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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间
二.
和王铮出去一次之后,天气迅速转凉,冬天正式入住北京。
我在德语班的日子依旧平静无聊,能刺激我的只有德语语法——难得要命。这段时间王铮思考问题的时间倍增,但还是该说说该笑笑,只不过没去发廊看小姐。
王铮有个特点是,正经的时候特别正经,比如在班里的时候你想跟他谈女人就比较费劲。当然反过来你要是想跟他在酒吧里谈德语也是同样费劲。
所以后来我在班里新认识了一个在任何时间地点都能跟我谈女人哥们儿,聊得很投机。
哥们儿姓刘叫刘茂,身高肩宽,服饰出位,走路比我晃的厉害,气质却理性十足,长得怒像当时channel V 的一个新任主持人。
我是在班里看美女的时候认识他的。
话说我们班有一女生,行为独立,性格冷俊,具体表现在天天晚上迟到,然后进门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径直走到靠窗第一个位子坐定,从此一动不动,直至下课背包走人。整个过程低头不语。
我立刻被其这种性格所吸引,同时认为她是班里唯一的美女,因为自始至终我只见过她的侧脸,而其他人早被我筛选出局。另外一个我对她很有好感的原因是,我高中时期的班里也有同样一个独立冷俊的美女坐在靠窗第一个位子。我曾经认定她和我一定天生一对并对其觊觎几年之久,可是直到最后毕业我们也顶多互相说了几句客套的问候。尽管和她问候的时候我的感觉美妙到极点,但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单独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或者一小时。究其原因,我认为是因为我太想装得像个好人了,从而没有像其他禽兽一样直接迅速对其下手。明白了女人眼里没有人兽之分而只有前后之分的道理后,我痛定思痛,决心妈的这次一定不要再错失良机!
“怎么着,看上人家了?”刘茂发现我目露兽光,直视那美女。
“啊?没有没有,看着还成。”我赶紧解释。
“。。。是还行,”刘茂先肯定了我的眼光“不过这东西光看不成。听我的,想找伴儿,跟我走。”刘茂笑着拍拍我肩膀。
第二天我旷了下午的课,和他在约定地点见面后,骑车一起去他所在的大学。
“兄弟你换辆车吧,我给你弄去,9成新山地买你100,绝自己组装,失主绝看不出来!”一路上刘茂比较心疼我的形象,因为那时候我刚丢辆好车,整日跨一辆二八大黑凤凰凑合骑着。
“我这车挺好,有心理优势。你见过开坦克的怕出车祸的吗?”我向下俯视他的山地,确实是高级货,前叉减震24速前后带灯,进口的,骑起来没一点多余的声音。轮胎破空的声音很性感。相比之下我的二八凤凰确实像坦克。
“好好的你开什么坦克啊,跌不跌份啊!”他还是替我难受。
“你没看我脸上裹着围巾呢吗!”我无奈。
为了跟他说明好车也有坏处,我给他讲了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之前我有个朋友在德国,即将回国之际,觉得自己花四千人民币在德国车行买的低档山地车要是放北京怎么也得是个高级货,遂把车拆成几大块生生托运回国。而车祸就发生在车主把车组装完毕后重新上路的第四天。那天深夜,大街上已经没人,我那朋友脚踏良驹,一时兴起,咔咔咔拧上好几档之后,双腿紧倒,把自行车骑的跟轻骑一个速度,心想大晚上的终于能爽一把了,白天人多,速度拉不起来,体现不出德国优势。孰料正爽着,事故肇事者突然从前方路边一树丛中窜出,看到我那朋友后一动不动,恰好停在他正前方,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瘦的轻骑,给吓着了。我那朋友一看这形势,反应敏捷,大叫一声我靠之后,双手猛捏车闸。这时山地车的德国优势瞬间得到完美体现,车子前后二轮当即停止转动,而剩下的就是牛顿定律的事儿了。后来我朋友躺在病床上对我说:当时车子突然一激灵,“蹭”地飞起老高,人车同时离地,向前飞行数米,难度系数不低,就是动作完成的不够洒脱,双手在空中还一劲儿捏闸呢。我问他那肇事者呢,他说什么者啊,那猫叫了声妙就走了。
刘茂听完后哈哈大笑,说车闸好使有屁用,要我说车锁好使就成了。
进他校门的时候我先看见一毛主席在冲着门口挥手致意,形象高大威猛,弄得我绕得远远的才敢过去,生怕主席一个没站稳,一个大巴掌拍死我。
刘茂把我带到学校篮球场边,把车停好。锁车的时候我看见他一共有三把车锁,每把上的钢条都有手指头粗,心想这车锁是得好使,不好使了倒麻烦了。
刘茂锁好车后,看了看我的链子锁,思考片刻,说:来,把咱俩车锁一块。
我拿我的锁把我们的车绕在了一起。看着挺有艺术对比的美感,如同一个现代性感女郎在一个破旧的四合院里照艺术照。
我突然反应过来,说:“你不是说带我找伴儿吗,人呢?”
“那太低级,跟你说吧,你得让伴儿找你来,懂吗?”刘茂瞟我一眼。
这理论让我如梦初醒,琢磨着这人还真是有点新鲜的。于是我立刻豪兴大发,加上高中之后就没再碰过篮球,立码把外套一甩,准备今儿发挥个帅的。然后一回头,发现刘茂把大衣剥开,里面就一露肩篮球衫,脖子上老长一链子,不知道的以为是他的备用车锁。然后脚底下踩双乔丹鞋,很是拉风。
打完球之后果然有一群美女围过来与刘茂打招呼,为表态度真诚,不忘加上肢体语言,又搂又抱的。刘茂已经大三,估计除了爸爸没当过之外其他的是什么都干过了,对此场面处乱不惊,和美女们简单拥抱之后不忘平静地给我打广告。搂着我肩膀跟拥趸们说这是我一哥们儿,以后常来玩儿,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
刘茂对我的照顾只持续了十分钟,因为我们取车时发现,我的链子锁已经断成了两截,摊在地上。也就是说,他的车,连带好使的车锁,已经一并消失不见。
刘茂气得说不出话,心想老子这么个锁车法还看不住辆车,这以后还怎么骑好车!
又过了十分钟,刘茂从地上站起来,沉默良久后第一句话就问我:
“你能告诉我你那车锁是干吗用的吗?”
“锁车啊”。
“那它怎么让人给铰断了?!”
“那人劲儿大吧”。
“那你能告诉我你用那车锁有什么意义吗?”
“锁车啊”。
“那你车锁现在断了怎么你的车还在那儿摆着!”
刘茂指着我的毫发未损,原地没动,惟独车锁被人搞断的黑凤凰,声音发抖,欲哭无泪。
我本以为刘茂打那之后也会向我一样,用大围巾蒙住半拉脸之后骑辆大二八车在京城四处出没。但谁知这家伙非但死活拉不下脸,反而借机自抬身价,开始每晚打的往返于学校之间,同时新衣服一件接一件,并隔三差五地请我出去吃饭喝酒。反正他的生活是日渐滋润,让我搞不懂他为什么好好地放着自己的大学不上,非跑去德国念书。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在饭馆里消磨晚上的时间,聊天,没完没了地聊。
回忆起来那时候我们聊的大部分都是些灰色的东西,跟社会阴暗面牵连比较广。比如哪个女歌手根本就是被人包养的小老婆,哪个乐队根本就是一帮吸粉的,北京哪个处长局长一年就贪了多少多少万什么的。刘茂见多识广,对此类消息熟悉得很。耳闻目睹不少类似的东西,悉数在饭桌上讲给我。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给我讲的东西,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受益匪浅。
有一天我们在饭馆一起胡侃时,刘茂问我:
“到底看没看上我们学校的哪个姑娘,有我在,上床不是问题”。
“那你怎么没先来几个?”我笑着问。
刘茂耸肩一笑说:“她们都是小孩,没意思。学生们都没意思,跟学生谈感情那是最他妈浪费生命的事情”。
我心想闹半天你的生命就不能浪费我的生命就能浪费。
“告诉你吧,为什么你喜欢学生,恩?因为学生跟社会上的女人不一样,她们清纯可爱,她们觉得你帅,是吧?知道为什么她们这样吗?因为她们还没毕业呢!你女朋友顶多做四年学生,之后呢?”刘茂有点斩钉截铁的意思。
“那你女朋友就不是学生?”我有点生气。
听到这个问题刘茂沉默半天。慢慢喝口酒,半天,张开口,开始缓缓讲述他的故事。讲的时候眼睛看着窗外的车流。
“我说了可能你都不信,真的。我现在的女朋友,大我五岁,26了,是一个公司的白领。她和我一起就是因为孤单,没人陪她。。。她早结婚了,呵呵,你觉得新鲜吧。。。她早结婚了,丈夫出国了,去了一年多了,中间回来过一次,看她。那段时间我一直躲着,没怎么见她,我也不想给自己惹事儿是吧。后来她丈夫一走我们就又在一起了。。。没什么理由,我觉得她漂亮,有气质,人好。而且你别不信,她是真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她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她又不能离婚,她也挺爱他丈夫的。和我一起也不现实是不是,我他妈连工作还没有呢。在她眼里我就是吸引她,别的没有。她也不在乎这个,她不用我养她。她和我一起是真的高兴,她说这就是我们一起的理由。。。挺不是人的哈,我知道我挺不是人的我跟人家老婆。。。呵,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刘茂越说越专注,眼睛始终没有从窗外看回来。
“我记得清楚极了,在刚过去的新年那天晚上,也就是元旦,我,和她,躺在她家床上。他老公从英国打来电话,祝她新年快乐,说非常想她。当时我就在她身边,我他妈听的倍儿清楚!那男的的声音我听的倍儿清楚。她就躺我左边,拿着床头的电话,就那么和她老公聊着。。。聊着说她自己挺好的,爸妈也都挺好的,祝他在英国一切顺利,还有一定照顾好自己,不然她该不放心了。。。”
说到这刘茂看我一眼,抿了抿嘴。我有点不知说些什么。
“我都听得出来,她不是哄他老公玩儿呢,不是。她说的,都是心里话,最心里面的话。。。操。。。”刘茂吸口气“后来,我听见他老公问她,问她想他吗。说让她一个人在家,对不起她了。她当时就不行了,真不行了。眼泪“刷”就下来了。抱着话筒,她说亲爱的,我想你,想你!。。。我 想 你 想 你 真的 特 别 想 你!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哭,背对着我,使劲哭。”
刘茂一字一顿地说“想你”的时候,用手使劲戳着桌子,很多人看我们。
“他老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在电话里安慰她。我就她身边,我最道清楚他多难过!。。。她怎么面对他丈夫,怎么面对我,怎么面对她自己,怎么面对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后悔?还是内疚?她自己都不知道,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了!真的。。。可内疚后悔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我只能躺在那,就那么难受着,我都不知道是该离开那里还是留下陪她,真不知道!我想走,又走不了!。。。”
说到这里刘茂面部的持续扭曲程度减小了一些。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在她为他丈夫流泪的时候,我怎么就恨不了她,一点都恨不了她。。。一点都不。。。”
结帐之后我们走到外面,坐在冬夜的马路边。
他一根根地抽烟,也不说话,把吸进去的烟狠狠地吐向天空,然后无力地看着自由蔓延的烟雾被清冽的冷风吹散。
“你明白我的感觉吗?”他终于开口。
“呵,你不会明白的。起码现在不能”他笑着转过头看我,不等我回答。
。。。。。。
“你说,我他妈是个好人吗?是不是挺操蛋的?”他问我这么一句。
我回答说“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他半天没说话。只是笑着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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