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将会是人类新纪元的开始

李远哲

　　我们生活的地球，无论空间、能量亦或天然资源都是有限的。这
样的觉醒对于人类永续的生存与发展是绝对需要的，这也是为什么我
觉得——

　　在过去的10年内，世局的改变非常急速，但是我的基本观点并没
改变，改变的是随着世纪转捩点的来临，我们必须更坚决地下定决心，
加深“迎接挑战”的迫切感。

　　如果我们回顾人类的历史，一万年前农业在世界不同地区的开展
的确是一件重大的事。一直到250年前瓦特发明蒸汽机带动了工业革命
之后，人类社会的改变才变得非常快速，以至于过去一百年来所发生
的变化，似乎更胜于工业革命发生以前的一千年。

　　工业革命的发生，不但造成人类社会生产力的高度提升，也大幅
度地改进了人类的物质生活。随着近代科学与技术的发展，地球上的
人口也有了惊人的暴增，就在20世纪短短的一百年之内，世界人口便
增加了4倍。

　　不过，在我们进一步歌颂工业革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进步与繁荣
之前，让我们注意两件重要的事实。首先，随着人类社会对能源消耗
的增加，我们逐渐地过度依赖地球上千万年慢慢累积的石油、煤、天
然气等矿物燃料，除了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带来的温室效应、酸雨等
问题外，在短短的二三百年内把地球上宝贵的矿物燃料挥霍殆尽，对
我们的子子孙孙确实是很不负责任的事。第二件是，工业革命对不同
地区的人民带来的影响确有很大的差别：如果幸运地跟上这股浪潮，
便加入先进国家的行列；不幸没能赶上的，以后追赶的日子就十分辛
苦。

　　在这世纪之交的转捩点上，我们一定也会注意到，整个世界的国
际化也许是最值得令人瞩目的。由于交通与通讯的进步，我们的地球
相对地缩小了；同时，各地区与国家之间的相互影响与依赖却渐形重
要。特别是在过去的15年间，由于整个世界经济的国际化，“地球村”
的概念似乎慢慢在成形，而我们也一步步地走向“生活在没有国界的
世界”的境界。这次东南亚的金融风暴，确与整个世界经济的国际化
有密切的关系。同时，我们也看到人类面对的一些重要的问题，例如：
人口暴增、不同地区贫富差距的进一步加深与人类活动带来的生态与
环境的破坏，已变成高度国际化的问题，也是人类必须共同面对的全
球性问题。

　　随着人类活动的国际化之后，还有一件值得大家关心的事，即世
界各地不同的疾病可能很快地传染到全球各地。每天繁忙的飞机载满
了旅客与货物飞越海洋与大陆到世界各地时，导致疾病的微生物、细
菌与病毒，便也不可能局限于某些地区。从演化的观点看，有较长的
生命周期的人类不一定占有优势，微生物、细菌与病毒的生命周期往
往是几个小时或几天，而且暴露在辐射或化合物环境下时，很容易引
起突变。

　　人类的将来确实是筑构在全球化的政治、经济、文化与生态的体
系中，每个国家与地区相互依赖将变得很重要，地球上各地人民的命
运将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面对着全球性的困境，为了能够使整个世界永续发展下去，我们
必须提高能源的使用效率，发展新的能源，以减少我们对矿物燃料的
过度依赖，并且仔细检讨人口政策与人类活动对生态与环境造成的影
响。

　　但是，更重要的是，居住在工业化国家的人们要认真地面对一个
问题：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我们这样生活，我们的地球承受得
了这种负担吗？最近，世界各国为了在以高科技为后盾的经济竞争中
取得优势，都在努力提升国家的竞争力，希望能在短暂的时间内赶上
先进国家。但是如果先进国家走过或是目前正在走的路，不是一条全
世界能够永续发展的康庄大道，那么未开发或开发中国家紧跟先进国
家的后头努力追赶，就似乎毫无意义。因为这一段辛苦追赶的路程，
很可能是人类共同走向灭亡的路程。

　　1997年京都的会议非常明确地告诉世人两件重要的信息：第一个
信息是我们的地球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地开发，也不可能无限
地吸收人类生活产生的种种污染；第二个信息是从二氧化碳的排放来
说，在2010年时，必需转回到过去的1990年的标准。这不也告诉我们，
工业化国家走过的路似乎走过了头，的确不是整个人类永续发展的康
庄大道。

　　如果大家认同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的这一个事实，那么我
们就得学会常常把全球的利益挂在心上，为此着想，为此行动。

　　国际化的世界经济，的确会把我们带入所谓没有国界的社会，但
这并不表示，不同地区与不同的民族之间的差异，立刻就会消失殆尽。
不同的文化传统、语言与宗教是我们的世界多彩多姿的重要原因。它
不会，也不该从世界上急速地消失。另外我们也知道，建立全球的共
同的文化与语言需要一段长时间的发展与孕育。所以，当我们的地球
相对地变小而不同的人民之间的接触变得更为频繁的时候，到底世界
各地文化与宗教的差异是否正如Huntington教授所说的，将导致不可
避免的冲突，甚或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完全看到底世界上各地
的人民能否学会了解、欣赏并尊重各地不同的文化传统，并能更有效
地彼此沟通。这的确也是我们透过教育，教导年轻的下一代，使他们
能成为地球村里好公民的重要的方向。

　　为了面对21世纪带给我们的挑战，好好教育我们的下一代将会是
最重要的议题。在民主多元化、高度科技化与国际化的世界里，我们
的年轻人需要知道更多数学与科学的知识、良好的文化素养与民主的
训练，使他们有足够的竞争力，在世界的舞台上好好发挥。我们当然
也知道，除了提升年轻人的竞争力，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教育每一个年
轻人，使他们成为地球村的好公民，拥有各种各样的能力，使他们能
够在急速变换的世界里，实现人生的理想。

　　21世纪确是人类非常重要的转捩点。人类终于体会到我们生活的
地球，无论空间、能量亦或天然资源都是有限的。这样的觉醒对于人
类永续的生存与发展是绝对需要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21世纪将会
是人类新纪元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