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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4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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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梦中身
夕阳的金边余霞把远处的天空映得红彤彤的,也映照着梅夫人那姣好的面庞。
梅夫人虽已年过四十,但却看不出丝毫衰老的痕迹。
她的皮肤仍然如少女时一般吹弹得破;她的身段仍然如少妇时一般婀娜柔美,但又比少妇时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只是,她的剪水双眸里时常流露着一种郁郁寡欢的东西——落寞,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落寞。
她静静地坐在花园中的荷池边,池里的荷花正含苞待放,硕大的荷叶随风摇晃,蜻蜓款款地飞来飞去,时而轻点水面,时而落于荷苞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梅夫人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以前。
自己辞师出道未及三个月,便有两个男人爱上了自己。一个“穿心剑客”黄子狂,另一个是官府中人梅浪新。
黄子狂人如其名,性情狂傲,才华惊人,以一手“穿心剑法”名动江湖;梅浪新虽然也风流倜傥,但他诡计多端,野心极大,可谓世之奸雄。
自己爱的是黄子狂,于是,灾难便从此开始了。
梅浪新并没有因为自己已与子狂结为夫妇并且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而放弃对自己的追求。他与子狂数次决战,虽然屡遭败北,却是屡败屡战。
想到这里,梅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时候自己和子狂都太年轻,不明白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阴谋诡计。
当年子狂莫名其妙地成了“采花大盗”,不明真相的江湖中人一片大哗。然后子狂便被捕入狱……
这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梅浪新又出现了。他承诺只要自己改嫁给他,他便在官府中打通关节,救出子狂。
那梦魇一般的年轻啊!
梅夫人想道,年轻的自己在走投无路下轻易地相信了梅浪新的鬼话,后来自己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梅浪新的杰作,但大错已经铸成。
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含泪嫁入梅府的日子。也是那一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自己是带着子狂的骨肉嫁入梅府的,而自己那一岁的女儿,却在不久之后失踪不见了。
一想到这些,梅夫人便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一直痛入她的肺腑……
梅夫人心中突然一惊,她清楚地感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
什么人?何时来的?想干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最让梅夫人吃惊的是,那人若在她背后骤施杀手,只怕此刻她早已魂游地府了!
她转过身来,“啊!是你!”
“不错,是我!”说话的是一个与梅夫人年龄相若的女人,一身紫衣在风中飘动。
梅夫人稍稍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道:“这些年,你好吗?为何一直没有音讯?”
那女人道:“我与徒儿隐居在太白山……”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二十年了!”
“你这次来是想……?”
“飞雪迎春到,柳絮飞,百花笑,春光满院蜂蝶闹。冰消水绿,草嫩枝新,柔柔微风送红雨。忆归期,相思未了,春梦绕天涯……”那女人吟哦着,“你还记得黄子狂吗?”
“风雨送春归,杜鹃愁,花乱飞,孤影萧萧暮色灰。爱也伤悲,恨也伤悲,春风飘散何处追!忆归期,相思未了,春梦绕天涯……我忘不了他的词,更忘不了他的人!”梅夫人幽幽言道。
“你知道子狂是怎么死的吗?……”那女人目中含泪,“他是被梅浪新那恶贼废掉武功,然后一刀一刀凌迟而死的!”泪水,无声地顺颊而下。
梅夫人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却努力抑制着不让它流出来。她怕自己一旦发泄开了,便再也无法控制。
其实,嫁入梅府后不久,自己便已猜到子狂必然遭了梅浪新的毒手,说不定失踪的女儿也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了。
那女人抹了一把泪水,目中射出了仇恨的炽焰,道:“我这次下山就是来取他狗命的。梅浪新,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剖腹剜心,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梅夫人道:“你杀不了他,还是走吧。”
“难道你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梅夫人低下头,默然无语。
那女人继续道:“他现在虽然是你的丈夫,但也是你的杀夫仇人。你……”
“我如果想杀他,他早已死过一百次了!”梅夫人淡淡的道。
“哼,子狂爱的是你,你为什么不给他报仇!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单相思罢了!虽然他对我也很好,但我知道,子狂从来没有爱过我,他只是把我当作妹妹来看待。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为他报仇,这些年所受的痛楚……我……我又是何苦啊!”
那女人悲愤怨怒的目光逼得梅夫人心底发虚:是啊,二十年来,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过要为子狂报仇呢?自己明明知道子狂被梅浪新陷害入狱,又被他残忍杀害,自己竟和杀夫仇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呢!……
她的思绪被凄厉哀怨的声音打断了:“你根本不爱子狂,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只不过是掩饰你与梅浪新不可告人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子狂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些,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梅浪新,我们之间的帐,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梅夫人心头乱颤:“难道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子狂吗?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一直在自言自语,神思恍惚,连那女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一无所觉。
月过中天,夜,已经很深了!
房中烛影摇红。
梅如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一晚上闹了刺客之后,因为帮助刺客逃走,他被父亲下令软禁了起来。
梅如风深感寂寞无聊,有些事情更令他心烦意乱:《黄莺儿》词、母亲与莺儿师父的关系、刺客、软禁……
那刺客实在像极了黄莺儿,看到的模糊容貌、身材、目光、声音无一不像;而且,她身上那股幽香竟也与黄莺儿相同,淡淡的,清清的,沁人心脾。这些。勾起了他对黄莺儿的刻骨相思,绵绵长长,像一杯醇浓的美酒,如一首缠绵的情诗……
“相思浓如酒,溪山月更长。霓裳随风舞。雪落柳絮狂。明月应邀我,共赴……”梅如风低吟着随兴而作的诗句,与黄莺儿相处的日日夜夜一一浮现在眼前。现在,他不但心烦,意乱,而且情迷了!
想着想着,竟渐渐睡去。
梅如风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月华如水,洒满大地。
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草地上,小草软绵绵的,比被褥还要柔软三分。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情人会说话的眼睛。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消失在群星之间,给黑天鹅绒般的夜幕添上了一抹亮丽的光彩。
一丝幽香钻入他的鼻孔,竟然那么熟悉,梅如风向幽香飘来的方向望去,啊!淡淡的月辉星光下,坐着那个人,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她,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梅如风的心一阵“呯呯”乱跳。
“如风!”
“莺儿!”
两条人影相拥在了一起,同时,两颗心也慢慢相熔。
梅如风的嘴唇已吻上了她的脖颈,双颊,额头,眼睛,鼻子,最后,四瓣微颤的嘴唇紧紧地粘在了一起。两人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对方灼热的温情。
解带,宽衣,两条人影在草地上缠绕了起来……
于是,一切的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雨散,云收,黄莺儿静静地躺在梅如风的怀中。
“对不起,莺儿,我不该……”此刻,梅如风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黄莺儿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唇,道:“别说了,我是心甘情愿的。”顿了一下,黄莺儿犹犹豫豫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如风,如果你发现你所痴爱的人的父亲是你的仇人,你会怎么办?”
梅如风诧异道:“问这样的问题干什么?”
“不,人家就要你说嘛!”黄莺儿撒起娇来。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只是一般的小仇小怨……”
“不,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梅如风眉头微皱,道:“这可难办了,若放弃报仇,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如果执意报仇,又怎么……嗯,对,唯一的法子就是报了仇然后自杀……”
“没有别的路可走?”黄莺儿神情紧张,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
梅如风道:“我想是没有了,也许有也说不定。莺儿,你怎么了?”这时,粗心的他才发觉黄莺儿神色有异。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
梅如风微微一笑,把她拥得更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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