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贴> Ronglos -- 《当男孩爱上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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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孩爱上女孩


申申的初恋是在他出生第二天的时候。真的，才两天，他甚至还不能清楚的知道怎么去睁眼
闭眼的时候，耷拉在一边的脑袋透过婴儿床的栅栏，清楚的看见了躺在隔壁的她。申申知道
她那时的样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襁褓的束缚使他们看上去象只正在破茧的蛹，申申想：也
许只有她能体会我的感受。于是便怔怔的看着她。也许是迷恋清澈的眼底倒影出自己的样子
，也或者是那深邃的黑色似乎蕴藏着什么秘密，总之初恋对于申申似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申申还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张开了口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就很快的被人抱了起来，似乎还听到
有人说：不哭噢，乖。于是申申就这样和他的初恋说拜拜了。申申恨那个抱他的人，他的妈
妈。

后来申申知道那个女孩子叫艾艾，在他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妈妈曾经指着她对申申说：
她以前在医院里就睡你隔壁的床，而申申也知道，象他们这样的小医院，不可能会有三个婴
儿同时出生，但申申总不能相信那双眼睛是她的。有一次做木头人的游戏，申申瞧着她，她
也瞧着申申，一直到最后眼睛累得不行了才终于眨了一下眼。在眼睛几乎合上的那瞬间，申
申仿佛又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那种黑色，但申申仍然坚信睡在他隔壁的不是艾艾。申申义正
词严对妈妈说：妈妈，你搞错了，我小时候睡在我隔壁的肯定不是艾艾。然而最后得到的却
是大人们的哄堂大笑，从那刻起，申申决定保守这个秘密。

即便是如此，也并不会影响申申和艾艾之间的平淡的友谊。六岁以前，明显的四肢的成长要
比大脑快很多，很自然的，幼儿园成了申申快乐的大本营，每天冲进冲出，膝盖上打的补丁
已经一个接一个，但依然不能阻止申申象一头牛一样精力充沛，无知的大人们总是怀疑申申
有多动症，甚至有几次去医院检查了一下，但每次到了医院申申就再也紧张的动不起来，就
这样，幼儿园的生活不了了之了。而艾艾每天总是抱着个娃娃，玩一些诸如打针，做饭这些
申申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玩的游戏。

申申从没欺负过艾艾，艾艾被欺负的时候申申也从没帮过她。

申申和艾艾唯一一次接触好象是有一次，当申申率领的部队溃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在艾艾
的身上，申申还记得艾艾只是平静的对他说：你要快点学会长大，于是申申就糊涂了。那是
申申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应该是艾艾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所以申申只能迷茫的看
着艾艾。

申申没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样子，但却又一次看见了那种黑色。

六岁的时候申申该上小学了，而家里也搬了次家，原因申申不知道，但印象深刻的是大人们
一张张扭曲的脸和四处飞散的唾沫。而后发生的一切就变的有点巧合，艾艾不仅成为申申的
同班同学，也成了申申的邻居。申申还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每天在弄堂里叫她一起去上课的情
景，那时觉得房子真高，天空被窄窄的弄堂挤压的也只剩下了窄窄的一块，但那时的天空似
乎也真的很蓝很蓝。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申申很紧张他去上的第一节课，但当他发现艾艾也坐在教室里而且悠然自得的时候一下子就
变的放松起来。毕竟有个认识的人，让申申也感觉很不是陌生。申申想：艾艾应该没看见我
，就算看见也应该不认识我。因为整个幼儿园的生活申申和艾艾几乎是不相交的。老师就在
铃声响起的时候踏进了教室，开始的例行的点名，申申知道了艾艾的名字--艾蓝。

进了学校以后，每天有固定的作业要做，每个一段时间又会有考试，申申再也不能象以前那
样从早玩到晚，每天要按时上课，下课，最重要的是大脑的成长开始配合四肢成长的速度，
申申开始有点喜欢上学习，也就不象以前那样精力充沛的要释放。学校和家里只有一小段路
而且中间并不用穿马路，所以有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很放心的让申申自己回家，这个时候就是
最开心的时候，学校门口的街边有很多卖小吃卖玩具的摊子，只要爸爸妈妈不来接，申申就
会从这头逛到那头，一直到得到了那看遍了每一样东西的满足感才回家，有几次申申也看见
过艾艾，而她从不会久留，无非是买块橡皮或者买些可爱的黏纸。申申从没看见过她妈妈来
接她，而她爸爸也只是难得出现一两次。

升入二年纪以后，家里人再也不会在放学的时候来接申申了，于是每天申申都和一些熟识的
同学一起回家，而艾艾似乎每天都一个人，有几次申申和同学在弄堂口玩耍的时候，看见艾
艾回来，也只是当作互相不认识。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样子却一天比一天的更逼真起来，
印象里的艾艾不再是简单的一双眼睛，有了轮廓，有了鼻子，眉毛，就算是闭上眼睛，申申
还是一样能清晰的在脑海里勾勒出艾艾的样子。申申不是天才，所以二年纪的时候申申还没
具有审视美的眼光，印象里的那种样子就象一张白描，虽然不华丽，但却简单的可以，纯的
可以。申申一直记得艾艾眼睛里的那种黑色
。
小学的课程对一个正常智商的人来说并不难，所以学习可以用毫不费力来形容。日子过的没
病没灾，就这样过了几年，一直到五年纪，申申和艾艾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例行的暑假放完以后，学校突然要举行考试，放肆了一个假期，面对考试申申显得手足无措
，考了他有史以来第一个不及格。申申知道这样的成绩拿回家去会是怎么样个结果，但他更
没有不拿回去的勇气。申申想尽了一切和父母对质的台词和理由，但仍没能逃过一顿狠打。
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离他十岁生日尚不足一个礼拜，还未满十岁的他第一次决定要离家出走，
然而在弄堂口申申碰到了艾艾。也许是申申脸上的泪痕尚未干，也或者是申申的表情很奇怪
，反正申申觉得艾艾看他的眼神很奇特，而她也破天荒的和他说了话。
：你考的不好吗？
：不要你管。
申申看见了艾艾流露出一点笑意。
：你爸爸妈妈打你了吗？
：叫你不要管。
：真好。。
：真好？
申申发现艾艾的那点笑意没了，似乎换上的是忧郁。你要快点学会长大，这是申申第二次听
到她说这样的话，申申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了长大两个字怎么写，但却不知道怎么做。更何
况她居然说出真好两个字。申申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离家出走，有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最后申申还是回了家，他把这个称为长大。但申申知道自己有点感激她，因为无论如何离家
出走以后的事情他想也没想过，申申知道自己还有点喜欢她，或者源于此，或者是很早以
前。艾蓝，爱蓝，带着爸爸妈妈布置的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的任务去睡觉，申申想的却是
艾艾。

次日放学申申并没有和同学们一起回家，因为申申想等艾艾。直到她出现的那刻申申还是不
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和她说话，直到艾艾走远了，申申才下定了决心上去和她说句话
，申申知道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傻，而且很结巴，但最终还是一起回了家。一路上似乎再也没
说过一句话，只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申申对艾艾说：明天我来叫你一起上学好吗？艾艾也许
被这样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抬起了头来，看着申申，申申记得他的脸应该一下子变的很红
，他的眼神也应该变的很闪烁。这种感觉多年以后有了更亲密的接触的时候才重新获得，当
时却几乎已经是申申能承受的底线。申申又看见了艾艾的眼睛，申申似乎在艾艾的眼睛里看
见了自己的样子，也看见了那种的黑色。回答来的很及时也很干脆：好。

于是第二天申申吃过早饭就去叫艾艾，申申抬起头看见被两边楼房挤压出的窄窄的天空，不
知是弄堂有点阴暗的关系还是那天的阳光太灿烂，申申总觉得天很蓝很蓝，透明的那种。申
申喜欢蓝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蓝。

以后每天放学和上学申申就会和艾艾一起走，只是平时申申叫她艾蓝，而两个人的时候申申
称呼她艾艾。申申不喜欢称艾艾为小蓝，因为申申固执的觉得这不好听。

渐渐的申申知道了艾艾那天主动和他说话是因为他衣服扣子系歪了，而且有个袜子颜色穿错
了。而她答应和他一起上学也是因为觉得他当时样子太滑稽。申申知道艾艾没什么朋友。渐
渐的申申也在艾艾的眼睛里一直能看见自己的样子，申申还发现那种黑色正在被一种叫快乐
的东西所融化。

申申喜欢和艾艾一起放肆的大笑。

申申和她进了同一个初中，学习上申申依然是那么的出类拔萃，而艾艾却只是很普通。申申
已经开始发现，艾艾很漂亮。申申总觉得在他和艾艾之间有种特殊的感情维系着，连他自己
也不能做出任何解释，但申申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爱。好在根本不用申申去想通什么，申申
和一般的十二，十三岁的孩子们一样，只是按照父母的意志在长大。后来申申还知道了艾艾
没有妈妈，她爸爸也长期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一个外婆，腿脚也不方便，每个礼拜都会有
个亲戚给他们家送点生活用品，而她的衣服都是亲戚的小孩长大剩下的，难得有几件也是爸
爸回来的时候陪她去买的，申申开始明白为什么那次看到他被打以后她居然还会说真好。申
申还知道艾艾有时会哭，是艾艾告诉他的。但申申不得不承认艾艾很坚强，甚至比申申自己
还要坚强。

中考前的复习是紧张的，虽然考试对于普通智力的人来说并不是很难，但难的是怎么在考试
的时候保持好的状态，申申知道，差距就在几分而已。申申开始忙于考试，每天他和艾艾的
话题也开始更多的涉及到考试。申申清楚的记得填报志愿只是走了个形式而已，他根本就没
看见志愿表是什么样子就被父母填好交掉了。而艾艾是自己填的，他看见艾艾一笔一划的写
上了学校的名字，那个时候申申甚至有点羡慕，他感觉艾艾才是真的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人。

有的时候申申想给艾艾下个定义，就象在数学里常用的方法那样，申申想知道艾艾究竟是怎
么组成的，但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艾艾总是有着太多的东西让他无法形容。申申渐渐了解
个一个词的意思，气质。最后申申给艾艾的定义很简单，艾艾是有气质的。

考试结束的那天，申申觉得题目比想象的简单。但他却一直不敢露出开心的表情，因为艾艾
一直在她身边阴沉着脸。申申知道艾艾不想说话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没办法让她说半句话。申
申觉得作为朋友，他应该陪着她。申申还知道艾艾喜欢吃冷饮，于是买了两根冰棍，撕了包
装纸以后塞给了艾艾。艾艾并没有拒绝，但却一口都没碰。冰棍很快的就开始溶化，化成了
水一滴滴的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地上，除了水，申申发现还有其他东西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艾艾哭了。在弄堂口，申申开始了演讲他想了半天的台词：艾艾你不要哭，就算我们以后不
在一个学校我们也可以做好朋友，就算以后你没有朋友，我也是你的好朋友。正当申申还打
算继续讲下去，告诉艾艾要放宽心，前途是美好的那些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台词，没想到的
却是，他的那句话却似乎带着魔力。艾艾已经挂着泪水抬起头看着他。或者是泪水的关系使
得艾艾的眼神看上去很朦胧，但还是能从她嘴角的笑意里面感受到她是开心的，那一刻，申
申彻底糊涂了，究竟他说了什么这么具有魔力的话？艾艾只说了一句话：一言为定。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外，申申和艾艾进入了两个不同的高中。

开学的第一天，申申和艾艾和往常一样一起走到的弄堂口，然后就分开了。一个人走在路上
，申申觉得有点不习惯。她想起了艾艾，想起来刚才艾艾说的那句话，她要申申记得学会快
点长大。申申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艾艾会这样说，于是想回头再看一眼艾艾，但艾艾已经消
失在人群里找不到了，申申还记得艾艾的眼神是期盼的。

随后的日子就变的忙碌起来，申申并不是很明白他的使命，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能做的就是
好好的读书。于是很自然的开始了紧张的高中生活。但不论怎么忙，申申每个礼拜至少还是
能见到艾艾五次，不多不少五次，因为申申仍然每天会叫艾艾一起去上课，虽然只是走一段
小小的路，但申申觉得这才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申申还记得答应过艾艾什么，他也确定
自己会努力的去做到的。周末的时候偶尔会在弄堂里碰到一两次，于是他就会合艾艾很开心
的聊天，但每次申申都会觉得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申申并不打算把它搞清楚。申申
发现自己一下子长高了，走楼梯的时候一次可以跨好几格，他也发现艾艾也长高了，但显然
的，他每次都必须低下头去才能和艾艾说话。申申还记得好象有很久没放肆的大笑过了。申
申对艾艾说过，当他不敢对一个人承诺的时候，就是爱她了。

有一点申申很清楚，艾艾最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三年后的那个夏天，似乎来到了一个生死抉择的关口，申申的学校已经彻底放了假，让大家
开始按照自己的习惯开始复习计划。申申对即将来到的高考很有把握，无论任何时候，申申
都不会对自己缺乏信心。申申的第一志愿是同济，另一个让申申很开心的原因是爸爸妈妈是
在和他商量以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申申觉得自己似乎在爸爸妈妈眼中也算是个大人了。申
申很想问问艾艾填了什么学校，但却一直找不到她。自从放假以后，不用每天都去上课，申
申也就没有每天去叫艾艾。艾艾的学校是不放假的，所以每天必须去学校复习。其实在哪里
都一样，就算在家，爸爸妈妈也会一直盯着，申申很开心的是不用每天都吃食堂里难吃的饭
菜。

考试以后申申再也没见过艾艾，等待发榜的日子如此紧张，丝毫不亚于高考，没有了书本考
卷得陪伴，时间变的更漫长了。艾艾好象跟她爸爸去了一个外地亲戚家过暑假。于是闲遐无
聊的时候申申就会去附近书店吹吹冷气。书店里有很多文静的很有气质的女孩子，其中有一
两个很象艾艾，但却戴着厚厚的眼镜。申申已经学会怎么去评价一个女孩子漂亮与否，但申
申并不喜欢很漂亮的女孩。申申一直认为气质很重要，而每次想到气质就会想到艾艾。有时
候申申也会觉得艾艾很漂亮，然后又会觉得自己喜欢她，但多数的时候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申申从不带眼镜，因为他视力很好。艾艾也是。

发榜的那天，当办公室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人群就象潮水一样的涌了进去。申申也在这人
群中，急切的找着自己的号码，终于他看见了，而且分数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一点。人群中不
时的传来惊呼声和痛骂声。挤出人群以后申申迅速的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然后告之他们因
为出去庆祝，会晚点回家。父母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且告之一切开销可以报销。等申申想
回头再挤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挤不进去了。陆续的几个死党都挤了出来，庆幸的是每个人
好像都很满意自己的成绩。申申很想知道艾艾的分数怎么样，但突然想起了他连艾艾考什么
学校都不知道，感觉里似乎有一丝的失望，但这种失望很快就被喜悦冲走了。申申对死党们
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终于长大成人了。然后就又想起了艾艾，他还记得艾艾好像一直希望
他快点长大。以后的事情申申记得不是很清楚，仿佛吃了饭也喝了酒，还好像觉得自己已经
是一个有用的人才了。多年以后申申看到了书上的一句话：尚未碰过女人的手，却以为自己
能靠它去改变世界，这就是年轻。申申这才发现原来年轻真的是那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九月里的某天，申申跨进了大学的校门。申申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因为无论在哪里，
他总是能轻易的交一班朋友。开学的第一天，他就和新认识的同学一起出去吃饭了。开学的
第一个礼拜并没有课，有的只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会，认识一些学校的领导，系里面的领导，
还有自己的班主任而已。老师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刻监视着自己的学生，申申感到很自由。例
行了必须的体检以后下午在大礼堂有个全体新生的会议。这样的会可以不听，但却不可以不
参加。男生总有四处寻找漂亮女生的习惯，申申对此兴趣并不是很大，但也会随着众人的谈
论把目光四处转动。只是突然他的目光凝结了，他看见了艾艾。艾艾还是象往常一样安静，
静静的背影在一堆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特别的醒目。申申并不太相信她真的是艾艾，于是就揉
了揉眼睛。申申仍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认错人。申申还听到了周围有人在议论艾艾，申申觉
得有点不舒服，因为申申觉得艾艾不可以被议论的。

随后的几天，每天申申都会见到艾艾，有时候还一起吃饭。

第一个星期很快就这样过去了，周末的时候申申已经正确的知道了艾艾就和自己在同一个学
校里，而且申申也已经和艾艾说好一起骑车回家。申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艾艾才合适，于
是就约好了一起等第四节课下了课去四食堂等，然后一起吃完午饭就回家。艾艾很准时的出
现了，申申觉得很不习惯，这样象大人和大人这样的约会，好象还是第一次。他总感觉有人
会看着他们，其实申申自己也知道，没有人会对此有半点多余的兴趣。艾艾似乎有打扮过，
申申觉得自己和她走在一起有点不适合。从头到底艾艾总是带这笑容的。食堂的饭菜并不是
很好，好在晚饭就能在家吃，所以也并不在乎究竟吃了些什么。只是申申一直感到不自在。
艾艾却表现的一直很安逸，并带着笑意看着他。申申转过了头去，却看见了自己的自行车和
艾艾的停的很近。

当艾艾突然开口说我要做你女朋友的时候，申申明白无误的看了一下表，时间指在中午十二
点。申申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窗外的阳光也是有温度的，所以也没撞了什么邪。他甚至以
为艾艾再背什么东西或者讲故事给他听，申申知道艾艾会讲很多故事。有一个故事，艾艾给
他讲过三遍，说的是陆游和唐婉的不完美的爱情。申申甚至还能记得那首钗头凤中的个别句
子。但等待了许久以后，申申终于明白，原来艾艾说的是要做他的女朋友。申申还记得今天
他照过镜子的，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哪里变的漂亮了，也没发现自己比以往有精神，所以他确
定了艾艾是在开玩笑。只是当申申发现艾艾的眼神变的很透明直到最后清清楚楚的印出了他
的样子时，申申又糊涂了起来。申申似乎想起了艾艾以前说过如果她眼睛里有个人的时候，
她就是爱这个人了。申申似乎透过了艾艾的眼睛看见了艾艾的心在跳，那种黑色也变的透明
了起来。突然之间申申明白了为什么艾艾总是会在自己想看到她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会陪他
一起开心不开心，为什么会在和自己不在一个学校时哭泣，又在和他在同一个校园时变的如
此欢愉，最终申申终于知道了那原来都是爱。申申变的不知所措了，他想答应艾艾，但却不
知如何开口。申申很想告诉艾艾，如果他一句话都不说，就代表接受了，然后又发现自己逻
辑很奇怪，所以申申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回家的路上申申没和艾艾说话，只有自行车车轮转动发出的呼呼声，只是在到家的时候，申
申想说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申申给过艾艾一个承诺的眼神，但他并不肯定艾艾看
见了没有。

星期天的晚上申申叫艾艾一起去学校，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算了，但申申自己也觉得
这并没什么特别。申申从家里特地拿了两个苹果，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艾艾，艾艾只是揉了揉
眼。申申突然发现对于爱，他还是一个幼稚的小孩而已。

几天以后，申申渐渐开始习惯了和艾艾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在学校的时候一起去
看书，一起吃饭。有的时候还会逃出去一起看电影唱歌，但申申从没拉过艾艾的手，仅有的
几次也是因为过马路或者人群过于拥挤。申申知道他紧张的时候会手心出汗，他不想让艾艾
感到黏黏的不舒服。

申申和艾艾的花费都是AA制的，申申知道艾艾喜欢百合花，情人草和满天星，但申申从没买
给过她。即便如此，申申仍然觉得自己是很爱艾艾的。

十月一日的上海是热闹的，总是有很多很多人去看灯，其实灯平时也有，也不会因为国庆而
变的更漂亮，但却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借口去狂欢。申申和艾艾也在这样的人群中。申申并
不在乎会看到什么样子的灯，只要能看到艾艾就可以了。而艾艾却显得异常的兴奋，买了一
堆玩具和荧光棒。人群的拥挤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申申只能拉起艾艾在人群中慢慢的往前
挪，。周围全是人，除了人群什么都看不见，而艾艾比申申矮了半个头，更是只能看见一群
肩膀。于是申申只能看艾艾，艾艾也只能看申申。突然申申看见艾艾笑了，他就也对着艾艾
笑了笑。人群迟迟不能散去，申申只能带着艾艾找了个地方休息。十月的夜晚已经有点寒意
了，申申看见艾艾的样子似乎有点冷，于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艾艾披上，申申还记得艾艾
睡着前最后一句话是：申申，这就是爱情吗？然后就睡着了。申申想，这应该就是爱情吧。

放完了国庆长假以后上课的第一天，申申觉得他眼皮跳的很厉害。但申申从不会相信这些，
他只想到了上完课以后去找艾艾一起吃饭。下课的铃声姗姗来迟，申申迫不及待的走出了教
室，骑上了车。申申突然想起了艾艾告诉他他的二八寸自行车竟然有个名字叫阿呆，于是不
自觉的笑了。他甚至还在想，也许阿呆也在想阿秋了吧。艾艾迟迟没有出现，申申终于开始
等不及了，于是来到艾艾的宿舍找她。申申明明白白的知道艾艾住在哪里，但却从没去她楼
下找过她。申申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了艾艾的消息，结果是艾艾昨天晚上来了以后收到学
校的一封信，又回家了。申申想也许是学校要她补办什么手续，因为申申对学校的办事效率
并没有什么信心。他想明天再来找艾艾的时候，艾艾应该在了吧。

第二天申申仍没找到艾艾，他开始有点担心了。他想去找艾艾，等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马上骑车去了艾艾家。艾艾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只是表情很
冷，而且有点呆滞。而艾艾唯一说的一句话只是你走吧。申申觉得艾艾的表现很奇怪，但他
并不想为难艾艾，何况申申知道艾艾不想说话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开口的。申申想
，也许明天就好了。于是告别了艾艾，申申回到了学校。

当申申再来找艾艾的时候，艾艾已经不在家了。年迈的外婆交给了申申一封艾艾留下的信。

申申：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要去做手术了，或者艾艾以后再也看不见了，艾艾不想让你知道
我在哪里，但却真的很想你。申申，艾艾知道你很爱艾艾，艾艾也很爱你，你还记得艾艾的
样子吗？艾艾可是一直记得申申的样子，从小到大就一直记着。艾艾不要你看到我失明的样
子，艾艾在你的心里应该永远是最好的样子。
还记得艾艾给你讲的陆游和唐婉的故事吗？或者比起他们我们已经算是很开心的了，至少没
有人要拆散我们，只是老天不给我们继续的理由。
艾艾一直要你快点长大，因为艾艾心里还有个秘密，艾艾一直希望长大了得申申能给艾艾一
个拥抱。

信的背面是一首词，申申看了一眼就知道是陆游写给唐婉的那首钗头凤，这个故事，艾艾给
他讲过很多遍，直到最后连申申也觉得这个故事很美。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申申听见了泪水掉落在信纸上的声音，因为申申不想这就是故事的结果。申申突然发现原来
为了艾艾他可以什么都不要，申申也发现无论艾艾是漂亮的不漂亮的，艾艾看的见或者看不
见，他最想要的总是艾艾。申申想起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深处似乎还有一双眼
睛。申申这才真的发现，原来艾艾的眼睛如此的熟悉，原来艾艾一直是他在寻找的那个人。

申申给艾艾回了信，交给了艾艾的外婆，并千叮万嘱的要她一定交给艾艾，不论艾艾看的见
或者看不见。

艾艾最终还是回来了，带着她依然明亮的眼睛。但申申已经觉得这并不重要。
后来的某天，当申申问艾艾做手术的时候最怕什么，艾艾说：我最怕我以后都不会哭了。




                                        当女孩爱上男孩

艾艾静静的躺在婴儿床里，她曾经哭过闹过，但始终没有人来抱过她。最后她终于累了，只
能静静的躺在那里。她看见了隔壁有一双眼睛在看她，她想避开，但却不知道怎么去转动自
己的脑袋。于是艾艾也只好也怔怔的看着他。艾艾觉得那个目光有些穿透力，以至于让她感
觉有点不舒服。艾艾还曾经听见他给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很快的就被一个洋溢的幸福的女人
抱了起来。于是艾艾就和她第一个朋友说了再见。艾艾很羡慕他，因为有人抱他。

后来艾艾知道了那个男孩子叫申申，因为她亲耳听见了申申的妈妈告诉他自己曾经睡在他隔
壁的那个床。艾艾想也没想就固执的觉得申申就是她那第一个朋友，因为他和他有着一样的
目光，有着一样的穿透力。那年艾艾四岁，她并不知道什么叫记忆，只是这样的目光让她有
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艾艾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面对申申，艾艾就开始变的躲躲闪闪。只是
有一次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时申申突然看着她，她感觉有必要掩饰自己的紧张，于是把目光投
到了申申的身后，只给申申留下了一个空洞的眼神。但是艾艾最后仍在申申忍不住眨眼的时
候还是看了他一眼。艾艾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会一直对她说：小蓝，你要快点学会
长大。

艾艾总是喜欢每天看着申申在幼儿园里冲冲杀杀，而她自己最喜欢的却是抱娃娃。艾艾知道
她小时候没人抱她，所以她很喜欢拥抱有这种感觉。他喜欢看着着申申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知
道申申小时候的样子，艾艾常常想，如果申申还是一个婴儿躺在襁褓里，她很想抱抱他。艾
艾不太爱说话，也不会和别人争什么，只是有一次她心爱的娃娃被人抢走的时候她很希望申
申来帮她。

申申从没欺负过艾艾，艾艾被欺负的时候申申也从没帮过她。

艾艾和申申唯一一次接触好象是有一次，当申申率领的部队溃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在艾艾
的身上，艾艾觉得很疼，但她并没有说。艾艾觉得对于申申，她更象个大人，于是平静的说
道：你要快点学会长大。就象她爸爸经常说的那样。那是申申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也应该是艾艾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所以以至于当申申迷茫的看着艾艾的时候，艾艾自己也不
知道说什么好了。

艾艾看见申申眼睛里的迷茫，不自觉的连自己的眼神也变的迷茫起来。

六岁的艾艾也应该上学了，有一次在窗口静静的张望的时候看见了申申搬来了她家附近。艾
艾喜欢在这个角度看申申，也许是因为光线投射的关系让申申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很多。艾艾
还记得有段时间她每天早早的起床就躲在这个窗口等申申来叫她一起上课，艾艾喜欢这样看
着他，因为这样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很傻。一直要等他叫到第三声，艾艾才会探出头答应
他。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很自然，到了艾艾六岁的时候，该上小学了。艾艾并不紧张去上的第一节课，她比同龄的女
孩子显得成熟很多。但当她看见申申踏进教室的那刻变的似乎有点紧张了。艾艾能感觉到有
一双目光一直在背后看着她，就象要把她看透一样。艾艾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假装不知道
他的存在。直到老师叫到艾蓝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偷偷看了申申一眼，申申好象无动于衷。艾
艾一直没听到申申的名字。

艾艾觉得学校的生活和幼儿园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点作业和考试，每天都要上课，下课
，艾艾就很少再看到申申冲冲杀杀的样子。申申的爸爸妈妈每天都会来接他放学，但自己的
爸爸却很少来。艾艾对满街的零事和玩具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每天都早早的回家。学校和家
里只有一小段路，而且不用过马路，所以每天都是艾艾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有时候申申也
会一个人回家，那个时候他就会东逛西逛，艾艾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幼儿园里面放肆的申申，
她喜欢看他这样子。有好几次，艾艾跟在他后面走的慢了点，当申申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匆匆
的弯下腰去买些橡皮和黏纸。艾艾并不期盼爸爸能来接她，因为艾艾曾经期盼过，但每次都
很失望。

艾艾顺利的升入了二年纪，她发现申申有了自己的朋友。而她却没有，艾艾想：也许是自己
不爱说话的缘故吧。艾艾每天还是一个人回家，稍微要好点的朋友一起走到校门口，就再也
没有人和她顺路了。艾艾也想多交几个朋友，但她更习惯别人来接近她。有几次做完值日回
家，艾艾都能看见申申和他的朋友在弄堂口玩耍，艾艾没和申申打招呼，但总会多看他一
眼。申申在艾艾的脑子里总是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而现在只有在玩耍时才能看到他这样。
艾艾还记得申申小时候的样子，艾艾也还记得当初想过，如果申申还是个小囝头，艾艾一定
要抱抱他。每次艾艾走过申申身边，艾艾都会仔细的确认自己比申申要高，然后就会觉得很
开心。但大部份的时候艾艾是不开心的，她觉得心里有种孤独和忧郁的东西在滋长。

小学的课程对一个正常智商的人来说并不难，所以学习可以用毫不费力来形容。日子过的没
病没灾，就这样过了几年，一直到五年纪，艾艾和申申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暑假对于艾艾并没什么特别，这个暑假碰上爸爸很忙，艾艾也没有象通常那样去外地的亲戚
家过暑假，于是白天的时候艾艾就会看看书，黄昏就看看弄堂里的东家西家，看看头顶上窄
窄的天空，晚上的时候就看看电视。艾艾有的时候觉得眼睛很不舒服，也许是看的太累了缘
故吧。开学以后的考试并没给艾艾过度的惊吓，一来她并没忘记上学期学的东西，二来无论
她如何的出色或失败，都没有人会来注意。艾艾觉得这种感觉就叫孤独。发考卷那天回家的
时候在弄堂口看见了申申，那张被泪水耕过的脸，扣歪的衣服，错色的袜子，再加上一脸坚
定的表情，艾艾觉得很好笑，但艾艾忍住没笑出来。申申也看见了她，艾艾似乎急于想解释
她的笑意，于是主动和申申说了话，在开口后的一秒钟，艾艾觉得尴尬极了。
：你考的不好吗？
：不要你管。
艾艾看到他那一脸的坚定，再也忍不住了，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艾艾还是不自觉的和申申比
了比，发现自己仍然比申申高一点。艾艾很开心，艾艾觉得对于申申，她总是更象一个大
人。
：你爸爸妈妈打你了吗？
：叫你不要管。
：真好。。
：真好？？
突然间艾艾发现了申申比自己幸福多了，他有他的爸爸妈妈，艾艾也想有爸爸妈妈，哪怕是
打她，骂她，艾艾也会觉得很甜美。艾艾觉得笑不出来了，她想哭。你要快点学会长大，这
时艾艾能想到的最后一句安慰申申的话。留下这句话后艾艾匆匆的上楼了。那天艾艾没吃晚
饭，她只是觉得自己被一种叫思念的东西包围，那晚艾艾很晚才睡着，他想起了申申，艾艾
觉得只有这张脸才是自己最熟悉的。艾艾哭了。。

艾艾觉得今天申申的举动和神态都有点和以前不一样，她一直留心听他今天说的每句话，于
是艾艾知道申申今天不和其他人一起回家。艾艾有点紧张，不知道申申是不是为了自己，但
艾艾又不知道感觉里究竟是期盼多些还是逃避多些。艾艾对自己说：我比他高，所以我不用
害怕。但这样的理由似乎很无力，所以当她从申申身边走过的那刻她还是加快了脚步。艾艾
以为没事了，但突然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那一刻，艾艾不知道是该停还是该继续走。艾艾
并没听见究竟申申说了些什么，只是记得最后他们一起回家了。在家门口的时候艾艾觉得申
申有话要说，于是艾艾放慢了脚步，艾艾只想耐心的等。突然申申说：明天我来叫你一起上
学好吗？艾艾一下子被惊呆了，第一次艾艾抬起了头主动寻找申申的目光。那种眼神闪烁的
如此的强烈，艾艾记得多年以后当他们有了更亲密接触的时候才重新看见了这种眼神，十岁
的艾艾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她仍然喜欢这种感觉，回答很简单而且夹杂着些许甜美：好。
艾艾不知道这种甜蜜的感觉从何而来，但艾艾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刻，她并不想自己是坚强
的。

第二天艾艾很早就起床了，吃过早饭就守在窗口等待，直到申申叫了第三声她才探出头去答
应了一下。艾艾喜欢在这个角度看申申，因为光线不那么强烈，申申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很
多，而且他抬着头的样子很傻，他的视线总是越过窗口望向蓝天，有时候艾艾也会顺势抬头
看看天，只看见天很蓝很蓝。艾艾总觉得申申象个小孩子，其实她并没想过申申本来就是个
孩子，她也没想过她自己也是个孩子。

以后每天放学和上学艾艾都会等待申申来叫她一起走，艾艾觉得申申每天都在长高，甚至到
后来艾艾也不知道究竟谁比谁高一点。申申只称呼她为艾艾，从不叫她小蓝，虽然艾艾固执
的认为这更接近一些宠物的名字，但艾艾从没争辩过。

渐渐的艾艾发现自己很喜欢和申申说话，在他面前，艾艾就变的比平时要开心。艾艾总是艾
取笑申申，说他衣服扣子系歪了，或者说他袜子颜色错了，申申只是笑笑，从来不会发火。
申申也问过她为什么会答应和他一起上学，艾艾撒了第一个慌，她说因为觉得当时申申的样
子过于滑稽。艾艾觉得自己喜欢看着申申的样子，艾艾还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在溶化。艾艾
变的比以前更喜欢早睡了，因为每天都能睡的很香，然后申申就会叫她一起上课，艾艾觉得
这样的生活无可挑剔。

艾艾喜欢和申申一起放肆的大笑。

艾艾和申申进入了同一个初中，申申的学习仍然是出类拔萃，而艾艾觉得自己却只是普通，
但艾艾知道很多故事，看过很多书，会背很多诗词。艾艾觉得她和申申之间有种特殊的感情
维系着，究竟是什么，艾艾并没有想过，艾艾喜欢的只是这种感觉。艾艾告诉申申关于自己
的事，艾艾也知道申申家就象一个普通的传统大家族一样，有着很多很多的纷争，有着很复
杂很复杂的关系。有的时候艾艾或者会有点解脱感，因为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
关系，但她本能的觉得这并不会让人快乐。申申知道艾艾有时候会哭，是艾艾自己告诉他的
，出于什么原因艾艾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想把它告诉申申而已。艾艾发现申申的个头不停的
在往上长，直到后来艾艾每次只能抬着头说话。有几次艾艾有想在他的肩头靠一下的冲动，
但只是想想而已。申申常说艾艾是坚强的，艾艾自己也这样觉得。

中考即将到来的时候，看着申申一天一天紧张起来，艾艾也开始变的紧张。虽然没有家里人
给她灌输中考的意义，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艾艾明显觉得申申谈话的主题越来
越多的围绕着考试，她很想问申申究竟考试为了什么，但却没有问。艾艾总是习惯等别人来
告诉她。艾艾很清楚的记得填志愿表的时候申申就站在她身旁，似乎看着她干一件让他很羡
慕的事，于是艾艾一笔一划的写上了学校的名字。艾艾写的很慢，因为她让人羡慕的时候并
不多，特别是在申申面前。多数的时候总是她羡慕申申。

艾艾有的时候也想搞清楚究竟申申是什么元素组成的，她总觉得他活泼的时候象氢气，懒得
时候就象惰性气体，有时候她也觉得申申象氧气一样不能缺少，但又有的时候她也真的会发
现申申身上真的有臭味道。最后艾艾笑了，艾艾觉得申申就象空气。

考试结束的那天，艾艾知道自己考的不好。艾艾并不在乎她究竟会进入怎样一个学校，但她
觉得如果不和申申在一起，她会感到孤独的。艾艾仔细的想了想，更确认了自己并没有什么
好朋友，于是，这种伤心变的更加强烈起来。艾艾已经能从申申的神态中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她知道申申考的不错，只是看到她不开心才一言不发。手里突然多了一跟冰棍，是申申塞
给她的，艾艾并没丢掉，只是静静的拿在手里。其实艾艾还是很爱吃冷饮的，只是她怕抬起
头，让申申看见了她的泪水。冰棍化成了水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地上，艾艾的眼泪也啪嗒啪嗒
的掉在了地上。艾艾知道申申以后会有很多好朋友，因为无论在哪里申申总是会有一群朋友
在身边。艾艾怕的只是申申以后会忘记她，于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艾艾侧过眼去看了
他一眼，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仰看到申申的脸。艾艾看到申申的目光正投向前方，于是艾
艾又哭了。正当艾艾背对着申申打算上楼的时候，申申突然开口了：艾艾你不要哭，就算我
们以后不在一个学校我们也可以做好朋友，就算以后你没有朋友，我也是你的好朋友。艾艾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大跳，艾艾想放肆的大笑，但脸上挂着泪水，她怎么也笑不大
声。艾艾似乎象怕他反悔一样，迫不及待的说了一言为定。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外，申申和艾艾进入了两个不同的高中。

开学的第一天，艾艾和申申一起走到了弄堂口，然后就分开了。艾艾忽然发现自己很期盼的
想知道几年以后的申申是什么样子，于是就告诉了他要他快点长大。人群似乎和艾艾是反方
向的运动着，以至于艾艾觉得走起路来很困难。她忽然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只要申申走在
她前面，她并不用花多少力气就能向前了。于是艾艾回头看申申一眼。艾艾看见了申申笔直
离去的背影，艾艾觉得很熟悉。但是艾艾明白以后这段路就要自己一个人走了，艾艾忽然发
现自己并没想象的那么坚强，但仍然学着申申的样子笔直的向前走去。

进入高中以后的日子艾艾变的忙碌起来，艾艾的心里有个愿望就是要和申申进一个大学，所
以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每天早上艾艾还是会早早的起床，等申申来窗口叫她。艾艾觉得
这是他们的约定，然后说上几句问侯的话，就各自去自己的学校。艾艾和申申都已经用自行
车来代替走路了，艾艾给自己粉红色的自行车取名叫阿秋，艾艾也给申申那辆黑色的二八寸
的自行车取了个名字叫阿呆。艾艾觉得申申的车很笨，但很适合申申。有时候艾艾也会在周
末的时候碰到申申，于是就会很开心的聊天，艾艾觉得每次聊天都会多一些东西，然后又少
了一些东西，艾艾很满意这样的改变。艾艾还发现申申越发的高大了，因为和申申说话的时
候艾艾总是能看到天空。艾艾有时候很想放肆的大笑，但艾艾更想自己是个淑女。艾艾对申
申说过，当她眼睛里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爱他了。

有一点艾艾很清楚，申申从没骗过她。

艾艾很努力的学习了三年，艾艾知道她期待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艾艾并没去问申申会考什
么学校，因为艾艾知道不用两天这个弄堂都会知道这个消息。整个弄堂就象一个大家族，没
有什么藏的下的东西，艾艾家除外。于是耐心的等待以后，艾艾在自己的志愿书上写上了同
济。艾艾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填中考志愿表的情景，那个时候她还比申申高，但现在似乎翻了
个个儿，艾艾的回忆是甜蜜的，因为艾艾希望能看到申申长大以后的样子，而现在好象离这
天好象越来越近了。申申学校已经放假，所以申申也不会每天来楼下叫她，艾艾觉得无所
谓。再过几天，也许就能和申申在一个学校上学了吧，艾艾常常这样想。

考试结束的那天，艾艾觉得自己考的很好，她似乎更有把握能和申申进一个学校了。第二天
，艾艾就和爸爸去了外地一个亲戚家。艾艾喜欢看野孩子们打打闹闹的样子，艾艾还觉得他
们中的几个笑起来和申申有点象。艾艾有时候也会照镜子，细心的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
让艾艾最开心的是爸爸答应给她每个月固定的零用，而且爸爸也答应她陪她去买几件她喜欢
的衣服。艾艾有时候会自己问自己喜不喜欢申申，答案当然是喜欢。艾艾对这个答案很满
意。

艾艾从不戴眼镜，因为她视力很好。申申也是。

发榜的那天，艾艾并没有急切的挤到人群中，在艾艾的内心深处似乎有种天生的东西叫做等
待。艾艾懂得它的意义。直到人群变的稀薄了艾艾才慢慢的挪了过去。艾艾觉得自己象只易
碎的花瓶，或者再过一分钟就会碎裂了。然而最后的结果让艾艾舒了一口气。艾艾觉得自己
应该很开心，但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那一刻艾艾有点想哭。艾艾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睛很
疼。多年以后艾艾看见过一句话：想用一滴眼泪来证明自己爱过，但眼睛里有的却只是干
涩。艾艾觉得有点后悔，艾艾想，如果当初真的流下一滴泪就好了。

九月的天某一天，艾艾终于在期盼里进入了大学，艾艾觉得大学很美，就和她曾经想象的一
样。艾艾被分到了一个四个人的宿舍，和艾艾住一起的都是一些文静的女孩子，至少艾艾是
这么认为的。艾艾并不知道申申在哪里，但她并不急于知道这一切。学校有例行体检的规定
，艾艾觉得自己应该是很健康的，只是在查眼睛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有点模糊，艾艾知道自
己眼睛象来都很好，于是并没有在意随后医生给她做的附加的检查。艾艾知道今天的新生大
会一定能见到申申，不论怎样，艾艾还是期待的。艾艾换了件衣服，但却没有换发型，因为
艾艾怕申申会找不到她。申申刚走进礼堂的时候艾艾就发现了他，他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满不
在乎，艾艾喜欢他这个样子。艾艾现在等待的是申申也发现她。而申申应该是在进入礼堂后
的第七分钟看见了她。

然后的几天，每天艾艾都会见到申申，有时候还一起吃饭。

周五的时候艾艾已经和申申约好了一起回家，回家之前他们还要一起吃顿午饭。艾艾觉得这
应该算是个约会。艾艾看着申申的时候有时候一下子会想到他还是小囝头时候的样子，艾艾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艾艾固执的觉得自己上辈子就认识申申，而现在申申和她想
象中的样子越来越接近了。艾艾还有时候会梦见申申，只是梦里的申申总是带着泪水的。艾
艾打扮了一下自己，艾艾觉得这个约会，她会永远记得的。艾艾把阿秋和阿呆靠的很近，阿
呆比阿秋高大半个头，申申也比艾艾高大半个头。艾艾一直在笑，因为她真的很开心，艾艾
似乎觉得自己很久以来就在等这一天似的。艾艾还觉得申申有点不自然，于是笑的更开心了
，艾艾想，申申应该真的长大了吧。

当艾艾说出我要做你女朋友的时候艾艾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原本想说的是，我帮你介绍女
朋友。虽然艾艾知道这句话确实是她最想说的，但艾艾也知道，这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所以艾艾觉得是老天在帮她。艾艾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所以艾艾只能等待，好在艾艾
已经习惯等待了。即便如此，艾艾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艾艾有自信，  因为艾艾觉得既
然老天让她说出来就肯定会继续帮她的，于是她看着申申，她想让申申看见自己的心跳。突
然艾艾想起了自己总是随着申申的那些开心不开心，为了和申申分开而哭泣，为了又和他重
新在一个校园里而开心，艾艾的笑容变的有一点点的呆滞了，艾艾突然觉得她是爱申申的，
不只是喜欢。艾艾觉得申申应该也是爱她的，至少是喜欢。因为申申曾经说过，当他不敢承
诺什么的时候，他就是爱那个人了。而申申一直没开口承诺她。

回家的路上艾艾没和申申说话，艾艾只听到了阿呆和阿秋的喘气声，只是在到家的时候，她
看见申申的嘴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艾艾看见了申申给她的一个似乎是承诺的
眼神，但艾艾想听他从嘴里说出来。

星期天晚上艾艾是和申申一起回学校的，是申申来叫的她。艾艾似乎有点失望，因为这和她
想象的似乎并不太一样。但艾艾还是没有表露出来，申申给了她一个苹果，艾艾更希望那会
是一朵玫瑰，或者是一块巧克力也好。艾艾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吃掉它，总之艾艾觉得有一
点点的失望，艾艾也希望申申能拉一拉她的手，但申申也没有，于是艾艾揉了揉眼睛。

随后的几天里，艾艾发现申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变的不再那么紧张了，开始讲笑话，开始逗
她玩。艾艾喜欢和申申形影不离，一起看书吃饭，上学回家，甚至逃课去唱歌看电影，但申
申却从不拉她的手。有几次过马路的时候申申会拉起她，艾艾觉得申申的手心有汗，黏黏的
，但却很温暖。

艾艾和申申的花费都是AA制的，艾艾告诉过申申她喜欢百合花，情人草和满天星，但申申从
未买给她，但艾艾仍觉得申申是爱她的。

十月一日的上海是热闹的，总是有很多很多人去看灯，其实灯平时也有，也不会因为国庆而
变的更漂亮，但却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借口去狂欢。艾艾和申申也在这样的人群中。艾艾喜
欢人群，因为人多的地方申申总会拉她的手。艾艾忽然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个小孩，于是就买
了很多玩具和荧光棒，艾艾还记得她小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些，但现在却开始喜欢了，艾艾觉
得她现在更象个小孩。人群很拥挤，艾艾什么都看不见，就只好看着申申，艾艾想申申应该
能看见很多很多东西，但申申却也一直看着她。于是艾艾笑了，她觉得她象极了一只小跟屁
虫。申申也对她笑了笑。人群迟迟不能散去，艾艾就跟着申申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下来。十月
的夜晚有点寒意，但艾艾并不觉得冷。即便如此艾艾还是尽量的蜷缩起身体，因为她想申申
能给她披上他的外衣。申申果然脱下了外衣给她批上，艾艾觉得很温暖，于是就有了点倦意
，艾艾还记得她睡着以前问过申申这是不是就是爱情，但她并没有听到申申的回答。

艾艾在放完了国庆长假以后上课的第一天仍然在家，一起在家的还有他的爸爸，刚从外地赶
回来。艾艾是昨天晚上一起和申申去学校的，也是在昨天晚上收到学校医院给她的信的。信
上说的是她眼睛的情况并不乐观，要做进一步的检查。艾艾很怕，她很想马上就告诉申申，
但艾艾更怕见到申申，于是艾艾一个人回了家。白天艾艾已经去做了检查，现在艾艾呆在家
里，似乎失去了思想。艾艾觉得自己很想念申申，但艾艾不想去找申申。艾艾固执的认为自
己应该是坚强的。

第二天早上，爸爸告诉艾艾她的眼睛必须做手术，而且也许以后都看不见东西了。当时艾艾
还在被窝里，艾艾一动都没动，只是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真的开始想念申申了，但艾
艾只想让申申看见完整的艾艾，艾艾并不想让失明的艾艾让申申看见，艾艾觉得她应该是完
美的，至少在申申的心里应该是这样。于是当晚上申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艾艾几乎崩溃
了。艾艾能说的最后几个字就是你走吧，艾艾多想申申不要离开，但申申却没有。当申申走
出门口的一瞬间，艾艾的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第三天早上，艾艾留了一封信给申申，交个了外婆，告诉她如果申申来找她，就把信交给申
申。然后就搭上了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的著名医院动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医生告诉她，
或者以后她一直要带着墨镜，或者几年以后仍然会有复发的可能。艾艾并没有因为手术的成
功而高兴起来，艾艾很想念申申，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艾艾觉得自己有了缺点，或者以
后都会成为一个累赘。或者申申已经真的开始去忘记她了，艾艾有点害怕。回到家的时候外
婆交给了她一封申申留下的信，艾艾明显的感觉到打开信的手有点颤抖。信内容是这样的

艾艾，
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申申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为你祈祷，无论如何申申都会等你的。艾艾，现
在的申申很想你，想极了。申申发现你是申申心里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结果如何，申申总
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艾艾永远是最美的，因为艾艾的样子在申申心里一直没有变过，申申一
直记得艾艾的样子。从小到大就一直记着。申申不想象陆游一样抱憾，至少对于爱，申申会
比他勇敢。申申也不想你象唐婉那样郁郁而终，申申还想看你笑，看你欢喜的样子。艾艾，
你不是希望申申快点长大吗？其实申申心里也有个秘密，申申已经长大了，申申也很想给艾
艾一个拥抱。

信的背面是申申写给她钗头凤，艾艾知道申申并不喜欢语文，所以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

风散雾，云遮月，
天上人间复迷茫。
叶落悉，树舞影，
暮色如鲲，几时化鹏。
盼、盼、盼！
手无措，人空忧，
昨日黄花色凋透。
未思量，涕成行，
故人入梦，相忆成逑。
叹、叹、叹！
艾艾发现自己哭了，她很开心。

后来的某天，当申申问艾艾作手术的时候最怕什么，艾艾说：我最怕我以后都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