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劣兼查,才能全窥德国

作者:余安东 教授(达姆施塔特)

  现在网上流行许多称赞德国人的文章,几乎有点把德国人看成优秀民族的味道。其实,和一切民族一样,德国人也有其缺陷。学习他们的优点,看到他们的缺点,才能了解一个真实的德国。
  优点和缺点就好像手心手背,如影随形。只是二者何时何地占上风。圣人和魔鬼同时存在于任何人脑子里,胜负之分,在于后天的教育、自身的修养和社会的风气。不然民族一分优劣,不但一部分人优越感膨胀,自以为天之骄子,而另一部分人相形自愧,自暴自弃,反而以为命中注定,为不求上进找到借口。
德国人严谨,而其反面就是死板。人说德国人是"方脑袋"。但对比灵活过头,不讲法规和原则,凡事讲究通融的中国人而言,严谨实在是利大于弊。
  德国人忠诚,而其反面就是保守。20世纪初德国科技的创新精神,现在已不那么突出了。德国人的因循,已经需要引以为戒。许多德国人一辈子度假只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如前总理赫尔姆特 科尔每年只去奥地利的沃尔夫冈湖度假,我认识的一部分德国人也是如此。
  德国人守纪,而其反面就是盲从。德国人是顺民,与中国人是刁民适成对比。一般说来,德国人显得逆来顺受。例如本来男女退休都是65岁,已经很迟了,现又要提高到67岁,但抗议者寥寥。法国要从60岁提高到62岁,就爆发大游行。希腊快破产了,要实行紧缩,就全民大游行。德国交通费日长夜大,几乎毫无抗议之声。问问德国朋友,他们很理解,涨价总有该涨的道理。希特勒出在德国,老百姓也难辞其咎。中国人小利斤斤计较,大事盲目从众,文革的出现,老百姓也并非无辜。德国人由于守纪,就对不守纪特别反感。红灯转绿,如果你启动慢了半秒,跟在后面的就会按喇叭。德国人绝不插队,但一旦轮到他,便当仁不让,慢悠悠地办事,甚至聊废话,也不管后面的队有多长。过行人优先的斑马线,他们也会优哉游哉,慢慢过去,并不在意两面的车龙。即便在羊肠小道和德国人擦肩而过,也要遵守右行的规则,否则会遭到直言不讳的批评。
  德国人理性,而其反面就是冷漠。林语堂的文章中,提到当时称德国人是"茄门人"(German),这样就能理解上海话里的"茄门像"一语的真谛了。照上海话说,德国人是"吃相难看"。凡事冷静、理性思考,首先是个优点。德国人口头语是"in Ordnung"(好的=合乎秩序)和"Logik"(合理=合乎逻辑)。近年来,由学高能物理的默克尔当总理,她执政相当理性,各派的合理主张多加采纳。以致最近的大选,各党政见大同小异,殊途同归,选战激动不起来,电视辩论相当"Langweilig"(无趣)。我觉得美国人如水果,德国人如干果。水蜜桃一口下去尽是甜水,但当心果核嗑了牙。核桃外壳太硬,轻易打不破,但一旦打开,里面倒大都是果仁了。和德国人交朋友不容易,而一旦成为"du"(你)称的好友,大可信赖终生。

  德国人淳朴,而其反面就是老土。德国老百姓的典型饮食是大块吃肉、大杯喝酒,啤酒节是其集中表现。德国菜相当实惠,但常见的菜式不多,比意大利菜和法国菜花色少多了。因此菜场的蔬菜品种就难以满足饕餮的华人。从德国人的姓氏如施密特Schmidt(铁匠)、施耐德Schneider (裁缝)、穆勒Mueller(磨坊工)、舒马赫Schuhemacher(鞋匠)的汉语译名,都是大名鼎鼎,莫测高深,但意译出来,便可以看到他们的草根性。而历史上出过许多音乐大师的德国,广播电视上却千篇一律的唱着单调的巴伐利亚民歌。在欧洲民歌大赛中,只能派出唱英语流行曲的歌手应战,但也屡战屡败。德国人对绿化的痴迷、勤力于花园修整和屋外装饰、爱护环境的习惯对于有些以邻为壑的国人还是值得学习的。
  德国人爱国,而其反面就是排他。德国从政府法规、舆论导向到民间行为,应该说排外是非法的。德国其实是对外国人实行国民待遇的模范。连留学生都一视同仁,不收学费,而且有孩子还能领取儿童金。德国人一旦想通了,就坚持执行。例如认识到法西斯是恶,处处认罪、认错。最近应我的好友福莱特(Fleiter)博士之邀,参加他主持的"法兰克福在空战中"展览会的开幕式,在回忆90%被炸毁的惨痛的黑色一页,也不是把自己包装成单纯的受害者,如广岛、长崎那样,而仍然不忘批判法西斯独裁者的战争罪行。而且不回避当时一些老百姓房屋被毁,却侵占犹太人住房并附和法西斯宣传的行为。然而德国人口密度大,历史上从非移民国家,内心对外国人移入十分警惕。初见面的德国人,一忍再忍,但到和你告别之前,还是会忍不住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据说美国是移民国家,华人往往找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在德国就比较难。且不论德语难学而在国际上用途较少了。关于生活习惯,德国人受不了吃饭时出声,那种哗啦啦、滋溜溜吸面条的快感,请回中国去享受。入口的食物,决不能再夹出来,否则会引来鄙视的目光。但用纸巾捂住嘴,大声擤鼻涕和咳嗽,乃至声震屋宇,则是德国人认可的,周围的人还会友好地祝福你"Gesundheit"(祝你健康)。外国人只能入地随俗了。德国对新移民强调的是"融入"(Integration)而非"多元文化"(Multikulturalismus),学德语是法律规定的义务,这一点外国人千万不要误会。
  纵观德国人的优缺点,平心而论,当今德国人的优点还是主要的。在世风浮躁,暴发户心理泛滥,自私从幼儿抓起的今天,以德为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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