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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花飞扬(原创)
一直相信,
在都市与乡村之间,
有些深邃而悠扬的故事,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玲花飞扬
男孩出生的时候,是个大冷天。雪花一片连着一片,纷纷扬扬,仿佛无穷无尽;田地都冻的硬成了大石板,取点水,得敲开厚厚的冰层。
由于是小产,生下来的男孩瘦瘦小小,很是孱弱。请来的算命先生仔细看了半天,摇摇头,又轻声叹了口气,临走时说男孩五行缺木,并且,是长不大的命。父亲闷了好多天,不吭一声,然后从冰天雪地里弄来一棵不知名的树苗,种在自家后院里。
人们都以为在那样的寒冷下,树苗没有种活。然而当春天的惊雷过后,小树居然发芽抽枝,日渐郁郁葱葱。与此同时,男孩也不再那么病恹恹,和同龄的孩子一样爱哭爱笑了。
这些故事,是男孩开始懂事时才从母亲口中逐渐知晓的。那时的树苗已经枝繁叶茂,体态挺拔,亭亭玉立了。男孩每天都用母亲教授的方法细心地照料着它。
男孩的天性并不好动,又黑黑瘦瘦,沉默寡言的,全没有其他孩子的机灵,于是老师们说他笨,其他的孩子们笑他傻,每次“过家家”之类的游戏,都不会有他的份。而他也只爱安安静静的坐在后院的树底下,捧一本童话书看着。对书哭,对书笑,而每当看到“王子与公主从此在城堡里幸福地生活着”或类似的结局时,男孩都会合上书,想好一阵子。然后起身数树上的叶子,给每一片叶子一个自己的幻想。有无数片叶子在微风中飘摇,就有无数个幻想在岁月中飞扬。
每到六七月间,树上便会盛开淡紫色的小花,一朵紧挨一朵,结成常常的花穗,挂满树梢,远看着仿佛一树紫色的烟雾。而每一朵细细地瞧,又像是倒挂下的小喇叭,淡紫中还透出嫩黄和粉红。
男孩喜欢摘几束挂在窗前,过往的路人说像是串串的风铃。而男孩也似乎真的听到清纯而悠扬的歌声,随着炊烟汩汩袅袅。于是便擅作主张将它叫作风铃花,将树唤作铃树。(即使多年以后男孩早已明了花的本名,依然愿意这么称呼。)
风,就那么轻柔地拂过四季,春的艳阳,夏的骤雨,秋的红叶,冬的莹雪,岁月潺潺流逝,男孩和铃树都在长大。
忽然有一个黄昏,想是斜阳余辉的缘故,回家的男孩眼中有一份异常晶亮的光彩,仿佛有些梦在里面飞翔。红着脸,男孩偷偷地告诉铃树,说坐在前排的女生如何长发垂肩,如何裙裾飘扬,又如何有着茉莉一般清纯的眼神。所有的同学笑他成绩差,笑他答题不知所措,而只有她愿意和他做朋友,微笑着鼓励他亮出自己的光彩……
从此一早就会有男孩的身影在铃树前,认真地读着书;每天一放学,男孩也愿意先和铃树聊几句悄悄话,其中少不了那女生的一举一动。男孩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眼中的光彩一天比一天鲜艳,似乎成绩也一天比一天优秀了。
然而那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几树秋风,几潭秋雨,过后铃树的叶子就开始泛黄,凋落了。在漫天“黄蝴蝶”的回旋飘舞中,男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
谁也不知道那个秋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此男孩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秋天,爱上了关于落叶的一切传说。
男孩依然会在每天放学时先和铃树聊一会儿。他告诉它,他还是会努力让自己很优秀,因为每一份青春的亮丽,终会有人来欣赏。
偶尔男孩的目光中还会有晶亮如昨的光彩,但一到秋天,便在日渐清瘦的风中消融了。或者说男孩的目光逐渐暗淡时,秋天便到了,铃树卸去满身的荣耀,用满目飘舞的叶子作风的歌声。
到高考的时候,铃花正熙熙攘攘地开满树梢,男孩郑重地摘一朵,进了考场。
接着,男孩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状元。然而让大家吃惊的是,他选了一门相当冷的专业,关于植物学的。
男孩到了南方第一个大城市。外面到处是钢筋水泥的丛林,灰色的天,污浊的空气,川流不息的人群,令人很不快活。但即使是安静而美丽的校园,他也觉得缺少着什么。夜深人静时,他就想家,想昏黄月色下亭亭玉立的------铃树。每到花开的时候,母亲会在寄来的家书中告诉他铃花开的如何茂盛,而信封里偶尔还会有些流着芬芳的花瓣。
临近毕业时,男孩遭遇了他的缘分。那时个叫铃儿的女孩,留着一头活泼的短发,爱笑爱闹,还会有一大堆好天真的幻想,就像是小时候,男孩数铃树的叶子时,做的那些梦。说不清什么缘故,男孩就爱上了她,喜欢和她并排走在林荫道上,讲一大堆的笑话逗她开心;喜欢看她穿一袭长裙托腮站在床前,而外面正夕阳如火;喜欢约她去午后的湖上泛舟,任微风拂过一脸笑语;甚至喜欢并肩坐在草地上,听她讲和先前男友间发生的故事。和她一起的时候,感觉好宁静,仿佛在听一首纯净而悠远的歌谣。偶尔,男孩也会和她聊家乡的山坡,聊自己深爱的那一棵树。女孩便眨着眼睛:“带我去流浪吧,我们一起去看铃花。”
然而那句话男孩一直没有说出口,因为明白,对女孩而言,前一个爱情故事的余音还在耳边缭绕着,他不想吓到她。并且,每一次彼此的目光对视时,男孩都会傻傻地说不出话,就像面对一位善良而美丽的天使。纵然这样,他还是在心中暗暗起誓,会用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女孩不再受任何的伤害。
转眼雨季到了,女孩的生日也临近了。男孩委婉的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女孩说最喜欢心型的黑巧克力。于是男孩在细雨如织的黄昏里走了五条大街,逛了好多家商店,等头发上沾满细细的雨珠时,才选到最称心的一款:有着心型的外壳和玫瑰色装饰的飘带,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迫不及待地,男孩跑进了女孩的小屋,却发现她正一脸陶醉地偎在男友怀里。看男孩身上湿湿地从雨中跑来,女孩笑了好半天,然后,男孩看见,她把自己送的那块“心”毫不犹豫地掰开,一半分给男友和他,另一半,慢慢地吃了。
男孩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痛楚从心中涌上来,好像是花瓣雨落下时,大地所感受到的那种触痛。
走时男孩依然没有打伞,尽管雨已经转密,转狂。女孩说过喜欢淋雨的感觉,好清,好凉。
回到寝室,刚好赶上了室友的生日Party,喝酒庆祝时不知谁讲了一个笑话,男孩忍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到抱着肚子,连泪水都肆无忌惮地,落下来。
又是淋雨,又是酗酒,男孩终于生了一场大病。但就在高烧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时,他耳边还会清晰地响一个声音:“带我去流浪吧,一起去看铃花!”
不久男孩受到了母亲的信,说后院的那棵树突然间得了一种怪病,枯死了。他放下信就不顾一切地赶回了老家。
抱着铃树,曾以为今生再不会流泪的男孩忽然间号啕大哭,泪水不停地涌出来,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枯树的树干上。
……
故事到这儿该结束了。据说从那以后,男孩回拒了城里的高薪聘请,而去承包镇上的几片荒山,利用学到的知识种上了果树,如今,已有了自己的果园和林场,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带头人。
而铃树,居然在男孩泪水浸润的部位又爆出了新芽,由于男孩的悉心照料而从新开枝散叶。
每年的六七月间,那个小镇上所有的邮筒里都会有一封奇怪的信:
“□□□□□□
南方X X城市X X X X
铃儿 (收)
□□□□□□”
有一次,投递员不小心弄破了信封,发现里面满满的竟都是花瓣。
他们还告诉我,当越过镇口的山坡,就会望见一团烟紫般的铃树,树丫上还飘着好些玫瑰色的丝巾。这时,老人们就会轻声议论,说有个傻傻的男孩娶了一棵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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