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语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我是一条龙)

我是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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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想做一条真正的龙,但是我知道,那仅仅是想想.
被文在这个叫阿飞的身上已经八年了,刚开始的那些日子,好想挣脱这个长毛男人的身体,可是我师傅在把我附到这个躯体的时候,就很认真的告诉我,我要一辈子,跟着他.
我不想违背师傅的话,毕竟是他造就了我,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样,要去做着这个被大多数所谓的良民们认为不太光彩的职业.
日子久了,什么豪情,都会麻木的,唯一留下的,就是一个梦幻.

叫阿飞的长毛男有一群一样长毛的朋友,和电视上的长毛男人们不一样,他们开口闭口最爱的词语就是"日你个妈",电视上的长毛男人们却大多很文明,即便是拿了西瓜刀,也不会说"我操".曾在一部叫古惑仔的电影里,看过一个叫南哥的人,头发也很长,可是他很文明很礼貌,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哦,对了,他的身上,也有一条龙,可我知道,那是画上去的,它没有灵魂.
阿飞每天都要去一家电脑公司去工作,骑着他沉重无比的摩托,而我,却被裹在了厚厚的皮甲克下面,说真的,我很想透透清晨的新鲜空气,可是我听说,文了身的人们比较难找工作.
每次可以畅快的大喘气,基本都是在灯红酒绿的夜晚,阿飞会只穿一条背心,而我往往会很幸运的可以贴近他车后座的美女们.
陌生的人们会用各种不同的眼神看着我,惊讶的或疑惑的,羡慕的或畏惧的,我很不喜欢被这么看着,但阿飞似乎很喜欢.
他的朋友们,似乎也很喜欢我,有一个胖胖的总是喜欢微笑的长发男孩,他们都管他叫鱼仔,好几次很小心翼翼的问阿飞:“文的疼不疼?”。阿飞总是很故作洒脱的一甩头发:“当然不疼了!”我却知道,当初他都快哭出来了~小样,又撒谎!
鱼仔每次都会很羡慕的说:赞哦,什么时候我也得去文一个.然后会很用力的拍拍我的脑袋(也就是阿飞的肩)。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家伙,因为他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不喜欢说那么多脏话的,虽然我也知道,他其实挺色。
阿飞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家伙,因我从来都没看见有别的人敢这么随便就拍我的脑袋。至少在那个酒吧里,大多数的人,看见他和我,都会保持了一段距离。
忘记在哪次吃火锅的时候,鱼仔解释过:阿飞文上我,最大的好处,就是,紧紧围绕在以某领导人为中心的党中央的周围,在这个以经济发展为中心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做一个先声夺人的好混混。

那个秋天很难忘,大家都在一家叫金色阳光的KTV鬼哭狼嚎,阿飞喝了很多酒,而我却被酒气熏的混混欲睡,那个叫蛇的男人正在抓了麦克风干吼着好男人。一个外号是大马的男生再过些日子就要去参军了,他爸要准备让他去的是海军陆战队,他说他其实会想大家的,而那个叫鱼的男抓了一瓶酒就对了上去说:“去当两年兵不会要你命的,就算打台海你万一挂台巴子手上了,我们就去帮你报仇了。”
一干人等笑着闹着,嚎叫到了半夜。隔壁包厢却传来一阵惨叫声,声音太刺耳,以至于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大家拥着出了KTV的门,蛇一脚揣开了隔壁包厢的门:“妈日的B的,哭丧呢?!”然后就看着地上满头流血浑身抽搐着的一个女孩子目瞪口呆,里面六、七个男人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们。
“管你妈B事啊?老子花钱找小姐,爱玩就玩,小逼养的居然说只陪唱不卖,当然抽她,关你们个鸟啊?”沉默被打破,包厢大沙发上一个穿西服的大胖子骂骂咧咧,手上还抓了个烟灰缸。
我感觉的到阿飞的肌肉在绷紧,鱼的脸色也渐渐从笑容变成了怒意,我听说,这个时候,一般叫做剑拔弩张。
“操你个妈,小姐就不是人啊”蛇冲进屋子一把掀翻了茶几,这个腾空而起的大件,重重的落在那个胖子的两条腿上,居然他叫的比杀猪都难听。
阿水、蛇、阳子、阿飞、Kent都跟了进去,然后就是包厢里惊天动地的摔打声,
大马在外面吧台抓了一条长脚凳,却在门口鱼仔给拦下:“过几天,还得当兵呢,今天没你事,门口把风去”。
伴随着阿飞肌肉的运动,我不断舞动着身躯,很畅快的感觉。
人类的战争,总是以拳头更硬的那一方胜利宣告结束,那个穿西服的大胖子早已分不清身上到底穿了什么,那几个男人们也已经血肉模糊的躺在了地上,大家相互笑了笑,便转身离开这个充满了血腥气息的包厢。
意外会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发生,一个本来早该奄奄一息的大胡子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抓着一块茶几玻璃的碎片,向走在最后面的鱼仔刺去,阿飞回头含笑的瞳孔突然间收缩,他猛然抓住了鱼仔的衣服往门外一扯,鱼一个跟头摔在了门外的走廊上。
我分明感到了阿飞左肩膀肌肉的痛楚,他用侧面挡住了那片刺来的锐器,三秒种的窒息,蛇猛然贴近,一脚踹在那个大胡子的腰上,阿飞的肩上血流如柱。蛇按住了那个伤口,大胡子还要起身,鱼仔抓起大马拿来的那个长脚凳,冲进屋里,重重的抡在了他头上,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直到蛇硬生生拉了鱼仔:不要打了,要出人命的!。
脱下夹克的阿飞,左肩上扎了一条布带,是从那个大胖子身上撕下的。而我,在染成红色的肌肤上,显的如此的诡异。以至于从其他包厢出来的人们的眼睛里,充满了的是恐惧的神色。
阿飞进医院的时候,鱼仔总是不停问:“疼么?兄弟?”,阿飞还是摇摇脑袋:“小意思了”,虽然我知道阿飞其实背后都在留冷汗,而他却总是那一脸满不在乎。
阿飞出医院的时候,鱼仔还是再问:“现在不痛了把?”,阿飞勃然大怒“问几星期了,不痛啊就是不痛”。鱼仔笑笑:“我欠你一刀啊!”,“那还十顿大餐把”。
鱼仔还是很友善的拍了拍我的脑袋:那,先去陪大家吃顿出院饭把。

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后来很少看见鱼仔,每年最多这么几天,他才会出现,去了德国的人们总是很少能回家,而阿飞还是一如即往的做他那份电脑技师的职业。
鱼仔每次回来,都会带了很多雪茄,用木盒子装的那种,味道很香。
也总是拍着我的脑袋会问阿飞:“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阿飞笑着躲开:下个世纪。
而话虽然这么说,人却终究是要长大的,如同规律一样,循序渐进,阿飞还是找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拍拖,订婚,而我也依旧幸福着去贴近美女。
结婚那天,阿飞在给新娘戴上戒指,笑对着新娘说:“我会陪你一辈子”。
所有的人都举起了酒杯说祝福,我听的见他的心跳,我知道他这次很认真”。

他有了孩子,孩子长的很健康,而他也一天一天的快乐依旧,
直到那个黑夜。
阿飞从电脑公司下班回家,顺路在熟菜店买了些盐水鹅和卤肉,跨上摩托,而我,甚至期待着,那个温暖的小窝。我原本以为,每天都该坚持着同样的幸福。
如果没有那该死违章的大卡突然冲过来,一切该有多好!
真的,阿飞完全有理由躲避那辆车,他也确实拐弯准备闪开,可他却又急刹车,只因为路旁边正对着他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和惊恐异常的眼神。
所以他飞了出去,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预兆他,飞一样的来,飞一样的离去。
带着我,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浑身是血,而支撑我的肌肉,也支离破碎,我被生生的撕开了身躯。
我努力的想呼唤醒他的意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微弱下去,直到静止。
在被扛上救护车的时候,我听见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小护士说:“呀,他好大一块文身,花里胡哨的,是不是不是好人啊?”
我不是花里胡哨,我是条龙!

在医院,我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阿飞那个漂亮的女人正在抱着孩子号啕,我听见她说:孩子,爸爸不要我们了”,我看见了那些阿飞的兄弟们正在咬着牙齿强忍眼泪。
在临近火化的那天,鱼仔来了,他来到阿飞和我的身边,摸着我的脑袋,眼睛很红,他说:“兄弟,我还欠你一刀”。
其实我知道阿飞想说的是:“你欠我的是十顿大餐。”
其实我知道我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要忘了我。虽然,我只是一条文身的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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