柯忺宇,我们也看到了完美爱情的影子。
  
  
  
  是的,我和玺彤一向认为,世界上没有那一种爱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即便有完美的爱情,那不过是还来不及变坏,就已经嘎然而止了。
  
  忻怡开心地向我询问有关柯忺宇的一切,我只好又把已经说过的话重复一次,可是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象第一次听那么新奇专注。
  
  玺彤和着我们嬉闹一阵,反倒沉寂下来,显得有一点点落寞。
  
  也许她想到我有志谦,忻怡现在也找到了暗恋对象,唯独自己孑然一身,突然有点不甘起来。
  
  是的,尽管忙碌了一整天,玺彤脸上有掩不住的憔悴,但她落寞沉寂的神情,反而让她有种难以言说的韵味,就连她眼睛里那一点点凄惶和不安,也让人觉得是另一种形态的美。
  
  无疑的,上天是厚待她的。
  
  美丽的女人有很多,但大多数的美人上了年纪,到了二十七八岁,失去青春的活力,便萧条下去,似丰盈的苹果,被抽去了水分。
  
  玺彤则不,她是清新的苹果酒,开始的时候是清甜可口的,微微有些许醉人,到了现在,则变成了似淡淡散发的白兰地,馥郁的,一点点散开,醺醺然,很容易让异性沉醉其中,甘愿自溺在她的双眸里。
  
  我们旁边,坐这一名十分俊朗的男人,很年轻,估计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大,有一双大大的,会笑的眼睛,他一直凝视着玺彤。
  
  玺彤转眼看见他,笑着大方地对他举举杯。
  
  那男人,站起身,十分礼貌地对玺彤举杯示意。
  
  嚯,个子很高,至少有1米8,线条分明的嘴唇,笑起来,牙齿雪白,一脸阳光。
  
  我低声对玺彤说:“你的艳遇来了,这个可是标准的阳光青年。”
  
  玺彤莞尔一笑,顿时媚态百生。
  
  见玺彤不讨厌他,甚至情绪也变得好了起来,我不想看到玺彤刚才落寞的样子,
  
  便扬声对他说:“过来一起坐?”
  
  他伏身和同桌的朋友说了两句,然后拿着酒杯走过来,态度很大方。
  
  一坐下来,他便和我们一一喝了一杯酒。
  
  然后,我和忻怡继续我们的话题,难得玺彤竟然兴致那么好,和哪男人谈得热火朝天,不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隐隐听玺彤笑得前仰后伏,原来两人互换了名片。
  
  但听那男人说:“原玺彤,意思是不是原来是红色的玉玺?血玉?美艳到极点,很衬你人哦!”
  
  我一听,便知道玺彤爱听这样的话,爱这样略微有一点修养的男人。
  
  果然,玺彤也好兴致地说:“范舟?泛舟?那你是划船的男子哦?哇?你还是高分子材料工程师啊?你多大年纪啊?”
  
  接着玺彤轻声叫:“你29,比我还大两岁?一点也看不出来。你的工作是做什么的?一定很复杂吧?我小时候最崇拜搞科研的人了1”
  
  玺彤总能表现得让男人满足虚荣心。
  
  那划船的男人,果然很受用,一脸满足的笑容。
  
  两人几乎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整个晚上都在叽叽咕咕地说话。
  
  我和忻怡都笑起来,这两年,玺彤对男人很有一点刻薄,所有追求者一律被她一张利嘴讽刺地体无完肤。今天晚上,不知道是受了刺激,亦或是真觉得这个看起来单纯阳光的男人很顺眼,居然肯降低姿态来奉承他。
  
  我和忻怡都有点意外。
  
  晚上,我们去宵夜,玺彤居然把这个范舟也叫上了。
  
  玺彤还一直问我们:“他的名字好不好听,很有趣吧。”
  
  我瘪瘪嘴,没说话,心里嘀咕:“这名字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我一听就想起那个低能的,对着乐队乱指挥一通的周舟。”
  
  玺彤一整晚心情都很愉快,甚至有点意气风发的。似乎想向我们证明——看,我也有年轻登样的男人喜欢!
  
  天,我一定疯了,这样想自己的好友。
  
  玺彤这样的人间尤物,从老中青三代,都有男人为她疯狂的,她绝不会为虚荣迁就一个男人,来掩饰自己刹那的落寞的。
  
  不过,幸亏这“周舟”也还不算讨厌,笑得很开朗,而且性格很温柔,看起来非常单纯干净。
  
  可是,我一向不喜欢单纯的男人,男人太单纯,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是我老女人的心态问题,见不得青春的小动物们。老一点的男人,我又嫌他们城府太深,真是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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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只要玺彤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突然,我想起了别人的,偶尔属于我的余绍明,笑容不自主从心里泛滥出来,夸张的摆在脸上。
  
  让玺彤以为我是和她一样能接收这个“划船的男人”,也好让老友宽心。
  
  吃完宵夜,我对范舟的印像又好了很多。
  
  原来他真是是科分院的一名工程师,从事化学研究,还是北大毕业的。
  
  我有点小看人了,还是玺彤的眼光犀利一点,一看一个准,难怪她笑得那么甜蜜,十个北大高才生都被她的眼波融化了。
  
  这个高分子材料系的范舟,以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原玺彤小姐的眼波,到底有些什么微妙的化学成分。

晚上回家,志谦不在,打电话手机关机。
  
  我没放在心上,反正志谦是让人放心的。
  
  睡得迷迷朦朦,觉得身边有人躺下,我知道是志谦,而且心情很愉快。
  
  分子和原子靠得太近都可以相互渗透,何况两个打活人,我熟悉志谦,如同熟悉我自己。
  
  从他躺下的动作、轻重,我甚至在梦中都可以凭此判断他的心情。
  
  可是志谦却不知道余绍明的存在,不是我掩饰太好,就是他对我过于信任,更或者,干脆是对我漠不关心。
  
  
  
  
  早上上班,我迫不及待把忻怡的事情告诉余绍明,他惊异极了,电话里也能听出他的诧异:“世上有这样的女孩?改天一定介绍你朋友予我认识。
  
  我爽快地说:“好!”
  
  余绍明愣一愣:“锦诗,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我想结识你的女性朋友,你竟然如此爽快,心无芥蒂。换了我女友,一定已经面孔变色,摔电话拒绝与我交谈了。她从来不允许我接近或者称赞别的女人。”
  
  我心里微微一震。
  
  是啊,我竟然毫不介意。我不是已经爱上余绍明了吗?怎么会毫不介意。
  
  要知道,和志谦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绝不允许他多看旁的女人一眼的。
  
  有一次他赞忻怡穿衣服由品味,我生足他一星期气。
  
  还有一次,他顺口说玺彤挺有女人味,我更是惩罚他说了100遍对不起。
  
  怎地我对余绍明与此磊落?
  
  我缓口气,因为他不属于我,我无权利生气、嫉妒、吃醋、使小性子……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专利。
  
  分得这样清,可见在激烈燃烧的激情,也没有毁掉我的理智。
  
  女人年纪越大,越难投入新的情感……
  
  就像宠物,总是对第一个主人忠诚多一些……

下午,接到忻怡的电话:“锦诗,我好紧张,我在柯忺宇诊断室的门口,马上就轮到我进去了……”
  
  我放下电话奔过去……
  
  忻怡已经没有在门口,我偷偷向里望了望:
  
  忻怡面孔涨得通红,神情十分紧张,完全没有她一贯的镇定自若。
  
  “小姐,你那里不舒服?”柯忺宇微微笑着,温和地和她说话。
  
  这该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话吧,他竟完全没有认出她,也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有注意过她的存在。
  
  “我最近,心跳很不规律……”忻怡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暗暗好笑,忻怡一看见柯忺宇就一颗心小鹿乱撞,心跳怎么正常得了?
  
  果然,柯忺宇拿出听诊器柔声说:“小姐,你需要把衣服撩起来一点。”
  
  忻怡脸更红了,撩衣服得手都紧张得不听使唤。
  
  柯忺宇以为她是害羞,还解释说:“没关系的,每个病人都是这样检查的。别担心。”
  
  忻怡点点头,轻咬着唇不说话。
  
  柯忺宇绕到她身后,用手把冰凉的听诊器筒暖一暖,才伸进衣服,贴到忻怡背上。
  
  他真是个细心的好医生,又或者雅致的忻怡让他另眼相看?
  
  他仔细得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心跳,“咚、咚、咚——”急促而有节奏,如同一个思慕恋人的少女,在一声声急唤自己的情人。
  
  窗外的阳光斜斜流淌进房间,柔和的笼着两人,雪白的墙壁也折射这回温柔的淡光,柯忺宇与忻怡,如同被放在一个装置着虑光镜的房间里,身上蒙着一层朦胧的光芒。
  
  忻怡微微闭着眼睛,轻轻扬着脸孔,雪白的皮肤有一层晶莹的光,眼睛里似乎藏了一颗星,闪烁不定。她是在体会两人的第一次肌肤相亲吧?又或者,她正全神贯注,似乎想控制自己的心跳,似乎10年前,那个晨曦中操场边的一见钟情,无数次默默注视他的背影,骑车尾随他逛遍小半个城市,无数次梦中渴望与他倾谈,无数次在其他男子身上寻觅他的影子……这一切一切,暗自里滋生的情愫,都要通过着律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递给他……
  
  她那样用心的“心跳”,传递着心声。
  
  柯忺宇,终于听到了她的“心跳”,他的表情肃穆而专注,他感受到了她心跳的感觉了吗?
  
  他接收到她通过心跳传来的爱意吗?
  
  只见柯忺宇,将听筒取出来。略微颦一下眉:“小姐,你的心跳非常有节奏,而且很有力,但是跳得十分快,快地有点不正常。”
  
  忻怡看着他,没有说话。
  
  柯忺宇继续说:“我建议,你明天再来一次,我再听一听你的心跳,如果还是不规律的话,我建议你背一个动态心电图。这样可以24小时监控你的心跳。”
  
  忻怡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谢谢你柯医生。”
  
  然后她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走出门口。
  
  柯忺宇以为她不放心,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扬声安慰:“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明天再来检查看看。”
  
  忻怡对他非常温柔地笑一笑,终于离开诊断室。
  
  我迎上去,急切地问她:“怎么样?感觉如何?还有那种一见到他就心慌意乱,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吗?”
  
  忻怡恍惚地笑了:“是的,他还是那样,只是变得稳重沉静了!”
  
  接着我再和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一直保持着那个恍惚的笑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和柯忺宇见面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忻怡每天下午都来医院找柯忺宇问诊。
  
  
  柯忺宇断不出她得了什么病。
  
  
  但是忻怡,十分享受与柯忺宇面对面独处的这短短时光,她总是尽量拖之又拖,希望能加深自己再柯忺宇心中的印象。
  
  
  约会是,我说给绍明听,他笑说:“柯忺宇如此好运,怎么会遇到这样稀有的女子?”
  
  
  我一一把忻怡和玺彤的故事告诉他,引起他极大兴趣,愿意抽时间见见玺彤与忻怡。
  
  
  通过你的朋友,应该可以更加了解你吧。
  
  
  我故意白他一眼:“你是想了解我?或者为着多结识两名出色异性?”
  
  
  他也故意斜眼看我:“你说呢”
  
  
  我仰头大笑。
  
  
  他轻轻拍我头,十分宠溺。

晚上,母亲打电话,让我和志谦回家。
  
  
  志谦很不情愿,但是,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跟我回了家。
  
  
  他非常不喜欢到我家去,有很深的抵触情绪,他知道我父母不喜欢他,故此也不喜欢他们。
  
  
  尽管很不喜欢志谦,母亲还是殷勤地为他夹菜,又奉上新鲜丰富的餐后水果。
  
  
  然后她提到了我们结婚的事情。
  
  
  志谦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母亲被僵在那里,有点悻悻的。
  
  
  我赶紧说些其他话题,把打破僵局。
  
  
  可是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志谦便站起来,借口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回家做,匆匆离开。
  
  
  我只得跟这他出门。
  
  
  临走时, 妈妈幽怨的目光,刺痛了我。
  
  
  一出门,我便拉着他:“我妈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志谦白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你不想和我结婚,对吗?”我咄咄逼人。
  
  
  志谦冷冷看我一眼,把牵着我的手从我手中抽离,插进自己的衣兜里。
  
  
  我一下恼了,怒火中烧。
  
  
  “陈志谦,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冲他低低吼一句。
  
  
  “别闹了,大街上,你不怕丢人,我怕!”
  
  
  志谦不屑的表情,让我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丢人吗?我知道,你从头到尾嫌弃我肤浅,无品味。”
  
  
  志谦停下来,看我一眼:“结婚?没房子你肯和我结婚吗?你们全家人都莫名其妙。 没房子你妈同意我们结婚吗?你肯和我结婚吗?还假惺惺问我想不想结婚,不是废话吗?”
  
  
  说完,志谦,扔下我往前走。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得跟着他默默走在后面,心里又气又难受,象哽着一块石头,卡在喉头,想哭又没有眼泪可供挥霍,连悲伤都麻木和干涸了。
  
  
  前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志谦招手。
  
  
  车停下,志谦上车,我还没走过去,车门已经用力关上,车子绝尘而去……
  
  
  我又一次被他抛下,每次吵架,他总是潇洒地扬长而去,扔下我,像个傻瓜,看着空气里微黄的汽车尾气,像个傻瓜一般,欲哭无泪。
  
  
  这一次,我没有象以前一样,眼巴巴地回家,向他道歉,妥协。
  
  
  我想起了余绍明,可能他分辨出了我声音里太浓的哭意。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要不要我过来陪你?”他体贴的说。
  
  
  突然,我想起他微微眯着的眼睛,我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对志谦深深的负疚感,我无理由埋怨志谦,我比他做得更糟糕。
  
  
  刚才还一团火似地燃在胸腔中,瞬间就平息了许多。
  
  
  我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余绍明两句,挂了电话。
  
  
  我这个时刻,我实在无心情与余绍明说话,志谦,还是比任何人都能控制我的情绪。

走在大街上,寒气逼人,呵气成雾,我的心烦乱不安。
  不想见余绍明,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志谦比冰霜还冷的脸。
  盲目地走了一会儿,接到玺彤的电话,她声音愉悦,有浓浓春意。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我打车到玺彤家,今天晚上,我不准备回家了,给志谦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他还是继续对我不屑一顾的。
  有人说,爱情就象跷跷板,你高一点,他就低一点,你低一点,他就立刻飞起来。
  以前,我就是把自己的地位自动放地太低,所以他才有机会一直高姿态。
  
  玺彤的家非常温暖,有橘色的灯光,她的房间里有很多很多盏灯,每一盏都发温暖柔和的光……
  这是个典型的单身女人的房间,灯光,是唯一能在暗夜里带给人心灵慰寄的东西,寂寞是无边的黑暗,需要灯光来驱散……
  这么多盏灯,统统打开,玺彤一定寂寞太久……
  房间里有些微散乱,一件丝质的睡衣,胡乱搭在沙发上,空气里全是脂粉味道……充斥着性感、慵懒、暧昧……
  任何一个单身男人踏足进来,都会为之心猿意马……
  
  玺彤窝在沙发里,眉梢眼角都是笑,似乎嘴里含着最甜的蜜,忍不住全都泄露出来……
  我坐到沙发上,把头靠在抱枕上:“今天晚上在你这儿寄宿一宿!”
  “好啊!和志谦吵架了?”玺彤真是个明白人!
  我瘪瘪嘴。
  玺彤笑起来:“你们两就爱耍花枪,都这么多年了,到底还结婚不?”
  我忍不住苦笑:“别提了,又为这个吵架。恐怕是结不成婚了!”
  玺彤夸张地喊:“欢迎回归单身俱乐部。”
  我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不是叫寂寞的心俱乐部吗?怎么改名字了?
  玺彤双目含情:“现在不寂寞了,我想我恋爱了。”说完,一向大方的玺彤,面上浮起一丝羞色。
  见玺彤这样反常,我的烦恼也暂时抛到脑后,好奇心这一刻战胜一切……
  玺彤懒懒依着沙发,嘴唇异常红润:“哪个范舟已经约了我好几天了,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而且聊天也很投契……我觉得,他很单纯,也很开朗,与我以前认识的男人有很大不同……我有点动心了……”
  我望着玺彤,吃惊极了,经历了一次惨痛的经验,玺彤已经变成铁石心肠,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如今竟然也动了心?
  我遇见余绍明,忻怡遇见柯医生,玺彤又遇见范舟,今年,是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走桃花运,人人都红鸾星动?
  天,月老今年大发散心?又或者和天上诸位神仙打麻将赢了钱,因此特别大方,见者有分,人人不落空?

有短信过来:“心情好一点没有?”
  我回过去:“好多了。”
  “和男朋友吵架吗?什么原因?”
  “没什么,改天告诉你!”
  “我随时有空,当你的垃圾筒。”
  然后,我们有来有往,接连发了几条短信。
  我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余绍明一直有本事让我破涕为笑。
  玺彤在旁边笑,不停问我:“有状况了?平时你可是很少发短信的?而且看你那样儿,笑得眼睛都弯成月亮了。从实招来!”
  想到余绍明那双款款深情的眼睛,想起他那些充满情欲的吻,我脸都涨红了,慌忙掩饰:“那有什么状况啊!”
  “呸!想骗我!你可是一向自诩潇洒,最看不起涂脂抹粉的女人吗?怎么现在连睫毛膏这种你最看不起的东西,都用上了?”玺彤得意地把脸凑到我跟前。
  她真是目光如炬,观察入微、明察秋毫,我讪讪地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整晚,玺彤都不放过我,一直缠着我问。
  我始终不肯说一个字。
  匆匆跑去沐浴。
  玺彤的睡衣真是性感,不是透明的、就是半透明的、全都是柔软的、轻飘飘的、纱、稠、丝……全部黑色,性感而女人味,真不知道她一个单身女人穿给谁看。
  相反我,一直穿白色的、粉色的棉质睡衣,保守得不行,只图穿在身上大方舒服。难怪志谦对我越来越不感兴趣了。
  不是没有我的责任的。
  我挑了玺彤最保守的一件睡衣,可是穿在身上,我还是有衣不遮体的感觉,很不自然。

躺在玺彤的床上,我很不习惯,浑身不自在。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床、我的床单,我的枕头、我的被子,那上面有我熟悉的,我和志谦的味道。离开它们,我夜不能寐,如同我习惯了志谦一样。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瘾是很可怕的事情,他不在,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连味道和声音都让你受煎熬,时刻坐立、寝食统统难安。
  
  我想至少今夜,我要把志谦的影子赶走。
  
  终于,经不住玺彤的软磨硬泡,我把和余绍明的事情透露给她。
  
  玺彤惊地瞪圆了双眼,是的,她不置信老好矜持的粱锦诗今日也可以为了激情如此疯狂……
  
  我以为她会怪我。
  
  可是,玺彤真是我的密友,但听她温柔地放低声音,轻轻按住我的手:“我明白的,爱情最可怕就是它总是令人促不及防,没有人会做好准备。更可怕,一切道德观念,一切自尊自傲,一切的一切,都得为它让道。任何东西和它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立刻被比了下去。它可以让你哭,也可以让你笑,可以让你神情恍惚,可以让你如痴如狂,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
  
  玺彤的眼睛象潋滟的湖水,生动、明亮、闪烁不定……
  
  哦,原来她在说自己……
  
  那个范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不,这魔力来自爱情……
  
  我偷偷笑,看见玺彤的双眸梦幻般变幻……
  
  是,我的双眸也因为余绍明,如此闪亮,一切都值得了,以后会不会后悔?那是以后的事情……谁管得了那么远呢?
  
  哦,余绍明,你知道,此刻,你萦绕我心中吗?
  
  哦,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翌日,下班后,犹豫再三,还是回到家了。
  
  一开门,志谦正坐在电脑前。
  
  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全神贯注在他设计的东西上面。
  
  本以为,他会迎上来向我道歉,毕竟我第一次一夜不归。
  
  但是他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我,那样不屑,似乎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乎。
  
  也许,一个陌生人倒在路上,他还会伸出援手。
  
  我和他,几乎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同一个屋檐下,甚至同一张床上,我们都沦为这房间里一件恒久不变的摆设,存在,但是与不存在等同……
  
  我没有作声,心里隐隐作痛。
  
  脱掉衣服,我到浴室沐浴。
  
  我把水温调得很高,滚烫的水自莲蓬处洒出,包裹着我,眼耳口鼻,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顺滑的流水中。我微微闭上眼,让皮肤被烫染成蔷薇色……
  
  为什么如此纯净的流水,也带不走我的烦恼?
  
  难道余生我都要这样和这个心里已经没有我的男人过吗?
  
  忍不住,眼泪滑了下来,我觉得我的前途已经一片黑暗,与窗外的夜色已经融为一体,漫长冰冷而没有边际……
  
  关上水,我仔细用力擦干身上的水,强忍住眼泪,把这些不争气的液体统统吞回肚子里。
  
  浴室门一下被拉开,志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最厚的一件睡衣,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没说话,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睡衣,只不停擦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其实早就把水擦干了,摩擦起来,皮肤有些疼,但是很解恨。
  
  志谦看了我片刻,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毛巾,把睡衣披在我肩膀上,然后细心,用手擦我腿上残留的水渍。
  
  他突然这么温柔,连日来,所受的委屈突然堆积在一气,我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而下。
  
  志谦见我哭了,一把将我搂住,揽进怀里,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他脖子上熟悉的味道,哭得更加厉害,甚至抽泣起来……
  
  志谦轻轻拍我的背,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突然释然……我想我又一次原谅了他,面对他,我永远无法责怪他……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拼命外涌,志谦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用被子把我裹起来。
  
  我躲在被子里流泪,但是已经不再伤心,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哭泣是一种极佳的发泄方式……
  
  整个晚上,志谦都陪着我,耐心听我说话,甚至和我一起看电视,非常温柔,我想我没有不开心的理由了……反而愧疚感更强烈。
  
  我突然觉得,他对我糟糕一点,我反而心安理得一些……
  
  是不是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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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因着对志谦的愧疚,我都没答应余绍明的约会。
  
  虽然,我的理智选择不见他,但是我的情感却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他。
  
  很多时候对着办公室的空白墙壁,如果没有人打扰,我会发一整日呆,看似若有所思,其实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余绍明而已。
  
  这两天气温有点回升,有种恍惚春天的感觉,似乎阳春三月错踏时空,误撞入这个寒冷的冬天。
  
  黄昏时分,忻怡打来电话,她约我和玺彤见面。
  
  我回家陪志谦吃过晚饭,便赴约。
  
  出门的时候,志谦如往常一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但我已经习惯。
  
  
  
  
  我们在常见面的小酒吧坐下。
  
  还没坐稳,忻怡便急急将这两天的情况一一向我们汇报。
  
  每一天,忻怡都会定时到柯忺宇的诊室看病,固执的让柯忺宇听她的心跳。
  
  “他似乎已经习惯每日下午见到我,会不会有一天我不去,他也会觉得怅然若失?”忻怡抿这嘴笑。
  
  “他不觉得奇怪吗?”玺彤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一个没有心脏病的女人,天天去找他看病问诊听心跳?”
  
  我忍不住笑:“相思成疾,的确属于心病,她一见到柯医生,立即心跳加快,血气上涌,面红耳赤,怎么看都象有心病的样子……”
  
  听见我取笑她,忻怡也不懊恼,只执着的说:“每次他听我心跳,我都会拼命在心里祈祷,我迫切希望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自从发现他原来就在我身边,就在我最好朋友的医院里,这么多年,我们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耽误了如此多时光,我就后悔不已。我晚晚做梦梦见他,睁开眼恢复的第一缕神智也是他,上课、下课、走路、吃饭……他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占据我心神。就连弹琴的时候,我的心也平静不下来,曲曲不成,每一日都魂不守舍……”忻怡娓娓诉说,依稀坐在我面前的,又是少年时代,那个多愁善感的少女。

三个女人一台戏。
  
  换了平日,我和玺彤一定为忻怡绞尽脑汁、出谋划策、翻肠倒肚搜刮各种奇招异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可是今日,我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致。
  
  余君身影时时萦绕我心间,志谦给我太多忽略与不耐烦,我是那么迫切想从余君处获得良多呵护、重视,我想念那些荡气回肠的缠绵时刻。
  
  与志谦在一起,我象透了一枚生锈老旧的黄脸妇人,不,连妇人都不如,完全中型或者透明,黄脸婆至少还有几分颜色。
  
  只有与余绍明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一个纯粹的,年方27岁,有血肉,丰满感性的女人。
  
  我半发呆,半心不在焉的回应忻怡的话。
  
  偏偏余绍明还不放过我,他频频发来短信:“锦诗,真不想见我?你要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锦诗,你到底怎么了?几日不见,心中甚为牵挂?可是家中发生事情?”
  
  “锦诗,我想见你……”
  
  他是这样迫切的想念着我,如同我想念着他。
  
  我满足的叹着气,长一口,短一口……
  
  女人统统都有点虐待倾向,不是虐人,就是虐己,通常是两者都有一点。
  
  此刻我便享受着这种煎熬。
  
  其实,对志谦的愧疚,并不能阻挡我见余绍明的冲动,私心里,我克制自己,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到底有多重要,会否,他也为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也为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且,我也愿意偷偷的享受对他的思念,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矛盾。
  
  我不知道对他这是否是折磨,至少对我是一种折磨,只是这折磨也成为享受,心间时刻存放着一个人,反复把他捧在心口想念,是多么愉悦而又不易的一件事情啊。
  
  这样的感情,似乎也矜贵一点。

我的思绪早已神游在外,而玺彤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一直在摆弄手机,短信一条接一条,片刻都没有停歇过。
  
  但见她满面春意,眉梢眼角都是蜜样的情意,浓的化不开似得,嘴角一直挂一个飘忽的,暧昧而得意的笑容。
  
  甚而,好几次,她对着手机娇笑出声。
  
  一向镇定自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玺彤,今日也这样失态,这样为着几条虚无的短信欣喜若狂。
  
  这一次,怕是动了真感情吧。
  
  我朦胧的揣测着,思维依然游离。
  
  终于,忻怡忍不住娇嗔:“你们两到底要不要听我说话?”
  
  我们这才打起精神,继续听忻怡絮絮叨叨。
  
  “有什么办法让柯忺宇爱上我?玺彤,你方法最多!”忻怡求助的望着我们。
  
  玺彤呻吟一声:“把你的脸整容,换成我这样的!”
  
  忻怡瞪她一眼:“拜托,认真点。”
  
  “好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要先打听清楚他的喜好,到时候投其所好,就容易得多了!”玺彤伸个懒腰,神情慵懒,如一头无所事事的波斯猫。
  
  “锦诗,你帮我打听一下吧!”忻怡把矛头转向我。
  
  我用力拉玺彤的手,故意埋怨:“你说一句话,我可要忙半天了,我可不惯作包打听。”
  
  玺彤也笑起来,于我们商量起如何帮忻怡。
  
  可是不到五分钟,玺彤的手机干脆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面若桃花得笑开了,似乎对方提了个什么不情之请,她微微颦着眉,转而妥协,点头,由始自终温柔如水。
  
  然后她轻轻咳一咳,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犹豫,但终于还是似下了很大决心:“范舟说他要过来找我。”
  
  宣布完,也不等我们同意,便用期待的目光,秋水缱绻般盯着门口看,似乎生怕那个范舟来了,找不到她。
  
  我和忻怡对看一眼,当下明白,玺彤这一次是动了心。

只不过片刻,范舟兄已经站在我们眼前。
  
  玺彤起身,与他站在一起。
  
  我不得不赞叹,真是一对壁人。
  
  虽然玺彤美丽不可方物,可是这个范舟站在她旁边一点也不逊色。范舟阳光、英俊,衣着干净不乏品味,身材颀长健硕,还是专业人士。这个男人从修养到气质,都非常衬美丽高傲的原玺彤小姐,难怪眼高于顶的玺彤,今日也终于把持不住。
  
  我和忻怡都为她高兴。
  
  骨子里一向大女人的玺彤,此刻全千娇百媚,小鸟依人的站在高大的范舟身边,淡笑着问我和忻怡:“范舟约我去看电影,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
  
  平时在我们面前飞扬跋扈的玺彤,今日简直如同被某位谦和有礼的名媛附身,让我们大跌眼镜。
  
  她才不会让我和忻怡去当超级电灯泡呢,真够假惺惺的。
  
  我和忻怡忍住笑,对看一眼,把头摇得象波浪鼓。
  
  我心里窃笑:“如此虚伪,假装谦和,玺彤今次真要使出浑身解数迷晕这位研究高分子材料的男人。”
  
  果然,就在玺彤拖着范舟出门口的刹那,她回过头,瞪了我和忻怡一眼,目光凶悍,似乎在说:“敢取笑我?有你们好看得!”

第二天中午,我故意在食堂“偶遇”柯忺宇。
  
  一见面,我便迎上去,与他共进午餐。
  
  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便单刀直入:“晚上出来聚聚,同事多年,还没有约你出来喝杯酒。”
  
  柯忺宇不疑有它,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他一走,我立刻打电话通知忻怡,忻怡激动的对着电话直亲我。
  
  然后她急急对着电话低喊:“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梳妆打扮!”
  
  我笑着打趣她:“多年之後,与你重逢,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这句拜伦最有名的诗句,用在今日的忻怡身上最恰当不过,可惜忻怡选择了更浪漫的方式——以心跳!
  
  再晚一点,我和柯忺宇到医院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小酒吧坐下,因是知道的人不多,显得异常清净。
  
  忻怡选这里,是因为这里从头至尾播放的是爵士乐。
  
  而且是非常少见的Cool Jazz,这种爵士,比蓝调还要缓慢,音乐靡靡,暧昧不清,让人特别放松,期待一场温暖的爱情。
  
  忻怡是音乐方面的行家,选这里,不是不用心的。

聊了一会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忻怡打电话给我,我告诉柯忺宇,有两位朋友要过来。
  
  片刻后,玺彤和忻怡一起走进来,整个酒吧似乎有种蓬壁生辉的感觉。
  
  玺彤打扮相当低调,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一看就知道为着不抢忻怡的风头。
  
  忻怡打扮得十分素净,初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经意,可是熟悉她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搭配,让她矜持含蓄的古典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多少珠宝,听什么音乐,因她没有自卑感。
  
  忻怡就是这样的女人,一切都那么妥贴、得体。
  
  咋见忻怡,柯忺宇惊的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而忻怡也在脸上摆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看,为了爱情,连忻怡这么无心计的女人,也学会了演戏。
  
  两个人就忻怡的心脏不适问题,说了足足半个钟头,忻怡微微颦着眉,似乎真的忧心心脏有状况。
  
  一整晚,忻怡都表现得十分温柔趣志,她的品味淋漓的展现出来,却又含蓄隐讳。
  
  任何男人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人怜惜、疼爱的女人。

第二天中午,我故意在食堂“偶遇”柯忺宇。
  
  一见面,我便迎上去,与他共进午餐。
  
  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便单刀直入:“晚上出来聚聚,同事多年,还没有约你出来喝杯酒。”
  
  柯忺宇不疑有它,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他一走,我立刻打电话通知忻怡,忻怡激动的对着电话直亲我。
  
  然后她急急对着电话低喊:“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梳妆打扮!”
  
  我笑着打趣她:“多年之後,与你重逢,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这句拜伦最有名的诗句,用在今日的忻怡身上最恰当不过,可惜忻怡选择了更浪漫的方式——以心跳!
  
  再晚一点,我和柯忺宇到医院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小酒吧坐下,因是知道的人不多,显得异常清净。
  
  忻怡选这里,是因为这里从头至尾播放的是爵士乐。
  
  而且是非常少见的Cool Jazz,这种爵士,比蓝调还要缓慢,音乐靡靡,暧昧不清,让人特别放松,期待一场温暖的爱情。
  
  忻怡是音乐方面的行家,选这里,不是不用心的。
  
  
  
  聊了一会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忻怡打电话给我,我告诉柯忺宇,有两位朋友要过来。
  
  片刻后,玺彤和忻怡一起走进来,整个酒吧似乎有种蓬壁生辉的感觉。
  
  玺彤打扮相当低调,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一看就知道为着不抢忻怡的风头。
  
  忻怡打扮得十分素净,初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经意,可是熟悉她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搭配,让她矜持含蓄的古典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多少珠宝,听什么音乐,因她没有自卑感。
  
  忻怡就是这样的女人,一切都那么妥贴、得体。
  
  咋见忻怡,柯忺宇惊的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而忻怡也在脸上摆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看,为了爱情,连忻怡这么无心计的女人,也学会了演戏。
  
  两个人就忻怡的心脏不适问题,说了足足半个钟头,忻怡微微颦着眉,似乎真的忧心心脏有状况。
  
  一整晚,忻怡都表现得十分温柔趣志,她的品味淋漓的展现出来,却又含蓄隐讳。
  
  任何男人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人怜惜、疼爱的女人。

当两个人感觉熟稔起来,忻怡开始转变话题。
  
  她开始娓娓诉说自己的暗恋故事,从少年时的朦胧,含蓄、心跳说起。
  
  “那个时候,我很喜欢那个男生,如果在人群里瞥见他的一个背影,也会得默默欣喜好半天。”忻怡第一次在柯忺宇面前袒露开自己的心扉,这段被她隐藏了八年的感情,终于有破茧而出的时刻了。
  
  柯忺宇认真的听着,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最私密的感情把,他神情十分专注。
  
  “有一年圣诞节,我很想送圣诞卡给他,想把最美的那一张挑出来,可是选来选去,我选了十张卡片,张张都觉得应该送给他欣赏,于是从圣诞节前的10天开始,我每天偷偷写一张卡片塞进学校的信箱里,每一张都写满了字,我想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给他……是不是很傻?”忻怡故意把那段最特别的往事讲出来,希望能唤起柯忺宇的回忆。
  
  可是,柯忺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感叹:“为什么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女同学这样暗恋我?”
  
  看,他的记忆里压根没有忻怡的存在过,尽管忻怡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也许有,你不知道!暗恋这种事情,另一个当事人通常都不知情。”玺彤忍不住说。
  
  “我可没这么大魅力,让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挂念了这么多年!”柯忺宇笑着说。
  
  忻怡的脸上有一点点失望,但这阴翳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爱情的道路上,谁先动心,谁就输,一败涂地,陷入永久的被动局面,决无转机。
  
  忻怡还是不甘心,又继续说:“还有一次,上学的时候他自行车气门芯坏了,他满头大汗推着车子进学校车棚。于是,我偷偷把自己自行车的气门芯拔下来给他换上……”
  
  柯忺宇忍不住笑:“原来还有美女救英雄的时候!”
  
  还是没有反应,忻怡轻轻咬咬嘴唇,她每次做这个小动作,就代表她心里极度不安。
  
  我和玺彤对看一眼,都有些担心她。
  
  然后,我借口上厕所,让忻怡陪伴。
  
  在洗手间里,我劝她:“他的印象中全没有你的存在,不如放弃算了……好男人很多……”
  
  忻怡用力摇摇头:“不,以前他的世界里没有我,以后他的世界里一定有我的存在!”
  
  “忻怡,你会很辛苦的!”我有些心疼她。
  
  “这种辛苦也是一种幸福,总比对着那些永远不会让我心跳加快的男人好……”
  
  我沉默无语,只得用力捏捏忻怡的手。
  
  单恋是一条孤单难行的道路,希望忻怡的这条路不会太辛苦。
  
  回到桌前,忻怡还是保持了她一贯完美的风度。
  
  整个晚上都盈盈浅笑,十分温良。
  
  我们特意安排柯忺宇送忻怡回家,给她们更多独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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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怡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但胜在气质典雅,温顺可爱,不乏品味,是贤妻良母的首选。
  
  可是柯忺宇不知道是木纳还是不识货,晚上他送完忻怡回家,连电话号码也没有要一个。
  
  但是忻怡已经很满足,对她来说,能和梦中情人坐那么近,面对面谈话,已经是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事情了。
  
  
  
  
  晚上回到家,非常疲惫,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在家中对这志谦,面前也老是晃动余绍明的影子。
  
  明天是周六,不用工作,想到不用闻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药水味道,我就觉得松一口气。
  
  沐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志谦跑进卧室,帮我把手机递进浴室,我打开一看是余绍明。
  
  当场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志谦从不检查窥看我的手机,也无帮我接听电话的恶习。
  
  关上浴室门,我把水开得再大一点,压低声音接听余君电话。
  
  “锦诗,在干嘛?”
  
  “洗澡!”
  
  “那岂不是没穿衣服?”余绍明故意在电话那头重重喘一口气。
  
  我忍不住笑“你洗澡要穿衣服吗?”
  
  他也笑:“我闭着眼可以想象你沐浴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突然非常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轻轻的说。
  
  我的膝头突然一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心也一下失去抵抗力。
  
  算了,对他、对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也算是惩罚够了。我游说自己。
  
  然后,我们约定明天见。

 我不是天性勤劳的女人,每每周末,能在床上多拖延片刻时间,对我来说都是享受。
  
  可是想到余绍明的约会,我竟然立即翻身下床,动作轻盈,丝毫不觉困难。
  
  志谦还在熟睡,象个孩子,这一刻,这个冷漠的男人是异常稚气而脆弱的。
  
  要不要赴余君的约会?我犹豫片刻,但只得片刻,立即狠下心肠沐浴更衣,化上明媚妆容。
  
  刚到楼下,便见到余绍明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我坐上车,他露出白色牙齿对我笑:“想到今日要见你,昨夜几乎没有睡着,辗转反侧,莫名兴奋!”
  
  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这句话让我心里异常舒畅,每个毛孔都舒展开,心情象此刻窗外的阳光,灿烂得近乎耀眼。
  
  “去那里?”我仰起脸,对着阳光问他。
  
  他压低声音说:“天涯海角……”
  
  我低笑出声:“好,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满意的笑了。
  
  虽然不会有未来,但是并不防碍情话的动人和真诚。
  
  如果每一句情话都必须履行,成为事实,相信世界上会少了很多甜蜜和趣志。

余绍明把车开到龙泉,他把车停在一家别墅区里,我们通过别墅区,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山,小路两旁是略微有些泛黄的青山。
  
  他温柔的牵着我的手,半搂住我的腰,我们缓缓迎着风往山上走。
  
  他的手轻轻扣在我腰间,我觉得自己的腰肢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简直有盈盈一握的纤细柔软,是的,与余绍明在一起,他永远让我觉得自己是水做的女人。
  
  他就是有这点好处。
  
  今天温度很高,连风都没有了冬日的寒意,我的心里也有一片艳阳天。
  
  整条路上都没有人,非常清幽,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他的肩膀宽厚结实,是适合借来哭泣和休息的,能够让女人安宁。
  
  走到半山腰,我开始微微有点喘。
  
  余绍明体贴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
  
  可是,山边那里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呢?
  
  余绍明牵了我的手,顺着路边一条杂草掩映的羊肠小道往里走,上到一个小山坡,然后继续下行,一片野草丛生的微微凹进去一块的地方出现在我们面前。
  
  余绍明惊喜地说:“这里不错,我来收拾一下。”
  
  然后他放开我的手,用手将四周一片半人高的已经干枯的杂草压平,然后他率先坐在那一片被压得平整的草地上,然后他示意我也坐过去。
  
  我紧挨着他坐下,那些杂草虽然已经干枯了,可是铺在地上异常柔软厚实,如同地毯一般。
  
  再看看四周,哦,我们被高大的恣意生长的杂草包围起来,外面看不见我们,而我们也看不见外面的……这些高大的杂草,把我们与外界隔开,成为一个独立的隔绝的小天地。
  
  我忍不住躺在草堆上,鼻息里全是芬芳干燥的香味,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帘,变成一片橙红色的光晕。
  
  余绍明静静躺在我的身边,我们都闭着眼,耳旁有轻轻微风拂过,四周非常静,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我们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余绍明的喘息声逼近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我的嘴唇已经被他柔软的唇堵住。
  
  这些吻一开始细碎、温柔,然后开始深入、纠缠……
  
  我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每一个吻都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他的手伸进我的衣襟,恣意游走,探索,我低低地呻吟出声……
  
  他伏在我身上,全身重量都压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欲望在膨胀……
  
  他的手指灵活,从我的肌肤上掠过,带起阵阵微微发麻的电流,轻易便撩拨起我的欲望,让我全身酥软,手足无措,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手也伸到我的腰际,并继续向下探……
  
  “锦诗,我想要你……”他喘着气,声音有寐惑的磁性。

“不,不能在这里……”我舍不得睁开眼睛,舍不得让他停下,但还是抓住自己最微薄的一丝意志抵抗……
  
  我想如果他要继续,我更本无力拒绝。
  
  但是,余绍明克制住自己,移开他的手,温柔的问:“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我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气若游丝,丝毫不具备抵抗力,反倒象个半推半就的邀请。
  
  可是,他停了下来,甚至移开了他的唇。
  
  我竟然有刹那失望,为着——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失控吗?
  
  抑或是所有女人都如此,渴望男人尊重她,一旦男人接受了她的拒绝,她又有点不甘,为着自己的魅力不能全部施展……
  
  我睁开眼睛,余绍明也望着我,他深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太多欲望,闪烁着我无法抵抗的魔力……
  
  我呻吟一声,主动把唇贴到他的唇上。
  
  他轻轻吮吸我的唇,直到它们肿胀起来才放开:“别引诱我,我会把持不住……”
  
  我低声笑:“以为你是柳下惠。”
  
  “有我这样的柳下惠?”他笑出声。
  
  随意说笑两句,我们都把各自的渴望生生地压抑下来。
  
  阳光烤得我浑身发烫……然后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余绍明笑着戳我的鼻子。
  
  他用力抱住我,我也双手楼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他的味道那么动人……良久,我舍不得将脸抬起来,愿意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气味里。
  
  这个拥抱,是干净的,纯粹的,没有一丝欲念的……

 下午,我们坐在河边喝茶。
  
  少有河边的露天茶坊肯把玻璃杯洗得晶莹剔透,庆幸这一家的老板要求和我一样苛刻。
  
  晶莹的杯子,沸腾的开水,几朵饱满的白色杭菊在水中舒展着每一片花瓣,花萼碧绿,衬得白色花瓣十分雅致,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有淡淡清涩的菊花香……
  
  慵懒阳光下,这杯再普通不过的菊花茶,也成了艺术品。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只水晶杯,都有机会散发傲人光彩,但多数人因为生活的疲惫艰辛,懒于自身反省,渐渐蒙尘,甚至粘满过往人的指纹,不再剔透明亮,只有常常拂拭自身的人,检点自省,才能保持晶莹的本质。
  
  我们相对而坐,当两个人对立而坐的时候,思维最为冷静理智,相互看待对方最为客观,因为这是观察最好的位置。
  
  一开始,我们谈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突然余绍明转变话题。
  
  “你和男朋友最近关系如何?”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看得出,他很想知道。虽然我并不想回答,但我还是笑笑如实相告。
  
  “说说你男朋友吧,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试探着,看得出,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久了,久得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问。
  
  我笑笑,余绍明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
  
  我笑笑:“你真这么想知道?”
  
  他正色说:“是!非常想。”
  
  “其实,知道这么多,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也许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有些担忧。
  
  他握紧我的手:“我想更了解你!”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甚至有种迫切,真不知道他忍这个问题,忍了多久。
  
  我有些心软,本来不想把和志谦的事情告诉他,一点都不想透露,但是,看见他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忧伤的眼神,我动摇了。
  
  我从和志谦的相识开始说起,然后讲到我们的甜蜜,后来的分歧,性格的不同,以及日益的冷漠。
  
  “他长相平凡普通,但是有十分让女人放心的气质,任何人与他在一起,都会产生安全感,他永远无心计去算计任何一个人,人品一流……”
  
  “他不爱说话,一整日可以一言不发,只要有电脑,有书、有音乐,他可以在家里呆足一个星期,不下楼半步……”
  
  “他很少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也言简意赅……”
  
  “他从来不去酒吧,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即便一个人住,也把房间收拾地整整齐齐……”
  
  “他是个要求自己很严格的男人,做事严谨……”
  
  “不能否认他是有品味的男人,他喜欢纯音乐,听歌剧,莫扎特简直是他的挚友。他看得书很多,很杂,尤其喜欢杂文,他看得书很深,涉足领域非常广,我常常看不懂……他喜欢看一些纯艺术的电影,异常沉闷,但是他却看得甘之如饴……”
  
  “总的来说,他是个沉闷的男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很难插足他的世界……”
  
  余绍明仔细地听着我说的每句话,有一瞬,我甚至以为会掏出笔来做记录。
  
  “听得出,你很爱他,以他为荣……”余绍明语气有点酸酸的。
  
  “是,我想我是爱他的,但是我也喜欢你……”我捏捏他的手,怕这个回答让他不开心。
  
  他还是语气悻悻:“可是喜欢和爱是两回事,中间隔着一条银河。”
  
  “我爱他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寂寞无比。”我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哀怨。
  
  我真觉得,跟了陈志谦以后,我成了古今第一怨妇,简直是怨妇协会会长的首选人才。
  
  “有句话我很想知道,你如此爱他,又怎么会接受我呢?”
  
  是啊,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千百次问过自己。
  
  “每个女人都渴望被人呵护、怜爱,渴望被人拥在怀中重视宠溺……”
  
  “志谦不是对我不好,但是我们已经老夫老妻,很多时候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完全清浅透明,无任何吸引力,和他在一起生活是麻木的,平静如一谭死水,我渴望有人拿着小石子扔进来,打破这份死寂,哪怕最后还是归于死寂。”
  
  我突然觉得寂寞袭来,尽管余绍明还陪在我身边,但是这寂寞还是不肯放过我,如同一个深渊。
  
  “我们象一对至亲,相濡以沫,我摸着他的左手如同摸在自己的右手上,但是如果他那里痛,我又会感同身受……”
  
  “我渴望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与心爱的人煲电话粥,渴望面色绯红,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厌倦了一层不变,没有希望的生活……我怕我一生都要这样了。”
  
  “直到遇见你……不得不承认,你想当有魅力,你的目光都可以轻易让我浑身发烫,我喜欢这种心动的感觉,我年纪不小了,能打动我的男人太少,动心是极之奢侈的事情,遇见一个可以让自己全情投入享受心动感觉的男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否则我会遗憾终生……”
  
  余绍明沉默良久:“那么你男友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我愣了片刻,志谦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不,志谦不会!
  
  “不,不会,他是崇尚完美的男人,他觉得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与之结婚生子才是完美的爱情。”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余绍明!

余绍明眉头皱了皱,虽然这个动作很细微,但是我还是发现了。
  
  他继续追问我:“那他也会象你这样,感觉两个人的感情日渐迟钝麻木,遇见令他心动的女人,也背着你和她交往吗?”
  
  “不,不可能!志谦不是这种人,他的道德观念绝对不允许!”我有些恼怒了。
  
  不,志谦不可能这样做,他从来未对我说过半句谎话,志谦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我也不决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刻,我突然感激志谦给我的这些信任,以及可以让我如此信任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突然有点怜悯余绍明的女友,第一次觉得很对不起她。
  
  要是,志谦也有这样一个女人,我会得冲上去泼她硫酸,剜她双目……
  
  我决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是,我是自私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专家。
  
  余绍明还想继续问,我打断了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余君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他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志谦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兴致……

  我清楚的看见,余绍明有一瞬的表情里藏着一丝落寞,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不羁判若两人。
  
  似乎问了我太多关于志谦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为着公平,他开始说他和女友的事情。
  
  “我女朋友是个翻译,属于长得很美的女人。当初为着追求她,也茶饭不思,也绞尽脑汁,她对我多笑笑,也可换来我半日欣喜若狂。当她答应做我女友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我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七年后的今天,我们两在同一个屋檐下说话,也可以呵气成冰,躺在同一张床上,连拥抱一下也嫌累赘……”
  
  我静静的听,大气也不愿出,深怕打断了他的倾诉。
  
  “我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七年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我们的爱情就这样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习惯和麻木。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可是那些激情又怎么全部被磨灭了呢……”
  
  “……”
  
  多么可怕,多么相似,原来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得被时间磨灭、再灼热的激情也会被时间消耗,连生命都可以付出的爱情,却抵挡不住时间的考验……
  
  我看着绍明,他眼睛里有太多无奈和费解,这眼神我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心突然与他贴得很近,但这短短的距离里,却隔着两段无法跃过的感情,一个七年,一个五年……
  
  我们都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太多交织在一起的回忆,太多相互渗透的生活,就象两个重新愈合的伤口,已经分不出谁是当初,谁是现在。如果非要把我们与这个人分开,那会带来把伤口重新撕开的痛楚,血肉模糊……

 回到家,志谦不在,留了纸条在桌上,和朋友喝下午茶晒太阳去了。
  
  志谦就是这样,明明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偏偏要留字条,他就是这样守旧古老的男人。
  
  坐在沙发里,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的,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没有着落一般。
  
  和志谦在一起的这5年,我从来没有这么迷惘过,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许每个女人都渴望一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感情。
  
  世间没有那一段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可是人们还是不断追逐爱情,哪怕只捕得一点影子都是好的。
  
  余绍明对的我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爱吗?
  
  不,不是!
  
  我能清清楚楚分辨爱与喜欢的分别。
  
  甚至连喜欢都有些牵强,也许只是两个寂寞的,不满现状的人,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演绎激情,打破沉默生活的伴。
  
  太阳终于下山了,任何一段感情都有下山的时刻,任它当初怎么灿烂辉煌,都躲不过这种夙命。
  
  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我不想开灯,整个人陷入极端低糜的状态,寂寞也如同这黑夜一样,没有边际……
  
  也许人生来都是寂寞的,为着对抗这无边的寂寞,我们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爱情,企图找个人来陪伴,抵消这些深入骨髓的寂寞和苍凉。
  
  可是,谁也帮不了谁,爱情也好,伴侣也好,没有人可以象你自己那样了解你,因此,你永远无法摆脱孤独的影子。
  
  也许,连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人心最叵测,它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我们常常被它蒙骗。
  
  以为爱上一个人,全情投入,才发现爱上的不过是你的心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觉。
  
  也许每一段爱情都只是幻觉,我们爱上的只是渴望恋爱的感觉。
  
  也许生命更本就是一个幻觉。
  
  也许,我只是别人梦中的一个情节。
  
  我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从我的骨子里浸透,与这冬夜的寒冷融在一起,由内到外,将我冰封起来……

低糜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接到玺彤的电话,她的声音幸福的发酥。
  
  一向颇能沉的住气的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在电话里,她兴奋得象个孩子,事无巨细的、不厌其烦的将她和范舟的进展告诉我。
  
  “我们去看电影,黑暗里,他的手指突然碰到我的手,我当时有种被电击的感觉,你知道吗?拥抱、接吻、甚至做爱,也没有这一刻带给我的震撼大……”
  
  “晚上,他送我回家,我们谁也没有要开车门下车的意思。结果我们在车里聊了两个钟头。回到家,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我们在电话里又聊了两个钟头,完全舍不得放电话。我说很想看到他,他说只要我把头伸出窗外就可以看见他。我以为他开玩笑,谁知道他真的在我家楼下,一直没离开。天,他真傻,我突然很感动,有点丧失理智的感动,于是我冲下来……”
  
  这个划船的男人真厉害,连玺彤这种见惯世面,阅人无数的女人都栽进去了……
  
  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的越精明,女人越有戒心,反之,女人则很容易放松警惕!
  
  果然,玺彤上了“贼船”:“他斜靠在我车边,一双眼睛在夜色里褶褶闪光,我能从中看到他的情意。”
  
  废话,是男人都容易对玺彤有情意,怎么在这个范舟面前,骄傲的玺彤突然不自信起来?
  
  也许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容易欠缺一份自信。
  
  或者,谁先动心,谁注定落下风……
  
  条件再好也不能例外。
  
  好个范舟,果然与其他男人不同,没有乘机拥吻美人,反而只是轻轻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散步,然后不时深情对望……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对着电话说:“玺彤,这次你死定了,这个男人段位很高……”
  
  玺彤咭咭笑,继续说:“接连几天,他每天送我回家,有时候,我把车里的滑冰鞋拿出来,我们牵着手,在空旷的街上滑冰追逐,有时候,他带我到小区的儿童娱乐区,坐滑梯,荡秋千……真的很浪漫。终于,昨天他吻了我……”玺彤的声音异常陶醉。
  
  “他擅长接吻吗?”
  
  “是的,让我心神激荡……”
  
  “完了,玺彤,他一定是个高手……但是恭喜你,找了个有情趣,尊重你,而且会得拥抱接吻的男人……”我真正为她开心……
  
  美丽的玺彤,终于不用再寂寞了。
  
  美丽的女人寂寞,会让人觉得上天凉薄的……
┄┄ァ願朢褆衿生∝喓啝樶僾的伱べ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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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彤日日与范舟沉醉在恋爱的喜悦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牵着对方的手,常常会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每隔数分钟就想紧紧拥抱一次,又或是常常会疯狂亲吻对方……恨不得一天24小时厮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疲惫。”
  
  而忻怡,定期到柯忺宇那里检查她并不存在的心脏病,并且时时让我帮她把柯忺宇约出来坐坐。
  
  虽然柯忺宇似乎一点也不开窍的样子,但是忻怡还是非常享受爱一个人的喜悦,她觉得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是的,有对象可以让你无条件付出,总比连这样一个让自己愿意付出的人都没有得好。
  
  反到是我,那天和余绍明聊过以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只是电话联系。
  
  晚上,坐在家里看电视,翻来覆去,每个频道都乏善可陈,所有节目都无聊透顶,连广告都媚俗到极点。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对牢电视,用别人的喜怒哀乐,来添补自己的寂寞。
  
  我在等志谦,等他从电脑前抽身,好与他好好说说话,我不想多年的感情这样日渐疏离。
  
  志谦端坐在电脑前,真不知道那些枯燥的图案,他怎么就可以摆弄那么久,而不知道疲倦呢?
  
  10点,志谦还在电脑前。我开始百无聊赖地看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视连续剧。
  
  11点,志谦仍然在电脑前,电视剧也播完了,我开始放碟片。
  
  11点半,志谦洗澡沐浴,经过客厅,见我还在看电视,头也没抬:“我先睡了……”
  
  我本来想迎上去与他亲热地说会儿话,可是他的表情那么疲倦,那些倦意足以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我没有勇气开口,只能保持沉默,静静地坐在电视前,听志谦洗漱的声音……
  
  我突然害怕有一天,这熟悉的声音我不再能听到……
  
  志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望着他,很想冲上去抱住他。
  
  可是他经过客厅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不,应该说,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我一眼……
  
  我根本,在他眼中就不存在吧,透明的,没有分量……
  
  凌晨1点,志谦已经在梦中了,他的呼吸均匀平和,做梦了吗?
  
  梦里有我吗?
  
  还是依旧是那些枯燥的图案和数据?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视的光影不断变幻,我的轮廓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异常寂寥,轻轻的,有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一阵突然的风,失手烧掉了手里的灯笼,情感原来便是如此不堪吹拂……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吹拂,只是时间而已,就已经如此不堪了……
  
  以前,志谦从来不肯先我而睡,总是说:“锦诗,来,让我抱着你。”
  
  他总觉得,我是怕寂寞的人,害怕一个人孤单入睡。
  
  那个时候,我常常幸福地向玺彤炫耀——志谦永远都会等我先睡着,他怕他先睡着了,我还醒着会觉得孤单……
  
  常常夜里,我被他从梦中轻轻拍醒:“锦诗,你做恶梦了,快醒来……”
  
  然后我便会安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由他握着,幸福地重新入梦……
  
  忍不住潸然泪下……
  
  志谦,我们到底怎么了?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古人说的:维真难继,至亲易疏?情到深处,人自孤独?
  
  
  
  
  似此星夜非昨日,为谁风露立中宵……
  
  志谦,你已经不再在乎你的锦诗害怕孤单了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还是遇到余绍明了。
  
  他的样子有些憔悴,少了一份平时的不羁和潇洒,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是因为我吗?
  
  也许我孔雀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跟前,轻轻跟他打招呼:“嗨!”
  
  他看见我,精神似乎也好了一点。
  
  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我们又坐在一起吃饭,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我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而温柔,是啊,太久没有人这样专注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他的目光灼灼,让我竟然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人人渴望芥末,但是芥末的分量极之不好掌控,少一份不够味,多一份又会让人流泪……
  
  余绍明,我该对我们这份感情更投入,还是适可而止?
  
  如果不投入,便享受不到心跳的激情,如果投入太多,又怕会彼此伤害……
  
  矛盾的可能不只是我吧,他也有同感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一无所获。
  
  这个男人把该隐藏的东西统统隐藏的太好,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晚上,我约了柯忺宇与忻怡,玺彤也带着范舟来凑热闹。
  
  我们到石田喝咖啡。
  
  地方是我挑的。
  
  喜欢石田,不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不是因为它的咖啡特别香浓,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整套线装的红楼梦,版本极好,纸张柔软有质感,握在手中,有种可以放一切都可下的释然。
  
  是,世间一切都只是红楼一梦,多好,可以任意在梦中旖旎悲苦,到头来只需要醒来……
  
  可惜……
  
  彩云易散,好花不常。
  
  美梦往往醒得早,留有遗憾,始终怅然若失……噩梦却缠牢你不可脱身,任凭你如何挣扎,也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
  
  这就是人生。

我默默坐在位置上,看身边两位好友各自演绎自己的故事。
  
  玺彤真的完全变了个人,曾经对男人那么不屑一顾的她,一直与范舟含情相望,十指紧扣,完全没有任何顾忌,赤裸地表现着自己的每一寸感情。
  
  玺彤整个人都似在燃烧,眉梢、眼角不自觉流露的喜气,都象蒙着一层金光。
  
  而忻怡,白皙的脸上有通透的红晕,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这样的女人,该是任何男人都不忍伤害的吧。
  
  可是,这个柯忺宇真是木头一根,一点都不聪明剔透,不知是不敢亵渎忻怡,还是真不明白,从头至尾,一直把忻怡当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甚至对我也比对忻怡热情。
  
  看到忻怡不断不自觉的轻咬下唇,连嘴唇都咬起了青白的印子,我就心疼不已。
  
  那样隐忍,折磨自己,不过为着爱上这个男人。
  
  女人总是懂得如何折磨自己。
  
  我何尝又不是呢?
  
  咖啡喝在我和忻怡口中都是涩的,只有玺彤,把一杯酸涩的咖啡喝得如同一杯蜜汁……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连老杜这样的男人也一早就知道了心情决定一切…

 我们到石田喝咖啡。
    
    地方是我挑的。
    
    喜欢石田,不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不是因为它的咖啡特别香浓,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整套线装的红楼梦,版本极好,纸张柔软有质感,握在手中,有种可以放一切都可下的释然。
    
    是,世间一切都只是红楼一梦,多好,可以任意在梦中旖旎悲苦,到头来只需要醒来……
    
    可惜……
    
    彩云易散,好花不常。
    
    美梦往往醒得早,留有遗憾,始终怅然若失……噩梦却缠牢你不可脱身,任凭你如何挣扎,也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
    
    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人生。

时间最是奇妙冷酷,但也出乎意料公平。
  
  喜怒哀乐、富贵贫贱,不管你心情如何,际遇怎样,它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特别优秀,抑或特别窘困就为你停留。
  
  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27岁了呢?
  
  不久前,我似乎还只是水晶面孔、无忧无虑一名幼婴。
  
  难道真的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说句不好听的话,四舍五入都三十岁了,快步入愤怒新中年……
  
  接下来便很快会得应了那句:尘满面,霜满鬓……
  
  我愤然……
  
  晚上,忻怡主动打电话约柯忺宇吃饭,位置定在俏江南。
  
  好个柯忺宇真是榆木疙瘩一个,居然打电话约我也一起去,一点不懂得珍惜与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奈,我只得叫上玺彤一起赴约。
  
  说实话,俏江南真适合初相识的情侣坐台子,气氛、环境都是一流。
  
  可惜,味道差一大截,连我家楼下牛肉馆子都比不上。
  
  一个餐馆装修、气氛、环境再唯美,饭菜的味道差强人意,终究还是本末倒置了。
  
  这里适合那些吃“环境”的人,不适合我们这种希望满足味蕾,吃“味道”的人。
  
  反正来这里的男女多半关系还没明朗,处于暧昧阶段,两人相对,对半食而无味,味道再好也是浪费。
  
  不过一间中餐馆装修得似西餐厅,始终让人有不伦不类的感觉。
  
  何况这里每道菜的价格都让人觉得是在“宰人”。
  
  尽管柯忺宇迟迟没到,但忻怡还是对着我们笑,始终有涵养:“没关系,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能见到他也是好的,哪怕不是单独……”
  
  不是不哀怨的,但是处理的好,反倒成为一种隐忍的大方。
  
  我由衷佩服忻怡,她的涵养和气度,始终不是我这种小气的女人比得上的。
  
  终于柯忺宇到了。
  
  但是,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名女子,两人神态异常亲昵,那名女子简直是半挂在柯忺宇身上的。
  
  我们三个女人的目光都被这名女子吸引。
  
  她身材倒也凹凸有至,可惜一张也许算的上清秀的面孔被七彩颜料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最要命的是,她全身挂满了各种人造珠翠,手上、脖子上、衣服上、耳朵上……一走动,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让人恨不能拿个盘子跟在她身后,唯恐大珠小珠落满地,误伤到旁人。
  
  看柯忺宇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身边女伴环佩叮当的韵致……
  
  天,简直侮辱环佩叮当这个词……
  
  我看见忻怡的面色沉了又沉……
  
  儒雅的柯忺宇与此女走在一起,完全的不般配。
  
  但是,要命的是柯忺宇居然满面笑容地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丁莉莉,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我便把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天,这种连名字都取得叮啉咣啷,俗气的要命的女人,也会怕寂寞?
  
  恐怕是不放心男友与其他女人约会吧!
  
  人俗气,但女人的本能未必迟钝。
  
  “不介意,你女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忻怡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但是不知道是否表里如一。
  
  接下来,我们完全在看柯忺宇与丁莉莉表演。
  
  这个丁莉莉真是让我等女辈开了眼界,她一会儿挑剔食物难吃,一会儿说凳子坐着不舒服,总之娇纵无比,举手投足,故作媚态。
  
  每句话开头都要加“人家”二字,搭配娇滴滴的强烈语气助词。
  
  “你又笑人家了!”
  
  “人家不喜欢吃啦!”
  
  “讨厌,这凳子坐着不舒服嘛!”
  
  “……”
  
  玺彤忻怡都是大方爽朗的女性,连我这种性格稍微扭捏的女人,看了都觉得牙齿发酸,象卡了枚苍蝇在喉头。
  
  偏偏柯忺宇眼中,丁莉莉简直是最较弱的仙女一般,连上厕所都要陪伴前往。
  
  看着柯忺宇跟在走路一扭一扭,故作风情状的丁莉莉身后,小心呵护的样子,我们全都瞪圆了眼睛。
  
  这个女人一定自以为有品味。
  
  其实正常就是最好的品味,但很多人不明白,以为不正常,标新立异才是品味,殊不知,那叫丑人多作怪!
  
  “锦诗,你难道一直不知道柯忺宇有女友?”玺彤瞪住我,语气瞋怪。
  
  “我不善打听……”我忍不住呻吟。
  
  “这个女人,真可怕,我怀疑柯忺宇是否和她一起久了,连品味都变了……难怪他一直对忻怡不来电,开始我以为是他眼光过高,结果根本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玺彤嗤之以鼻。
  
  忻怡没有说话,恒久沉默。
  
  是的,柯忺宇是那种可以把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得熨贴无比,书卷儒雅的男人。医院有那么多女性为他芳心暗许,殊不知,他对女人的品味却如此不堪。
  
  我忍不住为他不平。
  
  其实,骨子里还是为忻怡不平,这样古典雅致的女人,与柯忺宇正好是绝配,他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头至尾,紧张着一个神经兮兮,十三点至极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在我们面前表现着柯忺宇对她的娇宠,十分任性。
  
  但柯忺宇面对她脾气一流,始终唯唯诺诺,她的每个要求,他都一叠连声地回答:“好好好!”
  
  真是标准答案。
  
  我突然有点羡慕这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对她。
  
  她的缺点亦是优点,旁的女人的好,他已视若无睹。

 看着忻怡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与尴尬,我悄悄压低声音对她说:“忻怡,你是优秀的女人,不要与她计较,是柯忺宇没有眼光!”
  
  “优秀的女人不一定讨男人喜欢!”忻怡悻悻地说。
  
  我立即禁声,说再多话,也无用。
  
  买单的时候,忻怡与柯忺宇抢着付钱。
  
  丁莉莉抢过帐单一看:“780……”接着倒抽一口冷气:“谁挑的地方,这么贵,还这么难吃!”
  
  虽然这句话也是我的心声,但是我还是讨厌丁莉莉那种语气。
  
  忻怡对柯忺宇眨眨眼睛:“地方是我选的,还是我来吧!”
  
  看着忻怡付钱,柯忺宇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的时候,柯忺宇小声对我说:“我女朋友性格单纯,比较直率,希望没有让你们见笑。”
  
  天,如此可怕的性格,居然有男人用单纯直率来形容……
  
  我怀疑,那女人是不是对他下了蛊,让柯忺宇鬼迷心窍了……
  
  忻怡一整夜没有说太多话,我有些担心。
  
  回家后,我立即打电话给她,她声音平静:“他是鬼迷心窍了吧,他可以不爱我,但他不能爱这样恶俗的一名女子。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我不能白白爱了他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先到的,早在8年前我就在他身边了,我怎么能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声音里有强作镇定的绝决,但是却十分真诚,真爱一个人,也许会变得凌厉一些。
  
  因着爱的名义,这些统统可以原谅。
  
  我的心微微有揪疼:“忻怡,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赢得他,这个女人不足为惧,他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等他领会到你的好,你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我坐到客厅,发现志谦罕有的,没有坐在电脑前。
  
  我赶忙凑上前,与他说话。
  
  他正在看一本闲书,居然颇有耐心的听我把晚上的事情讲述给他听。
  
  满以为他会与我一起同情忻怡,谁知道他竟然微微颦着眉:“梁锦诗,你很无聊!别人恋爱关你什么事?柯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最清楚,人家已经作了选择。你们不劝住忻怡,反而在一旁瞎起哄。”
  
  “但她女友那样俗气不堪……”我争辩。
  
  “别人俗气不堪碍着你什么了?你不也一样俗气小气,我怎么没把你换掉?”志谦语气极为不屑。
  
  我为之气结。
  
  “好了,俗气的女人,帮我倒杯咖啡……不然我也把你换掉……”志谦笑着拍我背。
  
  我嘀咕埋怨着,气冲冲给他冲咖啡。
  
  冲好咖啡我递到他手里,他却不接:“傻瓜,你手脚冰凉,这杯咖啡先借给你暖暖手吧……”
  
  原来他还知道我手脚冰凉,还知道关心我,虽然这关心如此含蓄,不易让人察觉。
  
  我突然觉得很温暖,有一种热热的气流从心脏流涌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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