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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留德学子的回顾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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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grossbruder 原作　

序

我的德国梦结束了。2001年10月初的某一天，经过四年的学习，我获得了德国某大学颁发的毕业证书和企业经济学硕士学位(Dipl. Betriebswirt)。那一刻，我意识到，留德生活的结束意味着最初梦想的破灭。那一刻，我很平静，甚至有些麻木。

不久前，我在北京接到某德国著名汽车公司中国总部一位人事经理的电子邮件，委婉地很德国式地拒绝了我的求职申请，尽管在此前的面试过程中，德国经理还热情洋溢地欣赏了我的毕业证书。早在那一刻，我已经感觉到了这种伪善。所以，再次证明了我的想法。此时，我只为那些仍然做着德国梦的同胞们感到悲哀。

我现在就职的办公室旁边就是德国驻华使馆教育处留德审核部。每天，我看到那些前来应试的学生脸上忐忑不安的表情，也夹杂些许激动与兴奋。他们的父母亲属也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作为刚刚自费留德归来的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欲望。他们等待的，和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美好的留德梦想；然而他们迎接的，和迎接他们的，会是美梦的成真吗？

真正促使我写下这个连载的动机是前不久一对母女的造访。我给即将远赴德国读书的那个小姑娘做了有关咨询。整个谈话过程中，小姑娘始终处于兴奋与激动之中，如数家珍地讲述那些她从没有去过的德国城市，汇报所有国内流传的有关留德的消息。对于我的那些客观平静的解释显然不屑一顾。倒是她的母亲，一个我父亲的同事，在北京某大学教书的工薪族，偶尔问起一些生活的琐事和留德的费用等等。然而她小心翼翼地插话，显然不愿扫了女儿的兴致。我也很知趣地说了许多鼓励的话，没有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她们。

送走她们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大约在两年前，在我假期回国探亲的时候，同样是受人之托，同样是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女儿来向我资讯留德的问题。我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他们。同样是年轻人的不屑一顾和长辈们的焦虑与期望。后来，那个女孩去了德国。几个月后，她哭着打电话给我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来德国！”后来，她又说，她其实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语言考试不过关、语言班报不上名、找不到打工机会、完成学业遥遥无期、孤独寂寞和生活中的烦恼琐事。所有这些都是留德学子的共同经历，然而似乎没有人敢于承认选择留学德国是一个失败。

默默无闻。这是留德学子的通病。既不在沉默中爆发，也没有在沉默中灭亡。这就是留德学子们的现状。那些留美、留英、留日、留澳和留加的动人故事，对于留德的学生们来说是那样陌生。没有心酸血泪的打工遭遇，也没有大富大贵的奇迹发生，没有闯荡华尔街的精英人物，也没有取得科研硕果的才子佳人。留德的人们都是怎么了，那些刚刚踏上德意志土地的“新新学子”，那些饱经沧桑的“老留一代”，那些留而不学的“打工一族”，那些学成归国的，那些远嫁他乡的，那些以德国为跳板远赴英美的，以及那些享受政府“绿卡”工程留在德国工作的，他们的德国梦实现了吗？换句话说，他们还有梦想吗？

沉默是金。这是留学德国的人们的共同心声吗？是为了面子问题，还是被留德生活磨炼地已经是无话可说？不愿告诫后来者而乐于看到他们重蹈覆辙，还是担心给汹涌的留德浪潮泼冷水而遭到谴责？在德国，人们经常谈到的是“义务”和“责任”。的确，那些已经留学德国的人们没有这样的义务和责任为后来者讲述他们的留德经历。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人告诉你一个真的德国，一个真的留学德国的故事是怎样的。

当我看到那些滞留在德国火车站的同胞们稚嫩和彷徨的表情，当我听说许多留德学生曲折和倒霉的求学历程，当那些留德十年八年的“老留一代”木然冷俊的出现在我面前之时，当那些在德国企业埋头苦干并又略显得意的人们向我讲述“兄弟在德国的时候”云云，留德生活对于我来说竟也成了一大谜团。

是的，没有人能“告诉你一个真德国”。接下来的这片连载，也许很有可能发展成一部“留德批判”。这不是我的初衷。但是，在诸多媒体和留学中介铺天盖地地粉饰德国留学的美好图景之时，人们往往忽略了许多负面的因素和阴暗面的存在。在“不收学费”、“学历要求低”，“打工天堂”、“教学严谨”、“生活稳定安逸”、“环境优美”、“游历欧洲”等等这些诱人的字眼背后，隐藏着是什么呢？

有人说，留学德国是一座围城；而我更愿意相信，留学德国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它无情地吞噬着人们的青春、理想、情感和良知。许多人堕入其中就无法自拔，有些人侥幸逃脱也不愿提及。但是，黑洞的秘密早晚会被解开，然而重要的是如何让后来者避免重蹈前人的覆辙。所以，我希望人们在读完这篇连载之后，能够意识到“围城”或是“黑洞”的存在，共同努力，把它变成阳光灿烂的地方，使留学德国真正成为每个人的梦想，并且依靠不懈的奋斗，最终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